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4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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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赫冷着脸看着,一言不发。
邵生看着纪云蘅,见她双眼红着,似惊魂未定,想来是今晚受到?不小的惊吓。但人没事,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他叹一口气,而后道:“上?回跟你一起去了裴府之后,我想起了裴老?爷曾经收养孤儿的旧事,多方打听才?知道裴老?爷曾经将那些孩子都安置在这里。他生前就?希望那些孩子能够安心念书将来登科及第,为国之栋梁,如此美好的愿景却因为裴氏获罪而夭折,我为他大善之心折服,便来了此处缅怀他。”
纪云蘅听得发愣,没想到?邵生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心里敬仰裴延文。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许君赫语气相当不耐,“不止吧?”
几人转脸,同时看向许君赫。见他臭着一张脸,冷声说?:“我派人查过你的身世,你是八岁时被你爹娘带到?现在居住的村落里,那年正是裴氏获罪的两年后。在八岁之前,你们又?住在何?处?”
他靠在身后的床柱上?,又?道:“你先?前去裴府,曾对皇叔说?你村中有?个被裴延文收留的孤儿,你与他关?系交好,说?明一早你就?知道裴延文的事迹,为何?等到?去了裴府之后你才?想着找来缅怀?”
邵生露出惊讶的神色,那日许君赫分明不在城内,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更没想到?许君赫竟然派人去他的村落里探查得这么仔细,苦笑道:“我不过一个小小人物,也值当太孙殿下费周折去调查。”
“你说?谎的时候喜欢真?假参半,但信不信你,我自?有?判断。”许君赫漠声说?:“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语气里藏着戾气和敌意,仿佛是要确认邵生的立场,倘若他说?不出让人满意的回答,许君赫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纪云蘅看在眼里心中也着急,便对邵生道:“邵生哥,还请你如实相告。”
邵生与许君赫对视,并无怯意,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道:“我确确实实是来缅怀的,此话没有?作假。我是十多年前被裴老?爷收留的孤儿之一,当初裴氏生变,宅中的夫子听闻风声便收拾东西逃跑,我是那些孩子里较为机灵的,也跟着跑了。后来我才?听说?当初与我一起被收养的孩子大多都死了,也有?几个逃走,但至今下落不明。后来我在逃跑的路上?遇上?了现在的养父母,他们也正逃难,就?收留我为义子,来到?了现在所住的村落。”
房中寂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随后许君赫率先?开口,“可有?证据?”
邵生点头,来到?墙边,半弯着腰往墙上?蹭了几下,指着道:“这是当初我居住的屋子,当时年幼,我在墙上?刻了我的名?字。”
许君赫与纪云蘅一同走过去,往那地方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了模糊的字迹。因年岁实在太过久远,墙上?许多地方都有?脱落,这名?字自?然也没有?那么清晰,只?能勉强看见一半稚嫩的字体,隐隐约约是“邵生”二字。
“原来如此。”纪云蘅用指尖在那两个字上?摸了摸,像跨越了十多年的光阴,触碰到?了当年被收留的那些孤儿。
邵生又?是一声长叹,“我本没打算将此事告诉谁,毕竟往事都已?经过去,现在我只?想好好念书考取功名?,报以裴老?爷的恩情,只?是想起旧事还是难免伤怀,就?来了此地住上?几日。”
“那这么说?来,你见过裴老?爷?”纪云蘅扭着头问他。
邵生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笑着说?:“你应当叫舅舅。我自?然是见过的,裴老?爷心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许多东西来宅中看我们,吃的玩的都有?。”
“那……”纪云蘅想了想,“那你见过我外祖父吗?就?是他们说?的裴大人,还有?裴家的其他人。”
邵生点头,“有?些见过,有?些没有?。”
两个人肩挨着肩靠在一起,从背影看显出几分亲昵,尤其是邵生的手还搁在纪云蘅的脑袋上?。
许君赫的眼神化作一把刀,往邵生手背上?扎了几下,见纪云蘅心情不佳,这才?压着一口气没有?发作。而后他直起身,转头朝外走,对薛久道:“你随我来。”
薛久应声起身,走出门时顺手将门给带上?,两人站在门口,被月色笼罩。
“殿下相信吗?”薛久问。
“墙上?的字迹可以作假,但岁月留下的痕迹无法作假。”许君赫似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只?淡声道:“你先?前所说?的东西在何?处,带我去看。”
薛久看着面前的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还没完全长出成熟男人的模样?,脸生得极其俊俏,眉眼间总隐隐藏着少年人的轻傲。这样?的人让人第一眼看去,总会觉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则皇帝亲自?培养的储君,再如何?也不会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薛久这些年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很多人他看一眼就?能猜出本性如何?,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面对许君赫,他很难琢磨出什么,薛久干脆不想,耸了耸肩,掏出火折子,在前面带路。
这座宅子十分宽敞,约莫是收留了很多孩子的缘故,卧房极其多,一间挨着一间,排成三排,与寻常的住宅规格不大相同。除却邵生住的那个房屋之外,其他的屋子基本没有?完好的,在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之后破败不堪,又?正值春分,野草疯长,薛久找起来颇为费劲。
幸而他先?前做了记号,来回转了几圈后就?找到?了地方开挖。埋得深,但是薛久力气大,干活也利索,没多久就?挖出了个大坑,将自?己以前埋的东西翻出来。
许君赫在旁边站着,月色洒下皎皎银光,他百无聊赖,时不时转头朝着纪云蘅所在的屋子方向看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总是忍不住扭头。
薛久挖出东西,捧着盒子来到?他跟前,一把就?将上?面挂着的锁给扯断了。盒子掀开,里面是一块旧布包着,薛久直接拿出来扔掉盒子,将布给揭开,捧着给许君赫看,“就?是这个小玩意儿。”
火折子的光不算明亮,但与月光叠在一起,勉强起到?照明的作用。许君赫低头望去,就?见那块灰扑扑的布上?是一颗枣子般大小的珠子,圆滚滚的,在夜色中散发出莹润的光芒,像是漫天夜幕上?的唯一的那一轮月亮落了下来,即便是在这样?的一块破布上?,也难掩其熠熠光辉。
许君赫低眼看着,缓缓吐出三个字,“夜明珠。”
薛久笑了笑,“还是太孙殿下识货,这东西拿出去,别?人只?当是假的珍珠。”
夜明珠是西域至宝,可遇不可求,在裴氏被抄家之前,国库里只?有?三颗,但比眼前的这个要大上?不少,是大晏的镇国之宝。
但那年从裴氏抄出了五颗夜明珠,许君赫还把玩过,与眼前这个大小一致,他瞬间就?明白了薛久先?前所说?的话中之意,抬眼看向他,“一共有?六颗,你拿走了一颗?”
“不错。”薛久道:“我这人打小心眼就?多,万事都要留个后手,虽说?当年我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想干票大的,但那趟镖实在蹊跷,我心里没底,就?在走镖的路上?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取了一颗方便携带的东西。”
他将夜明珠在手掌中颠了颠,玩味一笑,“一开始我以为是珍珠呢,谁知道晚上?这玩意儿发光,吓我一跳。”
“铁水封的箱子,你也能打开?”
“殿下,我们又?不是生来锦衣玉食的少爷,自?然要有?吃饭的本事。”薛久笑道:“也是我年轻那会儿还有?良知,换作现在我指定全给打开翻看个遍,早知道里面有?那么多宝贝,我就?带着远走高飞了。”
许君赫冷笑,“当初从裴氏抄出来的宝贝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一旦流于民间必定会被追查,他们都不敢出手,你有?什么能耐变现。”
不过夜明珠世间罕见,为了构陷裴氏,他们也算是下了血本。
一套珠子的大小,做工以及质地都是完全相同的,以前国库里的三颗夜明珠就?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分毫不差,夜间发光时隐隐泛着紫光。后来从裴氏那里搜出的夜明珠发出的光则稍微偏黄,正与薛久手中这个一样?,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珠子与当年那五颗是同一批。
许君赫将夜明珠拿走,说?道:“你想为裴氏翻案?”
薛久道:“从前想过,后来见到?佑佑就?没想了,不过今日过后怕是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许君赫面无表情,“她有?名?字,叫纪云蘅。”
薛久哈哈一笑,“但是丫头让我叫她佑佑呢。”
许君赫:“呵。”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夜明珠足以证明裴氏的清白,只?是当初押镖的人都死了,长夜镖局也决心自?毁,就?算夜明珠能证明当年是有?人陷害裴氏,也无法证明谁是幕后主使。
许君赫回到?房内,纪云蘅与邵生还在闲聊,正说?着当年他在宅中念书的一些事。见许君赫进门,邵生站起身,对他道:“殿下,我知道你们想为裴氏翻案,能不能让我也参与?”
许君赫脚步不停,走到?桌边,将纪云蘅脱下的披风拿起来,声音平淡地问:“你能做什么?”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邵生道:“裴氏于我有?恩,此恩不报,我此生难安。”
“那你怕死吗?”许君赫问他。
不知为何?,邵生突然在这一瞬想起了当初在郑褚归手里偷文书时与迟羡正面相撞的场景,那个一身血腥气味的人站在黑暗处,问他:“你也怕死吗?”
邵生当然是怕死的,而且怕得要死,他却道:“若为裴氏死,荣幸之至。”
许君赫没再说?话,而是冲纪云蘅招手,示意她要走了。
见他反应平淡,邵生以为他对自?己的真?心话不屑,于是又?争取了一下,说?道:“我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先?前郑褚归的文书,是我偷到?的。”
“我知道。”许君赫道。
邵生又?道:“我当时从郑褚归的书房出来时,遇见了他身边那个迟大人,从他手底下逃生了。”
许君赫的脚步一顿,站在了那里,偏头看向邵生,语气又?慢又?重?,满怀疑问:“你从他手底下逃生?”
邵生没有?说?谎,因此坦荡地点点头,“绝无半句假话。”
许君赫的神色瞬间有?些不对了,他看着邵生,眸中浮上?深意,半晌,又?很轻地笑了一下,“有?意思。”
邵生被他看得脊背发凉,“殿下何?出此言?”
许君赫没有?回答,而是道:“你若不想死,今夜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日后别?再来了。”
邵生方才?听说?了纪家的事,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打算跟他们一起离开。
几人走出门时,邵生对纪云蘅道:“我的马车停在后面,更深露重?,你与我一同乘马车回去吧。”
许君赫老?远就?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回头看纪云蘅,没有?说?话。
纪云蘅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点头应好。
她奔波一夜未眠,这会儿早就?困了,几个哈欠一打眼皮子都撑不起来,自?然骑不了马,跟邵生一起坐马车才?是最好。
只?是她想要回头与许君赫说?一声时,已?经看不见人了。
纪云蘅没在意,爬上?邵生的马车,没多久就?在颠簸中睡去了。邵生为了让她睡得舒坦些,将自?己的衣裳包袱垫在她的头下,用腿挡了一下,免得她滚下座椅。
直到?马车悠悠停下,邵生倾身过来将她唤醒,纪云蘅才?从浓重?的困意里睁开眼。
没休息好自?然是满眼的红血丝,纪云蘅一直在揉眼睛,下马车的时候眼圈红彤彤的。
邵生跟着下来,将她的手拿下,“别?揉了,当心给眼睛揉坏。殿下说?要纪家被烧了大半,东西也砸得一干二净,只?能暂时带你回山上?的行宫,你去了后好好休息,我明日去找你。”
纪云蘅困得不想说?话,懒懒地点了点头。
邵生道了别?就?回了马车上?,纪云蘅转身往行宫走,远远好像看见许君赫站在行宫门口,但还不等她与人对上?视线,许君赫就?转身进去了。
她跟在后面,去了许君赫行宫时,见许君赫坐在殿中不知道低头在看什么。
“良学。”纪云蘅站在殿门处,说?道:“可以让人给我烧些热水吗?”
许君赫没有?抬头,反倒是荀言快步上?前来,低声道:“纪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去沐浴就?是。”
纪云蘅点头,跟着荀言去了洗浴殿。
行宫里的东西向来备得齐全,更何?况纪云蘅还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有?她专用的洗浴偏殿,里面的香胰和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纪云蘅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摸爬滚打浑身都是脏的,虽然困了但还是洗得认真?,费了不少时间。
她穿好衣裳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回去时,本以为许君赫已?经睡下了,却没想到?他只?是沐浴后换了衣裳,仍坐在那里。
纪云蘅赤着脚走进去,踩着柔软无比的地毯,无声地行到?殿中,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良学,今夜多谢你。”
许君赫却没应声。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他开口,又?说?:“我要去睡觉了。”
许君赫还是没反应。
纪云蘅许久没动,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发现他垂着眼睛,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细细看来却是透着一股阴沉。她转动迟钝的脑袋,这才?发现许君赫的情绪有?些不对。犹豫片刻,纪云蘅脚步轻转,朝他走近了两步,声音放缓了问道:“良学,你生气了吗?”
她想,或许是薛叔,或许是邵生哥,又?或许是其他人惹了他生气,这怒火总归落不到?自?己头上?。却不知许君赫心里的火不止怒火,烧得出奇旺盛,全是来源于纪云蘅。
他冷着脸抬眼,看向纪云蘅,“确实要算一算你我之间的账。”
这态度实在说?不上?和善,纪云蘅下意识退缩,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
许君赫道:“今夜我救了你,还救了你苏姨母,你如何?偿还这恩情?”
纪云蘅想了想,问:“你想我如何?偿还?”
许君赫道:“你过来。”
纪云蘅生出犹豫,但也没有?耽搁太久,不过就?这么一下也足够让许君赫更加生气。
她才?刚走到?许君赫的面前,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猛地往前拉了一下。纪云蘅踉跄两步,身体因惯性前倾,另一只?手撑在他的座椅扶手上?,有?些惊慌地抬眸看他。
许君赫垂眸看她,提出要求:“亲我。”

第90章
仿佛一声雷落在纪云蘅的耳边,她盯着许君赫,努力在他脸上找到说笑时的神色,然而他完全是正?正?经经的模样。
她难掩语气里的惊愕,“什?、什?么?”
许君赫看着她。经过一夜的奔波后,纪云蘅的眉眼满是疲倦的懒意,被热腾腾的水汽一蒸一泡,乌黑的眼眸更加水亮,直白地?露出了震惊,惊慌的情绪。她总是这样一副软弱好欺负的模样,就惹得许君赫想一直欺负她。
他板着脸说:“你耳朵出问题了?”
纪云蘅站直身体,“我可能听错了。”
许君赫道:“没听错。”
纪云蘅往后退,手腕却被他攥紧,稍微挣扎就能感觉他的力道在收紧,于是满心疑问道:“我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不?是你还债的时候吗?”许君赫说:“你欠我那么多人情,我讨一个怎么了?”
“人情不?是这样还的。”纪云蘅连忙辩解。
许君赫道:“我只?要这个,别的不?要。”
纪云蘅脱口?便拒绝,“这个不?行。”
许君赫这会儿表现得?近乎无情,松了她的手,将身体偏过去看书,“那这些人情你就欠一辈子吧。”
他看起来非常冷漠,让纪云蘅更加手足无措。这一招打得?突然,她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
纪云蘅站着不?动,迷茫地?看着许君赫,片刻后,许君赫将手上的书翻页,淡声问,“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回道:“我可以做其他事?。”
“不?需要。”许君赫说。
好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纪云蘅看着他冷酷的侧脸,心里也觉得?委屈了。从前只?觉得?良学?是个好人,虽说平日里脾气差了点,但为人坦荡,待人也是极好的,无端让人信任,可是现在呢?
一点都不?好,还威胁人。
纪云蘅撇着嘴,腹诽不?断,在心里叨念着对许君赫的不?满。她现在是该转身走的,拒绝这个荒唐的要求并离开这里,但她的双脚不?知为何灌了千斤泥沙似的,难以动弹。灯火摇曳,在许君赫的侧脸上勾出了一层暧昧的光边,饶是如此也没能软化他不?虞的神色。
他冷着一张俊脸,不?是怒,更多的是不?开心。纪云蘅想来想去,脑子都还没想出个正?经答案,脚却先?动了,往前走了两步朝他靠近。
许君赫仍旧没有动静。
见他没反应,纪云蘅鼓足了一口?气,慢慢弯腰下去,凑近许君赫的脸,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但对纪云蘅来说仿佛已经用尽全力,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行为。可就在她往后退打算起身的时候,下巴瞬间被许君赫给掐住,后退不?得?。许君赫偏头看着她,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都在交错。
他气笑了,“纪云蘅,你觉得?我很好糊弄是不?是?”
“我没有。”纪云蘅无力地?挣扎,“我是按你说的做……”
指尖轻轻按在她软嫩的脸颊处,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红痕。纪云蘅的双耳已经红得?像是滴血,眼中满是惊慌,许君赫却没有因?此放过她,声音微微沙哑,“该怎么亲,我上次不?是教你了吗?”
纪云蘅乍然反应不?过来,这话在脑中盘旋了几圈,她才明白许君赫所指的“那次”是什?么时候。她瞪圆了眼睛,声调扬高,“你……你不?是说你忘记了?”
“忘记了不?能再想起来?”许君赫反问。
这回纪云蘅能分辨真假了,她明白过来许君赫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根本就没有喝多了酒不?记得?,“你怎么能骗人!?”
许君赫满不?在乎,道:“这能怪我?是你太好骗。”
纪云蘅瞪着他,想控诉,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说。此人远比她想象得?恶劣,但纪云蘅敢怒又不?敢言。
很快许君赫就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这人情你究竟还不?还?”
纪云蘅局促得?很,但先?前那一口?已经亲了,心里当然是打定主?意要还的,只?是……
她眸光落在许君赫的唇上,横亘在面前的东西将纪云蘅挡住,十八年来循规蹈矩地?生活,她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举动,与上次不?同,上次她被动,这次要主?动。
人情还是要还的,更何况许君赫又在生气,板着一张脸不?理人,纪云蘅也很在意。
她将心一横,头往前凑了一下,似要吻上去,却又在这一刻掀起眼眸对上许君赫的视线,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想把她紧紧裹住,拉着她往下沉溺。纪云蘅心跳得?飞快,紧要关头萌生退意,想抽身往后退。
可都到了这份上,许君赫哪能准许她退,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她的后脑,猛地?往下一压,同时往前倾,覆住她的唇。
灼热的呼吸像是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两人给淹没,一同沉沉地?往下坠。
许君赫得?偿所愿,眉眼溢出满足之色,一扫先?前的郁气,有些凶地?舔舐着她的唇瓣,毫不?费力就破了牙关的防御,长驱直入,轻易就抓住了她惊慌逃窜的舌。
纪云蘅想浅尝辄止,一触即离根本不?可能,被他拉弯了腰,一手撑在他肩头,一手撑在座椅上,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弱小猎物,无法逃脱,只?能被迫承受。更何况许君赫将他蛮横的本性展露无遗,有些尖利的牙齿在柔软的唇瓣上啃咬,隐隐传来痛感,我行我素地?欺负人。
纪云蘅听到了擂鼓般的心跳,也听见萦绕在耳边略微粗重的呼吸,陌生的情绪笼罩了她,像是一剂猛药,竟让她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手臂也微微颤抖,站着都费力。她心生惧意,想要逃了,于是开始挣扎。
许君赫察觉到她的力道,突然又温柔了,不?再凶蛮地?索取,极其温柔地?吮着,像是安抚,哄慰。
纪云蘅果?然迷失,贴近许君赫的想法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心绪被丝丝缕缕的暧昧勾起来。她觉得?很舒服,因?此乖顺下来。
临近破晓,东方的天际泛出一抹芒白。大?殿中寂静,偶尔传出些黏腻的小声音,琉璃灯散发的光芒照在两个年轻人身上,照出了缠绵不?休的影子。纪云蘅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腿上,位置调换,仰着头予取予求。湿润的长发已经干了大?半,随意地?散在白色的衣衫上,遮住了从脖子往上的浓郁绯色,只?隐隐露出红透的耳尖。
许君赫在她唇角舔了一下,总算放开,往她身上某个地?方轻轻拍了两下,餍足地?宣布,“好了,这个人情你还完了。”
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方才的旖旎与亲昵都已经消散。
纪云蘅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唇上满是水光,早就被啃咬得?一片红肿。她哦了一声,抿了抿唇说:“那就还剩两个人情了。”
许君赫嗤笑,“你当我糊涂了?还剩三个。”
纪云蘅见没糊弄住人,挠了挠头,哦了一声,又道:“那我去睡觉了。”
“嗯。”许君赫说:“去休息吧,纪家?的事?我会替你料理。”
她没再多言,转头去了偏殿。这人情还得?也是很费力的,不?仅嘴巴肿了,脖子也酸了,心脏更像是抽了毛病,许久都平静不?下来,发疯地?跳。
但今晚的纪云蘅实在是太累了,尽管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她爬上床铺将自己裹好之后,也很快就睡死过去。
许君赫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天光微微亮起,透过窗子落在他身上,他才缓缓站起身,走进偏殿。
纪云蘅已经睡熟,睡姿乖巧得?不?像话,两条手臂乖乖放在身侧,被子也好好地?盖着。
许君赫给她掖掖被角,又理了理散在身边的长发,做了一些无用的举动,随后站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如此懵懂好骗的一个人,被欺负了也不?敢为自己声讨,这种唯唯诺诺的软弱之人,是许君赫以前最不?待见的,而今却稀罕得?要死,恨不?得?把纪云蘅时时刻刻圈在身边,甚至去亲近她都成?了本能,不?论怎么做都对她欲壑难填。
可纪云蘅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她身边有很多人重视她,会笑着与她说话,会亲密地?喊她佑佑,会摸她的脑袋,牵她的手。因?此,许君赫觉得?自己好像与他人没什?么不?同,在纪云蘅的心中,恐怕都被分到了“好人”的类别里。
他可以忍受纪云蘅与旁人关系交好,只?有一点,他在纪云蘅的心里必须是特殊的存在,与旁人不?同。
如若不?然,他很难维持温和的表象,骗别人,也骗自己。
许君赫弯下腰,指尖在她红红的唇上轻轻摩挲几下,随后俯下头,往上蜻蜓点水般落了个吻,这才离开了偏殿。
太阳刚露出个头,许君赫就骑马下山了。
昨夜差人报了官,樊文湛亲自带人,等他去的时候,纪宅里的尸体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宅中被烧毁的屋舍不?少,像是下了一场瓢泼的血雨,纪家?的地?上满是洗刷不?掉的红色。存活的人不?管是不?是意识清醒,暂时都被带回了衙门,而纪云蘅的父亲和继母等人,无一例外全遭毒手,除却纪云蘅之外,宅中的纪家?人死尽。
樊文湛给了许君赫一封密函,说是从王惠的房中搜出来的。他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大?致是说当年裴韵明私会情郎一事?为假,调查裴氏冤案才为真。且她在信中说已将当年与裴韵明接头之人的样貌如实相?告,望对方念在她有功,只?处理纪云蘅,绕过纪家?其他人。
通篇密函读下来,许君赫就看出这其实是王氏写的第二封信了。她第一封不?知送给谁,应当是在里面写了当年裴韵明暗中调查裴氏之事?和正?善的样貌特征。他是光头和尚,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身份,加之昨日一早纪云蘅与他才去了山上的庙里,因?此找到正?善则是轻而易举之事?。
王惠想假借他人之手除掉纪云蘅,却不?承想她捅出这样的大?事?,还没来得?及将第二封密信送出,就迎来了灭门之灾,害了所有纪家?人。
许君赫将密信合上塞进了怀里,打算带回去给纪云蘅,让她知道纪家?被灭门的真凶是谁。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樊文湛叹道:“许是她买通了下人,将信给悄悄送了出去。”
薛久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嘴里衔着一根细长的竹签哼笑,“这位是?”
樊文湛冲他拱了拱手,颇有礼节道:“在下是大?理丞。”
薛久不?懂朝中的官职大?小,觉着他以如此轻松的姿态站在许君赫身边,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便也冲他抱拳还礼,说道:“大?人觉得?是王氏买通了下人?”
“如何?”樊文湛反问。
许君赫平静道:“她就算是有意告密,也不?知道该将密信送给何人。”
“哦——”樊文湛笑着道:“原来是别人找上了她。”
许君赫在废墟一样的纪家?门口?站了会儿,等人收拾了纪云蘅房中的东西之后才离去。此地?不?宜居住,许君赫也不?放心她住在别的地?方,打定主?意让她住进行宫,买了许多纪云蘅能用到的东西送回去。
苏漪受惊过度,醒来之后身体病倒了,哭着要见纪云蘅。许君赫亲自走了一趟去见她,告诉她纪云蘅一切都好,才让苏漪放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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