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给他准备的?不会吧,如果是的那这也太吓人了。
事实证明他们有钱人就是这么自私,做事完全不顾他这种穷逼的死活。
首先许君乐承认自己就是穷逼心态作祟了,他妈的电视上播的那些霸道总裁剧都是瞎写的吧,一个人面对这么悬殊的经济和阶级差距真的能热泪盈眶的接受一切,然后跨越这些去爱对方吗?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量啊。
穷逼许君乐跨越不了,他只会被这些吓死。
许君乐觉得今天自己太容易受到惊吓了,他坐在地上啃着手指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乡巴佬嘛,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读过吗?多有生命力啊,一胳膊抡过去可以扇晕七八个被资本主义腐朽过的灵魂……
他一边自我催眠式的自我调理着,一边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尼玛变得更烦躁了,其实他没带什么,几件换洗衣物,其他的全是书,整个就是一个字,穷。
他这辈子基本上是不可能变成一个有钱人了,眼前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纪萧笙有可能变穷吗?
他坐在地上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自从进了这栋房子之后就有点疯疯的,叹了口气,把书都拿出来,找了衣服去洗澡。
只见整个过廊都被一块块破碎的光斑笼罩,很美,美得伤感。
许君乐找了一下光源,发现他们来自于纪萧笙房门前的那座圆形灯展,光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发散开来,许君乐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光斑,伸手捧住这束光。
他在门口站着看了许久,心里盘旋着各种情绪。
现在就摆在他眼前得事实就是许君乐与纪萧笙真是哪哪都不合适,从性别到阶级再到语言,甚至爱好,想来想去居然没有一样是相配的……
这个人或许觉得新鲜而想与他做朋友,因为觉得他可怜而想当他爹,但……
许君乐望向对面的被光斑精心点缀后的门,如望向一个绚烂的梦。
可是,能自由的去爱,随意的见面,鸡同鸭讲的聊天,已经很好了。
做人不可以太贪心,爱一个人也是。
许君乐想到这里靠在门檐上又开始折腾头发,妈的,纪萧笙什么时候破产,什么时候分手啊,烦死了。
做了一夜的梦,许君乐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上浮浮沉沉的,怎么也上不了岸,忽的一下惊醒过来,只觉头越发的沉重起来。
他勉强睁开眼望向巨大的窗户外清晰可见的一整片树林,光秃秃的枝桠无节制的生长,彼此交缠在一起。
似乎是下了点小雨,光线有些暗,那些纠缠不休的枝桠缠绕在空中,显得晦暗又压抑。
眼前的一切竟比他的梦更像是一个梦,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切都没变。
缓慢的起身,桌上的手办玩具仍然排成一排,许君乐略尴尬的转眼,看到自己盖着的被子上同样的巴斯光年图案以及那个被他残忍丢下床的,看上去委屈巴巴的毛绒巨型小熊,又想起昨晚在洗手间看到的小熊形状的电动牙刷,许君乐看着它无语到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就很荒诞,但也……怪可爱的。
他去了洗手间,捏着那个小熊形状的牙刷,刷着刷着不知怎么几乎是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他一嘴的白色泡沫,越看越觉得好笑,一只手撑着洗手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弯了眉眼。
记事以来,他几乎没有这样自己就能愉悦到自己的时刻。
天气并不怎么好,屋里光线很暗,许君乐拿了手机走到楼梯口,听到下面隐隐有谈话声,他下了几阶楼梯,声音愈发清晰起来,是纪萧笙的声音。
他说的英文,许君乐好奇的停下脚步听了一下,原来他在讲昨天自己说的那个“基老五”的玩笑。
大哥,哎…这就…没必要吧,这个笑话连他平时在班上抖的那些机灵的七成功力都不到,还要用另一种语言讲出来,哪里会好笑啊。
他正想着,下面爆发出一阵笑声……
许君乐满头问号,有这么好笑?还是你们在英国呆久了会特别喜欢这种关于基佬的笑话?
麻了,许君乐站在那里下去也不是,回房间也不是,他听到纪萧笙“嘘”了一声,说:“小点声,他还在睡觉。”
许君乐心里一暖,还没感动个两秒,又听见他说:“这小孩虽然年纪小,但……说实话,我有时候都有点怕他。”
这究竟是什么屁话,许君乐拳头硬了。
“呦,还有让你怕的人?”是一个仍然带着一些笑意的女声,有些沙哑,“对着Phenix都可以说出“人类长耳朵不是为了听这种噪音”的不是你?你知道我站在旁边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吗?”
女人说的中文,很流利。
“Lulu,你就是太紧张了……”
“放屁,你知道phenix把你拉黑了吗?算了,别说了,我五脏六腑还疼着呢。”
“拉黑了?那我也得拉黑回去。”一阵餐盘碰撞的声音过后,纪萧笙又说:“原来我就没存他的号码,那就算了吧。”
“算你妈……”压着声音都能感到她浓浓的怒气。
许君乐有些想笑,这个纪萧笙是有点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在身上的。“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怕那小孩,给我参考参考。”
“不知道,可能是……智商压制?”纪萧笙说。
许君乐听到这里嗤了一声,真是难为他想了一个不符合他汉语水平的词。
他下楼时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声响,才到拐角处,就看见纪萧笙举笑着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还没等他说话,坐在纪萧笙对面的女士站起来,走到楼梯口,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居然很是熟稔,“你剪头发了?”
女人很年轻,穿着居家的平常衣物,高且瘦,没化妆,皮肤和头发都有隐隐的光闪过,望着人的时候眼里丝毫不掩饰好奇,看起来居然有些与她成熟的外表违和的纯真感。
许君乐站在离她两个台阶的地方笑起来,“对啊,您怎么知道我留过头发,我们难道见过?”
他看着她仔细想了想,又说:“没可能,好看的人我不可能不记得。”
张媛媛笑着解释说:“我看过你踢球,和老纪一起,你那天就随便扎着头发,巨帅。”
许君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嗯…也就是剪了头发变丑了?早知道我就不剪了。”
纪萧笙咳了一声,“别站着了,坐着说吧。”
他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过来吃早餐。”
“别理他,我喜欢看男孩留长发。”张媛媛朝他眨眼,伸出手,“我是张媛媛,纪萧笙的助理。你也可以叫Louise。”
许君乐伸手跟她握了握,“许君乐,很高兴认识你。”
张媛媛笑起来,松开手,顺便挽着许君乐的手臂把他带入桌,自己也坐下,“我们早上吃的比较简单,也不知你吃不吃的惯,咖啡,茶和牛奶,你要哪个?”
许君乐看向餐桌,吃的喝的零零总总的摆了一桌,木质托盘上是一只造型可爱的咖啡壶,透明的长形玻璃壶里是牛奶,面包都是烤过的,散发出一阵温暖的香气。
盘子里的水果摆放的整整齐齐,旁边是火腿和奶酪,他面前还排列着一溜的果酱瓶。
还没等许君乐思考,纪萧笙就递过来一杯牛奶,“喝这个吧。”
纪萧笙拿起一片烤过的面包,在上面抹了牛油果酱递给许君乐,问:“昨晚睡的怎么样?”
“被你的巴斯光年追杀了一整晚,你说呢?”许君乐说完捧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的量,然后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的看纪萧笙。
纪萧笙似乎也是刚起床,身上还是睡衣和长袍,递杯子的时候手腕骨会露出来,玉一样质地的皮肤,让人很想一把抓住……
纪萧笙看着他愣了愣。
张媛媛放下咖啡杯,扶额,“我就说,老纪,十九岁的男孩喜欢什么也不会喜欢巴斯光年。”
“好了,现在你俩是一边的了。”纪萧笙站起来,“你们吃吧,我去换衣服。”
他说着站起来,抽了一张纸巾拍在许君乐的脸上,“把嘴擦了。”
张媛媛对着他的背影撇嘴,放下茶杯,“阴晴不定的,烦死了。”
第59章 芭比娃娃
张媛媛说完看了一下许君乐,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又笑着对许君乐说:“弟弟……哦,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啊。”许君乐说,“媛媛姐,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没有,你别多想,他就那样。”
“我刚才真不应该那样讲话……”
张媛媛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连忙解释,“他喜欢你,我发誓,你答应要来玩的那天他拉着我逛了好久的街,猜测你会喜欢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原来是这样。
猜的很好,以后都别猜了。
许君乐又说:“我会不会太打扰你们,假期其实还是跟家人或者恋人在一起过才好,我这样突然到访还是太唐突了。”
“你也想太多了,我们……”她顿了顿,说:“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家人,至于恋人,就老纪,呵呵。”
她冷哼了一声,伸手拍拍许君乐的手背,“弟弟,你绝对没有打扰谁,我们都很高兴你能来。”
所以呵呵是什么意思?上下语境结合起来,究竟是没有恋人的意思,还是别的其他什么意思,他还想再问,就听张媛媛说:“我听老纪说了,你…也没什么家人,对吗?”
许君乐一怔,没说话,张媛媛拍拍他的肩,“一个人长大是很艰难的,我明白。”
他原本想好要问的问题就再也问不出来了,这样将计就计的套话原本就是下策,要是再去利用一个女孩的善良和同情就是卑劣了。
“抱歉…”他说,低垂着眼,心虚,“我也没长成多好的人。”
“够好了,你才十九岁,以我的经验,你还有的长呢。”张媛媛端着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
吃完早餐,许君乐帮着张媛媛把桌子收拾好后,他坐在桌前回班级群里的消息,很快手机显示电量低,他同张媛媛说了一声回房间给手机充电了。
他刚把充电线插上,就听见楼下纪萧笙在喊:“许君乐,快下来,快点。”
语气急切,许君乐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下楼,在洗手间门口见纪萧笙蹲在墙壁前不知在倒腾什么。
“怎么了?你叫魂呢。”许君乐问。
纪萧笙转过头,招手,“过来。”
许君乐不明所以,才走过去,就被纪萧笙一把拉着蹲下来,他看着眼前的猫砂盆有些茫然,又问:“怎么了?”
只见纪萧笙一边用铲子翻着猫砂一边说:“陀老大今天拉了好长的屎,我刚刚翻到了,怎么找不到了,你等等……”
许君乐:………
“找到了,你看。”他还真的将那坨黑黑的东西递到许君乐面前,许君乐见他满脸开心,勉强笑了两声,“啊,那它真棒啊。”
纪萧笙一把将猫搂起,举起来亲了一口,“听到了吗?你最棒了……”然后是一连串肉麻极了的话。
墙壁上悬挂的青铜烛架和挂壁烛台上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被点燃了,火光摇曳,纪萧笙拖着猫的身影被拉长,抽象的映在墙上,许君乐看着那道有些滑稽的身影,耳边听着纪萧笙说的肉麻话,低头笑了。
他跟着纪萧笙走到客厅,张媛媛正在对着电脑工作,纪萧笙忍不住跟她炫耀:“Lulu,你知道吗?老大今天……”
许君乐看到张媛媛低头不露痕迹的翻了一个白眼,头都没抬的敷衍:“拉屎了,嗯嗯,知道了。”
许君乐心情突然有些好转起来,原来纪萧笙喜欢什么是藏不住的,他目前为止都没在纪萧笙嘴里听过关于那位的一丁点话,看来也不算是非常喜欢。
他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一只腿曲着,双手搭在膝盖上,视线又不由自主的望向墙上的画。
纪萧笙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探着头,“想什么呢?”
许君乐回过神来,指了指画,没做声,视线仍在画上,却能感到纪萧笙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扫的他心乱。
良久,才听到旁边的人轻声说:“你想睡觉就去睡,今天全留给你倒时差,你…眼下都是青的。”
“我不困。”
“那你要跟我去看看我种的花吗?”纪萧笙问。
许君乐转过头看他,正想说花有什么好看的,可对上他的眼睛,他瞬间改变了主意,点了点头,“好啊。”
纪萧笙笑的很温柔,“那你去穿衣服,外面冷。”
正飞快打字中的张媛媛听到这话,抬起头看许君乐,问:“弟弟,你怎么不穿我给你挑的衣服啊,不喜欢吗?”
许君乐不知怎么回答,转过眼向纪萧笙求救,谁知纪萧笙笑着朝他耸肩。
许君乐只好装傻,“什么衣服?我不知道,我自己带了衣物来的,谢谢媛媛姐。”
“就你房间衣柜里的,我选了好久呢,你等会去换……换那件牛角扣的大衣我看看,肯定特别适合你,我当时看到品牌的lookbook就想到了你,弟弟,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许君乐趴在沙发上哦了一声,有些为难的用极小的声音跟纪萧笙说:“能拒绝吗?”
纪萧笙笑起来,只看着他没说话。
“你俩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老纪,你带弟弟去,他是你的客人,你别整天懒懒散散的,热情一点,可以吗?”
“知道了。”纪萧笙站起来,故意学张媛媛的语气,“弟弟,走吧,带你去穿衣服。”
许君乐跟着他走进房间,看着纪萧笙打开衣柜,许君乐就地坐在地上,苦恼:“纪萧笙,这太夸张了,真的不能拒绝吗?”
纪萧笙立在衣柜前,“我觉得没所谓,但这些……Lulu很用心的准备了很久,她啊……”
纪萧笙回过头,“小时候喜欢打扮芭比娃娃,长大了打扮自己还不够,她的每一任男友都被她打扮过,这是她的兴趣,你要是拒绝,她估计会有些伤心。”
许君乐听完直接躺倒。
“好了,站起来。”纪萧笙碰了碰他的腿,许君乐坐起来,头发依旧是乱七八糟的,小孩闷闷的,看起来全身都在抗拒。
纪萧笙将衣服随手挂在柜门上,蹲下来与许君乐的视线持平,“我觉得你可以体验一下,你才十九岁,这世上好的,不好的你都有权利体验,没有人规定许君乐必须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穿什么衣服,他也可以是一个诗人,一个哲学家,或者只是穿着昂贵衣服的脾气不好的小男孩。”
“能让你变得丰富的就是好的,别抗拒这些。”纪萧笙说。
不能再看他,许君乐想,再看他一秒钟,再听他说一句话,许君乐发誓自己一定会丧失掉理智,做出什么发疯的行为出来
就算他有怎样疯狂的想法也怪不了他,责任全在纪萧笙,让一个人喜欢他是比呼吸还简单的事,一想到这里,许君乐又觉得纪萧笙可恨了几分。
于是他说:“那你不怕我缠上你,吸你的血,我这种穷人很擅长做这事的。”
“你缠上我?“纪萧笙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他突然靠近许君乐,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个数字,“我的版税收入。”
“卧槽!”许君乐不可置信的看他,震惊。
纪萧笙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是不是还挺值得一缠的?”
许君乐仍然被这世界悬殊的贫富差距砸到头晕。
纪萧笙好笑的拍他的脑袋,“好了,再耽搁下去都到午餐时间了。”
第60章 蜗牛
许君乐站起来,一直到下楼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张媛媛见他下来,停下手上的事,细细打量他,点头:“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她伸了个懒腰,“我选的都是不用花心思搭配的颜色,老纪整天就那几个颜色,无聊的要死,接下来就靠你愉悦我的眼睛了。”
她说着直了直身体,又清了清嗓子,鞠躬,用日语说了句拜托了。
纵使不会说日语,许君乐凭借着平日里看的日本动漫的经验也猜了个大概,他也僵硬的怪腔怪调的回说:“啊诺,您别客气masi,让您破费了masi”
张媛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也太好玩了。”
许君乐跟他的那帮同学走的近了,也被传染了一种不如逗人一乐的习惯。
正想在此兴头上再说几句俏皮话,纪萧笙站在玄关笑着对许君乐勾手指,“好了,快过来。”
纪萧笙这个人就真的有些扫兴。
许君乐走过去,站在后面等着纪萧笙开门,纪萧笙看了看他,将手上的手套放下,转过身替他带上帽子,“外面下着雨呢。”
又将衣服上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替他系好。
许君乐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笼罩,抬眼就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欢喜,很舒服。
蒙蒙的细雨纷飞,许君乐帮纪萧笙把不能淋雨的花搬进了屋檐下,抬头感到细细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的渗进他的神经里,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纪萧笙蹲着查看花的状态,他鬓边和刘海都被淋湿了,卷着袖子专注极了,许君乐靠着墙肆无忌惮的看了他一会,心想英国人果然都很爱搞园艺。
他见纪萧笙突然停住动作,说:“许君乐,你看,有蜗牛。”
许君乐将脸上的雨水拭去,低头看,花盆里果然有一只蜗牛正在缓慢爬行,纪萧笙的手放在盆沿处,像是怕打扰了那只蜗牛一样,连呼吸都恍若停止。
纪萧笙就这样看着那只蜗牛爬行…爬行……以一种虔诚的姿势……
花园旁有一处矮小的花房,屋里的炉子烧着碳,上面架着一只有些老旧的锡色小茶壶,缓缓有热气升腾,茶壶盖被热气顶的作响。
纪萧笙走过去将烧好的水倒进两只素色的茶杯里,端着它们走到门前,递了一杯给许君乐。
“哦,谢谢。”许君乐接过杯子,低头看手里的茶杯,那杯壁上居然画着一只小巧的金鱼,黑白水墨色,没在升腾着热气的清水里,格外的可爱。
“这雨下的真美,不是吗?”纪萧笙说。
许君乐抬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雨,这片地区太安静了,甚至依稀能听到那些雨丝打在植物叶片上发出的声音,沙沙的,风也柔柔的吹,不似他在英国常碰见的大风,倒是吹的许君乐心里生出了一些缱绻。
他重新望向纪萧笙的侧脸,片刻后才说:“确实很美。”
两人静静地站着,捧着热茶看了很久的雨,直到手中的茶水变冷,许君乐才开口:“之前一直忘了问你,你为什么还不结婚?你都这个年纪了,不恋爱吗?”
他有些忐忑,明明可以更迂回一些的,但他等不及了,此时此刻他就想知道,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他想知道,和他同立在檐下看了一场这样美的微雨的人,这个人他究竟能不能靠的更近一些。
纪萧笙闻言侧头看他,“怎么?你想到谁了?宋优悠?”
“操,我问的是你,是有还是没有?”许君乐要被他气死。
纪萧笙居然笑了,眼皮颤动了一下,“怎么还是这么容易着急?”
急你妈,许君乐想骂人,被他这么一搅和他刚才那股劲儿突然就散了,算了,随便吧,都怪这雨,下的人心里烦。
雨似乎下的比刚才更大了一些,空中有数只大雁盘旋着飞过,一去无痕。
屋檐下的许君乐捏紧手中冷掉的茶杯,不知所措……
他感到他掌心的温度似乎都重新捂热了茶杯。
又是一次能量的耗散,他的爱能经的起多少次这样的耗散呢,可至少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仍然还在顾虑着身旁人的心情。
他恨自己,也恨纪萧笙。
许君乐伸手接了几滴雨,玩笑似的说:“纪萧笙,这雨你只用美来形容简直贫乏到了极点,我很喜欢一个词人叫晏几道,他曾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是不是很妙?”
“没有。”纪萧笙突然说。
许君乐闻言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恋人,别说恋人,我连你说的那种朋友都没有。”
“我说的哪种朋友?”许君乐问,有些呆,他对自己无语,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你说你几乎可以无条件的爱的…那种朋友。”
许君乐身体里那股难言的激动又涌了上来。
他没说话,将手里的茶杯放在身旁的花架上,转身面对纪萧笙,屏了屏呼吸,抬头望向他的眼晴,难以启齿的话用另一种语言会容易一些,于是他说:“Shall I hold your hands?”
我能握你的手吗?
他感到自己有些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提出这种要求,心居然真的是忽如破晓的云雀凌空震翅,讴歌直上天门……
莎士比亚诚不欺他。
纪萧笙愣住,许君乐等了一会,见他没反应,向前一步,有些急切,他粗鲁的一把抓过他空着的左手,他努力克制自己,希望纪萧笙没有发现他正在颤抖。
是冰凉的,他做梦梦过的那只手,他用双手握住,抬头迎上纪萧笙惊讶的目光,很认真的说:“纪萧笙,谢谢你。”
“你为我买的那些玩具,巴斯光年,玩具熊还有那个小熊式样的电动牙刷,我没有不喜欢,事实上今天早上我刷牙时几乎被自己逗笑了……”
“我为我今早的那些话道歉,希望那些话没有伤害到你。”
“你说我有权利体验一切,你是对的,我不该给自己设限……也谢谢你再三邀请我,招待我……”
“谢谢你让我变得广阔。”
“所以……如果你还愿意,我答应做你的朋友。”
纪萧笙只是看着他,没说话,许君乐感到他的手指动了动,很轻的回握住了他的……
“是你说的那种,几乎可以无条件去爱的朋友?”他问,声音有些哑。
许君乐不懂他为什么总是要重复同样的话,但也回望他的视线,点头,“是。”
纪萧笙的手也开始沾染上他的体温,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如刚刚被许君乐捏着的那只茶杯,这种热量的传递太暧昧了,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想要去触碰更多,只握手是远远不够的……
远处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后面还伴随着几声狗吠。
许君乐放开了手,烦躁的想,风能不能他妈的别吹了,气温能不能别这么低,该死的能量耗散,要怎样才能让他手上的温度停留的更久一些呢?
至少得留下一些什么吧?别这么无意义的,轻而易举的冷掉……
许君乐回到房间,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走到窗前打开窗,点了一支烟。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好,树林笼罩在雾一样的烟雨里,时不时有鸟雀声鸣叫,草木的气味浓郁,沾着水汽,潮湿感使他感到困倦。
也不知因为是在异国他乡或者刚才取笑纪萧笙吊书袋时用了晏几道的词,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脑子里居然又蹦出几句词,“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
妈的,他确定了,他是真的很不正常。
烟抽到一半时,敲门声响起,纪萧笙在门外叫他的名字,惊的许君乐被烟呛到,咳嗽了几声。
想起纪萧笙不喜欢他抽烟,他瞬间手忙脚乱的把烟头熄灭,捏着烟头左右看了看,竟找不出个可以毁尸灭迹的地方,情急之下他随手扔进了窗外的雨里,又用手散了散烟雾,才匆匆跑去开门。
纪萧笙换了一件灰色的毛衣,上面有很细小的绒毛,看起来很温暖。
他看了许君乐一会,凑过身,许君乐有些紧张,他怀疑自己身上的烟味很重,正想往后退,却见纪萧笙伸手抚掉了他衣袖纤维上的水珠,这才满意的拍他的肩,“走,去吃饭了。”
许君乐松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带上房门,随口开玩笑:“不会吧,英国人还吃午餐?”
纪萧笙笑了两声,下楼梯的脚步轻快,“英国人不吃,但咱们家没有英国人。”
餐桌上热气升腾,张媛媛正拿着盘子往锅里放菜,见许君乐下来,笑着说:“弟弟,来尝尝,我这椰子鸡正不正宗?”
许君乐接过她递来的碗尝了一口汤,惊讶,“这味道也太好了,你做的吗?”
张媛媛得意的挑眉,“嗯哼,不然呢,Lluvia不在,难不成是我们纪少爷?”
纪萧笙手中拿着数只杯子无奈,拉长声调,“I can hear you……”
张媛媛放下餐盘,对着许君乐学纪萧笙的语气做鬼脸,许君乐看的笑起来,坐下来把碗里的汤喝完,“真的很好喝。”
“是不是?我从小最爱的就是椰子鸡,让我选一样菜带进坟墓陪葬我就选它。”
许君乐乐了,“那我能葬你隔壁吗,还能蹭个饭。”
张媛媛大笑,跟着瞎侃,“可以啊,晚上咱们吃完椰子鸡,再找隔壁的鬼凑一桌打麻将,对了,弟弟,你会打麻将吗?”
许君乐杵着筷子认真的说:“你可能看不出来,其实我是一个中国人。”
两人这样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很开心,张媛媛突然想起什么,小声说:“咱们喝点酒吧,我去拿。”
她说完就离座,雀跃着去拿酒了,剩下许君乐又开始无聊的望着锅里升起来的热气发呆。
纪萧笙走过来将空的杯子重重的放到许君乐的手边,然后强行将许君乐的的座椅转了一个面,一条长腿伸在他的椅间不准他转向。
手里还拿着筷子的许君乐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的有些懵,接着他听到纪萧笙说:“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跟你刚刚交的新朋友一句话都不说?”
“没办法,女士优先。”许君乐耸肩。
“那朋友在你这里排第几?”
许君乐将手上的筷子放下,一本正经,“这也得分男女,所以排序应该是:女朋友,女性普通朋友,女性不认识的朋友,男性朋友。”他说,“大概就是这个顺位,你自己看看排第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