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4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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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赫又开始意识昏沉,想努力听清纪云蘅的声音,却又无?法?集中精神。他实在不想再昏过去吓到胆小的纪云蘅,但目前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只能最?后撑着一丝清明,轻声道:“纪云蘅,去睡觉吧。”
纪云蘅说自己不困也不累,不想睡觉,说着说着就发现许君赫又闭上了眼睛,她吓一大跳赶忙伸手过去在他鼻息处探了探,感觉到他的呼吸还在,便稍稍稳了下情绪。
她又跑出屋子去找盛彤,带着人来看?了看?许君赫,确认他是?又晕过去了,不由得又开始担心。可纪云蘅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能撑到这个时?候便是?极限了,她双眼昏花,整个人开始站不稳,走两步就摇晃起来差点摔倒。
盛彤这回没有再温柔地?劝阻,而是?有些强硬地?把她带去了旁边一个小一点的房间里,让她躺上去睡觉,“这是?平日里用来招待留宿的客人的屋子,不过被褥都是?干净的,姑娘别嫌弃,将就着睡吧。”
纪云蘅还是?非常固执,想要爬起来去找许君赫,结果就被盛彤按着肩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纪云蘅说什么也不肯从许君赫身边离开,就是?不放心许君赫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化,只有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许君赫,看?着他的状态一点一点地?变好,仿佛才会心安。于是?她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宁,断断续续的梦中她看?见?了遍地?的尸体,也看?见?滔天的火焰,时?而是?母亲临终前落下的那滴泪,时?而是?许君赫重伤后朝她投来的目光,在变化多端的梦境里,纪云蘅一直试图抓住什么,却总是?落空。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像是?再一次被丢下。
“砰”一声闷响,将纪云蘅猛地?从杂乱的梦境中惊醒,她眨了眨困倦的眼睛,只看?见?了一片漆黑的屋顶,而后骤然回神,动作很快地?下床穿鞋。
等她推门出去时?,就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山间起了大风,扑面而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盛彤听见?开门声,便走出来对她道:“吵醒你?了?方才我没关好门,让风给吹响了,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纪云蘅摇了下头,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的精神略微有些恢复了,转头又瞥见?另一个屋子里亮着灯,便问道:“良学如何了?”
她走了几步,推门进去,就看?见?朱彦正坐在床榻边上,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针,对着许君赫的伤口处来回穿线。她一下顿住,整个人愣在门口。
许君赫半个腰身都是?血,在烛火的光照下显得无?比刺眼,他躺着没有半点动静,这模样足以?把纪云蘅吓个半死,眼眶瞬间红了。
“这公子的伤口又裂开了,彦哥说光靠药不成,得把伤口缝起来。”盛彤软声安慰道:“不打紧的,彦哥给自己缝过几次,能掌握分寸。”
纪云蘅进了屋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许君赫的脸,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强忍着的眼泪总是?反复地?涌出。
好在朱彦下手利索,没等许君赫的血流得太多就将伤口缝了起来,再往上覆了药,包扎。
他洗手的时?候道:“要时?刻盯着,伤口一旦再出血,就要换药。”
纪云蘅哑着声道谢,说:“我来看?着他吧,你?们去休息。”
原本?夫妻俩是?打算分房而睡,让朱彦夜间与许君赫睡在一起,盛彤则与纪云蘅睡在客房。但纪云蘅十分坚持,不愿再离开许君赫,于是?夫妻俩没再劝,回了客房休息,让她夜间有什么事就直接去喊人。
纪云蘅再三道谢,将人送出门后就去打了水,自己先?洗漱干净,随后又端了盆水去屋中,给许君赫身上的血污擦去。
纪云蘅端着一盆血水出去,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流那么多的血,非常害怕许君赫在她没注意到的哪个瞬间断了气?息,所以?回去之后她脱了鞋爬上床榻,在里面挨着许君赫侧躺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屋中寂静下来,窗外?除却偶尔呼啸的风声之外?,其他时?候都没有别的声音,因此在离得这样静的情况下,纪云蘅能听见?许君赫微弱的呼吸声。
她用手贴着许君赫的脖子摸了摸,感觉他比之白天已经降温许多,又把轻薄的被褥往他身上拉了拉,掖一掖被角,小心翼翼地?忙活一番,这才躺下来消停。
纪云蘅到底是?没有休息好,只盯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意识模糊,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只是?屋子里太安静,她刚眯了没一会儿,就猛地?惊醒,匆匆忙忙地?坐起来,掀开薄被将耳朵贴上许君赫的胸膛,去听他心腔之下缓慢跳动的心脏发出的声音。
咚咚,咚咚。
纪云蘅听到这声音,才安心地?躺下来,下意识摸到他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死人的手是?没有温度的,许君赫的手心却还炙热,纪云蘅这样牵着,就能时?时?刻刻确认许君赫的鲜活。
纪云蘅没一会儿就又睡了,只不过她睡得并不安宁,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模样,只要外?面稍微传来什么响动,她就会被立刻惊醒,然后坐起身去看?许君赫,趴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再去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流血。
蜡烛在不断地?燃烧,将时?间拖得老长?,平日里眼睛一闭一睁就能过去的夜晚,在此刻变得相当难熬。
纪云蘅都不记得自己爬起来多少次,有时?候在眯着眼睛打盹儿时?梦到许君赫浑身是?血的模样,她又马上被吓醒,对着许君赫查看?一番,确认他状态还算好才会松一口气?。
一整个晚上,纪云蘅都在这种提心吊胆中度过,直到天色将明,窗子隐隐透进来天光,她才牵着许君赫的手,脑袋抵着他的肩膀睡去。
一大早朱彦就出门了,要将打的猎物?带去城里售卖,盛彤则做了饭,等纪云蘅出来时?,又给了她一身干净的衣裳,让她去浴房沐浴换上。
纪云蘅昏昏沉沉地?洗干净身体,换上了素朴的裙装,将长?发随意地?用发带扎起来,衬得一张白净的脸分外?好看?。
她忙活完这些后,就捧着碗去了许君赫的床头,半步不肯离开。
盛彤进房里检查了一下许君赫的伤口,笑着道:“果真是?年轻人恢复得快,今日瞧着这公子的气?色都比昨儿好多了。”
纪云蘅听后就伸着脖子张望,一边喝着粥一边盯着许君赫的脸,心想他的气?色好很多了吗?
盛彤又道:“今日彦哥进城,我叮嘱了他买些好的药,回来给这小公子换上,应该会好得更快。”
纪云蘅连连道谢,为表达心中的感激,又把那根玉簪给送出去,盛彤却推拒着不要。
两人闲聊了两句,盛彤看?着她笑道:“当初彦哥上山打猎,追着一只貂进了深山,回来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那几日我跟你?一样,都是?守在床头寸步不离的。”
纪云蘅没听明白她话里有话,只道:“伤势能够恢复真是?万幸。”
“可不是?呢。”盛彤在她旁边坐下来,又道:“其实我最?能懂你?的心情,当初我爹娘不准我与彦哥往来,还一度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肯叫我出门。”
纪云蘅道:“你?们两情相悦,为何还要被阻拦?”
盛彤道:“我爹娘觉着彦哥没什么本?事,空有一身力气?做不成大事,就不准我与他往来,想将我许配给隔壁村的秀才。后来彦哥知道了,便砸了门锁将我救出来,我就跟着他来了这里。”
纪云蘅听得认真,本?能地?将手摸索过去,牵住了许君赫的手,问道:“那后来你?爹娘又把你?抓回去了吗?”
“没有,彦哥把以?前攒下的所有家当都给了我爹娘,他们收了银子,就说从此不再认我这个女儿。”盛彤叹了一口气?,眼睛不经意地?看?见?了两人窝在一起的手,笑着道:“你?们呢?都是?泠州城里的人吗?”
“我是?泠州的,但他不是?,他从京城来。”纪云蘅回道。
“京城呀!”盛彤吃惊道:“那地?方跟泠州隔了千里,可远着呢,难怪你?爹娘会……”
她欲言又止,纪云蘅也没有追问,只平静道:“我爹娘已经死了。”
盛彤赶忙愧疚地?说抱歉,又问:“那他可会留在泠州?”
纪云蘅望着许君赫沉睡的侧脸,心道皇太孙怎么可能会一直留在泠州?他总是?要回京城的。
盛彤见?状,心里又开始猜些别的,拍了拍纪云蘅的肩膀,轻声道:“京城和?泠州隔得太远了,那地?方达官显贵多,娶妻多是?门当户对,倘若他爹娘不同意,你?也未必有什么好日子。”
“他爹娘……”纪云蘅怅然道:“也过世了。”
如此聊着,纪云蘅突然觉得她和?许君赫是?这史上最?可怜的人了。
盛彤听后也不再多言,她昨日见?许君赫就觉得难掩贵气?,恐身份不凡,今日又听说他来自京城,猜测是?什么世家子弟。名门望族里的门道多,哪里是?他们这种村野里的人能够揣度的,于是?温声安慰了纪云蘅两句,就没再多言,退出了房间。
纪云蘅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许君赫的嘴唇干裂,就取了水用指头沾湿,往他唇上轻轻点着。其后也坐不住,给他擦了擦脸和?手,掀开被子瞧了瞧伤口处,又熟练地?趴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许君赫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他感觉到胸膛上趴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脑袋。长?发散在他的身上,耳朵往他心口处贴,纪云蘅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纪云蘅……”许君赫动了动唇,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她一下子抬起身,充满惊喜的眸望着许君赫,“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想不想喝水吃饭?哪里不舒服?”
纪云蘅俯身趴在许君赫的头边,问了一连串的话,许君赫都没有回答,停了好一会儿才重复道:“你?方才趴在我身上,是?想干什么?”
纪云蘅眼眶红红的,手指揪着他身边的被褥,说:“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声。”
“你?怕我死了呀?”许君赫眼中有一丝笑意。
她眼睛一眨,又哭起来,觉得许君赫特别恶劣,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天一夜里她有多提心吊胆,多害怕,一醒来就知道取笑她。
许君赫见?那些眼泪像是?流动的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纪云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落下来,他抬手往纪云蘅的脸上抹了泪,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死吗?”
许君赫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自然不知道自己起了高热,又裂了伤口,熬过一天一夜的疼痛之后,他这次醒来显然要比先?前有精气?神些。纪云蘅抠着他的掌心,说:“你?先?前不好,流了很多血,伤口也一直愈合不上。”
“是?这些药不好。”许君赫说。
“彤姐的相公今日进城了,会给你?买好的药。”
许君赫沉吟片刻,而后道:“拿点水给我喝。”
纪云蘅赶忙去找盛彤,倒了杯温水给他,扶着他坐起来喝了之后,他就有气?无?力地?倚在纪云蘅身上,说道:“你?将这屋子的主人请进来,我与她说几句话。”
正好也不用纪云蘅出去喊,盛彤端了碗稀米粥进来,让许君赫多少吃点东西。
纪云蘅知道他肩膀有伤,很自然地?接过碗去喂他。许君赫倚着床头,对盛彤道:“多谢你?们出手相救,保下了我这条命。”
“不必客气?,纪姑娘已经对我们说过很多句谢谢了。”盛彤笑道。
“冒昧打扰实非我们本?意,只是?眼下情况特殊,所以?我们可能要在此暂住几日,不过我们对身份不作隐瞒。”许君赫说话很慢,难掩眉眼间的虚弱,道:“我姓许,自京城而来,当今皇帝是?我祖父。她姓纪,泠州人士。”
盛彤一时?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她从许君赫的气?度和?方才纪云蘅说他是?京城人中已经推断出许君赫或许身份不凡,却没想到竟高到了天边去,是?堂堂皇孙。而来到泠州的皇孙只有一个,是?储君皇太孙。
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匆匆行礼,“民妇有眼不识,不知是?太孙殿下。”
纪云蘅赶忙放下碗,去将她扶起来,“彤姐,你?快起来。”
许君赫淡声道:“不必如此,你?们是?我救命恩人,待我好了之后定会重谢。”
盛彤神思恍惚,被扶起来之后也紧张的双手不知道怎么摆,不敢抬头与许君赫对视,只一个劲儿道应该的应该的。
接着又听他说:“不过在我伤好之前,还请你?们暂时?隐匿我们二人在此处的消息,倘若遇上有外?来人在此处搜寻,还望你?们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盛彤没敢问其他的,只满口答应,待许君赫简单交代了这两句之后,才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纪云蘅给他喂着粥,低声问,“何必告诉彤姐这些呢?”
“瞒不住,她丈夫进了城,应当能看?见?寻找我的告示。”许君赫慢声道:“况且这里离杜家山庄不算远,皇叔迟早会搜到此处,提前告知他们一声,待人来了我们也好躲起来。”
“要去别的地?方吗?”纪云蘅问:“藏远一点。”
“我现在这样子暂时?走不了,且先?等个几日。”许君赫顿了顿,问:“东西还在吗?”
纪云蘅点头,“我一直贴身收着。”
许君赫一口一口将粥给吃完,盯着纪云蘅的脸看?,发现她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散,“晚上有没有好好睡觉?”
“睡了。”纪云蘅含糊地?回答,起身将碗拿出去,回避许君赫的追问。
好在他精神没那么足,吃过东西之后又睡过去。纪云蘅在他边上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让盛彤也惊叹不止。
傍晚的时?候朱彦回来,果然带回了城中到处张贴了寻皇太孙的告示的消息,官府派出了很多人在泠州周围的村落里搜寻,盛彤便将白日里许君赫醒来之后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了朱彦。
朱彦听后又不大放心,去山下的村子里打听了一番,回来时?告诉纪云蘅前头几个村子还没有被搜查,恐怕明后两日就会轮到这里了。
他们的屋子在半山腰,不大容易被人看?见?,若是?真有人搜来了,可以?躲进地?窖中。
暂时?解决了这个难题,许君赫的情况又好转,纪云蘅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间许君赫又醒了一回,自己下了床,回来之后喝了点水,吃了些东西,又躺回去。他伤口隐隐出了血,纪云蘅给他洗脸擦手的时?候顺道换了药,直到天黑才处理好。她点上一根蜡烛,脱了鞋爬到床榻里面,挨着许君赫睡下。
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牵住他的手。
夜间许君赫被伤口痛醒,怎么也睡不着,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就看?见?纪云蘅靠着他的肩膀处,似乎睡得正香。许君赫不知道纪云蘅在夜里的时?候会这样安静地?睡在他身边,像是?绕着竹架生?长?的葡萄藤一样,表现出了一副依靠的模样。分明受了重伤的人是?他,可纪云蘅却看?起来更为脆弱,好像许君赫这会儿发生?个什么不好的意外?,她就会立即被击溃。
许君赫被疼痛折磨的烦躁心情在这会儿得到了缓解,他看?着纪云蘅的侧脸,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离远一些,看?得更清楚。谁知就这么轻轻一下,纪云蘅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猛地?睁开了眼睛,匆匆忙忙地?去看?许君赫。
她神色一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困倦道:“你?怎么醒了?”
许君赫还在心中讶异她的反应,嘴上答道:“伤口疼,睡不着。”
纪云蘅放下了揉眼睛的手,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太过用力,眼圈红彤彤的,在烛光的照映下像是?蒙了一层湿润的晶莹。她凑过来轻声问,“什么时?候?你?疼很久了吗?你?觉得难受为什么不叫我?”
“没,就刚醒。”许君赫盯着她的眼睛,这才察觉纪云蘅的情绪更加破碎,问道:“你?怎么了?”
纪云蘅不说话,掀开被子去看?他的伤口,见?上面没有血迹,又给他盖上。
“佑佑。”许君赫用很轻柔的声音唤她。
纪云蘅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许君赫的手臂上。许君赫心疼,牵着她的手,“哭什么?”
“我难受。”纪云蘅凄凄道。
许君赫赶忙问:“哪里难受?是?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
纪云蘅捂着心口说:“这里。”
许君赫愣了一下,继而轻笑着说:“为什么难受,心疼我呀?”
纪云蘅并不想与他说笑,低声说:“我睡不好,总是?做很可怕的梦,我一闭上眼睛就想马上睁开看?你?,有时?候在梦里看?见?你?全身都是?血,我的心口就很疼,疼得马上就醒来了。”
许君赫就问她,“是?因为睡不好?还有别的时?候难受吗?”
“还有你?发了高热,伤口裂开需要缝合,总是?睡着醒不来的时?候。”纪云蘅抚平心口,好像呼吸困难似的,大口呼吸了两下,“现在好多了。”
许君赫说:“你?不是?说人总有死的时?候,我死不死的,你?又阻挡不了。”
纪云蘅听着他张口闭口就是?个死字,心里也跟着难受,趴下去将脑袋凑近他,用商量的语气?认真道:“你?别死,我没有那么多可以?失去的了。”
许君赫故意道:“我是?你?的东西吗?怎么我死了对你?来说就是?失去呢?”
纪云蘅撇着嘴沉默,思考了一会儿说:“对我来说就是?失去。”
“那将来我回了京城,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睡不好吗?”许君赫看?着她的眼睛问:“这对你?来说,算不算失去?”
纪云蘅移开了目光,似有些闪躲。
她知道许君赫不可能留在泠州,等事情一完他就会回去,将来许多年他可能都不会踏足此地?,而她留在这里,将再也不会见?到良学。
这怎么就不算失去呢?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对许君赫说:“那我也去京城好不好?”
许君赫嘴角轻弯,忽然伸出手将她的腰身揽住,往身边带了带,而后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她的眉心,眼角,对着她脸颊亲了又亲,像是?爱不释手。
纪云蘅的耳朵到脸红成一片,只缩了缩脖子,却顾及着他的伤口,连推拒的力道都没有,乖乖让他抱着亲。
许君赫在她柔软的唇上又舔又咬,厮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松开,说道:“纪云蘅,你?就这么喜欢我,还要跟我去京城。”
纪云蘅舔着唇,刚想说话,耳朵处又落下许多轻柔的吻,灼热的吐息缠着耳廓,就听许君赫又低声说:“既然你?那么想去,那我也只好答应了。”

许君赫终归是年轻,身强体壮的,恢复能力一等一的强,隔日一早就能下床走路了。
他还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上朱彦的衣裳。
纪云蘅总是担心他伤口?崩裂,一双眼睛忍不住频频往他腹部瞟。
许君赫见了,便起了逗弄之心,抓着纪云蘅的手往腹部按,“摸摸有没?有裂开。”
纪云蘅吓得?用力抽手,又怕自己的力道太大,扯动了他的伤处,急道:“不要闹!”
许君赫吃吃地笑她。
盛彤一出?来?就?看见二人站在檐下打闹,上前道:“二位醒了?我锅里熬了粥,都吃点吧。彦哥说许公子的身体还处于?虚弱时期,不能吃荤腥,我就?做了些清淡的,二位莫嫌弃。”
纪云蘅忙道:“彤姐能给我们?做饭已经够好了,多?谢。”
昨日朱彦从城中带回来?的药起了效用,许君赫的脸色瞧着就?好了许多?,虽然?伤口?还时不时地疼着,但至少不会再昏迷。他挨着纪云蘅在桌前坐下来?,因腰背无法弯曲,也学着她将碗捧起来?,小口?地喝着。
许君赫向来?对入口?的东西极为挑剔,往常御厨做的满汉全席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能让人撤了重做,所以盛彤这里的粗茶淡饭对他来?说仅仅果腹之用,毫无半点美味可言。但昨日醒来?时,他分明记得?纪云蘅手里端着的那?碗稀米粥非常香来?着。
用过饭后,许君赫就?坐在檐下晒太阳,纪云蘅则是将那?些被?血濡染的被?褥抱了出?来?,跟盛彤说要去洗。盛彤听后大惊,赶忙将她手里的被?褥抢下,说怎么能让客人做这些事。纪云蘅只是觉得?麻烦了人家却又什么都不做,这样白吃白喝她良心难安,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盛彤便把?今日所用的碗筷给了她,让她清洗。
许君赫见她蹲在院子里打水洗碗,湿了衣袖,便微微扬高声?音,哎了一声?。纪云蘅的小耳朵十分灵敏,立马就?听见了,放下碗筷起身,紧张地来?他面前,“良学,你?是不是伤口?难受?”
许君赫点头,说道:“疼得?厉害。”
纪云蘅无措道:“那?、那?要不要给你?换药?”
“换药也不能止痛啊。”许君赫道:“再说今早起来?不是刚换过。”
她没?有处理伤痛的经验,转头要走,“我去问问彤姐,她肯定知道怎么办。”
许君赫当即喊住了她,“不必,你?别走。”
她停下要走的脚步,转头询问地看着许君赫。
许君赫理所当然?道:“你?坐在这里跟我说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那?等我把?碗洗完可以吗?”
许君赫摇头,“就?要现?在。”
纪云蘅一时犯了难,面露犹豫。许君赫轻叹一口?气,低着眸往她双手上看了一眼。四月的井水极其冰凉,将纪云蘅白皙的双手冻得?通红,指关节尤其红得?厉害,被?打湿的双袖又挽得?高高的,露出?一双纤细易折的腕子。
许君赫伸出?手,虽没?有说话,但纪云蘅似乎看懂他的意?图,迷迷糊糊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入手果然?凉冰冰的,许君赫将她的手指在掌中又揉又捏,不满道:“小冰棍。”
纪云蘅的手很快就?被?搓热了,指甲修剪得?圆润的指头在掌中轻轻刮过,痒得?她蜷缩了手指,倒像是将他的手反握住一样。
盛彤走来?恰好撞见这一幕,或许当事人并未察觉,但从旁人的眼中看去,两人就?好像泡在浓情蜜意?里一般。她笑着开口?:“我就?说纪姑娘这模样瞧着就?不像是干这些粗活的,东西放着我来?就?是,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帮忙。”
纪云蘅听见盛彤说话,惊慌地回头,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谁知许君赫握得?很紧,几次用力都没?能抽出?,只好用侧了侧身子遮挡。
许君赫佯装不知,故意?将她的手捏得?死死的,语气很淡,“劳烦你?们?了。我们?虽然?暂住在这里,但也不是白吃白喝,等我伤好了都会一一付上报酬。那?些被?褥上的血迹难洗,为了不留下破绽,还请你?们?直接拿去烧了就?是。”
盛彤平日里没?做过什么销毁证据的活儿,一时给疏忽了这点,忙道:“好,我现?在就?去。”
“灰烬也别留下。”许君赫又道。
盛彤应了几声?,抱着带血的被?褥出?了门。
纪云蘅想去帮忙,却被?许君赫拽着不让走,只得?目送了她离去。她在许君赫身边坐下,说:“我们?既在这里打扰他们?,无端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帮些忙也是应该的。”
“帮忙不是让你?的手泡在冰水里。”许君赫揉着她的手指淡声?道:“你?别管了,待我伤好了后,自会帮他们?。”
纪云蘅没?再说话,只觉得?阳光晒在身上异常舒服,半山腰的风不冷不热,正是最好的四月时节。她的心情出?奇的好,或许是因为看见许君赫正以非常快的速度恢复着,又或者是她昨夜与许君赫说了那?些话,心里有一块地方落到了实处,踏实了。
好像同生共死之后,无形中两人的关系比从前更为亲昵紧密了很多?。
她眯起眼睛,有些懒洋洋地靠在许君赫的手臂处,没?多?久就?睡过去了。许君赫低头看着她,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露出?的半边脸颊白皙细腻,怎么看都是漂亮的。许是村中的女子大多?都要做活,没?几身颜色鲜亮的衣裙,所以拿给纪云蘅的这套裙装是灰蒙蒙的青色。可就?算是这样的衣裳,套在纪云蘅的身上也难掩她的姿容,一颦一笑都动人。
许君赫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刚一动就?感?觉到疼痛,才想起自己的另一边臂膀是受了伤的。
他低着头看纪云蘅,一时入了神,忽而听得?“嗖”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晴空。许君赫身形本能地一动,一抬眼就?见一支羽箭凭空而来?,砰的一声?钉入了墙上,发出?闷闷的声?响,箭尾处挂着一个白色的布条。纪云蘅一下就?被?惊醒,吓得?坐直身体,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什么声?音?”
许君赫神色凝重,眼眸也充满锐利,继而撑着椅子站起来?朝羽箭飞来?的方向看了看,没?见到任何人影。他走到箭的旁边,见那?羽箭入墙足有三寸左右,心知这射箭之人想必有着极为厉害的身手,若是方才这一箭冲着他脑袋来?,他哪还有命活?
纪云蘅也赶忙跑来?,一边将许君赫扶住一边惊讶道:“又是这箭?”
“又是?”许君赫望向她,“你?先前见过?”
纪云蘅点点头,然?后将许君赫扶着回了座椅上,自己去拔墙上的箭,说道:“你?还记得?那?次你?在染织坊遇难之事吗?当初也是像现?在这样,有一支箭钉在小院的墙上,上面挂着的布上写了字,说你?在染织坊遭遇危险,姨母就?去报了官,我跟他们?一起去找你?。”
许君赫沉默一瞬,想站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发出?剧烈的疼痛,下意?识捂上腹部,“这箭你?能拔得?下来?吗?”
纪云蘅费了一番力气,两只手齐齐上阵才将箭给拔下来?,摘下了箭尾的布条展开一看,只有两个字,“速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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