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此时的朱欢寅站在卫生间门口,眼眸却是雪亮的;而陈缘知站在一片灯光里,眼底却是一片安静的黑。
陈缘知开口道,“欢寅,你很在意我会不会和孙络交朋友吗?”
陈缘知打起直球来,和朱欢寅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欢寅被问住了,她“啧”了一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你和槿桦很像……她是个聪明人,你总不能犯蠢吧。”
陈缘知心里觉得她眼神逃避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微微笑了起来,“那现在你知道了。”
朱欢寅重新看向陈缘知,陈缘知歪了歪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朱欢寅,“……没有了。”
朱欢寅在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对陈缘知说,“你最好还是离那两个女的都远一点,靠近她们对你来说没好处。”
陈缘知,“那两个女的?”
朱欢寅扭头走了,丢下两个名字:
“——孙络,还有蒋欣雨。”
蒋欣雨?
陈缘知对蒋欣雨的印象不算深也不算浅。
不算深的原因是她和蒋欣雨的圈子完全不重叠,从开学以来,她既没有和蒋欣雨说过话,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和她相关的八卦。
不算浅的原因是,陈缘知从蒋欣雨开学的那番自我介绍里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的直觉一向强烈且准确。
和孙络不同,印象中蒋欣雨在班里比较受欢迎,除了孙络圈子里的核心成员和朱谢二人之外,几乎没有人不卖她面子。
她和孙络似乎是两个极端,她从不轻易和别人起争执。
朱欢寅走了,陈缘知自然也没了呆在此处的理由,她转身走出卫生间。
在路过楼梯口时,陈缘知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人群。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许临濯穿着普通的冬装校服,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和麦克风,正站在一堆人中间。
演播室里的黄光倾泻而出,光线附着在他的衣摆和喉结处,他垂下眼,双唇开开合合,清瘦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比划着什么。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想起了和涟讨论过的话题。
在那个酷暑难耐,满眼繁绿的季节,她和那个人交换过许多天马行空的思考和见解,他们从宇宙大爆炸聊到哲学和宗教,从鲁迅聊到莎士比亚,从人性聊到一张最天真的笑脸。
中考完的陈缘知,在一开始,还觉得那两个月会很漫长。
直到她发现和涟聊天的每一日,时光都宛若飞逝,瞬息溜走。她常常是一整天下来还觉得意犹未尽,纵使他们连每分每秒都并未虚度。
那时的陈缘知不是不好奇的。
她在心里猜测,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们聊到了和容貌有关的话题。
陈缘知那时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怎么看待一个人的长相呢?如果有人因为你的长相接近你,你会觉得反感吗?”
这不只是试探,也是陈缘知确实困惑已久的疑问。
她上了初中以后,不乏有男生无视她的冷淡向她示好,为她做抄笔记,买早餐之类的小事。
但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见过了她的照片或者本人才这样做的。
甚至他们中很多人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就对她说喜欢。
这一度让陈缘知非常反感。
涟:“长相吗?好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不会反感吧。”
“人本身就是视觉动物。对长相好的人有好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
陈缘知,“不会觉得他们很功利吗?”
涟只用了一个词语来回答:“人之常情。”
“事实上我觉得,大部分我们困惑的社会问题,追根溯源,都和心理学有关。”
“清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有一位认识的朋友,他初中的时候满脸痘痘,还有些胖,个子也不高,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属于平平无奇那一挂的男生,甚至可能还不太好看。他那时从来不会被女孩子注意到,更没有人对他说过喜欢他。”
“但他后来和我说,他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女孩。”
“我问他,喜欢她什么,他说她的长头发很好看,搭在肩膀上时柔顺得快要滑落;他说她皮肤很白,让人想到把黑板擦放到多媒体桌上时,落在玻璃板上的粉笔灰;他说她的声音动听,好像他最喜欢的那个唱《遇见》的歌手孙燕姿。”
“我那时一句话都不说,我只是看着他,然后问了他一句,‘真的是这样吗?’ ”
“他就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对我说,‘因为她会对我笑。她笑的时候,脸是微微红的。’ ”
“后来,我朋友下定决心要变成一个好看的人,他为此每天都去操场上跑五圈,吃生鸡蛋,去看了好多个皮肤科医生,甚至买起了会被一些男生嘲笑的护肤品。”
“最终,他成功了。他去了一个很好的高中,他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同班的同学时,就有女孩子主动跑上来和他搭话。”
“他变得很受欢迎,那些女孩里也有很多留着柔顺的长头发,皮肤洁白胜雪,声音像是各种未出道的歌星。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他拒绝了一个女孩的告白,即使在别人的描述里那个女孩非常漂亮。”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发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喜欢那时会对着平平无奇的他脸红微笑的那个女孩。”
“他说,一开始他觉得自己的相貌配不上她。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不只是相貌配不上。”
涟说到这里便停止了打字,没有再发新的消息回来。可陈缘知却明白了他的未竟之言。
——还有心。
那时便不会以貌取人的女孩,她何止外表清秀美丽,她的心才真正令人高山仰止。而故事里的男生,一开始或许也有那样一颗真挚的心,可最后竟是自己将它弄丢了。
对话框里又弹出了新的消息,是来自涟的。
他说:“我不在乎他人因为我的外貌接近我,也不反感他们因此对我产生好意。但我知道,有很多东西远比一张好皮相更重要。”
“我始终会更珍惜那些在我风雨交加时向我伸手的人们,而非金碧辉煌里与我共享筵席的人;我会更珍视那些因为看见我的价值而向我走来的人们,而非从头到尾都陪伴我,却不知我所求为何的人。”
“我会把我的所有特殊对待,留给那个读懂我灵魂的人。她也许也为我的外貌所吸引,但她一定是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我的存在。”
陈缘知慢慢从久远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那个躁动不已的夏天里,她和涟交换了彼此跋涉十余年的孤独,幻想和迷茫。他们在输入框里纵然畅谈,满腔的热血沸腾和契阔不已,全都化为夜深人静时落在心上的诗篇。
这样的一个人,让她怎样不向往。
第17章 传闻
不远处,不知是旁的人说了什么,许临濯忽然笑了起来,他面前那个男生还在挥舞着手臂说着什么,他已经抬手握拳压在了唇上,似乎是在克制,可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里落满了碎星,分明满是笑意。
陈缘知站在原地看着,忽然觉得有点挪不动腿。
……这副皮相实在太好。
就在陈缘知感慨之际,围着许临濯的人忽然散开了,似乎是工作已经交待完毕,众人开始分头行动,各司其职了。
这时,演播室对面的房间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穿着宋制汉服的女孩,她身材窈窕,唇红齿白,眉眼被妆笔勾勒得清雅温柔。
陈缘知内心:好漂亮的妹妹。
穿着汉服的漂亮妹妹走到许临濯面前,许临濯似乎是不认识她,抬起头时还愣了一瞬。
漂亮妹妹冲许临濯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许临濯听完后竟然点了点头,转身和她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缘知:?!
她连忙缩回墙角处,但那两人却刚好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说吧。”这是许临濯的声音,清朗温沉。
女孩纤细温柔的嗓音传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我无法对自己的心意坐视不管了。”
“许临濯同学,我喜欢你。从那天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心动了。”
陈缘知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这种事都能让她遇上?
陈缘知觉得现在的情况对于她来说很不妙。
因为她现在,看上去,很像在偷听。
陈缘知:“……”救,他们什么时候走??
女孩还在追问,声音听上去柔软诚恳,“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我们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
陈缘知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几秒,她才听到许临濯的声音,带着歉意的温和语调,说出的话却让陈缘知都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好干脆。
陈缘知心里有点意外,这么漂亮的女孩没有答应就算了,还拒绝得这样利落,莫非……?
许临濯紧接着说道,“而且我暂时不打算谈恋爱。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不要再喜欢我。”
空气凝滞了几秒,那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有些难堪,“这,这样……抱歉,是我打扰你了。”
陈缘知居然从这时的许临濯的语气里听出了些笑意,“不,没关系。”
陈缘知靠在墙角,耳畔是那两人逐渐走远的脚步声,直到周遭的空气重新变得安静轻悄,陈缘知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她扭头刚要走出去,就撞上了许临濯的目光。
他站在拐角处,微微倾身向这边看过来,礼堂顶的白光穿过他的发丝缝隙,在他眼底沉淀了些似笑非笑的玩味。
陈缘知先是被看得炸毛了一瞬,然后立刻转过身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我我我可以解释的……!”
许临濯:“噗。”
陈缘知:“……”
虽然许临濯笑了,但该解释的陈缘知还是得解释:“我……我刚刚看到你们走过来,没来得及走开。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
许临濯直起腰,从拐角处走过来,“嗯,我知道。”
陈缘知愣了愣,“……你知道?”
许临濯思考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微笑着说:“因为我感觉你不是那样的人?”
陈缘知在上一次见面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她那时说的是“因为我感觉你不是会随便拿别人东西的人”。
陈缘知:“……”
这人……明明对着其他人都表现得那么谦逊温和,为什么在她这里却总有些坏。
不过他这样开玩笑,应该是真的不介意她的唐突了。
陈缘知暗自松了口气,就在这时,许临濯的手机响了。
陈缘知是知道学生会工作人员是可以在大型活动时带手机的——为了方便沟通和完成布置的工作任务——所以她没有表现出意外,站在一旁看着许临濯接起了电话。
许临濯单手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表情慢慢地收敛了。
许临濯问了一句:“完全联系不上人吗?”
那头不知道回答了什么,许临濯答道:“好,我明白了。”
许临濯挂掉电话之后便朝陈缘知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工作有点多,我得先走了。”
陈缘知连忙道:“我马上要回一楼观众席,如果你需要叫人,我可以帮忙。”
许临濯顿了顿,“也行。那麻烦你到高二12班那里找一下一个叫高筱萱的女生,就和她说晚会马上要开始开幕了,演播室需要她的协助。”
陈缘知顿了一下,“演播室……我可以问一下,演播室现在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许临濯,“刚刚演播室临时交班给了社联和学生会文娱部的人,马上要进行晚会的开幕式环节了,演播室里都是专用的器材,却没有会操作的人在场。”
“按理说广播站应该安排了人手在这里协助,但实际上却没有,甚至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的人。”
“如果再找不到人,开幕式大概要延时十分钟,后续所有的节目表演和最后的散场时间都要被迫进行调整。”
许临濯话音刚落,他面前站着的陈缘知便忽然出声道:
“……可以让我试试吗?”
许临濯听到这话时怔了一瞬,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低头朝她望去。
巧的是陈缘知也刚好在抬头看向他,于是二人的目光瞬息间交汇在了一起,四目相对。
她说:“我会操作那些仪器。”
“哇啊!!!!谢谢啊同学,帮大忙了!!!”
看着台下的红幕布次第升起,主持人的话筒和音乐也都顺利地打开播放了,演播室里的几个人顿时全都欢呼了起来。
陈缘知笑了笑,“能帮上忙就好。”
坐在演播椅上的胖子小哥似乎是高二的学长,他义愤填膺道:“广播站这次事办得也太难看了!第一次搞晚会吗?居然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人影!真要延迟了开幕式,我看他们站长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一群人高低骂了几句,然后又有男生来揽许临濯的肩膀,嘿笑着说道:“还是咱们临濯厉害,这人才说找来就找来了!这谁不得说一句牛!”
胖子好奇地看着他们,“临濯,这是你的熟人,还是你在路上随便找的啊?”
陈缘知心里微动。
她和许临濯的其实算不上熟悉,不过是巧合使然,有一点缘分。
那人会怎么回答呢?
陈缘知没有抬头去看许临濯,她低着头看玻璃窗外的舞台,耳边传来许临濯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朋友。”
陈缘知微微一怔。
这是远远超出她预料的回答。
许临濯和陈缘知走出演播室,晚会已经开幕,外面的走廊里回荡着舞台那边传来的掌声,路过的人已经变得少了许多。
他们一同走到楼梯口边上的窗前,许临濯先开了口,他看向陈缘知,笑着问道:“我真的很意外,你怎么会操作播音设备?”
陈缘知,“我初中时是学校的广播站站长。”
许临濯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真没想到。”
陈缘知开玩笑道:“因为我看上去比较沉默寡言吗?”
许临濯,“是也不是。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去竞争这些东西的人,所以有些意外。”
陈缘知笑道,“夸我随和吗?谢谢。”
两个人看着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外头,明月夜色早已高悬,皎洁的光穿透玻璃幕墙,洒在少年人削薄而又挺拔的脊背上,而不远处喧闹人声遥遥传来,繁华辉煌下的一隅静谧。
陈缘知主动道别,“……那,我就先走了。我已经出来很久,我朋友估计要担心了。”
许临濯朝她挥了挥手,唇角微弯,“嗯。这次谢谢你的帮忙,口罩小姐。”
陈缘知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她抬起头,怀疑道,“许临濯,你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是突然被喊了名字,还是这句话本身的原因,许临濯竟然愣了一瞬。
他看上去一脸无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在月光的辉映下,依旧显得十分温润透亮,“怎么会。”
“陈缘知。是这样叫对吗?”
陈缘知捏了捏手心,勉强控制自己嘴角不翘起。
“嗯。”
陈缘知回到座位上时,表演已经开始了。
姜织絮很快注意到了她,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小知,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缘知面不改色道,“路上遇到了以前的初中同学,有点耽搁了。”
姜织絮“哦哦”两声,“这样。你错过了开场的嘉宾表演呢,可精彩了!”
陈缘知笑笑,“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现在台上正在表演的节目是个小品,已然接近尾声,陈缘知看着舞台上扮演官员的学生高声斥责村民的样子,忽然听到前面的齐敏睿“嗤”了一声。
齐敏睿的声音有压低,但对于就坐在她斜后方的陈缘知而言,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破节目,又是官员又是扶贫的,无聊死了,就是迎合校领导搞的吧。”
张纤章话里也夹枪带棒的,“那不然怎么通过得了?不和他们一样谄媚,就只能和我们一样上不了台咯。”
阮珊珊骂道,“吗的,想想就来气。”
陈缘知看了一眼姜织絮的表情,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舞台,似乎没有听见张纤章她们说话一样。
齐敏睿:“节目单在谁那?我想看看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孙络突然开口,“不用看了,就是那个《莲花女》。”
台上的小品恰好结束了。各种滑稽扮相的学生接连退去,紧接着上台的是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主持人。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16班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民族舞群舞,《莲花女》!”
台上的灯光慢慢暗了下来,LED屏亮起,清碧蓝的水波在一方湖中潋滟,池塘里飘着几朵鲜妍的荷花,娇俏可人。
五个穿着宋制汉服,梳着婉约的古典发型的女孩拿着团扇走出,站定在台上。
张纤章看着舞台,忽然转头问齐敏睿:“中间那个就是康柔嘉?”
齐敏睿:“对,她站c。”
陈缘知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才想起来这回事。
她朝舞台中央的那个女孩望去,康柔嘉拿着团扇摆出了准备动作,她的皮肤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白净,红润的唇釉点出一抹朱色,双目顾盼生辉。
陈缘知悚然。
这不是刚刚在三楼和许临濯表白的那个女生吗??
啊?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啊?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
陈缘知此刻脑袋里满满的都是问号表情包,她一时不知该为自己的脸盲而无语,还是该为吃到了一线大瓜而震惊。
然而,不等陈缘知反应过来,音乐已然响起,台上的女孩们翩然起舞,腰肢款摆,纱袖晃荡。
陈缘知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儿挪走,转而投到舞台上的表演中去。
齐敏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康柔嘉的头发不是金棕色的吗?怎么现在看又这么黑了?”
阮珊珊,“一次性染膏吧。”
陈缘知:“!”
果然,她就说她为什么没认出来人,除了妆造之外,还因为康柔嘉一开始就给她留下了金棕色头发的标签。
……总之陈缘知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点脸盲的。
大概一分钟过去之后,陈缘知便感觉到了问题所在。
……这个舞蹈怎么这么平??
这个音乐,真的就是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不带一丝变化。
刚开始看还有些新鲜,可这时间一长,陈缘知便感觉开始有些无聊起来。
陈缘知心想,果然好坏都是比出来的。有了这个节目做衬托,前一个小品节目顿时显得有趣起来。
张纤章无语了,她转过头,眼睛扫过齐敏睿和孙络,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种节目都能通过初选???那我们的凭什么过不了啊?”
齐敏睿“哈”了一声,满脸不爽,“可能老师和校领导就喜欢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和看点的节目吧?这催眠的曲调,你们不觉得很像广场舞吗?就很适合中老年人啊。”
陈缘知瞥了一眼,孙络刚好俯下身,凑近了齐敏睿,不知道说了什么,齐敏睿反应很大地抬头,满脸鄙夷,“哈?康柔嘉居然干过这种事?”
张纤章也凑了过来,“什么什么,怎么了?”
齐敏睿凑近和她说了,张纤章听完,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冷笑了一声道:“我就说她不像个安分的吧?孙络当时还夸她好看,我当时就觉得她长得一般,现在看来其他方面也tm烂得很。”
另一边,阮珊珊也刚听完孙络附耳过去说的话,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我草”。
陈缘知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也猜测到了,大概是关于康柔嘉的负面传闻。
阮珊珊还在得知重磅新闻的余震中难以回神,“她居然是这种人啊?真看不出来。”
她转头看向孙络,“哎孙络,这事我能和艺术生的朋友说吗?”
孙络无所谓道:“说呗,反正这事很多人都知道的。”
和周遭的朋友们说过一轮之后,孙络抬起头,盖棺定论般道:“不管怎样,康柔嘉,她就是个贱人。”
齐敏睿看着舞台那叫一个越看越反胃,“我不行了,知道了这些以后再看她跳舞,完全就是不堪入目啊。”
张纤章咯咯地笑,“谁不是呢!”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其实有刻意控制,但一则陈缘知听力本就优于常人,二则是有些听不清的话也可以根据零散听到的词汇,拼接出大概的句子来。
陈缘知听完这一耳朵,眼睫低垂下去,盖住黑水晶般沉暗的眸。
台上的舞蹈结束,礼堂内响起了不算热烈的掌声,显然学生们都不太爱看这种节目。
各式各样的精彩节目和表演轮番上阵,一个属于盛大日子的傍晚,就这样在晚会的颁奖过后,响尽余声。
陈缘知回到家中之后,刚放下书包,微信上就传来了姜织絮的语音讯息。
她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点了播放语音。
姜织絮温柔细腻的嗓音夹杂着风声从麦克风里传来:
“小知,你到家了吗?”
“其实我今晚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孙络一直找我说话,我们都没什么机会聊天。”
陈缘知听到这里,略微挑了挑眉,刚想着要告诉姜织絮她并不在意这个,那边姜织絮的声音就继续说道:
“其实我越和孙络相处,就越觉得我和她不合适。比如她经常在上课或者晚自习的时候找我说话,我很难拒绝她,可是如果回应她的话又会分散我的注意力,有时候真的很影响我的学习效率。”
“而且我觉得,她有时候太偏激了,我甚至想不太明白她的思维逻辑是什么样的。她经常和我说别人的坏话,可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
陈缘知把最后一样文具放在桌上,她一手拿起手机,对着麦克风说道:
“今天晚上她们说的有关康柔嘉的事情,孙络是不是早就和你讲过?”
姜织絮很快回复道:“是的。她是在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下楼之前和我说的。”
“她和隔壁班的季盈冰很熟,那个季盈冰和康柔嘉以前初中是一个班的。”
“孙络说季盈冰和她说了很多康柔嘉的瓜,比如初中的时候在班里同时和两个男生玩暧昧,从来不搞班级卫生,都是让男的帮她搞,公主病什么的。”
“她说康柔嘉初中的时候和她男朋友经常下课就在班里接吻,完全不管班里其他同学的眼光,还坐到她男朋友腿上,而且她说季盈冰还告诉她,她认识康柔嘉初三时交往的前男友,她前男友说康柔嘉私底下主动让他摸她的胸,还说不止他一任这样干过……”
姜织絮隔了几秒才发来新的语音消息,“反正就是,很惊人吧,然后孙络说康柔嘉现在那个班里的男生都知道这些事,所以16班的男的都不怎么喜欢她。”
陈缘知:“……”有被震撼到。
陈缘知想起了某些片段,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孙络不是说过,她和康柔嘉是一个初中的,而且那个时候康柔嘉还很受欢迎吗?”
姜织絮的声音传来,“这就是我说的,我觉得她有时候说话很奇怪的地方。”
“她经常说话自相矛盾,但我也判断不了她是不是在撒谎,因为她很多时候都坚称自己说的是真话。”
陈缘知心想,是不是真话,只有孙络本人,以及她口中的那个季盈冰知道了。
陈缘知,“我不太了解这些八卦。所以康柔嘉这些事是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吗?”
姜织絮,“我感觉快了。珊珊和艺术生那边一说,估计传的更快,毕竟艺术班那边汇集的都是各班的艺术生。
陈缘知,“算了,不说这些了,讲讲你的事。”
“小絮。如果你不想和她坐,那下次换位置之前你就和班主任稍微提一下,他就不会再把你们编在一起了。”
姜织絮担忧道,“你确定吗小知?我怕他会和孙络说……”
陈缘知微微一笑道,“我确定。去吧。”
陈缘知喜欢观察人,在她眼中,周遭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珍贵的研究样本。
而在这个班里,她研究得最多的,不是她的好朋友姜织絮,也不是性格最鲜明最惹眼的孙络,而是班主任吴名旭。
在陈缘知看来,吴名旭作为一个班主任,其实是非常好懂的。
他衣着并不讲究,比较像是传统的理工男审美;
他话少沉默,有时候会在课堂上说一些冷笑话,如果班里没人get到,他会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时常会在班里提起他农村出身的艰苦朴素和高三那段时间的刻苦用功,告诫大家收起玩心专注学习,并告诉大家,他一点也不建议同学们加入社团,最好是从现在开始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陈缘知对姜织絮说道:“吴名旭很重视学习,如果你的理由是孙络影响到了你学习的效率,他肯定不会忽略的。”
而且,这个理由实在太好用。几乎全班都知道孙络话多,不遵守课堂纪律,吴名旭之前就找她谈过话。
“月底考完试应该就会大换一次座位了。”
陈缘知这个班采取的是一个月一小换,两个月一大换的编座位方法。小换就是只换组,不换前后同桌;大换就是彻底打乱,除了同桌可能不变以外,前后桌都会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