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痛呼声。
水清听着肉和青板石面碰撞发出的结实声音,打了个颤。
肯定很疼!
她在门缝里看的可清楚了,文华又不是美男子,这张春花有必要这么拼吗?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院子里的人齐齐抬头看去。
第256章 盘点家当
张春花摔在地上是真的摔疼了,哼次哼次的正在缓一缓——她哪里知道胡文华那个木头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娘和他说过,男人都是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对于投怀送抱肯定把持不住。
她要是让村子上人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胡文华还能咋说?
又是在她的村子,村子上的口水都能让胡家娶自己进门,至于婚后好不好,她多多学着娘,事事顺从夫君,再给他生个儿子,就能彻底拿捏住。
躺在地上哀嚎的张春花想不通,事情走向怎么和在家里想的完全不同?
是娘教的不对,还是她学的不好.....
来的都是村子上汉子,看到跌倒在地的春花俱是一愣。
“是春花,这是咋了?”
“你咋来了?”
张秃子家和范进一家处的不算好,整个村子上都知道的事,好不端端的张春花一个小姑娘家过来做什么?
她和丁佳佳又不同,人家丁佳佳是两家人处的都好,有来有往也正常,她这不熟她爹娘让她一个人过来?
张春花躺在地上,恨不得将脸埋起来。
可地上是干净的青石板,坚硬又冰凉,躲都没地躲。
“不是我说,春花你咋能平地好好走路就摔了呢?以后走路要当心啊。”眼力出名好的汉子好言相劝道。
他一出声,其他汉子也忍不住了,“是不是饿的啊?”
“张秃子家用地和金牛家换了好多苞谷面,不至于饿到,我觉得是累的,是不是活做多了?
不过你要是盖围墙累了,就在家里好好躺着,这次幸好是没人在旁边,下次要是旁边有人的话就说不清了。”
“话糙理不糙。”
他们老远看到张春花站在院子大门外,正往他们这边走的时候,突然就直直摔倒了。
真正的平地摔!
也不知道这姑娘咋走的路。
胡母则很感激闺女家的院子大门是垂花门,和普通院子门不同的是它是凹进去的,文华当时后背都快贴到大门上了,才能没被看到。
一是幸运,二也是自己儿子懂得和别家姑娘保持距离,洁身自好,没有占人家姑娘便宜。
张春花本来是不死心,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双手撑在青石板上,准备起来。
村子上汉子们看着,倒不是他们不热心,而是姑娘家家摔一跤没啥,但他们过去搀扶就不同了。
胡母秦怡林等妇人见事情说开摆在明面上了,顿时乐呵呵的上前。
秦怡林边扶人起来边笑盈盈说道:“来,丁婶扶你起来,你这孩子,来了敲门就成,有啥事别急。”
“是啊,不过你一个姑娘家要是脸皮薄,下次有事让你爹娘过来说,或者带上其他人,可别再一个人来了啊。”
“对了,你这次来到底啥事?”
张春花脸色通红,这么多双眼睛盯视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没、就是我想着过来看看水清嫂子。”
这话院子里的人是不信的。
但村子上汉子倒没觉得啥,他们听家里的说过水清发现了啥药材,后面可能要招人,还是从妇人中选,村子上妇人和小姑娘老激动了。
这张春花估摸着是为这事来的!
不行,回家了一定要和家里的通个气,也多来水清家走动走动,打好关系才行。
张春花扶着手臂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一直到她走远,汉子们才对上水清说道:“我看春花虽能干活,但不是个利索的,往后要是招人还是得细细挑选呐。”
“药材贵重,可不能马虎。”
水清立即反应过来,他们误解张春花是为了药材招人的事过来攀关系。
不过她没打算澄清,顺水推舟道:“好,我记住了。”
汉子们这次来,不是找胡文华,而是找范进。
老村长和村子上老者商议定下了一座无主的荒土坡,用那上面的土填良田里被洪水冲走的上层泥土。
荒土坡上的土是没有水田上层的土地肥沃,但比起最底层板结的土块又好上许多,加上现在村子上大多数都在养兔子,多了很多兔子粪便。
这些粪便混合在一起沤肥,填补进去,多少也能提高一点收成。
老村长说的对,灾害已经造成,他们现在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而且他们村子比其他人好多了,至少他们有高产量的土豆,还有山上的葛根。
这就是希望!
现在又多了一样,那就是卖兔子。
“老村长说了,近的荒山大多是村子上人家的,那个荒土坡远了点,你家下人明日要是起的早最好跟我们一起别刨错地了。”
范进没意见,“听老村长的,不过我们明日要出去一趟,等回来再去人应该多了。”
他们得出去买驴。
村子上的汉子也没多打听,话带到又聊会子天,起身一道回去。
他们如今的日子和以往越发不同了。
以往农忙时忙的脚不沾地很正常,农闲时总体来说倒是清闲的很,只是从去年开始,先是漫山遍野的捡菇子,捡完菇子剥鸡头米,然后养兔子种土豆,接着又帮白老爷送土豆,送土豆的间隙还穿插着盖围墙,盖好了围墙气都没喘匀又去卖兔子.....
农闲的时候忙,农忙的时候更忙,主打就是一个谁也别闲着!
不过,不得不说哪怕忙到脚不沾地他们也很开心,比以往都安心和踏实。
不然这漫无边际的水灾影响,日子都不知道咋过下去。
晚上水清在清点家当——这是她最喜欢的环节。
数钱和盘点家里的进账项目。
去年挣银子的有何首乌、毛笔和卖米酒,商城上有菇子、鸡头米以及最大项目的鱼胶,挣钱飞快,而今年大多是在啃老本。
米酒是彻底的卖不成了,何时能卖属于未知数。
毛笔则是卖不出去,洪水过后,对于毛笔这类不能吃不能喝的高档奢侈品需求不大,学子们也大多节俭,能用以往旧的就用旧的。
商城上,李湖玉短时间内过不来,最大头的鱼胶进账没了。
洪水不光对田里的伤害大,对湖里的水生植物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快长成的鸡米果连杆子一起踪影全无。
今年的鸡头米更是直接不用想。
第257章 挑土
好在菇子还是有的,时不时添补上去,房子也盖起来了,囤的物资充足,一大家子人温饱不成问题。
加上去年存的百万余额和白满善送的一箱子金叶子外加挣的银子,不至于担心。
挣银子的项目毛笔和卖米酒虽然没了,但何首乌过了八月属于’收获‘季节,又能进账。
以及多了山药和卖兔子两项。
后面紧接着多发展实体经济——种甘蔗制糖、种植药材、扩大养殖。
形成生态化养殖种植模式,形成良性循环。
这样以后哪一天商城离她而去,依然不影响过日子。
水清对于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她无权无势无钱,外面世道不安稳,朝廷忙着削藩指望不上,还是苟着发育比较好。
盘点好家当,她从中拿出几锭银子装进布袋子里递给范进。
牛要十几两银子一头,驴比牛便宜许多,不过最少也需要七八两银子一头。
也不知道有没涨价。
自家壮劳动力没有几个,田地又多,之前种土豆是和村子上人农忙时间岔开了,能花工钱请村子上汉子干活,这次不成,大家都种土豆,耕地犁地播种可不得先紧着自家?
也幸亏白满善送来了一批人,足足二十三个,正值壮年又个个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不过也不能把人不当人用,耕地犁田这些用牲口人不会太劳累,效率也高,等收成的时候牲口依然能派上大用场。
“一个牵一个扶犁,十一头牲口大约够了,咱们家已经有了一头牛一头驴,再买九头驴差不多。”
范进接过,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银两,轻道:“九头驴回来,整个村子都会轰动。”
一个人的价格一向不如一头牛,驴是没有牛值钱,但和孩童尤其是女孩儿比,甚至还高那么一些。
大哥倘若有卖掉招弟的心思,就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
水清明白范进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们要帮招弟,但不能主动,不然大伯哥一家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他们需要范前主动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算计他们,自认占到便宜了才行。
“嗯,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变生忧。
范进带着十八个汉子天不亮就出发了。
没有拉车,十九个人轻装简行,只带着长刀,走的极快。
负责守下半夜的汉子打着哈欠开大门关大门,看着人走远等着换班的人来接替。
没一会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村子里的人家一家接一家传出响声。
烟囱也冒出一股股白色的烟。
平日里只有农忙的时候才吃早饭,但今日要去远处的荒山上挑土到田里,这不比农忙轻松,所以家家户户又添了一顿早饭,还是有稀有干的早饭。
孙金花也咬牙做了一顿早饭。
不过不是有稀有干,只纯粹是稀面糊糊,自家不种土豆但种冬小麦——上次偷了二弟一家田地里的土豆吃,吃出心理阴影了。
反正谁爱吃谁种,他们家不吃也不种!
冬小麦对肥力要求更高,可不得好好挑土么,而且冬小麦收成虽然不如土豆,但价钱一定比土豆高。
自家再用心打理,也不一定差多少。
村子上其他人家也很重视挑土。
他们也种一部分冬小麦。
土豆是拿来自家吃的,冬小麦是用来卖了卖钱的。
王桂芬起来就熬了一锅小米粥,蒸架上放了十多个大土豆,又炒了两样小咸菜,舀出一碗腌辣椒酱。
咸菜配上小米粥暖呼呼进了肚子,大土豆上均匀抹上鲜辣的辣椒酱,一口下去只觉得鲜香开胃好吃极了。
一顿简单好吃又管饱的早饭吃完,一大家子人拿着挑土的工具出门。
村里路上已经汇集了好多人,大家结伴出行。
荒山离山水村很有一段距离,他们这儿人少,近处的山丘树木就够烧水做饭了,也没人往后面去收拾,所以无主。
而越往后面杂草丛生,路越发难走。
村子上除了范进家有两辆板车,余下的只有老村长一家有两家板车。
李文李武两兄弟拉着板车,一直走到板车进不去的地方停下,三兄弟将板车上的扁担、竹筐、背篓以及锄头铁锹等等拿下来,再继续往里走。
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王桂芬给每人发了一块软和的厚实布料,让垫在肩膀上——待会挑土,能减少一下痛苦。
不然扁担左右晃悠加上重量,只要半天就能将整个肩膀压的红肿破皮!
“嫂子,你啥时候做的?还是软和的布料!”赵兰拿着扁担宽两指厚的布块,惊喜不已。
张慧摸了又摸,爱不释手问道:“哪来这么软乎的布料?”
大嫂真舍得,给她们每人都做了。
“之前水清不是托我给他家人做衣裳嘛?多的布料边角料,我给她她没要,我就收拾起来本来想做鞋子布面的,这不是赶巧这儿用上了。”王桂芬爽朗的说出。
不是她昧下来的布料,没啥不能说的。
跟在他们身旁的其他妇人投以羡慕的目光。
孙金花则心里酸酸的。
那么好的布料,留着做鞋子布面也好啊,胡水清真是个败家的,竟然白白给了王桂芬。
范二柱几人拿着扁担垂头跟上。
他们家没有板车,也没有独轮车,这么远的路全靠两个肩膀挑土,今晚回去怕是肩膀都不是自己的了。
范二柱想起送土豆时别人吃的炒面,他们吃的生面,对上孙金花抱怨:“娘,别人都知道做这些,怎么就你不知道!”
孙金花想说是她不知道做吗?明明是没有布料!
猛然想起,招弟这次从胡水清家回来不是带了好几套衣裳么,正好可以用上。
她腆着脸笑道:“好好,娘回去了也给你们做!正好你们妹妹有几件好布料的衣裳。”田地重要,儿子们辛苦了,借用招弟几件衣服那也是应当的。
范二柱三人一听满意了。
他们没好衣裳穿,凭什么招弟能穿上。
这样才公平。
孙金花看向当家的,他这次倒是没有阻拦。
比秋收时挑粮食更苦更累。
粮食是已经收获的成果,挑着累归累,但心底踏实,每一担挑回去都是喜悦。
挑土则还是未知,不知能有多少收成,也没有那股子踏实和喜悦。
山水村村民记忆中上次从山上挑土,还是修村口连接外面官道这条路。
大家也是有经验的,各自选了块地方,妇人们挖开野草杂树,往竹筐里薅土,汉子们用扁担将两筐土挑到板车上,然后再拉回自家的田里。
如此往复。
家里没板车或劳动力不足的,挑土背土的苦累活妇人们也要做。
王桂芬一家的田在山水村数一数二多,所以哪怕家里有三个壮劳力,仍然不够,倘若全靠三个汉子挑土拉土,只怕不到耕种时已经累掉半条命去!
所以妯娌三人也时不时替换一下挑土。
大半天下来,所有人肩膀已然红肿,胳膊酸疼的抬不起来。
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各家拿出带的干粮出来吃——农忙时也是如此,为了节约时间,大多不会回去做饭。
早上早早的将晌午的吃食一并做好带上,能填饱肚子即可。
赵兰强忍着疼痛,揉搓着两边的肩膀,不揉搓开淤堵,明日是要肿起来的,扁担一压更是疼的眼泪水都能出来。
张兰也是如此,疼的直抽气,仍然压着肩膀揉搓。
王桂芬正从竹篮子里拿出准备的吃食,两个妯娌照顾她,只让她挑了一两趟土后就没挑了,她肩膀是其中最轻微的。
竹篮子用纱布罩着,里面是一家人的午饭。
苞谷面加几个鹅蛋搅拌均匀,再放入切的细碎的葱花,摊成一张张鹅蛋葱花饼,里面包上小咸菜、新鲜爽脆的黄瓜丝、炒好的土豆丝,卷成一个个紧紧的卷饼,香的咧!
王桂芬先给两个弟媳妇一人递了一个料多实在鼓囊囊的蛋卷饼,又给两个小叔子以及当家的各递了一个,最后才是自己。
“真香!好吃!”
“大嫂你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有这吃食,干活也值当。”
“这每样都是家里现有的,平日里也经常吃,今日换了种吃法咋就这么好吃!”
五人毫不吝啬的夸赞,夸的王桂芬连耳朵都红了。
被人夸奖和认可是件很开心的事,不过她也没藏私,直接说道:“是跟在水清后面学的,我觉得这吃法适合农忙时候当午饭,比干粮还省事。”
炒面是香甜,但是没热水只用凉白开的话那香味要大打折扣,而且炒面也没法配菜,田野之间带碗筷容易磕碎不是很方便。
还是饼子好,并且这又是鹅蛋又是菜的,有营养,水清说这叫、叫啥营养均衡!
营养均不均衡她不知道,只知道这真好吃!
“也是大嫂学的好!换我去学回来的不一定有这好吃。”
“明天还想吃这个卷饼。”
旁白妇人们看到王桂芬一家人吃的香甜,听着夸赞的话,够着脑袋看是啥样的。
有几个已经围了上来请教怎么做。
土豆虽然她们不一定有,但是秋季蔬菜多,可以用别的代替啊。
苞谷面没有,黑面摊饼子也是一样,山不转水转!
现在有了兔子这个进项,鹅蛋鸭蛋也不是不能拿出来给干活的人补补身子。
越看大家越觉得这蛋饼子看着金贵,但实际上用料不多,而且包着一大堆菜,好吃又能填饱肚子,怎么看怎么值当。
范二柱几人也盯着王桂芬一家人手上的卷饼。
孙金花听到是胡水清教的,立马一阵厌恶。
又听到张慧赵兰两个做弟媳妇的对王桂芬左一个大嫂好又一个大嫂棒,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样是弟媳妇,别人家的咋对嫂子恭恭敬敬夸赞有加,自家的宁愿便宜外人都不便宜她!
“娘,明天你也做那个卷饼吃,好不?”范四柱啃着硬梆梆的黑面馍馍,羡慕道。
孙金花没好气回:“吃啥吃!你没听到那个要苞谷面、要蛋、要土豆啊,咱们啥都没有,怎么做!”
范二柱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没有你就想办法,别人家都能做出来,为什么就你不行?”
孙金花一噎,怯怯的看了眼儿子,心里有些惧怕。
这要是招弟,她早就巴掌上去了,不过晾招弟也不敢这么和她说话。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对上二儿子讨好道:“好好,回去了让招弟给你们做,她在你二婶家住了两个月,肯定会。”
范二柱打鼻腔里哼出一声当做回应。
孙金花嘿嘿笑着。
三柱、四柱尽收眼底,脑中想的是二哥问娘要布料垫肩的时候也是这样强横,不是商量,而是吩咐和命令。
可娘竟然笑着答应了。
原来娘更吃这一套,以后他也要这样吩咐娘。
“对了,二叔一家怎么没来?”范二柱搞定了明日的伙食,抽出时间关心一下二叔。
二叔一家现在还有大木伯一家的田,并不比自家的少,他们不急?
范四柱来的路上就打听清楚了,凑上前去说道:“说上午要出去一趟,等回来了再来拉土。”
范三柱羡慕极了,“二叔家有下人了呢!同样的田,他家二十多个下人,根本不需要他们亲自来挑土。”
以往他觉得做爹娘的孩子很好,分家后越发觉得做二叔的孩子好.....
范前听到这儿不乐意了,对上儿子冷声:“他们田虽然和咱们家差不多,但是地和山林明显多多了!
还有一百多亩地要种土豆,地要耕吧?要施肥吧?要播种吧?不说施肥播种,单单就说耕地,那二十三个人就累的够呛!
现在还要挑土,你二叔他们一家子一个人不出,还不得把人累死?”
原本分家后,范进家田地都没自己多,他一直隐隐得意,结果范进将范大木的田地山林全部买了!
而原本自家四个儿子,年纪也较大,范进家打头的是两个无用的女儿,干活的人甩弟弟一家一大截,结果转头范进买了二十多个下人,竟然还全部养活了!
目前也没传出卖人的风声。
也可能是打肿脸充胖子,硬扛着。
比起力气,江河湖哪能和他们相比?
大丫二丫两个丫头片子就更不用说了,女子天生力气就不如男,怎么比都比不上!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站起活动筋骨的李武看向远处,大嗓门嚷嚷。
其他人一惊,撑着双腿站直身子,跟着李武的目光望向来路,顿时双眼圆睁,不可置信的嚷嚷:“那是驴?
好多好多驴!”
土路上延绵不绝的驴,准确来说是驴车,每头驴后面都拉着一辆板车。
强壮的汉子妇人们赶着驴车,到了不通板车的小路旁停下,拿着板车上的挖土工具走来。
“十辆驴车一头牛车!我数的可清楚了。”范小六跳了起来,激动的说道。
许老三困惑的问:“范进家不是一头牛车一头驴车吗?咋来的这么多?”
“嗐,等他们来了问下不就知道,要我说这么多头还能哪来的,当然是买的啊。”李强羡慕的道。
所有人都在看驴车,眼里的羡慕掩饰不住。
怎么可能不羡慕呢?十一头牲口,赶着牲口运土和自己拉着板车一步一步走,那可是两码事啊。
人拉一趟过去就累了,哪怕回来时空车都不行,但牲口不同,回来时不驮东西就相当于休息了。
而且牲口拉的重量也比他们多多了!
范前脸色难看至极。
二三四柱眼里有羡慕也有嫉妒恨,恨这些牲口不是自家的,恨二叔有这么多下人,大丫二丫江河湖都不用来帮忙挑土!
他们力气再大有啥用,还不是在这儿做着和二叔家下人一样的活!
冯大冯二一行人到了,汉子们和汉子们打招呼,李大妮二妮五个妇人则是和王桂芬等妇人打招呼。
“大妮,怎么一下子多了九头驴?”赵兰凑上前,兴奋的问道。
其他人竖起耳朵听。
李大妮等人被水清叮嘱过怎么说,当下笑容扬起,嗓门放大:“东家说家里活计多,买些牲口帮忙,这样我们不会太累,后面也能再接着干些别的活。”
“这些驴不少钱吧?”李大娘羡慕的问。
“那可不?老贵了!但东家说了没事,还说要是有人可以买,再买个心细的丫头给夫人打下手呢。”
张婶子惊了,“你们五个还不够打下手吗?”
“嗐,我们粗手笨脚的,哪能给夫人打下手啊,再说我们力气大,留着做田地里的农活才合适。”
张婶子一想也是,旁边的张小草双眼发亮,询问:“你们看我成不?”
她想跟着水清嫂子,挣些银钱给娘过好日子,还能学些本事!
王秋月笑眯眯打趣:“你可不成,你娘舍不得,咱们夫人是要买人的,你问问婶子舍不舍得?”
一听是买人,其他几户心动的人家顿时泄了气般。
范前心中一动。
孙金花切了声,嘀咕:“真是不知道自己斤两,这么多下人还不够使的?还要买人!也不怕折寿。”
“闭嘴!”范前狠厉的瞪了她一眼。
孙金花不知道当家的抽什么风,暗恨的闭上嘴。
周玉和郑燕一直默默关注范前一家人,见他们都听到了朝大妮三人使了个眼色。
五人找了块空地拿起锄头开始挖土。
冯大等汉子分批,一部分汉子负责挑到驴车上,一部分负责赶车去田里,等回来后再换过来,这样赶车的时候就当休息了。
一筐一筐又一筐的土,源源不断的挑到驴车上,一辆驴车装满了就先出发,后一辆顶上。
驴车来往在路上,形成长长的车队,绵绵不绝。
看着李大妮等五个妇人干活,村子上的人惊呆了!
咋比他们这群汉子还厉害!
他们挖一筐土的时间,李大妮她们已经挖了两筐,力气大的根本不像女子。
范二柱几人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脸色阴沉沉的难看极了,他们竟然被几个妇人比下去了!
不是比下去了,是踩在泥坑里!
“啥男的女的?我们五个在庄子上时,好多汉子都比不过咱们!”
“况且来了这儿后,一天吃三顿不说,顿顿都有干的,能没力气嘛。”
有妇人询问后,五人笑眯眯的回道。
范二柱几人更是咬的后槽牙都要碎了。
一群下人,竟然一天吃三顿?
还顿顿有干的!
这是啥家当啊,二叔二婶还过不过日子了,知不知道如何对待下人!
他们以为他们是吴县令吗?不不对,范大木在吴县令家也只有两顿是干的。
李大妮五人瞥了眼范前一家人,想说要是知道她们吃的是苞谷面,时不时还能搭配上白米熬的粥,白面掺着做的面疙瘩之类的,是不是要跳起来?
“东家今日去府城,买了驴和黑面,甚至还买了不少猪板油,按人数分给我们四家了。”
“我们说上次分的一坛子猪油还没怎么动呢,夫人却说这段时间要干重体力活,炒菜多放些猪油,猪油渣也能炖菜,这是单独给农忙补体力用的。”
“一想到回家能吃上肉,我们浑身都是劲!”
“东家还给我们每家分了好多只鸡鸭鹅,东家说了,肉不一定能天天吃上,但蛋还是可以做到的。
咱们东家真是好到没话说!”
“外面怕是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了,东家说了以后干的好,还有奖赏。”
......
范前一家人听着那边欢快的聊天声,只觉得明日的卷饼也不香了。
猪油渣,猪油,鸡鸭鹅,还有蛋!这些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
尤其猪油渣和猪油,那可是实打实的油水,炒个菜放上一勺子猪油,菜里都有肉味,香的不得了。
要是用猪油拌饭,那滋味.....范二柱三人猛地咽口水。
范前深吸一口气,不吐不快:“爹爹有个主意,说给你们听听如何?”
范二柱三人抬眼望向范前。
爹能有什么好主意?
不会是想问二叔借驴车吧?但以往也借过,根本行不通啊。
“是关于招弟...”
水清看着范进将黑面一袋袋的搬到粮仓里。
这个粮仓不是他们自己存放大米白面的那个,而是靠近院子门存放土豆的大粮仓。
白满善运走了一半的土豆,村子上人用苞谷面换走了一批,如今空出来一大半的空地,用来摆放上千斤的黑面绰绰有余。
范进没让水清动手,一个人将黑面搬到粮仓再一一码放好。
空地很大,他没有往上摞,只摞到脖颈处,这样等搬给大哥的时候也方便。
是的,这批黑面不是买来给自家人吃,而是给大哥准备的。
也不是白送给大哥,而是从大哥手上换招弟——不能让大哥将招弟卖给人牙子,灾年,能买人的地方尤其是买女孩儿的人家,除了青楼窑子就是老光棍。
八岁的女孩儿,想要从这两个地方逃出生天基本不可能,而即便逃出去了也举步维艰,外面如今为了一口吃食就能打的头破血流,汉子们存活下去尚且艰难无比,更别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