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阮珊珊和齐敏睿她们也说觉得蜀锦泽一直怪怪的,对孙络也不好,几乎所有人都说蒋欣雨是女小三。”
陈缘知,“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姜织絮垂下眼,“……我和她们的想法不一样。但是孙络那样看着我,我没办法开口说出来。”
“我只能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姜织絮的语调低了下去,这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小知……那一刻,我觉得我变得好糟糕。”
陈缘知看着姜织絮的模样,明明是她半逼迫着姜织絮说出这些话的,但是陈缘知却先一步动摇了。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姜织絮的肩膀,安抚道:
“怎么可能呢。小絮,你一直都很好。”
姜织絮把脸埋在陈缘知的脖颈和肩膀的连接处,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睛,“……小知,我已经成为孙络的‘朋友’了。”
“一开始我以为,我和孙络成为朋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已。我太天真了。”
“那些和孙络关系不好的人,会因此疏远我,那些和孙络关系好的人,孙络会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也和她们成为朋友。因为在她的眼里,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同为她朋友的两个人,无论看上去多么不合适,也会被她说‘希望你们能相处得更好’。”
“即使在普通同学眼里,我也被划到了孙络的阵营。我她们会来问我,孙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蒋欣雨是不是真的是小三。我说我不知道,她们就会说:不过你是孙络的朋友,你肯定也是站她那边的吧?”
姜织絮茫然道,“小知,这种时候,我若是说出‘我觉得蒋欣雨不是那种人’这样的话,竟然成了一种背叛。”
陈缘知察觉到了姜织絮情绪的起伏,她轻声安抚着她,“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姜织絮是陈缘知遇到的人里,难得的聪明又善良的人。陈缘知从一开始能和她相处融洽,就是因为她们两个人都有着极其完整独立的灵魂和人格。
而在陈缘知眼中,孙络的人格是残缺的。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姜织絮和孙络如果建立友谊,最终吃亏的会是姜织絮。
她太了解姜织絮了,就像了解另一个善良版的自己一样。
姜织絮站直了身子,她拉起了陈缘知的手,“小知,我之前因为练习舞蹈,经常和蜀锦泽接触聊天,我觉得他其实对孙络已经足够好了。我不了解蒋欣雨,也不清楚她做过什么事,但我真的觉得孙络在故意贬低蜀锦泽。”
陈缘知,“没关系。我问你这些,只是因为我担心你而已。”
她并不关心蜀锦泽,蒋欣雨,甚至也不是很在意孙络在传播什么谣言,话里又有几分真假。
她和姜织絮不同。她没有那么强的道德感,并且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
她在意的人很少,到现在为止的16年人生里,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陈缘知和姜织絮慢慢走到了要分别的路口处。
临别前,姜织絮对陈缘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小知,班里的很多人已经因为这件事对蒋欣雨有微词了,今天阮珊珊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艺术班的同学,我总觉得再这样传下去,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陈缘知摸了摸她的头,“别想这些了。那些人最多说两句闲话,又能做什么呢?”
不,能做的太多了。
谣言被传久了,混杂各种难辨的道听途说之后,是非对错都会被逐渐混淆。造谣传谣的人只需要开开合合一张嘴,可被造谣的人呢?她们无论怎么做都是会是错的,人本来就不可能去证明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辩解会被说心虚,置之不理又需要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要做好谣言越传越疯的准备。若是下场去撕,又落了一地的鸡毛,任人围观自己的丑态。
众喣漂山,聚蚊成雷。
一切都如陈缘知所料在发展着,先是隔壁班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再然后就是一整层的班级,学生们津津乐道着无聊乏味的高中生活里难得一见的丑闻八卦,学了一整天的郁气都通过这片刻的大笑尽情地吐了出来。
在谣言被传的最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陈缘知也再次撞见了蜀锦泽和孙络吵架。
一模一样的楼梯间,一模一样的她在去往一模一样的问数学题的路上,而孙蜀两人除了衣服穿得和陈缘知第一次撞见他们时不同,连站的位置都和那天一模一样。
陈缘知停在了下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差点以为自己撞邪了。
孙络和蜀锦泽争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孙络,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和别人说欣雨?!我根本就没有出轨,我们当时分手也是和平分手,跟欣雨半点关系也没有!”
“蜀锦泽你好不好笑啊?你自己出去和别人说说看,别就会在这和我一个女生吼啊!你说出去谁信啊!和我分手不到一周就找了她,无缝衔接还有脸说自己没问题?”
“那是因为她也一直对我有好感!我承认,我是因为对她有好感才发现我不喜欢你了的,但是我和她在这之前一点交集都没有,说她插足我们两个的人更是胡说八道!”
“哈!你自己不也承认了吗?你当时明明就和我还是情侣,居然喜欢上了她,这不是精神出轨那什么才算是啊?我一定要当场把你们捉奸在床才有资格说你们是吧?她也不要脸,惦记别人男朋友,我呸!”
“孙络!”
陈缘知觉得他们好吵,在意识到这两个人一时半会儿是吵不完了的之后,陈缘知便当机立断走了另一头的连廊。
可叹,她本来可以少走些路的。
有人忧虑难言,有人争吵不休,有人偷偷开花繁盛。
陈缘知也是那天刚巧走进了办公室才发现的。
那天许多老师都不值班,她带着她的历史题目走进办公室,看到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后面并排坐着的姜织絮和魏风原。
两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练习册,但这两个人很显然没有在解题。
魏风原横着自己的手臂凑近了一点,不知道对着姜织絮说了什么,姜织絮点了点头,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两只手贴得极近。
因为魏风原是天生的冷白皮,所以皮肤没那么白的姜织絮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她不到两秒就收起了自己的手臂,满脸羞恼地看着魏风原不出声。
而魏风原则是连连摆手,他笑着再次举起手臂向姜织絮示意,然后神采飞扬地说几句什么,一下子就把姜织絮逗得重新笑了起来。
陈缘知当时就像一只误入造糖厂的犬,问完问题就赶紧走了。
事后回去的路上,陈缘知提起这件事,姜织絮还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哎呀,你当时居然也在吗?”
陈缘知,“你管我在不在,快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姜织絮急红了脸,“没有没有!哎呀你在想什么呢!”
陈缘知狐疑,“那你们今晚还在办公室谈情说爱?”
姜织絮:“你再开我玩笑!我真的会动手打人的喔!”
一番笑闹过后,姜织絮终于能够正常回答这些问题了:“他当时是来找我的。因为他听孙络说了,我在办公室,然后他就来了。”
“我本来在看题嘛,然后他走过来之后,直接就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我就没心思看题了,我就问他你怎么来了?也是来问问题的吗?他就说不是,是来找我的,他说听人说我来办公室了。”
“我当时听了他说的话,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还感觉到自己的脸好烫,我就担心自己是不是脸红了,幸好他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我脸皮厚,没让他看出来什么。”
“然后他突然举起手,跟我说让我也把手臂抬起来看看。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就照做了,结果好家伙,我的手臂比他还黑一个度。我当时就气得放下手了,还瞪了他好几眼。”
“然后他就在那里疯狂解释,说什么他是想看看我们俩谁的手臂更长一点,结果他刚刚发现我的手臂和他的一样长,但是我和他本身又有不小的身高差距,所以其实我的手臂在同身高的人里算是很长的了。”
“然后我就笑了,我都笑得差点咳嗽了。”
陈缘知打趣道:“都这样了,你们还不在一起?他很明显对你有好感吧。”
姜织絮又抽打了一番陈缘知,然后才敢小小声地说:“他也没明确表白,我也不太敢主动,所以就这样一直拖着了……哦对了,他穿西装还是很帅的。”
陈缘知,“你都见过啦?”
姜织絮,“对呀,我们都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啦,我加了他之后偷偷看了他朋友圈,原来他还会弹钢琴,我都不知道……”
这一边,姜织絮和魏风原的进展悄摸地一帆风顺,另一边的蜀孙蒋三角恋则杀疯了。
关于这次以三人为主角的校园桃色丑闻事件,在孙络和蜀锦泽大吵一架之后,又持续不断地发酵了几天,终于在12月的末尾迎来了爆发。
蒋欣雨被班主任约谈了。
这事说来也好笑,孙络和蜀锦泽谈了三个月一点事也没有,结果蒋欣雨才谈了不到一周,就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
这也是陈缘知一开始预想到的结局。
但陈缘知没料到的是,孙络居然带着人装作是去办公室问问题的样子,躲到了靠角落的办公桌那里偷听。
陈缘知那天晚上刚好推门进去问问题,教师办公室很大,有两扇门,但陈缘知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孙络和齐敏睿等人。
无他,因为这几个人实在是太打眼了,她们简直就差举着个牌子招摇过市了。
这层楼一共就四个班,班主任因为一些约定俗成都坐在门口的位置,吴名旭也不例外,他此刻正坐在第一桌桌子后面,桌子侧面则放了一张板凳,蒋欣雨就坐在他旁边。
陈缘知一眼就看出了蒋欣雨的如坐针毡。
吴名旭直男癌晚期,缺乏细心周到的同时又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新老师,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坐在这个位置和蒋欣雨谈话,会被来来往往推门而入的人听见和看见。
不断有人走进办公室,每一个从右门进入的人,目光都会第一个放在蒋欣雨身上,然后停留数秒。
这些天来,一整层的班级都知道了这件事,有些人第一眼看到蒋欣雨时还是疑惑的目光,在数秒之后便化为了然。
陈缘知排队等老师时站得离他们比较近,刚好听见了一小段交谈。
吴名旭:“……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了吗?”
蒋欣雨:“我知道,但是老师,我真的要解释一下,我没有插足过他们的感情,而且从始至终我都是受害者,我是被传谣言的那个人……”
吴名旭喝了口茶,一边皱着眉一边挥挥手打断了蒋欣雨的话:
“欣雨啊,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是管不了别人怎么说的,这一点你要清楚才行。虽然我们管不了别人,但我们可以约束自己嘛。你说如果你不谈恋爱,不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吗?”
“欣雨啊,这也是我想强调的,高中时期非常关键,高考是决定你们命运的考试,真正能赢的人从现在开始就要提起心肝过日子了……”
蒋欣雨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和眉目生动,到后面低垂着眼,沉默寡言。
陈缘知问完问题,走的时候刚好路过孙络她们身边,她留心了一下,发现孙络带来的几个人里并没有毛维娅的身影。
然后陈缘知便听到了女孩们充满恶意的吃笑声。
吴名旭背对着孙络等人,说话说得又很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同班的学生在后面偷听;而蒋欣雨侧对着吴名旭坐着,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站在吴名旭后面看她笑话的孙络等人。
多少有些残忍,造谣的人成群结队地在后面看着被造谣的人被训话,还不时露出窃窃私语和偷笑的獠牙。
陈缘知关上办公室的门时,目光刚好落下去,看到了蒋欣雨放在膝盖上握得青筋突起的手背。
她的十根手指紧紧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中。
陈缘知看到这一幕时也没什么心理波动,她在心里猜想事情未来还能有什么样的发展走向:蒋欣雨还会不会和蜀锦泽在一起呢?她会不会怀恨在心?
孙络的目的又是什么?纯粹地泄愤还是喜欢蜀锦泽,不希望他被人抢走?
陈缘知回想起了那天碰见的他们的第二次吵架,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是。孙络更像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当时有多么美满,如今便有多么荒唐。
陈缘知回到班里的时候,黎羽怜还在和后面的温文心小声说着什么,陈缘知走过去坐下来时才听清:“班主任怎么这样啊,为什么只叫蒋欣雨过去,蜀锦泽凭什么美美隐身……”
温文心似乎是小声劝慰了几句,让黎羽怜专心学习,别想这些事了。
晚上回到家中后,陈缘知清除了满脑子的题目和作业之后,又想起了今天围观到的一场大戏。
她打开了“熔核”,许久没有更新的星球蒙上了一层灰暗之色,但就在她编辑好文本发出去之后,那颗水蓝里掺着些淡绿的星球便一下子活了起来。
“——言语的威力极大。当它成为一个奇异的,负面的,传播范围广的存在时,它可以摧毁任何一个人。”
陈缘知去洗澡了,洗完澡回来刚好看到了涟回复的话:
“不止是言语的威力,还有隐没人群的纵容者,也是推手。”
纵容者。
陈缘知这些天来不是没有感受到的。很多原本和蒋欣雨玩的很好的男生女生们的支持和好感,都因为这次事件而回到了初始卡牌池,不再被蒋欣雨无条件地拥有了。
大多数人冷眼旁观,或是把这一切当作一场乏味生活中的一点乐子,他们的话语就像是谈论时飞溅在空气中的唾沫,只是一点点,聚在一起,便成了一场冷暴力的养料。
纵容者让这场暴力变成了一场狂欢。
陈缘知没有想太多,她看着涟回复的话,忍不住一笑:“这就是你们entj吗?感觉和我们intj很不一样。”
“你觉得哪里不同?”
“intj遇到麻烦事,一般来说优先考虑的是效率的持续,而不是停下来也要彻底征服。”
那边停顿了一下,才发来一句话:“也许是的,我的思维本来就是在边缘游走。”
陈缘知:“巧了,我也是。”
陈缘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再过几天就是跨年夜了。”
跨年夜连着元旦,是往年里陈缘知格外期盼的节日项目。可刚上高中一年级的今年实在是遭逢了太多事情,她一想到周六日还要补法定假期的课就头痛。
匆匆忙忙的三天,等跨年夜结束,元旦夜结束之后,就差不多到了要考期末考试的日子了。
陈缘知复习了将近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搞定大部分题目了。
涟:“对,跨年夜。不过我们元旦过后没几天就考试了,我猜元旦放假也是没办法玩的。”
陈缘知被这句话催动,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也在一月初考期末考试吗?”
涟那边显示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正在输入中,直到最后才发出来:“对。”
陈缘知顿时觉得有点巧。可是这样的巧合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有什么特殊含义,尤其是今年春节早,每个学校都差不多是一月初十二月末考试。
元旦瞬息而至又转眼间度过了。
放假回来的第二天,吴名旭在讲台上花了半小时讲了一大堆期末考试的注意事项,最后在临近考试的几天内,又陆续出了座位排布表。
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终于要来临了。
第24章 字迹
临考的前一天晚上,陈缘知看了一整晚的书,复习第二天要考试的科目。明明桌椅都已经被拉开,但今晚的教室却比往常还要嘈杂几分,好些人都在说话或是走过位,也许是沉不下心来,又或许是知道临时抱佛脚也没用于是干脆摆烂。
姜织絮下了晚自习来找陈缘知,第一句话就是:“小知,你复习得怎么样啦,有把握吗?”
“他们说这次期末考试是高一元培班的老师出题呢,还请了一些外面培训机构的老师来编卷子,参考了很多金太阳的题,感觉会很难……”
姜织絮叹气,“好担心啊。”
陈缘知只是抿着唇听姜织絮说话,自己却没说什么。
她明明提前复习了那么久,但临近考试还是会有一种心悸感,像是一个人跋涉万里,提着厚重实沉的行李箱走出目的地的机场门口时,油然而生的一丝茫然与惶恐。
她切实付出了很多努力,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薄弱的科目上,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比以前要更好一些了的。
但有一道声音在内心深处低低地否认:可是你并没有学会——或者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学会。
她隐隐害怕着失败,却又期待着希望的眷顾。
第一天的期末考试,就在这样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中到来了。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作为最擅长且底子最好的科目之一,陈缘知从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这一科的考试。
但在考场上拿到试卷粗读完毕之后,她隐隐感觉到了试卷难度较之期中考试的提高。
直到全部完成了非作文题的作答之后,她才终于对这次的语文考试的难度有了准确的判断。
——第二篇非议论类文本阅读选择的是小说。在非议论文本阅读里,小说的难度本就普遍比散文高,这里出卷人选的还是一篇对文学素养要求极高的小说,并且文本理解与题目高度联系,如果没有看懂文意,后面的两道主观题压根写不出来。
凭借以前积累的语文素养,陈缘知看了两遍文章,终于看懂并且写满了答题卡上的四条横线。
但她依然对选择和主观题一点把握也没有。
紧接着又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文言文翻译题和几乎找不到错误的理解大意选择题。
做题节奏被难题略微打乱,以至于最后预留的写作文的时间显得就不是那么充足了。
语文考试收卷铃响起的那一刹那,陈缘知刚好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字。
在写完末尾句号的那一刹那,她猛然呼出一口气,浑身卸力。
答题卡一排排地被收起来,陈缘知放下笔,才感觉到紧绷了一个多小时的手臂隐约传来的酸痛。
然而,语文考试的怪题难题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门英语的试卷,陈缘知刚做完阅读就已经发现事情的严峻程度了。
——太多生词和长难句了吧??
陈缘知英语不算突出,但也不算差那一挂的,3500高考词汇也已经在背了,但她在做题过程中还是遇到了非常多不确定意思的词汇。磕磕绊绊地做完以后,前面的答案心里没底,最后一篇阅读连一道题的正确把握都没有,整个人就是处在一个“看这个选项像答案,那个选项也像”的诡异状态里。
后面紧随而至的是历史和物理……然后便是最令人忐忑的数学。
东江中学这次期末考试的形式与期中考试的不同,期中考试将重点班和普通班分成两套试卷进行出题,期末考试则选择了合并出卷,并且只出到了普通班学习的内容,故而之前盛传的言论都倾向于这次考试的成绩会非常两极分化。
根据考试守恒理论,如果有几科的试卷出得非常难,那么剩下几科的试卷就会相对来说简单一点——不太可能全部科目都很难,也不太可能全部科目都很简单。
陈缘知在复习数学之前便仔仔细细地盘算过,自己要提高的题目类型和必须拿分的题目数量。
以她现在的水平,想要靠选择填空拿分是极其困难的,因为选择填空的最后两道题难度都会非常大,属于区分中上生和尖子生的领域。
陈缘知从一开始就明白,她的希望都在应用题上。
只要每道题的第一小题都能做出来,并且做对,她就能拿到她想要的分数。
这一个月以来,陈缘知都在不断地刷应用题,她做的很艰难也很缓慢,经常是一个晚自习都在埋头做数学,甚至可能一晚上就只能做出并且对改三四道小题。
但即使是如此,她好歹还是刷完了相当一部分的知识点对应的应用题的。
所以陈缘知拿到数学试卷的那一刻,第一眼看的便是大题。
只不过是几十秒钟的时间,她的心便缓缓下落沉底。
……有差不多三道大题的第一小题,都是她恰好没有做过题目的知识点。
陈缘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完那张试卷的了。笔尖和大脑都在同步运转,她感觉到有发丝落了下来,挡住了一些视线,但她并不想将它们拨开。也许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缕发丝扎在脸上的感觉像极了针刺。
交答题卡的那一瞬间,周遭的声音也还是混沌的,直到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夕阳浮泛在天空里的倒影拥簇着人声鼎沸袭来,陈缘知才忽然感觉自己不再飘忽,而是重新脚踏实地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书包和箱子堆积,有人正好弯腰拿书包,挡住了来人的去路:也有人就站在一个角落里,和朋友抱怨着自己改了答案。
“啊我真的服了,这出的什么破题啊!”
“好tm难,要死要死。”
“数学最后一个选择题你选了啥啊?”
“蒙的!那函数复杂得我直接放弃了,谁有空做啊!”
“啊啊啊还有四科就解放了!”
陈缘知背着书包,默默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一大堆学生挤在走廊的过道里,她不时与迎面走来的人碰到肩膀。
27班教室里空无一人,这个时间点学生要么去饭堂了,要么回了宿舍,陈缘知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眼前的黑板边缘恰好镶嵌着一抹余晖。
她看着那片橘红色许久,才慢慢拿出明天上午要考的化学书来。
陈缘知一边翻开书,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
没事的。一次考试而已,明天还有四科,先好好复习吧,不要想太多。
她这样默念了好几遍,才终于挣脱情绪的泥沼,慢慢将注意力放到书本上。
今晚的班级里同样吵闹,不是那种明面上的喧嚣,而是薄薄的脚步声和秘而不宣的絮语压之于下,使空气中浮动着挥之不去的躁意。
一个晚上复习四个科目本来就是大工程,基本上不可能复习全面,只能捡一些重点再看一遍。
陈缘知后面复习得有点看不进去了,渐渐地开始走神。
“陈缘知!”
陈缘知骤然回过神来,她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是毛维娅在喊她。
毛维娅:“你妈妈说今晚来接你,让你早点去门口等她。”
陈缘知愣了一下:“好,谢谢。”
毛维娅笑了一下,“不客气。”
陈缘知看着毛维娅走掉的背影,想起今天黄烨似乎是轮休。
一晚上的学习结束,陈缘知出了校门,熟悉的黑色车子停在左边的街道上,她拉开门坐了进去。
黄烨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母女俩一句话也没说,黄烨见陈缘知关上了车门,便慢慢发动了车子。
陈缘知靠着车窗,任由车子行驶途中产生的颠簸碰撞后脑。她有些累了,巨大的疲惫好像一头午夜出没的怪兽侵吞了她全部的强撑,她睁着眼看着车顶,发现自己即使如此也不想闭上眼休息。
黄烨就是在这时候出声的:“你最近是开始看课外书了是吗?”
陈缘知本来在出神,闻言怔了怔,猛地坐了起来:“你进我房间?”
黄烨反应很大地反驳:“我今天休息,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拖地的时候看到你桌子上摆着而已,没动你东西。”
陈缘知语气不太好:“看了又怎样?我还不能看书了是吗?”
黄烨:“你觉得你能吗?你成绩是很好了,还是看这些书对高考有帮助?”
陈缘知:“你怎么知道没帮助?我看了能调节心态,拓展了知识面也有利于写作积累素材,难道整天看教材就够了?而且没帮助我就不能看是吗?你不如直说我就不配休息。”
黄烨打方向盘,一时没出声:“……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该做什么,你自己要清楚。”
“你爸最近生意不顺,要是他回来了看到你成绩变得那么差,还在看课外书,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你也知道的,他脾气不好。”
陈缘知一僵,脑海中闪过一些混沌的片段,她不愿再仔细回想,“……我知道。”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黄烨:“知道就行。把你的书收好,别让他看到了,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不要总是玩。”
陈缘知忽然觉得很累。她懒得再反驳黄烨,也懒得辩解,她沉默下来,发现自己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上学,陈缘知到教室的时候,黎羽怜已经到了,正坐在座位上吃早餐。
黎羽怜看到陈缘知便扬起了笑脸,“同桌早呀。”
陈缘知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应道:“早。”
陈缘知拉开书包拉链,往外掏化学课本,黎羽怜眼尖地看见了陈缘知书包里的东西,她咦了一声:“缘知,这书封面好好看啊,是什么书呀?”
陈缘知顿了顿,手指尖刚好擦过雪白的书脊。
“《脆弱的力量》。”
“是关于什么的?”
“心理学,算是工具书吧。”陈缘知有意转移话题,“你待会儿的化学去哪个试室?”
黎羽怜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去南楼!你哪个试室,要不要和我一起?”
陈缘知:“我11号试室,好像是在中楼。”
黎羽怜惊呼:“11号!那不是元培班的教室嘛?!”
陈缘知并不知道,顿时有点意外,“是吗?我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