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春潮—— by小涵仙
小涵仙  发于:2024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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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西装是棕色,配这条领带不错,但再配这只表就太花俏了。”
易思龄是非常严格的时尚达人。精致就是从头到脚任何地方都要相得益彰。
谢浔之笑了笑,“可我都想戴。毕竟是老婆送我的新婚礼物。”
易思龄被他弄得有些害臊,素色的唇很轻地抿了下,掩饰那丝羞涩,“…那你不会袖扣也带了吧?”
红配绿配蓝配棕,那就是史诗级大翻车!把自己穿成一颗圣诞树!
谢浔之抬起袖口给她看,“袖扣留着下次戴。这点审美我还是有的。”
易思龄松口气,腕表配错而已,瑕不掩瑜,这一身还是很英俊的。她娇气说:“你的审美也就这一点点。”
本来还想把他骂一顿,骂他昨晚不做人,但被他这样一打岔,气都散得没影了。
他居然迫不及待把她送的东西都穿上,她喜欢他这样。
“嗯。”谢浔之从善如流,也非常虚心,诚恳道:“我的审美的确不如老婆。这是客观事实。”
易思龄听到这话,心里更美。他也不是没品位,认为她品味好的人,品味都不错。
“这是当然,你是不知道港岛那帮太太小姐,看我穿什么就跟风买什么,我可是她们的时尚风标。不过,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我这种风格。”
易思龄强调:“我独一无二。”
谢浔之含笑注视她:“你独一无二。”
易思龄嗔他一眼,“别卖乖,休想抵消昨晚你做的那些禽兽事。”
谢浔之:“…………”
想到昨晚的声色放纵,他眸色闪过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就平和下去,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对了,老婆。你送的鞋我也穿了,很合脚。”
易思龄晕倒,顿时就被转意了注意力,“你连鞋也穿了?你上班搞这样花里胡哨,真的不怕被人议论吗……我买给你不是让你一股脑全穿上的。”
谢浔之正色:“我怕我不穿你会觉得我不喜欢而不高兴,下次就不送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很喜欢。”
易思龄:“我不会不高兴。”
“那下次还能再送吗。”
谢浔之注视着镜头中易思龄的眼睛,双手交握,松弛地搁放在办公桌上。腕表虽然和领带不搭配,但和他无名指上的对戒如此交相辉映。
易思龄张了张唇瓣,“送什么?领带?鞋?表?”
她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男人找她要礼物。但,这种感觉确实非常上头。他用她送的礼物把自己装扮起来,这样他全身上下都是她的标记……
“什么都可以,我喜欢收到你的礼物。”谢浔之很轻地笑了一下,如玉的长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不如以后我的衣柜就交给你了,我以后只穿你给我挑的。”
易思龄:“…………”
这真是突然而来的任重道远。
见她发呆,不说话,谢浔之不疾不徐解释:“是不是要求有些过分,老婆。可我只相信你的审美,我怕我自己选的那些会让你嫌弃我品味不好。不如交给你。”
以后他只穿她挑的……
易思龄从这句话起就不由地发起呆来,脑中自动浮现出画面——
她从头到尾把谢浔之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像玩某种谈恋爱的乙女向游戏。她看老四玩过,游戏里面的男性角色能够完全遵从玩家的喜好,穿什么衣服,住什么房间,用什么物品……总之统统都由玩家操控,这种感觉爽到大脑里在炸烟花。
谢浔之是她的,她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一个强大的,威严的,获得无数敬重的男人,在被她操纵,这不亚于一种臣服。
她要为他穿上衬衫,把扣子一颗一颗拧上,遮住他那一身紧实漂亮的肌肉,再用领带抵上他那颗饱满的喉结,系紧,还要用袖箍将他那强壮而有力的手臂狠狠束缚住,谁让他仗着力气大把她欺负得死死的……
“昭昭。”
音色很沉。
谢浔之让她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开口唤她。
他就单纯地唤她一声,也不问她为什么发呆,在想些什么,他一向尊重她,不过多窥探她的心思,即使他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竟然想到脸红了。
谢浔之眯了眯眸。
易思龄迅速回神,喉咙都干燥了,她有些心虚,不敢看谢浔之的眼睛。
她想逃跑,逃到安全的地方,慢慢消化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察觉到自己对谢浔之有很强烈的占有欲。
要从他的衣服,再到他的人,再到他的心。都想要。
她怎么能这样…
好丢人。
“好…好…我帮你挑衣服就是…”易思龄脸更红了,她受不了,又被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居然手足无措,“我要去洗澡了,不说了,拜拜拜拜。”
匆忙挂断。
谢浔之平静地看着通话结束。大概能猜中她在想什么。她这样有些变态,又非常娇贵的小猫,还能想什么?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抬手扯了扯领带,身体里有些燥热,光是想到她想的那些,就不可克制地涌动了。
隔几日,易思龄收到谢浔之的一笔金额丰厚的转账,还有三张银行卡。
易思龄怔了怔,不懂这什么意思。
谢浔之解释:“这是我的工资卡,这是我在蓝曜的分红卡,这是我名下一些固定资产的收益卡。”
“给我做什么?”易思龄把玩着那三张卡,像小孩子拼图,一张叠一张。
谢浔之今天戴上那对红宝石袖扣,西装和衬衫都是易思龄在现有的衣柜中挑的。
他摸了摸她的耳朵,“你用这些钱给我买礼物。密码是你的名字加你的生日。”
易思龄心里高兴但还是故意撒娇:“买礼物这点小钱,你可别看不起人啊,我买你都不成问题呢。”
谢浔之笑了一下,“那就用你的钱给我买礼物,用我的钱给你买礼物。这样就不冲突了。”
易思龄:“哦。”
“至于你买我,不用花钱。”谢浔之拿食指点了点她柔软的脸颊,“我可以送给你。”
他拿手指点她脸颊的动作,让她想到了昨晚,他拿其他地方,气势汹汹地杵在她眼前,弄得她羞得满面通红,拿手去打,又被他反握,哄她去抓,不肯抓就踩一踩。
自从那晚过后,他就多了三分强势和两分毫不收敛的掌控欲,一边哄她一边把她欺负得狠,又假惺惺让她来报复他。
那样端方清贵,不染六欲的男人,在人前衣冠楚楚地,被敬重仰慕着,私下里却是一头吃不饱的饕餮。
吃不饱又如何,吃不饱易思龄也不会让他天天吃,她虽然喜欢,但也受不住每日每夜,于是规定一周只有三天可以。
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不是分房、出轨和离婚,谢浔之都能绅士风度地答应她。
旷了两日后再度干柴烈火,画面冲击力很强烈,易思龄光是想想就要发疯。
不能再想,也不能再和他说话。
“谁稀罕你。老男人越来越骚,还装模作样披羊皮,倒贴我都不要!”
她拿起那三张卡,飞快踩他一脚,没等他有反应,一溜烟就跑了。
银行卡是到手,易思龄这几天可没时间出门逛街,在京城的婚礼迫在眉睫,虽然不比港岛流程繁复,该有的还是有,许多事都要提前准备。
易坤山和梁咏雯从港岛飞来,老二和老四也跟着一起。谢家在郊外的庄园紧锣密鼓地布置,谢园中的红灯笼日复一日地亮着,亮到易思龄都习惯了,每夜伴着一丝幽幽的阴森入眠。
身后男人的怀抱很灼热,比起害怕鬼来找她,她更怕热死在他怀里,或者被他,做,死。
在京城的婚礼排场不比港岛小,但是要低调很多,没有邀请任何媒体,也不会对外发布任何照片,安保措施比港岛严格三倍不止,工作人员都经过层层筛选。
当天,清一色的京A牌照开进庄园车库,能容纳四五百台车的地上地下车库全部挤满。
这是易思龄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属于谢浔之的世界,比她想象得更庞大,也更严肃。
作为新郎官的谢浔之,一言一行也远远比港岛婚礼那天更加端方清正。在港岛,没有京城的这些厚重的束缚,一帮年轻人打打闹闹,让亲脚背就亲脚背,让背媳妇就背媳妇,玩得找不着北。而京城的婚礼,更像是互通有无的名利场,觥筹交错,寒暄酬酢,社交气息重很多。
“是不是很累?”谢浔之为她提着厚重而繁复的裙摆。
京城正值隆冬,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是大雪。婚礼那日没有下雪,实在是万幸。
“是很累。”易思龄打了个哈欠,“你每天都是和这些看上去就很吓人的big man打交道吗?”
谢浔之笑了笑,“怎么?”
“不怎么,我以前嫌弃你不好玩,但现在觉得你不好玩是正常的。”易思龄耸耸肩,“我看见那些人都很紧张。”
经常出现在新闻电视里的大佬们,今日来了许多,都坐在台下,看着他们两个小辈交换戒指,宣誓我愿意,不紧张才怪。
谢浔之:“以前嫌弃我土,现在嫌弃我不好玩。”
易思龄:“…………”
这人,怎么还记仇起来了。
“我可没嫌弃你土。”她睁眼说瞎话。
“嗯,现在我出门的行头都是老婆一手打造的,与这个字不沾边了,以后我不提,你也不准提。”谢浔之抬手把她搂进怀里,让她靠着他站。
两人就站在走廊上,等着父母叫他们进包厢敬酒。
“包厢里是你妈妈的娘家人?”易思龄好奇,觉得这排场有些太大了,还没听过吃婚宴席是单独开个包厢吃。
“外公外婆和舅舅们都是公职人员,不太好和商场上的人来往频繁,所以才隔开吃。”
他解释得很隐晦,易思龄大致能听明白,乖巧点头,“等会儿进去后我不说话,都你说,我跟着你。”
她难得这样乖,一张脸仰着,认真地注视着他。头顶明净的灯光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泛着一层莹莹的光泽。
谢浔之不是心肠容易柔软的男人,可每每都被易思龄弄得塌陷一角,他目光扫过她完美的妆容,再到一丝不苟的发髻,最后只能亲在她的耳廓上。
温热的唇瓣在她微凉的耳廓辗转,弄得她发颤。
“不用紧张,我牵着你。不过你放心,他们都会很喜欢你。”
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又厚重的力量将她握住。
易思龄觉得被他牵着很有安全感,紧张顿时被驱散,她又骄傲起来,“那是当然,我漂亮又聪明,没人会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的都没眼光。”
谢浔之笑出声,“嗯,不喜欢你的都是没眼光。”
两场婚礼终于落幕,易思龄在群里吐槽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一辈子只用结一次婚,因为太累了,累到蜕了一层皮。
她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老四表示她只会看别人结婚,然后又一针见血:【我觉得吧,还是因为你和姐夫每天晚上做坏事做太大了,不然没有这么累。】
老三:【对滴!Della你说了大实话,上次公主来学校找我,她穿的平底鞋,平底鞋!姊妹们!这是什么概念!】
老四:【打鼓打鼓打鼓!喔嚯嚯嚯!姐夫威猛!】
上周刚升职的易乐龄在集团忙得不可开交,抽空看这两个小丫头聊得激情火热,算是一点点放松。她思考了片刻,打字:【是不是…有了?】
老三:【??】
老四:【???】
易乐龄很尴尬:【不是你说穿平底鞋……】
易思龄发完消息就被贺嘉语拖着打台球去了,整场二十分钟,结束后才看见群里闹翻了天。
她刷着聊天记录,越看越不对劲。
易思龄:【@脑子,excuse me?有什么?】
易乐龄咽了咽口水,艰难打字:【有…小baby?】
贺嘉语看见易思龄整个从沙发上跳起来,吓得掉了一颗球。
易思龄:【老二你才有了!!拜托,我那天穿平底鞋是因为要去逛京大,穿高跟鞋不方便!而且我那天走的青春靓丽风,穿平底鞋更搭配,你别气死我了,我要来港岛找你麻烦!】
老三:【别冲动…】
老四:【打起来打起来!】
老二:【@Della,你的新包没了,我送给陈珊宜。】
又@易思龄:【我就是随口一说,谁让你从来不穿平底鞋出门,这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
其实也怪她脑回路太清奇,太多思,总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
易思龄咬着唇,怎么能说是因为前一晚纵欲过度,导致双腿穿高跟鞋站不稳,只能穿舒适的平底小羊皮。可易乐龄的话的的确确提醒了她,她猛然惊觉,那晚第一次没有戴。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思及此处,易思龄脸都吓白,立刻发消息问谢浔之:【速速!大事!立刻!】
谢浔之正在和几位高管开小会,几声焦急的震动打破严肃氛围。谢浔之拿起手机,神情瞬间沉滞,抬手,示意先暂停。
【怎么了?】
【我问你,你那次是不是没戴?】
【哪次?没戴什么?】谢浔之不解。
对面几位高管看着大老板握着手机,眉头紧蹙,都面面相觑,彼此之间用眉眼传递信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易思龄焦急,又不好发语音,这事拿嘴说都有些烫,打字也扭扭捏捏:【就是condom…我送你礼物那晚…你第一次是不是没戴!】
谢浔之短暂地怔了一瞬,大脑迅速在只言片语中摸清整件事,他严肃打字:【放心,我弄在外面,不会有事。后面两次都戴了。】
【你!我现在只想踢死你。】
易思龄发怒:【你没上过生理课吗?就是弄在外面,也有可能发生意外!你这知识面,怎么考上剑桥的啊?】
谢浔之:………
不知为何,三位高管感觉气氛较之开始更凝重了。谢董的眉头紧锁,手指停留在手机上方,迟迟没有敲键盘的动作,似乎在忖度什么该说不该说。
易思龄:【如果有了,我恨死你。】
她平静的生活将彻底打破,这个年也过不好。她根本就没有准备。
谢浔之烦躁地扯开领带,如果有了,何止她恨他,就连他自己也会恨死自己。
最终,他理智说:【我去买,今晚测一测。】
另一边,贺嘉语看着易思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纳闷极了。
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去做,梅叔更不可靠,他那一张嘴巴,只怕下一秒就会偷偷禀报杨姝桦。
谢浔之强行冷静下来,甚至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把这个短会若无其事地开完。
随后行色匆匆,让秘书推掉晚上的行程,一个人开车去附近的药房买验孕棒。
收银的中年女人频频打量他,从他跨进店门时就开始观察。这个打扮矜贵得体,高大俊美,又沉默严肃的男人,手里拿着五种不同牌子的验孕棒,实在是震惊她的眼。
“先生,您是…给女朋友用?”女人很想说,不用买这么多,一支就够了。
谢浔之很尴尬,但面色无比从容:“给太太。”
女人面色松泛下来,微笑说:“先生,其实买一种就好了,不用买这么多。都是大差不差的效果,没有区别的。”
谢浔之最后随便拿了两支结账,下颌线绷得异常冷峻,回到车上后,他利落地将包装拆掉,妥帖地收在大衣内侧口袋。
不会有人猜到,一个看上去如此沉稳庄严的男人,大衣里面藏着两根验孕棒。
今晚谢浔之和易思龄都在家里吃晚饭,像是约定好似的,杨姝桦很高兴,吩咐厨房多做几道两人爱吃的菜。全程吃饭,易思龄在桌下踩了谢浔之好几次,谢浔之岿然不动,从容地吃完一碗米饭。
终于吃过,两人都觉得解脱,像搞特工接头,看了彼此一眼,随后没有停留,飞快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谢浔之从大衣里掏出两支递给她。
易思龄:“…………”
“如果有,你就——”
谢浔之强势地打断:“不会。”
他把易思龄拽过来,抱在怀里,手臂箍得很紧,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不会。相信我。”
最好是。
易思龄拿着东西去浴室。五分钟后,浴室门打开,谢浔之指尖掐着一支没有燃烧的雪茄,迅速望过去。
“如何?”他镇定。
易思龄走过来,哼了声:“算你走运。”
虚惊一场。
谢浔之深深舒一口气,提了整整一天的心终于落地,他滚了下喉结,“抱歉,下次不会了。”
易思龄委屈地撅起嘴,不做声,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拿了一只胖嘟嘟的银绣猫咪纹抱枕箍在怀里,下巴压上去。小花花见主人心情不好,跟着跳上去,盘成一团,贴着她的腿开始打呼噜。
还是不放心,她的姨妈不太准时,总要来姨妈后才大石落地。
年轻的还没有经验的小夫妻就这样相顾无言。两人一猫安静地共处在一室,也不知彼此心中在想什么。
香炉里,用莲花熏蒸的沉香寂寞燃烧,淡香在空气里幽幽浮动。
三日后,易思龄的姨妈造访,这场风波才彻底平息。
谢浔之虽然表面看上去镇定从容,到底紧张了一回,吃一堑长一智,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放纵起来就不管不顾。
厨房里煮了玫瑰红枣生姜糖水炖蛋,谢浔之把糖水端来,监督易思龄一口一口喝完。最后半颗蛋她实在是吃不下去,谢浔之只能帮她吃掉。
因为经期第一天,易思龄有些恹恹地,有气无力靠在罗汉床上,虽然不疼,但小腹总感觉坠坠的,有些涨。
谢浔之找谢温宁要了艾草热敷帖,替易思龄贴在小腹上,大掌覆盖上去,温暖而厚重的感觉让她觉得缓解不少。
“谢浔之…”她猫哼。
“在。”谢浔之看着她。
“若这次真有了,你准备怎么办。”易思龄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他似乎是很无奈地笑了一息,坐在她边上,法式袖口散开,卷上去,露出一截流畅的小臂,手腕上还是戴着那支航海图案的腕表。
若是易思龄稍稍留心,就会发现这只表他一连戴了半个月。
“有了就是有了的做法。不论是有还是没有,都不用担心,一切问题都有最好的解法。”他语气温沉,令人无端有安全感。
易思龄怎么不知道,他是一个强大又靠谱的男人。
“反正现在不行,我暂时没想这事。”易思龄拿手指玩着他的手臂,偶而用指甲来回剐蹭。
“你可别乱想啊!大过年的,搞这些吓死人的事。”她指甲忽然掐进去,瞥他一眼。
谢浔之笑了笑,声音沉哑下来,透着漫不经心的强势:“老婆,我会严防死守。你大可放心。”

一场虚惊过后,转眼就到了年下,这是易思龄第一次在他乡过年。
今年京城的年味很足,长安街两侧的树上挂满了灯笼,连成长长的一条,宛如游舞的烛龙。小巷胡同里更是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都贴着对联,福字,灰扑扑的胡同霎时就明亮起来,如此热闹。
谢园是对联大户,除开园大门,东西侧门,南后门要贴,谢园内各处院门要贴,入户主门也要贴,加起来需要十几幅对联,如往年一样,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谢浔之。
毕竟他的一手好字在兄弟姐妹中是最出彩的。
过年前后是谢浔之最忙的时候,要参加各种重要的政府、社会组织、集团内部的活动,要飞英国德国东南亚分部慰问海外员工,要给全球数十万蓝曜员工录制新年祝福,派发新年红包,出席集团总部新年晚会,除开这些,还有无法推脱的人情往来,各种私人酒局饭局牌局的应酬,这个俱乐部那个组织的邀请,名目繁多,可以说铺天盖地。
这是谢浔之新婚后的第一个新年,这些邀请函都无一例外加上了易思龄的名字,从邀请谢浔之先生变成了邀请谢浔之先生以及太太易思龄女士。
各式各样的邀请函上,他的名字和易思龄的名字并排,堪称赏心悦目。
过年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谢园里积雪未化,宛如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金红锦鲤鼓腮摆尾,在漂浮着冰凌的池塘里游来游去。
谢家向来注重团圆,这个年又因为有易思龄的到来,年味比往常都浓。
杨姝桦订制了一批非遗手工花灯,在大年三十的前几日陆续送到。佣人们忙着把几百盏鳌鱼灯、荷花灯、兔子灯、猫咪灯、花篮灯挂在园中各处,夜幕降临,灯花齐齐点燃,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看得人眼花缭乱。
温暖如春的室内,到处都摆着年宵花,有粉色的蝴蝶兰,玫红的澳洲腊梅,大红的冬青,冲天的大飞燕与剑兰,还有象征着大富大贵的寸寸金,无一例外用漂亮的花瓶装着,充满了富贵慵懒的气息。
易思龄和谢温宁一人抱着一盆开炸的大花蕙兰,风风火火闯进谢浔之的书房。
“谢浔之,你写好没有?快点写!多写一点,我要把这些花都挂满。”易思龄直接把这盆花放在谢浔之珍爱的那张雕花紫檀木书案上,手臂推开一堆还没写上吉祥语的精美卡片。
站在一旁磨墨的梅叔看见这两盆喜庆的花,拍须溜马信手拈来:“还是少奶奶会挑,这两盆花开得真不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再配一篮子糖果点心,看着就热闹。”
“还要挂满小卡片才漂亮。”易思龄喜气洋洋地走到谢浔之身边,戳戳他的肩膀,“你帮我写了没有啊。快点!等着!”
谢浔之无奈地搁下毛笔,案上铺着两张洒金龙凤纹对联纸,一副对联刚刚写完一半,墨迹还未干。
“今天下午已经写了五十张福字,十二副对联,四十张卡片,还有两百张没有写,可能我要通宵才能写完。”
谢浔之牵过易思龄的手,抬起头,看着一脸懵懂无辜的女人,温和道:“耕地的牛也需要休息,昭昭,不是你这样用的。”
话落,梅叔和谢温宁都笑出声。
易思龄被臊得脸红,小声嘀咕,“什么耕地的牛…让你写几个字而已,有什么好累的。就知道喊。”
昨晚怎么不知道喊累!
谢浔之捏了下她的掌心,“再等等,我把对联写完就给你写吊卡。”
吊卡是挂在年宵花上的小装饰,写在精致漂亮的国风卡纸或木牌上,坠着长流苏或玉佩。大多写一些短句,譬如“长乐无忧”“顺颂时宜”“岁岁平安”“家和万事兴”之类的。
“你要这么多卡片做什么?家里的花似乎不够你挂。”谢浔之随意问道。
易思龄:“你的字还不错,我看得上。我要给爹地妈咪老二老三老四小炸鱼还有陈薇奇都送几张。他们过年肯定要备年宵花。所以你至少还要写五百张才够。”
谢浔之:“………”
五百张。
谢温宁憋笑:“大哥果然只听嫂子的话。我们每人最多收到两幅对联,再想让大哥写,他肯定罢工。”
易思龄嗔了谢温宁一眼,让她别明里暗里帮谢浔之说话。易思龄早就看透了,谢温宁就是打入易家内部的间谍。
接亲那天作为她的伴娘,却公然叛变,这事她可记着。
“反正你快点写,这事我交代你几天了,谁让你天天在外花天酒地,把事都堆在一起。明天就是除夕,我十二点之前必须把花都挂满。”易思龄下最后通牒。
梅叔听到花天酒地这几个字后,默默放下墨条,和谢温宁对视一眼。谢温宁飞快说:“对了,我还有事找二姐,先过去啦。大哥大嫂你们慢慢说。”
人都走光。如此机警。易思龄都怀疑这两人是搞特务工作的。
谢浔之这才把易思龄拽进怀里,手掌不轻不重握上她的肩头,看着她,“老婆,什么叫我在外花天酒地?”
易思龄懒得正眼看他,只轻哼。
谢浔之眉眼温和,但语气严肃:“先说,再哼。”
还厉害起来了是吧!易思龄抬起头,和他对视:“还让我说,你自己不知道吗。这几天喊你陪我吃饭你都没时间,那可不就是在外花天酒地。谁稀罕你陪我吃饭,我有小炸鱼,我以后再也不会喊你吃饭了,我只喊小炸鱼。”
小炸鱼小炸鱼。
谢浔之想把贺嘉语真炸了,但不可以,要讲风度。
他思忖几秒,解释:“我这几天的行程都可以让秘书发你,几点到几点做了什么,全部有记录。邀请函也都在,造不了假。老婆,真没有花天酒地,这几天都是重要的活动,推不掉,只能参加。”
“那你就是自己玩,不带我玩。”易思龄委屈。她也想玩,在京城天天快闷出病来了。
在港岛,她有一大帮相熟的姐妹朋友,有老二老四,有酒店需要打理,有数不清的社交活动,还需要拍杂志专访,封面,宣传照片…等等,总之生活非常充盈。
现在来了京城,她压根就没几个朋友,认识的人也少,每次出门除了喊老三、宁宁和小炸鱼,就没人了,何况老三和宁宁要上课,根本不能每天陪她。小炸鱼虽然好,但痴迷台球,每天拉着她打台球,她打得手指都要抽筋了。
易思龄是喜欢热闹的人,她和谢浔之不一样,谢浔之若是没有工作,可以在家里呆上一整天,看书练字泡茶,怡然自得。偏偏,喜欢安静向内求索的人每天都被迫社交,喜欢在浮华热闹里游走的人无事可做。
她才来京城不久,尚未在京城建立起自己的社交圈,这一段空白期,让她很不适应。
“没有不带你玩,老婆。”谢浔之无声地失笑,“我之前问过你,想不想去,是你说不去。”
“哪有…”
“你说平均四十岁以上的中年活动一律不参加。”
“…………”
易思龄凝噎,她好像是说过这句话。
“还说我天天与中年老男人打交道,只会越来越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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