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字笃定。
一趟短暂的旅途结束,从港岛回京城的那一天,易思龄仍旧兴高采烈。经过这遭,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谢浔之的确是很靠谱的男人。
赶回港岛的当天,正好撞上新年花车巡游,初二又有新年维港烟花。港岛的年味不比京城少。
“没有我们结婚那晚的烟花盛大。”
说这话时,易思龄躺在星顶酒店的顶楼花园,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维港上不停炸开的花朵。
这里是私人花园,不对外开放,易思龄在这里有属于她自己的玻璃花房。
谢浔之松弛地靠在躺椅上,微微潮湿的海风吹来,让他指尖的雪茄忽明忽暗。他难得吞云吐雾。
从认识他起,他抽过一次烟,两次雪茄。抽烟那次还是不可提的意外。
灰蓝色的烟雾后模糊他冷峻的面容,很倜傥,手腕上的腕表在夜色下闪动着幽幽光泽。
“你喜欢,可以再放一次。”
“我是喜欢,但一次就够了。”
任何烟花都比不过。
谢浔之听懂她的话语,笑了,把雪茄搁在小茶几上,起身走到她躺着的那只超大的粉丝绒沙发边,蹲下去,吻了吻她的耳廓。
“别闹…”易思龄别扭地推他,“她们能看见呢。”
谢浔之回头看了眼正在忙着吃甜点的老四,然后是兴奋拍照的老三,最后是端着一杯鸡尾酒,坐在秋千上,低头看着手机发愣的老二。
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但她脸皮薄,上次接吻的图片传遍全网已经让她不爽很久,若是再被她姐妹看见他们躲在这接吻,肯定又要跟他闹脾气。
“好。”他叹气。
易思龄嗔他一眼,勾勾手指,“把雪茄拿来,我尝尝什么味。”
“不可以。”谢浔之看着她。
易思龄翻身坐起来,“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又不吸进去,我就玩玩。”
她推他,哪知他这人实在是高大,压根就推不动,“你快去啊,烦死了,谢浔之,我生气了。”
“…………”
他无奈,只能折回去,把雪茄拿过来,递给她。
易思龄纤细的手指捏着这根比香烟粗上几倍的雪茄,来回把玩,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不太会吸,样子很笨拙。
谢浔之就单膝跪地在她身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做坏事。
饱满的红唇微微翕张,看见一丁点糯白的牙齿,含住雪茄,试探着吸了一口。
谢浔之不知为何,滚了下喉结,背脊的肌肉绷紧。
联想到了某些不能说的画面。
他光是想就觉得把她染脏了。他为自己道德的底线一退再退而感到耻。
易思龄蹙了蹙眉,也不知想到什么,眼波流转,瞥了眼谢浔之,她忽然抬起手,抓住他的领带结,借着支点凑过去,把烟雾全部吐在他脸上。
她得逞地笑起来。
一瞬间,浓郁的雪茄香与她气息里的玫瑰香混为一团,将他淹没。
她穿着露肤度很高的吊带裙,慵懒地披着一条羊绒围巾,遮不住胸前的白皙,在夜色下也晃眼。
谢浔之觉得他道德败坏不是没有原因,她这种精怪,谁碰上她都要堕落。
“不好抽。”易思龄嫌弃地瘪瘪嘴,做了坏事跟没事人一样。
谢浔之双眼微眯,眼底团着似烟雾一样浓稠的东西,沙哑地开口:“不是这样抽的。方法错了。”
“哦…关你什么事,我想怎么抽就怎么抽…”易思龄还委屈地撅了下唇。
谢浔之受不了她在这时还撒娇,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雪茄拿过来,扔在一旁的威士忌酒杯里。火星啪地,被酒水淹没,溢出一丝了无生气的雾。
“昭昭,你有时的确太调皮了。”
他沉声说完,利落地把她压在沙发上,吻住她的唇,近乎贪婪又凶狠地吻。
远处的烟花还在不停绽放。
大街小巷全是为新年狂欢的人们,仰着的视线偶而瞥过这栋亮着灯光的摩天大楼。不会有人想到,这幢九十层的建筑顶上有一座花园,一对爱人在接吻。
易思龄被他吻得又懵又怕,他温柔的时候太多,都让她忘记了,他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喜欢掌控全局的男人。
易思龄的的确确太调皮了。
在港岛停留的三天,她如鱼得水,如鸟归林,应接不暇的新年宴会邀请她,或是在太平山顶的别墅,或是在浅水湾的庄园,或是在红磡的夜店。
她打扮得珠光宝气,比欧洲王室的公主还要更像公主,坐上她泛着雪光的宾利,兴冲冲地从易公馆出发,回来时是深夜,身上沾了五花八门的香气,像一朵朵旋转的花。
每一场酒会,舞会,party,谢浔之都在。他全程意兴阑珊,也不去舞池跳舞,也不玩游戏,也不当显眼包出风头,也不会清高地故作姿态,只温和而安静地坐在能看见易思龄的地方,偶而喝一口龙舌兰,眸色晦如雾霭,唇边的笑意很淡,让前来和他攀谈的人猜不出心思,不多说也不冷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易思龄,这个男人绝不会出现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欢乐场。他衬衫整齐,一丝不苟,再系一条领带,他可以直接去参加国际金融峰会。
他看上去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和易思龄也格格不入。可易思龄晕乎乎地靠在他怀里撒娇时,男人会占有欲地搂住她的腰肢,手背青筋迭起,画面氛围强烈,冲击感官,没人会违心地说他们不般配。
他在这里浪掷寸秒寸金的三个小时,就是为了最后带她回家。
易思龄被朋友灌得微醺,出来后吵着要坐敞篷车,谢浔之只好让司机开一台四座敞篷来。敞篷是红色奔驰,易思龄很傻地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懒洋洋地举起,抚摸夜风,霓虹迷离,让她的眼睛朦胧又斑斓。
在五光十色的夜里,敞篷一路从红磡开到浅水湾,他们像一帧七十年代的电影。
谢浔之无奈地抱住她,低沉的声音散落在风中,听不真切。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回港岛住?”
周边的街景极速倒退,易思龄蹙眉,风吹乱她的头发,吹得满脸都是,“谢浔之,你说什么?”
谢浔之叹气,“我说。”他把她在风中乱飞的头发聚拢在一起,没有皮筋,于是用手束起。
“新年快乐,昭昭。”
今年的新年愿望是:易思龄少调皮,两家人平平安安。
回京城后,走亲访友,也是一连好几场饭局。易思龄这种社交达人也想歇菜,太累,从港岛玩到京城,她终于不再喊无聊,谢浔之对此颇为满意。但很快,他的满意成了更大的不满意。
初九之后,各机关单位,企业工厂纷纷开工,短暂到可怜的假期结束,宛如一现的昙花。
谢浔之恢复早五点半起床的生物钟,和易思龄睡在同一张床上,却睡出东西半球的时差。
他起床时,天色未亮,深湛的蓝天刚刚泛起鱼肚白,身旁的易思龄还在梦乡酣睡,呼吸很浅,很均匀,很乖。
易思龄起床时,忙碌了一上午的谢浔之已经坐在集团高管食堂,安静地吃着午餐。
谢浔之结束繁忙紧凑的一天,回到谢园时,大概率是抓不到易思龄的人影。她不是和贺嘉语厮混在一起,就是带着易欣龄谢温宁找乐子,各大俱乐部、品牌奉她为座上宾,被她玩遍。
谢浔之在外应酬到晚九点,易思龄在外要玩到晚十点。
最严重的是上周,她不打一声招呼,和贺嘉语跑去巴黎时装周看秀,等他从北城出差回来,才被梅叔兴奋告知,少奶奶已经在巴黎花了一千万了。
“少奶奶说,让您别惦记,她肯定给您带礼物回来。”
谢浔之:“………”
他不是惦记有无礼物。
当然,易思龄也有认真的时候,定是星顶酒店那边打来汇报工作的视频电话,她只有在工作时才会收起一身的散漫随心。
谢浔之被这种明明晚上睡在一起,却天天见不到易思龄的生活弄得哑火。
他时常在想,他也许娶了一只蝴蝶精。
梅叔看破不说破,叹气,只能日日给大少爷泡一杯清热降火的金银花菊花茶,再加点莲子心,嘴巴苦,心里就不苦了。
“这什么茶?”谢浔之蹙眉,嘴里残留着苦涩。
梅叔:“莲子,降火的,最近天干物燥,您多喝点,心情会好。”
他前言不搭后语,谢浔之懒得管,继续在车上看文件,半晌后又漫不经心问:“易思龄今天什么行程?”
梅叔和栗姨的关系维持得不错,两人私底下时常互通有无,不过栗姨面上看着好说话,其实滴水不漏,把易思龄全方位保护起来。
只是行程这种事,栗姨还是会透给他。
“下午和贺小姐去长城马术俱乐部骑马,晚上在winke餐厅吃饭,吃饭后——”
吃了晚饭后还有活动?谢浔之眉头锁紧。
“吃饭后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叫《看不见的妻子》,一部悬疑片,您要去看吗?”
看不见的妻子。
谢浔之面容阴沉如晦,他天天都在上演悬疑片,夜晚睡在一起,白天不见了,岂不是悬疑片?
“没空。”简单的两个字,他抬手扯松领带,温莎结系得太过一丝不苟,很勒。
梅叔察觉出气氛低沉,体贴安慰:“等少奶奶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谢浔之:“…………”
迈巴赫内的气压更低。
另一端,易思龄刚刚骑完两圈,身上冒了汗。
这匹马不比她常在港岛骑的那匹荷兰温血马,是谢浔之养在这家俱乐部的一匹阿哈尔捷金马,国内称之为汗血马。阳光下皮毛呈现白金光泽,健硕有力,劲头十足,驾驭起来让她吃了苦头。
易思龄翻身下马,手掌很轻地在马屁股上打了打,“让你不听话,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贺嘉语:“它能给你骑就算是给天大的面子啦,上次我哥要骑,它差点把我哥摔下去。”
易思龄顿时看这匹马顺眼多了,瓮声道:“那肯定能给我骑呀,谢浔之的马,我当然能骑。”
话没说完,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连谢浔之都能骑呢,何况他的马……
她倏地收声,脸上散发绯红的烫意,她怎么能光天化日想这些。
贺嘉语是粗心人,压根看不出易思龄的窘迫,只说:“今天我陪你骑马,明天是不是能陪我打斯诺克?”
她满脑子都是打台球。
易思龄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着马儿的皮毛,“明天不行。”
贺嘉语瘪嘴:“为什么。”
易思龄活动了一下肩膀,不知为何,有些疲惫,“明天是周末,我得花点时间在谢浔之身上。”
谢浔之这两天心情不好,晚上做起来时凶狠不饶人,问也不说,她得适当抽时间关心。
诚然,最近对他有点不上心,连栗姨都委婉提醒过,不能这样。
“大小姐,夫人说过,您无论如何也要多关心一下姑爷,不能太不当回事了。”
其实她很委屈,明明她有关心谢浔之,在巴黎时还记着给他买礼物,一千万里面有两百万都是花在他身上的。
“你明天不和我玩,以后就玩不了了…”贺嘉语快要哭了。
易思龄茫然地眨眨眼,“怎么了啊,小炸鱼。”
“我哥要我回集团上班!我死了!”
“…………”
易思龄露出同情的表情,摸摸她的头,“上班是会死人。同情你。下班后我来接你去shopping放松。”
贺嘉语:“你不如不安慰我。”
易思龄叹气,“其实上班也挺好玩的。”
贺嘉语:“………够了。”
“也不能这样说。应该是工作起来好玩,但上班不好玩。打卡更讨厌。你不说我还没感觉,一说我倒是怀念每周都去酒店的日子。”易思龄垂下脸,不知想些什么,头上的马术帽随之微微低垂,投下淡色的阴翳。
“还是得有事做。”
易思龄总结这两个月颠三倒四地玩,为何越玩越没意思。
“肯定啊,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富二代官二代都要自己创业,就是找点事做。”贺嘉语耸肩。
“我是不可能创业的。”易思龄微笑。
“……为什么?”贺嘉语好奇,“你不想搞个什么个人品牌?你又有粉丝又有话题又有关注度,还有钱,你若是搞个珠宝品牌,服装品牌,肯定火爆。”
易思龄摇头:“爹地说过,那些二代把家业败光就是因为喜欢到处创业乱搞投资。明明又不懂,还觉得自己很懂。”
“………你爹地好有见解。”
易思龄很骄傲,“那是,我爹地嘛,港岛响当当的人物。我的头号取款机。”
贺嘉语咯咯笑起来,饱满的小圆脸充满了少女气息,“三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的二号取款机。”
易思龄害羞,瞪她一眼,“懒得和你说。”
她扭头就走,一旁候着的陪练立刻上来牵走马匹,贺嘉语大步紧跟,皮靴在沙地上踩出簌簌声
“不过我宁愿去蓝曜实习,也不想去我们家……好歹蓝曜在CBD,楼下就是商场,我们家总部在北城郊区啊,郊区!饭也没有蓝曜好吃……帅哥美女也没有蓝曜多……我们那都是老头…”
贺家的核心板块是汽车和船舶制造,不比蓝曜这种国家占股的综合性大财团,总部选址在北城的新兴产业园区。
易思龄脚步一顿,“蓝曜帅哥美女很多?”
贺嘉语:“对啊,你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呢,有才有颜有前途的高材生都被蓝曜挖走了,有很多年轻人。不过三哥是最帅的,出名的秀色可餐大boss。”
易思龄:“………”
“饭也好吃?”
“对啊!饭超好吃,我跟着我哥去吃过一次,我喜欢咸蛋黄炸鸡翅,还有麻辣水煮鱼片,还有红酒炖牛肉!比我家厨师做的味道还要好。”
“能逛商场?”
“是啊,蓝曜位置特别好,裙楼就是新曜百货商场,京城前五的奢侈品汇聚地……OMG,你还没去过?”
“去过,但不知道蓝曜在旁边。”
贺嘉语炸了,“你还没去过蓝曜?你自己家的集团,你都没去过?”
易思龄咬唇。
“不过我现在有点想去了。”易思龄又笑起来,身上黑白拼色马术服很飒爽,领口别着一枚宝诗龙斗鱼胸针,欧泊折射出人鱼鳞片般绚烂的光彩。
“老古板的地盘,我还没去探探底。这个好玩。”
贺嘉语秒懂,暧昧说:“查三哥的岗?虽然三哥放我鸽子我挺讨厌他的,但他人品的确没得挑,就是太不好玩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
杨姝桦给易思龄解释过,贺嘉语和谢浔之的乌龙相亲局,她登时就笑得肚子疼。原来在遇见她之前,谢浔之这样不讨女孩喜欢,小炸鱼都看不上他,嫌他老气。
若是谢浔之放她的鸽子,她要记仇一辈子。
易思龄掐了贺嘉语一把,脚步像踩在棉花上,软得要陷落,她还是很口是心非地反驳了一句:“…谁说我喜欢他。”
易思龄的好奇被勾了起来,她是想做什么就要立刻去做的人。等到周一,她破天荒九点半起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关闭手机上八个闹钟。
计划是秘密进行,需要低调,为此她还特意搞来一幅超大黑框眼镜,戴上去后,连栗姨都愣了半天。
“您这是?”
“去他集团啊,看看他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么。小炸鱼说他们公司饭很好吃,我去尝尝。”易思龄打量着自己的新造型,有些不习惯。
她从不戴眼镜,也很少穿的如此……低调,也没有佩戴高定珠宝,连鞋子也是中规中矩的黑色高跟鞋。
栗姨笑:“您今天打扮的像office lady,这是什么新的夫妻小游戏吗?还是不放心姑爷,去查岗?”
易思龄嗔了她一眼,“别胡说,谁查他了…我穿成这样不引人注意,不然被人发现,我很丢人的。”
栗姨不知道丢什么人,易思龄总有各种各样新奇古怪的丢脸的点。
易思龄走路带风,脖子上轻盈的小克拉蓝宝石折射出幽芒,走出庭院时正巧碰上从公司折返回来,拿领带的梅叔。
梅叔怀疑自己眼花,“少奶奶?您怎么这个点就起了?”
易思龄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去谢浔之上班的地方转转。别告诉他。”
梅叔发笑,秒懂,一边嘘,一边小声:“哦哦,您去查岗。放心,我绝对不说。”
易思龄:“………”
梅叔把手里的领带递给易思龄,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员工卡,“少爷的领带不小心被咖啡弄脏了,我回来给他取,干脆拜托少奶奶帮我送过去吧。”
易思龄觉得梅叔可太上道了,给了她冠冕堂皇的理由。员工卡是梅叔的,上面职务那一栏写着:首席执行官特别助理。
“这是?”
梅叔出谋划策:“我的卡可以刷开董事办的任何门,少奶奶能畅通无阻。”
易思龄挑眉,握紧了卡。原来梅叔这么好收买,一封新年利是就把谢浔之出卖得一干二净。
多亏有这张员工卡,不然易思龄在第一道关口就过不去。蓝曜总部安保严格,前来办事的人需要提前预约,把信息录入进系统,刷临时卡就能进,没有预约则需在前台报备,打电话通知对接的员工。
蓝曜大楼在CBD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独树一帜,通体银白色,下宽上窄,宛如海上的风帆。
中午十一点,离放饭还有一小时。宽敞澄明的大厅里,不时就能看见行色匆匆的都市丽人,光鲜亮丽的职业装,在进入电梯的瞬间,留下一道抓不住的倩影。如贺嘉语所说,这里年轻人很多,流淌着新鲜的血液,一切都朝气蓬勃。
各种咖啡的香气飘在空气里。写字楼紧挨商场,外面一圈都是商铺,光是卖咖啡的门店就有四家。
易思龄扶了扶眼镜,纤细的小腿包裹在黑色丝袜里,西装式白色羊绒大衣如此内敛,肩上的链条包也是最低调的款式,她自认为非常低调了,和其他职场丽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看着还是格格不入。
她不像是员工,像女明星,像时尚杂志的主编,像整座集团都是她家的,走路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手指上挽着一根花色领带,欲盖弥彰。她站在楼层检索牌前,不知道找什么。
路过的员工很不自觉就把目光投向她,看她身上的衣服料子,看她纤细流畅的跟腱,看她高跟鞋纤尘不染,看她微微扬起的下巴,一身都是用奢侈品也堆砌不起来的矜贵气质。
【早八蹲到了吗】群里又热闹起来。
【速速!活捉一枚顶级大美女!超级贵气!有种这栋楼都是我家的气场!】
【哪里!?真哒?有没有照片!】
【不好拍啊!我在等电梯,等等,我再观察下她要去哪。】
【是不是穿白色大衣的女生?我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了!那件大衣看上去质感无敌!好有气场啊啊!不过美女为什么要戴黑框眼镜!呜呜呜,好想把她的眼镜扔了!】
【进来了!我和她一起进电梯了![流泪][流泪]她身上好香好好闻…】
女人面上微笑得体,按下自己的楼层,实则偷瞄了一眼易思龄手中的员工卡。
没看见,但看见了易思龄刷卡后按下顶层。
只有董事办那层是需要刷卡才能到达的。
女人内心在尖叫,手指飞速敲打键盘:【大美女去了顶层!我有一个超级大胆的猜测!】
【顶层???老板今天上午在集团吧??这是什么瓜!】
【我强烈怀疑她就是老板娘……我的天,有没有人打醒我……】
【不可能,港媒不是说了,老板娘出门遛狗都要穿高定,怎么可能只背一只普皮cf!】
【但她真的…就有种大小姐的气质[流泪]她让我觉得那只Chanel是限量版[流泪]】
【说不定是老板娘来查岗??伪装一下?】
【有可能!】
【有可能+10086】
【笑死,肯定是谢董如今天天打扮得都很骚,大小姐坐不住了!】
【嘘嘘,我当我不知道。】
易思龄认为自己这一身伪装得非常完美,绝对不会有人猜出她就是易思龄,实则当她踏出电梯门,进到董事办时,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娘来了。
前台秘书非常淡定地上来迎接:“您好,女士,请问您找哪位?”
易思龄垂下眼,超大框眼镜几乎遮住她的半张脸,“我来给谢浔……谢总送领带。是梅特助让我来的。”
差点嘴快说了谢浔之。
她抬起手,给秘书看领带和员工牌。
秘书几乎确定了这就是易思龄,梅特助的员工卡不是谁都可以拿到的。
“好的,女士。谢董的办公室在走廊里面最后一间。”
易思龄淡定说谢谢,又下意识扶了下眼镜,她实在没想到这种拙劣的伪装居然非常管用。
迈步的时候越发轻盈,肩线舒展,薄背挺拔,像优雅的天鹅,用小把戏骗过所有人,她心花怒放。
没有多想,她甚至没有敲门,直接刷卡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谢浔之正在审批文件,没有注意到门打开,有人走进来,毕竟没有谁会不打招呼就进他办公室。
易思龄的高跟鞋踏在锃亮的瓷砖上,尽量迈得很轻,但还是有微雨般的滴答,步伐越近,动静越响,惊扰了沉浸式工作的男人。
谢浔之面容迅速沉冷下去,不悦地搁下钢笔,看来他非常需要在董事办强调一下纪律和规矩。
也要敲打董事会那一帮老东西,不要在他这一层塞人。
带着冷肃的心情,他抬起头的瞬间,眉心一跳。
一个戴着超大黑框眼镜的女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条金色的领带。
谢浔之一时怔住,也不是没认出那是易思龄,是太惊讶,惊讶到整个人极度冷静,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女人走过来,那脸上还挂着无辜的笑容。
看不见的妻子。
他忽然想到这部悬疑电影。
第60章 百年好合
易思龄步伐镇定,心跳却莫名地加速,那坐在皮椅里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眸幽深,如山林雾霭。
他越是沉默,易思龄心跳越快。怎么回事?他没认出她?难道她戴一幅破眼镜,他就不认识自己老婆了?
没良心。
可没认出来,不更应该问她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总归不该是沉默。
易思龄淡定,默默观察四周,用来逃避他的视线。
整间办公室宽敞又简洁,胡桃木地板,灰咖色装饰板面,无主灯设计让整个空间的光线均匀而明亮。办公桌很大,没有摆放过多杂物,一盆清秀俊逸的宝岛内门竹很风雅。
易思龄想起她爹地的办公室里面摆着一盆宝贝到不行的高大发财树,枯一片叶子都要立马修剪。
相较起来,倒是易坤山俗了。
谢浔之虽然讲话做事有些土,但他不俗气,该风雅时很风雅,倜傥时也很迷人。
易思龄的思绪乱糟糟,就这样走到办公桌前,停下。
两人的视线宛如小孩收起风筝线,倏地,拉近。
易思龄又奇怪又尴尬,手心涨潮,又觉脸上那副眼镜很碍事,装模作样地扶了下,她开口:“我来给你送领带。”
谢浔之眯了眯眼,身体端坐,手指克制地扣着那支没有盖笔帽的钢笔,语气冷肃:“谁让你来的。”
易思龄:“?”
“哪个部门?叫什么?”谢浔之继续问,声音没有温度,周身气场迫人。
易思龄:“??”
谢浔之没有认出她!易思龄大脑一片空白,他居然还问她叫什么,昨晚她才骑他,今天他问她叫什么。
——离大谱!
易思龄不是不能藏事的人,她在外人面前很能装,但在熟悉的人,喜欢的人面前掩藏不了半分。她当即把该死的破眼镜取下来,狠狠扣在桌上,手掌撑着桌面,整个上半身倾过去,把脸放大了给谢浔之看。
“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boss!”
她像个小朋友,突然就这样凑过来,狠狠瞪着他。距离很近,能看清她双颊淡如薄纱的粉,卷翘的睫,嗅到她呼吸中玫瑰盛开的馥郁。
一时倒是分不清这份怒意是惩罚,还是嘉奖。
谢浔之眸底浮出笑意,板正的轮廓也松动,他心情好得有些超标。
手指当即松开钢笔,温柔地钳住她的下巴,下颌微抬,唇印上去,很轻地在她唇上啄了啄,又留恋地辗转,好似什么爱不释手的宝贝。
易思龄还没弄懂什么情况,就被他亲了上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谢浔之已经后退,衬衫整齐,领带一丝不苟。
“…………”
她眨了眨眼睛,呼吸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好似恍然置身于雨后的寺庙,洁净的空气里夹杂着幽幽焚香。
“我的Boss?”
谢浔之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声音低沉带磁性。
易思龄被他语气中的一丝轻哂弄得不好意思,咬着唇,倔犟:“就是。”
谢浔之轻笑,把钢笔的笔帽盖上,起身站直,步伐利落地绕过办公桌,走到易思龄身边,把人带过来,吻都不够,要抱住才有真实感。
抱住才知道这不是突如其来的悬疑片,是充满惊喜的爱情电影。老天爷待他一向都恩泽。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谢浔之干脆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上,手臂自然撑在她身边,把她圈在。
易思龄的小腿在空中很轻微地晃荡,仰头看他:“我起的很早么?”
“现在才十一点,意味着你至少九点半就起来了。化妆,选衣服,从谢园过来,嗯,差不多。”谢浔之一边说一边摸到那幅眼镜,拿起来,颇有兴致地把玩。
“…戴眼镜,是你的某种伪装吗?”
易思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脑子怎么能如此缜密细致,像一台机器,可以读取她所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