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得对,他是白家的公子,是主子,既然谈礼仪尊卑,自己没有半分资格说他!
她顶着青红交加的老脸,转身看向车厢里的主子。
白玲面上也不好看,她先是扫了一眼水清,见水清不管,甚至连出声表面训斥一句做做样子也没做,心里更是不悦。
这个村妇,倒是精明,一点得罪谦儿的话语不说,不就是讨谦儿的好感么。
好,她不说,自己这个亲姑姑来说,“谦儿”
白子谦打断:“姑母,我在山水村住下快一年了,姑母才知晓?明日就要过年了,姑母今日过来总不会是接我去府上过年吧?”
白玲一噎,光宗和耀祖和谦儿这个表哥一向不对付,平日里相互看不顺眼就罢了,大过年的接了谦儿过去给两个宝贝儿子添堵多不好。
况且她也不是才知晓谦儿在这儿.....幸好来此之前做了准备!
她脸上堆了笑,慈爱说道:“你是咱们白家的独苗,姑母哪能不惦记着?
以往是信任胡氏,知晓不会亏待了你,若是常过来倒像是不信任她似的。
只不过明日不是过年了么,想着还是过来瞧瞧,顺带给你送一些年礼。”
水清不得不感叹为何老古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都是经验总结呐。
看看白玲没了之前的跋扈气焰,一脸慈爱的笑着,完全一副关心的长辈模样,如何还能不讲情面?
况且她还带了年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白子谦这个侄子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里还能继续硬着?
就见白子谦双眼放光,看向白玲,兴冲冲问道:“姑母给侄儿带了什么来?”
白玲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朝车厢旁的丫鬟示意,丫鬟立即躬身行礼引着白子谦到后一辆车厢。
白子谦没有迟疑,显得很感兴趣。
小厮一边往外搬,丫鬟一边介绍:“小公子你看这大盒里面晶莹剔透一小颗一小颗的,像不像冰块?
它养阴生津,还能润肺止咳呢,尤其对肺燥咳嗽、干咳无痰等等都有效果,可难得啦,比白糖还贵!
夫人特意给你定的,足足五斤!要不是看在县令大人的面上,糖铺的掌柜还不答应呢。”
听丫鬟这样一说,围观的人忍不住好奇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不然怎么连白子谦都愣住了。
水清也好奇,这是啥金贵东西,难道后面手艺失传了?
她凑上前看到,结果和白子谦一样愣住。
白玲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见侄儿和胡水清都愣住,昂了昂下巴说道:“它名字也很好听,因透明如冰块,所以叫‘冰糖’。”
水清:.....一直以为冰糖不值钱,做红烧肉和红烧排骨等等肉菜的时候经常拿来炒糖色,谁知道还是个值钱东西!
白子谦:.....这不就是婶子做肉菜时提前炝锅的糖吗?想不到婶子对他们如此舍得,每次他以为婶子对他们非常好了,就会发现他的认知远远不够!
并且婶子对他们的好从来不说,让干活时却总是凶狠狠,呜呜,婶子真是面恶心善~
水清不知道白子谦的想法,若是知道一定高低骂上一句你才面恶!她明明是人美心善!
就见白子谦满眼感动的看向水清。
水清一头雾水。
白玲也一头雾水。
很想问侄儿是不是弄错了,明明送冰糖的是她啊!
她看向丫鬟,丫鬟连忙又介绍下一样:“这是糖铺卖的最好的五色糖球,足足有三斤。”
白子谦百无聊赖的点点头。
文华舅舅每次进府城必买的糖球,而后佳佳姐时不时会给他一些吃,他早就吃腻了。
文华舅舅买的五色糖球,怎么总是佳佳姐给他吃?
白子谦双眼忍不住睁大,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
白玲看着侄儿惊讶的表情,只觉得孩子果然不能养在村子里,你看看南都首富之家独子,现在看到糖又是感动又是震惊,哪里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像她的光宗和耀祖,只有金银珠宝摆在他们面前才会喜笑颜开。
这点子吃食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丫鬟继续介绍:“那边的食盒是莲子糖、龙须糖、杏仁糖、花生芝麻糖,每样各五斤。”
见白子谦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猜测是不是稀奇的糖先前送了,后面这几样普普通通的就引不起重视?
她转而介绍:“这里面是糕点:山楂糕、枣泥糕、杏仁糕等等,对了,还有无比贵重的药膳,补身体特好呢。”
白子谦听到这儿终于来了精神,补身体的药膳,他正需要!
婶子连续熬了两夜,可不得好好补补嘛。
他双眼晶晶亮看向丫鬟,急不可待的问道:“是什么?如何好?”
小丫鬟脸红红,不自在的咳了声,小声道:“主要、主要是对汉子们好,补虚,除寒热邪气,补中益气力、补脾肺肾、肾虚”
白子谦越听越困惑,不过想着对汉子好也成,不是还有进叔么?
围观的妇人们双眼跟着发亮,哎呀,这是啥好东西,还能补肾虚和气力?
汉子们看到自家婆娘发光的眼神,臊的面红耳赤。
同时责怪的看向白玲,这啥人呐,哪能给个孩子送这?
“到底是个啥?急死个人了!”人群中有妇人忍不住问了一嘴。
小丫鬟面色更红,磕磕巴巴的说道:“山、山药,这是仁济堂送来的最好的山药干所制作而成,外面不一定买的到品相如此好的呢。”
白子谦:......仁济堂不是婶子家药材坊供货的药铺么?
围观汉子:......药材坊炮制的药材里面,没记错的话就有一味山药吧?
围观妇人:哎呦,没想到山药的用处这么好啊,之前水清让她们多种按药铺的价格收购,如今不用说她们也会多多的种植!
卖不掉也没事,正好给自己当家的吃!
白玲扬着下巴环视一圈人群,准备看他们震惊的表情,结果惊讶倒是有,只是貌似和她想看的有些出入?
怎么回事?
一斤好几百文的金贵药材做成的糕点,他们竟然不震惊惊喜?
丫鬟又将后面的礼品一一报了出来。
白子谦听明白了,无非是些吃和用的,对于农户来说必然是贵重的,可白家毕竟不是普通农户,姑母拿这些东西也只是做做表面情。
“谦儿,你不喜欢?”白玲问道,补上一句:“若是不喜,我再换了来?”
白子谦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这就很好了,谢姑母好意,谦儿却之不恭!”
笑话,姑母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才不会傻傻的将东西推出去,现在村子上啥啥都缺,这些糖啊糕点对于村子上娃娃们来说可是好吃的不得了的食物!
布料给几个弟弟妹妹做衣裳也是好的。
反正他什么都要,主打一个来者不拒。
白玲嘴角缓缓的勾起。
在村子里的孩子就是好哄。
一点不值钱的吃食布料就让他觉得好的不得了。
是时候提出目的了,“谦儿,这东西多,姑母给你送到你居住的屋子去吧,走。”
“不用不用,那些糖和糕点我一个男孩子大多不爱吃,我正准备分发给村子上孩子们,来来来,大家排队,都有!”白子谦嚷嚷道。
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孩子们原本羡慕的不要不要的,骤然听到给他们发糖吃,反应过来后欢呼声震天响。
白玲面色变了又变。
白子谦又道:“姑母,咱们白家人什么没见过吃过,一点糖和糕点算什么?
只要我高兴,买下糖铺不过一句话的事,想必姑母也不会在意是吧。”
白玲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会。”
白子谦分东西很有分寸,五色糖球是佳佳姐爱吃的,全部留了下来;
枣泥糕是晏秋星回晚夏爱吃的,也全部留了下来;
山楂糕消食,适合年岁大的人,给胡外祖留着;
莲子糖、杏仁糕这些没吃过的通通留下来,给婶子。
至于那些金贵的‘冰糖’‘山药糕’统统分给了村子上人。
孩子们每人分到十多颗冰糖,还有杂七杂八的糖块二三十个,一下子四五十颗糖,顿时觉得富有的不得了。
没来的孩子也有一份,由其他家人带回去。
老人家则是分的糕点,也由每家每户的人带回去。
水清看着做事井井有条的白子谦,知晓这孩子表面看起来不算计,其实心里门门清!
不错,是个经商的好料子,商人不会算,那还不得亏死。
白玲一直等到分完,正要开口,就听到白子谦先一步说道:“姑母,外面乱的很,你赶紧趁着天早回去吧!
你是不知道,前天夜里咱们村子遭到了流民攻击,死了好几个人受伤了几十人,可惨啦。
要不是村子人合力将那些匪徒打跑,你今日来怕是见不到我了...”
白玲敏锐的抓住重点,问道:“把那些匪徒打跑了?”
白子谦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不住的点头,“对啊,上百人呢!能打跑就不错了,还能抓住吗?
况且咱们村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杀个鸡鸭鹅兔子还行,抓到了匪徒咱也不敢动手呀,还不如打跑省事。”
白玲松了口气。
虽说没去胡水清的宅子看一圈,但她这侄儿她清楚,白的跟一张纸一样,又是在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的,必然是真话!
之前还以为要无功而返了,想不到峰回路转,套到了想知道的事,真是得来不费工夫。
至于那些糖糕点和布料,算了,都是碎银子。
她临上马车,看了眼白子谦,担忧的想白家交到谦儿手上怕是保不住,等回去了好好和母亲说说,不如给她的光宗和耀祖。
就见白子谦沉声喊道:“等等,嬷嬷忘了一件事!”
白玲面色一沉,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变通!
如此的死心眼做什么?这些村子上的粗鄙之人尚且不记得也不在意,他非逮着她的嬷嬷做什么!
她不满责怪:“谦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是姑母身侧的下人,你看在姑母的面上也不能为难她才是。”
山水村的人没想到白子谦还记着让老嬷嬷道歉的事,并且不愿退步。
手上的糖很甜、糕点很好,此刻竟然都比不上白子谦尊重的这份心意....原来被人尊之重之的感觉如此甜如此好,以往从未曾遇到过。
不过,“子谦,没事,咱们不在意了,你别得罪你姑母。”王桂芬压低声音劝道。
姑母是长辈,不敬长辈他们农户人家尚且风言风语,更别说白家这种大户人家。
“是啊。”其他人也悄悄说道。
他们以往在意,但知晓没用,而今知道白子谦确确实实能讨回来,但和白子谦往后可能受到的打压相比,他们真的一点不在意!
话音都小小的,不想让对面知晓他们在劝白子谦,像是拉子谦后腿一般,从而嗤笑。
白子谦白皙贵气面庞带着恣意的笑,看向白玲寸步不让:“姑母也说了她是下人,而我身边的不同,他们是我朋友,一个下人如何能和朋友相比?
既然下人对朋友不尊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没打没罚没发卖,只让她口头道个歉还是为难的话,那不如发卖了好。”
一听到要发卖,嬷嬷老脸惨白,惊恐的看向白玲,只见白玲面色不虞,心里咯噔了下,见风使舵的朝白子谦求饶:“小公子,老奴狗眼看人低,言语不善,对不起,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刚才夫人和白公子的话语已经非常清楚。
夫人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是狗、是下人;而白公子说这些村民是他的朋友,高低立见!
她、她不能被发卖。
白玲面色更加难看。
白子谦神色淡淡的纠正:“你言语不善的人是我?对不起要对我说?”
嬷嬷立即转换方向,对上一众村民说道:“先前是我言语不妥当,对不起大家了。”
“行了,你快走吧,以后少来咱们村子。”吴老大出面,挥手赶人。
这一家子都不是好的,和子谦少来往才行,得罪人的话他来说,赶人的事他来做。
白玲恨恨的一甩手,钻进车厢。
这些村民果然粗鄙不堪,一点礼仪和人情世故都不懂,白子谦跟他们混在一起,以后也是低下的命!
只知道让子谦替他们出头,也不想想后果,而子谦也是个意气用事的莽夫,宁愿得罪她这个官夫人的姑母也要帮这些无用的村民,也不想想县令夫人能和村民对他的帮助一样大吗?
等她见到娘了可得好好说说,谦儿不堪大任,强行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他只会毁了白家数代的积累!
两匹马车离开村子,村子里非但没有寂静,反而更加热闹。
甚至热闹到沸腾了。
明日就是过年,本来是打了年货的,只不过前夜横生变故,哪有人有心情过年?
刚才白子谦一通分糖分糕点,还分了不少颜色鲜亮的布料,过年的气氛这不就来了么?
尤其那糖是丫鬟口中非常难得的冰糖,别说,晶莹透明的确实像一个个小冰块,吃起来甜的不得了。
这么贵重的糖,白子谦一颗未留全部分给他们了!
而那糕点,他们也看到了,是一斤好几百两的山药粉做的,哎呦,吃进肚子里他们只觉得自己不配!
布料也是,红的绿的湛蓝色,颜色鲜亮极了。
颜色鲜亮的布料,在布庄价格贵了好几十文一匹呢,这孩子,送礼尽挑好的!
带着吃的用的东西回去,每家每户都在感念白子谦的恩义,而孩子们的开心更是显而易见。
王桂芬和张慧拎了不少东西回家,他们家长林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底下还有几个年岁特别小的娃娃,而不管大的还是小的,白子谦都分到位了,并且没有因为年岁大小而区别对待。
这份认真和重视,让每个人心里都暖暖的。
布料不多,用来做衣裳必然是不够的,用来做鞋面更是浪费,因为这些都是绸缎!
赵兰摸着光滑无比的绸缎料子,精打细算分配:“给女娃娃们一人做两朵头花,给男娃娃们一人做两条发带,都是鲜亮颜色,正好过年应景,喜庆喜庆嘛。”
张慧一听双眼亮了,恨不得立刻动手裁剪:“咱们动作快些,赶在下午做出来,正好明日过年能用上!”
说完期待的看向王桂芬,嫂子在她们三以致整个村子中针线活都是数一数二!
正想央求嫂子来做,她把家里做饭的活计包了,就听到王桂芬迟疑询问:“今年和以往不同,咱们要不要过个特殊年?”
张慧一脸懵,啥叫特殊年?
赵兰倒是知道今年和以往不同,不但是外在世道乱了,也是因为村子上发生了重大变故。
可年还能怎么过?
王桂芬细细解释:“之前打了年货,各家各户也只是自家过,哪怕外面乱了也碍不着村子什么事,到时杀了鸡宰了鸭再炖上一只兔子,也就无比丰盛了。
只不过如今一是大家没心情;二也是赵家、孙家如何过?”
范前家不在她们忧心范围,生死日子过得好不好,她才不管嘞!
听到提起赵家孙家,张慧和赵兰也一脸担忧。
是啊,这两家健全的最大也就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农家十三四岁的孩子是能当大人用,但家里一下子长辈齐齐受了伤,动弹不得,还有鸡鸭鹅兔子以及从水清那逮回放在后山处养着的猪崽和小羊羔,这么多担子同时落在几个孩子身上,能囫囵做了已经很了不得,更别提能不能做好。
村子上人闲下来会去搭把手帮帮忙,但过年的话,总不会去帮忙做年饭。
还有其他妇人受伤多的人家。
汉子们平日里农田活做的多,厨艺上委实不行,年饭也只能将就。
“咱们一起过,如何?”
可那也坐不下啊。
王桂芬又道:“原本才举办了村宴,花费了好几两银子,短时间内是不准备再办的;
但我想着,过了年咱们村子上人是没法走亲戚的,估摸着也不会有人来,何不趁着过年咱们再办一次?”
公中的存银还有十几两,不过她不准备用。
“嫂子这个主意好!咱们全村人热热闹闹过个年,比自家人一起更热闹,最主要的是也照顾到没法做年饭的人家!”赵兰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充分照应了她们村子现实情况。
“受伤的人多,吴县令那一波又一波的派人过来试探,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咱们能多照顾村子上就照顾,他们早点好,咱们也能更安全。”张慧心有戚戚焉说道。
“并且村子公中存银不是还有十几两银子么,想来足够了。”
王桂芬摇头,将公爹的打算说出:“那些存银不能动,爹爹说了,包扎熬药这些活计都是丁家人在做,人力先不提,那些止血的药粉包扎的纱布得将银子给丁叔丁婶吧?
受伤的人那么多,总不能让丁叔丁婶他们仨出银子又出力。
除了范前和范大柱不无辜,不管赵家孙家还是那些冲在前面受伤的汉子妇人们都冤的很,也不能让他们受了伤忍着疼还要出银子买药。”
“是不能!他们那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才受伤的,坚决不能让人寒心!”
一次寒心,后面再想聚拢人心难如登天,让人维护村子更是一句空话。
药材贵的很,纱布也不便宜,受伤的人那么多,十几两银子还不知道够不够呢,是不能动。
“我想着咱们各家各户凑份子的形式如何?”王桂芬斟酌着问道。
小门小户的贫寒家庭,哪怕送礼也时常拿不出来,只能几家凑在一起送上一份,如今过年是否也能如此?
听到凑份子的形式,同样出身贫寒家庭的赵兰和张慧立即明白怎么回事。
两人很赞同:“好,爹爹同意没?”
“我去和爹爹说。”
老村长认认真真的听到半途,打断:“成,老大媳妇,按照你说的办。”
不知道为何,年岁越长后越喜欢热闹。
也更喜欢团聚。
得到妯娌和公爹的认可,王桂芬脸上喜笑颜开,欣喜道:“那我先去问下水清!看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凑份子!”
水清一万个赞同一起过年。
村子上人需要营养,受伤的人更需要,一起好啊,正好可以补补身体。
不过对于凑份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凑。
好在王桂芬开始说道:“我想好了,鸡鸭鹅能生蛋,杀了吃多亏。
而兔子不要紧,尤其后面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去卖,所以首选凑兔子,每家每户按照人数分担,另外蛋也是能拿的出来的,所以也按照人数出蛋。
至于主食,不用精细粮食,粗粮或黑面都成,掺和着一起发面蒸着吃,比烙饼子蓬松暄软多了。”
条件不好,就得想办法改变。
水清很喜欢王桂芬身上这股劲!
永远的办法总比困难多,遇上事了不怕事,会积极主动的去解决,韧性十足。
她爽快应道:“我连带大妮二妮她们四户人家的一并出了,还有我家里人多,应该凑几只就是几只;
对了,我再额外凑一头羊出来吧,咱们熬羊汤喝!
寒风瑟瑟的大年夜,喝上一碗暖呼呼的羊肉汤,是不是遍体通泰?”
王桂芬知晓水清大气,但没想到她如此大气!
直接就是一头羊。
这是对她提议最大的支持和赞同呐。
王桂芬行动力很迅速,从水清屋子出来后,直奔村子上各家各户,三十多户人家没有任何意见的全部同意。
甚至比她还激动!
王桂芬顺势敲下帮忙人选。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有条理多了,下午就开始了过年模式。
水清原本以为白满善和李湖玉要来,还想着多做几道年菜,晌午一看不是老友,而是白玲,很有危机感的想着借一切机会让村子上受伤的劳动力快点好起来!
用药是一方面,吃食更是。
书舍前的空地上又架起大铁锅,底下的柴火烧的火焰盖过锅沿,火势大,连带着周边的人都跟着暖和暖和。
兔子是各家各户收拾好送过的,羊也是胡屠夫在家收拾好,来了直接剁就成。
一头羊八九十斤,去了皮毛内脏后又少了一二十斤,村子上除了去送匪徒的四十个汉子外,还有三百多人。
三百多人只一头羊想要吃饱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王桂芬有作假神器——萝卜。
羊骨先剁碎扔进锅里去除腥气,再扔进锅里煸炒出香味,倒入沸水,待到汤汁奶白色,倒入切成片状的萝卜。
这可是极为滋补的冬季食物。
而兔子则是爆炒,炒好后跟辣椒蒜子鲜嫩生姜一起炖上,浓郁的气味直冲鼻子里面,让人食欲大发。
不用家家户户做饭,合在一起做确实省事不少。
而简单的菜肴,更是容易许多。
逢年过节忙碌的都是妇人,厨房就是主战场,往往一大家子好几个妇人没有一个闲的下来,个个忙碌的跟陀螺一样。
今年不用全部都出动,大多人家只需要派上一两个即可,像打水、砍柴、宰杀等活计全交由汉子完成。
不用置办一大桌子菜,但个个都是荤,并不比以往差,甚至能进到肚子里的肉更多。
而虽有四十个汉子在外未归,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小家团聚是没法团聚,但村子这个大家却聚在一起,热闹无比!
妇人们腾出空,将白子谦送的丝绸给娃娃们做成了簇新的头花和发绳,一大早孩子们穿上新衣裳新鞋,头上换上了新的发带,女娃娃们佩戴上头花,手上还有糖,这日子别说娃娃们满意,就是大人们看着也欣慰极了。
水患乱世,他们还能过上吃饱喝足有新衣新鞋穿的日子,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凌然他们,在他们回来之前的日子里,别再生出波澜!
火堆上的爆竹声响起,山水村过年正式开始!
晌午的年饭一道仔姜双椒兔,鲜香辣不麻,引人食欲大开,这是为能吃辣的重口味人士准备的。
另一道是红烧兔子肉,用料实在,为不能吃辣的娃娃们准备的,当然不能吃辣的大人也可以吃,坐到孩子那桌就成。
主食是苞谷面馍馍,蓬松暄软,配上一大碗羊骨炖萝卜汤,汤汁浓郁,寒冷冬天一口暄软的馍馍一口热乎乎羊骨汤,再吃上一大口兔子肉,别提多满足!
赵孙两家的饭菜由交好的人家提前单独送过去。
范前一家子的是范四柱吃过晌午的年饭再带回去,他家没出兔子没出鸡蛋也没出人力,不过王桂芬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山水村人,加上大过年的想着要和和气气,还是给打了一大碗红烧兔子肉,一小盆羊骨萝卜汤,苞谷面馍馍也装了不少个,保证能吃饱吧。
今年外出了四十个汉子,加上赵孙范三家大多数人没法出门,少了足足一百来号人,但往年大家是在家各过各家,今年却是聚在一起。
三百来号人聚齐在书舍前,硬是将屋里屋外挤的满满当当,爆竹声、聊天声、吃饭声、欢笑声.....陆陆续续传到范前屋子里。
拖着断腿躺在床上直哼哼的范大柱三人,越听越心里堵的慌。
“四柱什么时候回?”饿的直抽抽的范大柱咬牙问道。
昨日豆腐饭他也是吃饱喝足回来,并且没有给他们带任何吃食!
多说他一句就撂摊子,威胁不给他们做饭吃。
范二柱也饿,但更多的是对大哥的怨气,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抱怨:“大哥,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卡着粮食了?
昨日你说二叔家的豆腐饭咱们是阿奶的金孙孙,肯定有咱们的一份,结果呢?饿着肚子快到下午才吃上!
今日村子上过年,咱们没兔子没法出,鸡蛋少你又舍不得出,我和你说,要是今日再没吃的,我和你没完!”
范三柱眼神滴溜溜转了一圈,想到对面屋子躺着的爹和疯了的娘,嘟哝道:“不行咱们就分家吧。”
二叔就是分家后日子越发好过的!
说不定分家后,他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范大柱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爹娘在,分什么家!”
真是越发没样子,这都是二叔起了个不好的榜样,若是二叔不分家,尽心围着他爹转,那自己底下的弟弟妹妹不也一样么?
可现在他们有样学样,他这个大哥当的越发没威信了。
“爹娘在是在,可咱们吃都吃不饱,不分做什么?”范三柱不在意的说道。
范二柱心思也动了,之前是阿奶把控粮食,好不容易阿奶没了,现在大哥又把控住粮食,日子依然不好过,还不如各过各的,到时想吃就吃,日子多舒坦,
“不行,怎么就这么点粮食,还有那么多地要种,合在一起日子才能过下去,分家的话田地山林先不说,你们没有屋子就没个地方住;
至于锅碗瓢盆以及农具,你们又哪有银钱购买?
好了好了,大哥知道你们是这两天饿着了,大哥保证后面每天会拿粮食出来,饿不到你们总行了吧。”范大柱没好气的安抚。
二柱三柱没再吭声,只是心思已经活泛开。
大哥话语中的意思,倘若分家,屋子他们想都别想,锅碗瓢盆也没他们的份。
前面爹爹和二叔分家,他们内心认为屋子就必须是爹爹的,是他们的!
如今才知道当初的自己真傻,真的,那是爹爹的,但不一定是他们的,就像现在大哥打心底认为屋子就该是他的,而自己处在了二叔的位置。
大哥说的对啊,分家后没有屋子他们住哪?盖一套砖瓦房子可得不少银子,他们哪弄银子去?
等四柱带回过年的饭菜,二三柱心里存着事,吃在嘴里竟然也没觉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