他看了郑瑾瑜一眼,又低头看向方锦绣道:“你可还记得,在得知瑾瑜快回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多了一位姐妹,你会好好爱护她,让她忘记这些年所吃的苦。
为此你还自告奋勇的帮她选安置的院子,亲自帮她挑选伺候的丫鬟婆子。你看看你给她挑选的是什么宅子?你给她挑选的丫鬟婆子又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不知道许婆子是你安排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让人杀了她灭口吗?”
方锦绣一脸震惊的看着郑冀。
“爹,你……”
郑冀苦笑道:“对,我知道。可我那时想着,反正未促成大错,便罢了。至于那刁奴……那刁奴欺主,死了也活该,所以我选择闭上眼睛。”
方锦绣神情木然的看着他。
郑宏琦和郑宏旭心情复杂,看着方锦绣越发难受。
她到底是怎么长成这般恶毒的?
郑宏行站在郑瑾瑜身后,低声问她,“这两年她总欺负姐姐吗?”
郑瑾瑜摇摇头,拉了拉谢裴煜的袖子,“走,回去。”
谢裴煜反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回家。”
他带着她上了马车。
郑冀推开方锦绣,走到马车旁交代马车师傅小心驾车。
马车上的郑瑾瑜仿若没有看到方锦绣,没有被她搅和心情似的,挥手和亲友告别。
方锦绣嫉妒得发狂。
该死的郑瑾瑜,为什么要回来,她为什么要回来?
若不是她回来,原本她才是辰王妃,坐在马车里与大家道别的应该是她才是。
没用的方大川赵招弟,做事得做绝的道理都不懂。
要么别换,既然换了,就该弄死她才对。
要是他们早弄死了郑瑾瑜,也不会有现在的事。
马车走远了,郑冀等人才收回视线。
崔永年他们也要走了,他们过来吃饭算是走亲戚,一会儿还得回隔壁院子去。
连小五都被他划分给那疯婆子了,大家都走了,又剩下他一个人。
然而方锦绣还不肯走,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那碗面。
“爹,你吃一口。”
郑冀只觉得好笑,对狗皮膏药一样的人充满了厌恶。
“你不是我女儿,我当不起你叫这一声爹,你走吧。”
“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好吗?”
郑冀摇头,“不是一回,是很多回,多到不可原谅的地步。”
“那我改好吗?以后我对瑾瑜好。”
郑冀淡道:“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去对瑾瑜说,你看她愿不愿意给你机会。”
“我……”
不等她说完,他又道:“你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那些日子里,你明里爱护她,私底下羞辱她,她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郑冀猜想,一开始瑾瑜大概是给过她机会的,也曾想过和她做姐妹。
可惜……
郑冀让人拦住方锦绣,进了大门后,又让人将大门堵死,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无动于衷。
夏莲扶起方锦绣,“少夫人,老爷已经走了,算了吧。”
方锦绣恨意滋生,“怎么都没用了吗?他竟然真的如此狠心?”
夏莲低着头不敢说话。
“郑瑾瑜,郑瑾瑜……”方锦绣咬牙切齿的喊着这个名字,“莫非我得去求她的原谅?”
夏莲说:“她记仇得很,她肯定不会原谅您的,别说您了,她连郑家的人都不原谅。”
是啊,郑瑾瑜这女人记仇得很,她连郑家的人都不原谅,怎么可能对自己有好脸色?
“对了。”夏莲想起什么来,“奴婢刚才看到郑瑾瑜对五公子很好。”
“五公子?小五回来了?”方锦绣一心在郑冀身上,竟也没看。
夏莲说:“是啊,刚才站在郑瑾瑜身边的人就是五公子。他长大了,和以前不太一样,您可能没细看。”
方锦绣默默的念了一遍,“小五竟然回来了。”
郑瑾瑜回去后,就叫春梅把她的首饰盒拿出来。
春梅笑道:“不是才刚回来吗?这是又要出门了吗?”
“不出门。”
“那为何要首饰盒呀。”嘴里说着话,春梅已经把郑瑾瑜要的首饰盒拿出来了。
都是她日常佩戴的东西,盒子有些沉,分了好几层放各种首饰。
郑瑾瑜拉开装各种漂亮绳子的那一层,微笑道:“我要挑一条好看的绳子把这枚狼牙串起来。”
另一只手里就握着一枚狼牙。
春梅道:“怎么又一只狼牙呀?那年四公子才送了王妃一枚狼牙,王妃丢在盒子里,一次都没碰过。”
她瞧着这枚狼牙,又说道:“四公子送的那一枚比这枚可大多了。”
“大又如何?没这枚好看。”
她怎么没看出来这枚更好看?
这时谢裴煜进来了,看到郑瑾瑜正摆弄这枚狼牙,“确实不怎么大嘛,也没多好看。”
郑瑾瑜:“……”
“小五给的,他说是他赤手空拳打死了孤狼拿到的,很是难得,这叫礼轻情意重。”
她挑了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绳子,便决定亲手编一条。
又收起了首饰盒,把她的工具箱拿出来。
谢裴煜坐下来,端详着她找来漂亮的绳子手编出好看的花纹。
春梅识趣的退出去了。
郑瑾瑜看到谢裴煜坐在旁边,也客气的使唤他。
一会儿让他帮忙拉着绳头,一会儿让他把香炉端过来,线头在点燃的香上点一下,可以防止起毛。
很快一条棕色的绳子就编好了。
之后又挑了几颗大小不一的朱砂圆珠出来串在绳结上做装饰,一条狼牙项链就做好了。
郑瑾瑜戴在了脖子上,侧头看谢裴煜,“你看好看吗?”
谢裴煜注视她半晌,道:“怎么对郑宏行与他们哥几个不一样?”
郑瑾瑜笑容消失,撇撇嘴道:“你不是都知道嘛,小五和他们不一样,小五赤诚单纯,值得真心对待。”
“可他是罗姨娘生的孩子,罗姨娘和你娘是一伙的。”
“我不管这些,同父同母不一定关系好,他们还不如表哥呢,小五好歹和我一个爹生的。”
她对谁好谁不好,从不拘泥于血缘关系。
就像他们兄弟几个,曾经无数次警告她的那些话一样。
叫她别仗着是郑家亲生的欺负方锦绣。
血缘,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郑瑾瑜说到崔永年好时,谢裴煜就不太高兴了,“你觉得崔永年好?”
郑瑾瑜白了他一眼,“又瞎吃醋?”
谢裴煜:“……”
“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对表哥不可能有那种心思,在我这儿,他就和小五一样的。”
“你是对他没心思,可他对你有心思,你看不出来吗?”
“你想多了吧,人家是鸿鹄之志,并不会困惑男女之情。”
“我了解男人。”
郑瑾瑜:“……”
“好吧,那咱俩都成亲了,你觉得他能如何?”
谢裴煜一时说不出话了。
郑瑾瑜说:“你看,这不就得了嘛。”
她并没有多在意这些事,欣赏了一下狼牙项链后,就把工具一一收拢起来。
正准备起身将工具箱放回去时,被谢裴煜一把拉住胳膊,“瑾瑜。”
郑瑾瑜一脸莫名,“怎么了?”
谢裴煜拉着她坐下来,他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怎么了?”片刻后,郑瑾瑜又小声的问了一遍。
谢裴煜缓缓启唇,“也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你似乎离我很遥远,可明明你就坐在这里。”
郑瑾瑜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踏实,莫非她魂不附体?
“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裴煜摇摇头,“我也知道不关崔永年的事,你和她不可能。可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还能因为什么不踏实。”
听得郑瑾瑜胆战心惊,“怎么个不踏实法?”
“不知道,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他好像已经不止一次说这个问题了,上次也隐约提过,没有这次这么明显。
郑瑾瑜深吸一口气,主动靠近他的脸,在他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一触即离。
可很快谢裴煜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带近自己,紧紧抱住,“总觉得你我之间的缘分像是偷来的。”
他的话让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她大概猜到他为何不安了,可有些事,是很难以说出口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只能这么对他道。
“嗯。”他轻嗯了一声,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方锦绣为周氏的事四处奔走,答应帮她救人的卢慎都走了,谁还敢接这烂摊子?
求到郑夫人这里也被拒绝了,她最终还是被砍了头。
方锦绣在刑场哭得稀里哗啦的,卢夫人和郑夫人一左一右的陪着她,两人都无可奈何。
卢夫人劝道:“不过是个奶娘而已,你别伤了孩子。”
她早就受够了方锦绣,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恨不能一脚给人踹了。
怀着孩子还要出来看杀头,真是气死她了,也不怕给她的孙子触霉头。
方锦绣说:“都怪卢慎那个没用的东西。”
卢夫人:“……”
“他答应了我会帮我救奶娘的,结果临阵脱逃了,等他回来,我跟他没完。”
卢夫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恨不能一巴掌给她扇飞。
还要跟他没完?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等她把孩子生了,她才要跟她没完。
郑夫人看到卢夫人脸色不太好,好言相劝,“锦绣,说这些做什么?眼下你保住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你再哭下去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
卢夫人忙不迭的点头,“是呢,你娘说得对,保住孩子要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不过是个奶娘而已。”
哼,她亲爹亲娘杀头的时候没见她哭?连来看都没看一眼。
“什么叫一个奶娘而已?她陪我这么多年,养我……”意识到郑夫人在,她又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哭个不停。
卢夫人有点儿烦了。
郑夫人劝道:“锦绣这孩子重感情,谁对她好,她和谁亲。那周氏虽说是个下人,但到底跟了她这么多年。”
卢夫人才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她的孙子。
“我安排了人给周氏收尸,咱们先回去吧,宁儿一会儿该找娘了。”
郑夫人闻言也劝着方锦绣快回去,孩子要紧,她这才听了劝。
方锦绣气愤不已,把这笔账算到了郑瑾瑜的身上。
要不是当初她们为了除掉郑瑾瑜身边的丫鬟,也不会出这些事了。
另外,她还给卢慎和郑夫人记了一笔,觉得他们见死不救。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卢慎那边有消息传回京城,说是百姓并不配合他办案。刚去就遭了抵制,他还被当地匪蔲袭击。
消息传到卢老太师耳中,又一次急得病倒了。
这老人家生病,和那一场秋雨一场寒是一样的效果。
这因病倒了,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长公主又要去看他,这次也带着郑瑾瑜。
郑瑾瑜看到躺在床上的卢老太师一脸灰白,是那种人之将死的死气。
这回怕是真不行了。
“公主。”他喊长公主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了。
外间里都是卢家的人,一个个愁眉苦脸,不时的呜咽两声。
“老朽这下怕是……真要朽咯。”
长公主神情哀伤,再也说不出他还能好的话来安慰他。
“老师,安心养病,卢慎会平安回来的。”只能这么安慰他了。
卢太师苦笑着摇摇头,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似乎洞察一切。
他猜到了他们中了圈套。
“我死之后,他们……咳咳,他们会回范阳老家,可以吗?咳咳,咳咳咳咳……”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外边跪满了卢家人,估计也是听到了屋里的话,一个个神色各异。
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也有人哭了起来。
长公主没有回答他,而是招呼太医上前看病,先把他剧烈的咳嗽镇下来。
屋里正忙碌着,听到外头太监尖锐的声音,是皇上来了。
郑瑾瑜跟着其他人跪了下来,长公主站起了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皇上大步的走进来,走到床边拉着卢太师的手,“老师。”
卢太师刚才一阵咳嗽,那苍白的脸已经咳得满脸通红,这会儿说不出话来,只看着皇上落泪。
皇上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道:“裕城的事朕已经听说过了,您老放心,朕已经派人去接应卢慎了,会平安回来的。”
卢太师点点头,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长公主说:“皇上,快让太医施针吧。”
皇上这才退到一边。
“皇姐,老太师怎么样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情况不太好。”
两人没说话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救治。
几个太医忙活老半天才让卢太师回过魂来,那脸色又如先前那般灰白。
“太师的病怎么样了?”
“回皇上,太师可能……就这几天了。”
皇上一怔,随即怒道:“什么叫就这几天了?”
还能什么?意思不就是就这几天他就得死了嘛。
太医们不知怎么回,选择沉默。
“病都治不好,朕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依旧沉默不语。
这时床上的卢太师颤声道:“皇上,老臣……时日不多,命数到头了。别怪太医,谁来了都不好使。”
皇上一脸伤感,“老太师啊,你叫朕……如何是好啊。”
卢太师说:“您与公主能来看看老臣,老臣受宠若惊,死而无憾了。”
卢太师对他还算忠心,加上有年幼时的教导之恩,他身为皇帝才会亲自来探病。
这已经够给卢家面子了。
皇上寒暄了几句,吩咐他们好生伺候着便离开了。
长公主跟着一起走的,走之前又对郑瑾瑜说她要进宫,叫郑瑾瑜自己回去。
长公主三天两头的进宫是常事。
长公主一走,她也就该离开了。
站在外头看到微微挺着肚子的方锦绣。
这得有四个月了吧?已经有点显怀了,她还真是好生养。
方锦绣注视到郑瑾瑜的目光,将肚子挺了挺,还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郑瑾瑜的肚子。
郑瑾瑜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有毛病。
心想你的肚子和我的肚子又不是一个赛道的,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卢大夫人,我也告辞了。”
卢大夫人抹干净了泪,微微屈膝道:“恭送辰王妃。”
郑瑾瑜直接转身离开。
方锦绣看着她的背影,很不服气的冷嗤了一声。
卢大夫人神色一凝的,瞪了她一眼。
方锦绣现在当自己不得了,挺了挺肚子,还了卢大夫人一个白眼。
她看不得卢大夫人对郑瑾瑜卑躬屈膝,这对她来说是羞辱。
可卢大夫人也不傻,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儿小九九。
被挑衅之后,卢大夫人也没惯着她,直接冷哼一声道:“这人呐,得认命。野鸡飞进了凤凰窝,可她还是野鸡。那凤凰蛋落进了野鸡窝里,那还是凤凰。”
方锦绣不服气的咬着牙,“你什么意思?”
卢大夫人气道:“你说我什么意思?方锦绣,你给我安分点。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现在的郑瑾瑜是辰王妃,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要是惹了她,把灾祸带到卢家来,我要你好看。”
“你……你这么说我?要不是我,你就该断子绝孙了。”
卢大夫人脸色黑,正要开口训斥她,又听她说:“我现在还怀着孕呢。”
看着她的肚子,卢大夫人忍了下来,“哼,你现在能倚仗的,也只有你的肚子了。”
那又如何?她能靠着肚子拿捏他们就够了。
太医给卢太师判了死刑,现在全家都在家里守着,几个儿子更是轮流在卢太师身边守夜,就怕他晚上突然去了。
长公主从宫里出来,便吩咐了郡主准备吃死人席的东西。
估摸着卢太师就这几天了。
这天春梅又来对郑瑾瑜说:“王妃,方二丫求见。”
郑瑾瑜问:“她又有什么事?”
心想她现在手拿放妾书,又有银子,老实过日子等卢慎回来不就行了,又来找自己做什么?
一千两银子对富贵人家来说不多,但对方二丫姐弟来说当真不少了,完全够他们吃喝的。
莫非她听到卢慎在外头出事的消息?
春梅道:“她说她要回卢家去。”
郑瑾瑜一怔,“什么?”
“她说她要回卢家,让王妃帮她筹划。”
郑瑾瑜:“……”
“呵,这蠢货,不见。”
卢慎出了事,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
卢太师又快死了,卢家这会儿不知多乱,这时候她想回卢家,怕不是脑子有病。
春梅出去打发方二丫,“王妃忙着呢,不见你,你走吧。”
方二丫说:“啊?怎么会不见我?”
“不是我说你啊,你现在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回卢家做什么?卢太师就这几天了,现在卢家乱得很,你回去就是找死。”
“我知道卢太师快不行了,所以我才要回去的。求求你了,你让我见一见我姐姐。”
“滚滚滚,谁是你姐姐?好言劝不了该死鬼,让你去给王妃添堵吗?”
“可是……”她摸摸好的肚子,说:“我要非回不可的理由。”
春梅道:“你有天大的理由现在也不适合回去,就算王妃见了你,也是劝你好生过自己的日子。赶紧走吧,王妃是不会帮你筹划回卢家的。”
方二丫急道:“春梅姑娘,求求你让我见一见她吧,若是姐姐带我回卢家,肯定……”
“来人,把她拖走。”不等她说完,春梅就让下人把她拖走了。
给她整生气了,一边往回走一边骂骂咧咧的。
“不识趣的玩意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找死。呸,真晦气。”
正念叨着,撞上了从屋里出来的郑瑾瑜。
“她走了?”
“是啊,奴婢让人把她打发走了。”
“她怎么说?”
“奴婢说现在卢家乱得很,卢慎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卢太师也快不行了,她回卢家得死,可她偏不听,还说就是因为知道卢太师快不行了,所以才要回卢家。好言劝不了该死鬼,奴婢看她这辈子完了。”
“是啊,每天这个点他都在军营里。”
崔永年不知想到什么,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笑了一下,对郑瑾瑜道:“行,那我找他去。”
郑瑾瑜:“……”就这?
崔永年很坦荡地就走了。
她就说嘛,像崔永年这样的人,思想境界与凡俗世人怎么能一样?
人家有鸿鹄之志,哪有什么儿女私情?
她又不傻,她从来没在崔永年的眼中看到男女之情,不然她能感受到。
就谢裴煜乱吃飞醋。
到了晚上谢裴煜回来,郑瑾瑜和他说了下午崔永年来找他的事,特意提到只待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谢裴煜听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他确实有急事找我。”
“哦,什么事啊?”
“高炙生父的事。”
郑瑾瑜一怔,“找着了?”
“嗯,人已经找着了,现在在清河,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怎么把他偷偷带到京城里来。”
郑瑾瑜说:“卢慎那边的事还得发酵一下。”
谢裴煜叹了口气说:“怕是要打起来了。”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嘛。”
“我猜,这烂摊子他大概要让我去收拾。”
郑瑾瑜心想,当初是他带着物资去救灾,被流民攻击,最后还以德报怨,博取了一波好感。
可这回若是让他去平乱,那之前的好感岂不是白瞎了?
“你不能去,不然就达不到我们要的效果了。”
谢裴煜说:“我不能第一时间去,先让人去把水搅浑了,我再去安抚,这样效果会不会更好?”
郑瑾瑜连连点头,“这倒是。”
谢裴煜又叹气道:“高炙可不笨,真要打了起来,他肯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大概会叫我第一时间就去平叛。”
“那就想个法子去不了。”
“除非我重伤去不了,装病还不行,他必定派他信得过的太医过来查验。”
郑瑾瑜皱眉道:“那你真伤也不行啊。”
两人正说着,长公主突然走进来,“煜儿自然不能真伤了,伤的可以是我。”
“娘。”
“娘。”
长公主看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在谢裴煜身上,“煜儿,娘不会让你去的,大不了娘来装病。”
谢裴煜担忧的问,“他可不傻,娘若装病骗不过他,娘可不能做傻事。”
长公主笑道:“放心吧,你娘我金枝玉叶,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我还能真病不成?”
“娘知道就好,只是……怎么能骗过他?”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你还是去找崔家那个小家伙商量商量,看这一仗怎么打,既能安抚人心,又得赢得满堂喝彩吧。”
事情发展比他们想象中还有快。
前天才收到消息,说是卢慎遇到了当地民众的抵制,还被当地恶势力袭击。
今晚他们就又收到消息,当初参与了抢粮食抢衙门的灾民们集结在一起,甚至是与当地的匪蔲勾结,举起了起义的大旗。
他们要造反,要推翻高炙的统治。
次日早朝朝堂上就吵翻了天。
一派说是朝廷纵容造成的局面,就不该对那些难民那么好。
都敢抢衙门,杀辰王的暴民,他们早已起了反心。
就不该那么仁慈,应该以战止战,直接派军队去灭了他们,也不至于给他们集结的机会。
另一派又说是朝廷揪着不放造成的局面,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人家只想活着,又有什么错?非得派人去杀鸡儆猴,逼着人家反。
主杀派就不高兴了,“你们这意思,只要是敢造反的人都是被逼的咯?”
“……”
“当然,话也不能这么说。可是这次水利灾民事件就是被你们这些主杀派逼得太紧了,人家才会造反。”
“怎么逼得太紧了?那可是卢太师出的主意。又没说全杀了他们,只是说抓几个煽风点火的人罢了。他们若真是良善之人,根本就不会起造反之心。”
“对,我看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早就对朝廷不满了,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上次辰王又是送粮,又是送银钱的,让他们找不到造反的借口。这回卢大人过去抓几个领头的,这造反的借口不就又来了嘛。”
“想造反,总有借口的,就算不是今日之事,也会因别的事。皇上,镇压反贼刻不容缓,还请皇上尽快定夺。”
说话的人刚跪下,又陆续几人跪下,“还请皇上尽快定夺。”
主和派一个个面红耳赤。
皇上没说话,就看着另一派人。
这时一个主和派的人说:“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一个个好日子过久了,才想打来打去。”
主战派的人讥讽一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家造反的旗都拉起来了,莫非你们还要送粮送钱去安抚吗?”
造反的旗帜都拉起来了,自然不可能再送粮送钱去。
眼下的情况,再不想打也只能打了。
主和派不说话了。
皇上看到两派人吵出了胜负,该表态了。
“你们看,让谁去平叛比较合适?”
立刻就有亲皇派的人出来说:“皇上,依微臣看,让辰王去比较合适。”
“哦?为何是辰王?”他装模作样的问。
“因为辰王与他们打过交道了,比较熟。”
皇上看向谢裴煜,“辰王以为呢?”
谢裴煜拱手道:“承蒙皇上信任,臣义不容辞。”
皇上露出了笑容,正要下令时,又有人跳出来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迅速镇压,否则唯恐反军会迅速壮大。得派个能一击得手的猛将前去才行,这样才能威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辰王怕是不行,辰王太过年轻,又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皇上笑容僵在脸上。
谢裴煜冷着脸,“上次本王前去裕城赈灾,并没有带能打的军队。”
那人冷笑,“败就是败了,辰王又何必为自己找借口?”
第433章 方二丫送来了王拂珍的信
谢裴煜冷冷的盯着他不再说话,看起来就是被落了面子对对方恨之入骨。
这时又有人说:“此事确实事关重大,需得好好商量才是。皇上,微臣以为应该将能用的武将召集一处再商议。”
武将不像文官,他们不需要每次上朝,只在有需要他们的时候才招上朝。
眼下定不下来,皇上也只得作罢,吩咐人去将能用的武将全通知到位,次日再议。
下朝之后,谢裴煜便告诉了长公主与郑瑾瑜关于朝堂上的事。
“他果然希望我去平叛,我一口应承下来,他才安心。好在我们早有安排,以我上次裕城之行失利为借口,暂时延缓了这一决定。”
听完谢裴煜描述朝堂的事,长公主愁眉苦脸,“那依你之见,他有可能听朝臣的进言,换个人去吗?”
谢裴煜摇头道:“不会,我猜他应该会派个人协助,但我必须得去。”
“行,我知道了。娘会想办法拖延你去的时间,你也下去准备吧,第一场你不去,第二场你也得去。”
“好。”
郑瑾瑜跟着他回了他们住的院子,她心里有些不安,问谢裴煜:“你说娘会用什么办法帮你拖延时间?”
“娘不是说了,她装病。”
“可是普通的装病,怎么骗得了宫里的太医?再说一个普通风寒也不足以将你留在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