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剧透我一脸—— by青花燃
青花燃  发于:2024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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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进去,算什么?
大被同眠?脑补那场面,整个鬼都不好了。
他唇角微抽,胡乱找了个借口:“今日月相好,我要吸阴气。”
起身,大步走向窗榻。
云昭拖声拖气:“哦,好吧。”
她转向里侧,想了想,脑袋倚过去,轻轻蹭着他的肩。
“我睡着之后睡相不好,要是打到你,你要记得不可以杀我。”
她抬眸瞥他侧颜。
硬玉雕琢的一张脸,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我看到你杀人的样子,”她道,“真好看。”
窗畔,望月的鬼神唇角微微勾起,眉尾挑起一抹骄矜。
又听她道:“你和那个鬼,一点也不像。”
东方敛:“……?”
他缓缓转头,盯向床榻。
就该大被同眠!
云昭在他身边躺了半天,发现这根木头完全没有反应。
难道是寝衣的问题?
迷迷糊糊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神身早已把自己供了起来。
云昭:“……”
她踏出寝宫,见殿阶下负荆请罪的晏南天正好缓缓起身。
他抬眸,与她对上视线。
这人看着似是渴了好几天,脸青唇白,嘴皮干裂,带着血丝。
他轻抿唇角,缓缓颔首,沙哑道:“我晚间再来请罪。”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太上殿范围,硬绷多时的膝盖不自觉向下一弯。
侍从上前搀扶,被他竖手制止。
他站稳,继续稳稳向前行,一步一步,走回东华宫。
踏过门槛,见温暖暖咬着唇,等在廊下。
她迎上前来,怯生生道:“陛下让我侍候夫君……”
晏南天瞥过一眼。
是了,父皇要的,满月酒。
他站定在原地,恍惚了片刻。
阿昭,阿昭啊!若是阿昭顺顺利利嫁进来,自己该多么盼望与她有个孩子。
自己与南君,真的不一样,自己想和阿昭有个孩子,都快想疯了。
可是她却不愿。
她不愿,把自己逼到了这般境地!
不得不忍着恶心,去和别人,造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必须有。
算算时日,那场满月宴,该是多好的机会啊。
他提步,一步一步走向温暖暖。
她怯怯抬眸看着他,没像往日那样动手动脚,而是规规矩矩站着,也不结结巴巴说话。
晏南天勾唇笑了笑。
看来,父皇已经让人教过她了啊。
他斜着身,缓缓抬起手,一寸一寸接近她的脸颊。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她的刹那。
他想起了自己悬着心脏度过的这一夜。
这一整夜,寝宫里一片死寂,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了下。
‘不,她没有,我也不能。至少,要等到她先对不起我,再说。’
他重重垂下手,衣袖从温暖暖身上擦过。
他走了。
温暖暖高悬在喉咙口胡蹦乱跳的心脏噗通一声沉到了地面。
“夫、夫君……”
他大步往前走,踏入寝殿,把自己摔进床榻,睡死过去。
黄昏时,晏南天又来到太上寝宫外。
云昭正对着满满一玉橱寝衣发愁。
大婚夜之后,湘阳秀自然是把琳琅满目的华裳送了进来。
这么多整整齐齐的寝衣摆在这里,她再挑个缺胳膊少腿的,实在说不过去。
目的也太过明确了。
她只是想要不动声色勾引他,让他主动,让他习惯,让他恢复记忆之后舍不得杀妻证道。
“喂。”她叫那个鬼,“来挑寝衣。”
“你挑便是了。”他吃着供品,头也不回,“红的就行。”
云昭面无表情给他挑了件绿的。
“沐浴!”
她泡完澡出来,他那神身倒是十分配合,瞬移进,瞬移出。
端坐床榻时,已经是个绿太上了。
云昭第一次看他穿绿。
他这张脸生得太好,穿上绿衣,当真是如松如竹,又清又俊。
就是不理人。
云昭躺好,拍拍身侧。
有了昨夜的经验,神身很自觉在她身旁躺平。
云昭:有进展!
她愉快地给他盖上被子,收手时,不经意间扯开了他的衣带。
偷眼瞥了下雕花金案桌旁的鬼神。
他没发现。
云昭暗自琢磨:待会儿装睡着,对他这样那样。
她在他身侧蹭来蹭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幽幽飘来一道嗓音:“今日月相,不太行啊。”
云昭没理那个鬼。
反正他又不能控制自己。
她的手指已经一寸一寸触到了他的手。
手指修长,骨筋坚硬。
待会儿“睡着”,便先与他十指相扣。
窗边,鬼神蓦地回眸。
只见床榻之上,她与“他”亲密依偎,睡得好像一个人。
他手中的玉杯“咚”一下掉落在矮案上。
他大声道:“月相不好,阴气太少。”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又往真身那里挨了挨。虽然温香暖玉在怀,但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他瞳仁微震。
不是,他那么大一个媳妇,怎么不理他,跟别人粘一块儿了?
剩他孤零零坐在窗边,越想越气。
正想起身,殿外忽然有了细微动静。
他微微眯眸,投过一眼。
只见一个一望就是禁宫内侍的小太监掩着脸急匆匆赶来,悄悄跪到晏南天身侧,与他低低耳语。
片刻,晏南天扶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下。
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嘴唇微动,无声自语:‘他这是要动谁?’
皇帝连夜召见了云满霜。
灯火通明,身着明黄便服的帝王却像是整个笼罩在阴影里。
云满霜能清晰看见他五官,却看不懂他的神色。
皇帝不说话,云满霜也不说话。
好半晌,终究还是皇帝先憋不住了,他挤出几道抬头纹,伸手摁着额侧,叹息道:“还记得老三么?”
云满霜微露恍惚之色。
太久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喉头滚动片刻,云满霜沉声回道:“自然。”
当初年轻的帝王征战沙场,身边除了胜过亲兄弟的云满霜之外,还有一位天纵英才的少年战将。
可惜老三后来站错了队。
他跟随家族站了当时的太子,在一次重要战役里差点儿害死了两位义兄。
七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成功上位之后,清算了老三家族,只顾念着兄弟情分留了老三一条命,废他修为,刺字发配凉川。
“有消息说,他死了。”皇帝低沉道。
云满霜瞳仁骤缩,半晌,缓缓开口:“怎么回事?”
皇帝摇头:“两次派人探查,俱是有去无回。”
云满霜紧紧皱起眉头。
皇帝缓步上前,抬手拍了拍云满霜肩膀,然后抓起他一只手,摁在自己手掌上。
双掌交握,云满霜立刻便能察觉到,皇帝的手掌已经薄瘦如柴,腕脉跳动微弱。
云满霜眼眶撑大,缓缓抬眸,与皇帝对上视线。
晏南天说得没有错,皇帝当真,没几年了。
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云满霜,你仍在壮年,朕已经迟暮啦。”
云满霜不会安慰人,嘴皮动了动,尴尬道:“陛下也值壮年。”
“若是旁的事,也不劳动你这尊大驾。”皇帝幽幽叹气,“只老三的事,我希望满霜兄弟亲自替我走一趟,替我查个清楚明白——我得知道老三究竟出了什么事,否则念头很难通达啊。”
他用了“我”。
云满霜抿唇点头,二人视线交接。
“云满霜!”
“臣在。”
“朕令你即刻前往凉川,查明赵宗元之死!”
“臣领旨。”
云昭快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扣住了他冷玉般的手指,指尖细细摩挲他指根处的坚硬骨节。
就是这么硬的一双手,推了不周山?
脑袋里恍恍惚惚浮起想像中的场景——不周山倾,天崩地陷,星辰震移。
天上下着火雨,地上全是逃命的人群。
河流被煮沸,大地一寸一寸像薄纸般撕开,地心处的熔岩烈焰喷薄而出。
处处是绝望,处处是哀鸣。
哀声震天,漫天神佛亦是束手无策。
太惨了。
自有这个世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惨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躺在她的身边,任她扣着他的手。
云昭迷糊之间心脏悸颤。
似是惊惧,又不太像。
她并没有躲开,反倒下意识拱向他,本能地探手环住他的腰。
不对,她想,这不对。
他杀戮重,但他并不是无端嗜杀。
他是人人景仰的人皇,谁都知道他对百姓好。他推不周山,一定有原因。
这个人的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一定很重很重吧。
云昭睡眼朦胧,用脸颊蹭了蹭他:“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啊太上。”
“咚。”
窗畔,东方敛手中又掉了一只玉杯。
他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非常生气。
他在云府外面等了她三天,足足三天,她见面问的是神身。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不要小心眼和媳妇置气,她却变本加厉,眼睛里只看他,手只摸他。
寝衣也不是自己要的大红色!
好气,气炸了。
“喂,”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大声道,“今日月相不行,我不用待在窗边了。”
(可以大被同眠)
她“唔”了声,腿都蹭到了木头上。
东方敛:“……”
触感极好,但是更气。
他掠到床榻边上,一顿一顿低头去看。
“……”
这种捉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看他打架厉害就喜欢!”他气恼地小声嘀咕,“他不行啊,哪个男人抱着媳妇睡觉竟像个木头!”
她没反应,并不嫌弃,反倒把那木头抱得更紧。
她睡得迷糊,嫣红的嘴唇都快蹭到他胸膛了。他衣带不知什么时候松掉了,她几乎与他肌肤相亲。
他指指点点:“我让你放开他,听见了没有?”
她睡着了。
整个无知无觉往他身上拱。
又香又甜,叫他抱满怀。
他只愣了个神的功夫,便见神身忽然侧过身,将这团自投罗网的温香软玉搂在了怀里,竟是个全然呵护的姿态。她拥着他,他也拥着她。
东方敛:“?!”
我被我自己,戴了绿帽子?
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释放本能,把她这样那样。
她刚刚失去亲人,虽然藏着没说,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和脆弱。
趁虚而入,不是好男儿所为。
当然更重要的是,寝宫外面有个晏南天。
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绝不愿意再让那外人听到她半点声音。
那么好听又好吃的声音,自然只能独占。外人听见,他会杀人。
念头转到此处,心下更是一阵暴躁。
自己独占的媳妇,此刻还躺在“别人”怀里。
“你是我媳妇!我娶回来的!”他气急败坏,冲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我生气了,给我从他怀里出来,听见没有。”
她躺在他怀里,睡得冒泡。
“我生气很可怕的,不要以为你是我媳妇我就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
他寒了嗓子,正色威胁她。
等来等去,只等来更加柔软温存的身躯,更加娇憨可人的睡颜。
东方敛无能狂怒,暴躁踱步。
他伸出霜白骨手,点她后脑勺。
“我从来说到做到!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冷笑。
眸中杀意毕现。
整个寝宫中温度骤降,窗上竟凝起了一层白霜。
半晌,他狠狠伸出手。
掐住她……
一根头发。
“别以为我不舍得伤你一根头发。”他阴恻恻勾唇,指尖拎住它,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说伤你一根头发,就伤你一根头发。”
人皇太上,口含天宪,说到做到。

好大一棵树,通体霜寒净透,枝叶繁茂。
她抬起双手环抱它,指尖在腰那儿能合上,到了背那儿就够不着了。
梦里并不会深究一棵树为什么有腰有背。
她只知道它看着精瘦,骨架却大,肌理硬而薄。
倒下来能把她压死。
云昭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她忍不住把脸颊蹭上去,来来回回厮磨这个树,并用鼻尖轻轻嗅它。
一株玉树,自然是没有气味的。
只清清凌凌,寒意沁人。
东方敛:“……”
他定在床榻边上,幽黑的双眸直冒鬼火。
两个指尖还掐着她那根断发。
想摔了它,扬起手,又觉得它有点可怜。
咬牙切齿片刻,悻悻将它揣到贴身处。
所有物。
随着封印解除,在自己领域里,鬼身也可以一定程度地支配自己的所有物,比如折断一支香,或者掀翻一个香炉,再比如掐断一根头发。
他盯着她的后脑勺,唇角缓缓勾笑。
“你以为呢。”他恶劣道,“你就是我的所有物啊知不知道。”
放完狠话,整个鬼又痛快了不少。
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蹲到窗台去。
转身走出两步,忽地定在原地,抬起手,拍自己脑门。
“脑子呢?”他快被自己气活了,“我为什么不回身体里面去?”
片刻之后。
神鬼合一,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就这么睡素觉?”他质问自己,“东方敛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么好的月色,这么舒服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床。
平日张牙舞爪的媳妇就窝在自己怀里,全心依恋,毫不设防。
是男人就该把她弄哭。
暗夜中,一双冰冷的黑眸缓缓睁开。
云昭睡得迷迷糊糊。
半梦半醒间,她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她发现怀里坚硬挺拔的玉树忽然有了味道。
幽微的暗香。
极其冰寒,极其炽热,又冷又野。
她拱了拱,把整张脸都埋上去,细细地、深深地闻它。
好喜欢这个味道。
她含糊快乐地呢喃:“你是我的啦……”
她蹭它、拱它、贴它、搂它,把它据为己有。
东方敛浑身一僵,定定垂眸:“……”
幸好他回来了,要不然真的会杀人。
他盯了她片刻,嫌弃道:“睡相这么差,一直拱一直拱,几时才消停。”
他眯着双眸思忖片刻。
对,就该把她拉进幻象里面去睡,省得打扰自己清梦。
他缓缓勾起唇角,拎起手指,敲她肩头。
还是金碧辉煌红绿灿烂的寝殿,还是叠了八十八层北海金蚕纱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床。
床榻上相拥而眠的,却悄无声息换成了一个鬼与一个魂。
他垂眸看她,精致无双的唇角勾起坏笑。
这下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看他不把她弄哭,让她哭上一晚。
他阴恻恻抬起一只鬼手,准备掐她后脖颈,把她弄醒。
她忽然蹭了下,脸颊拱进寝衣,整个贴住她。
冷硬了三千年的胸口,清晰感受到一片柔软温香。
她把嘴,糊到他身上了。
今日不再像干瘪的花瓣。那两片嘴,莹润饱满,香软娇嫩,糊到身上,整个鬼不禁一麻。
身后,一双小手搂着他的腰。
平日只知道打人和杀人的手,此刻软得就像没骨头一样。
“……”
他僵在当场,指骨微微痉挛。
半晌,收回微颤的骨手,摁在她背上。
困了,使不上劲,睡觉。
伴着入骨暗香,云昭一夜沉眠。
清晨迷蒙睁眼,发现自己紧紧挨着一具冰冷坚硬的身躯。
他寝衣半敞,身材劲瘦风流。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身体整个拱到了他怀里,双臂环在他身后。
而这断情绝爱的杀神竟然也侧过了身来,双手摁住她后背,将她揽进怀里。
云昭心头微跳,偷偷抬眼瞥他。
冰雕玉琢一张脸。
视线落上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唇角仿佛微微僵了下。
云昭迷糊:“嗯……?”
东方敛:不好,睡过头了。
要是被她发现他偷偷把她拎进幻象抱着睡一宿,他这张脸往哪里搁?
唯今之计,只有装死。
于是他一动不动,装作自己是神身。
云昭轻轻挣了下,发现自己被抱得死紧,根本挣不开。
她手指微动,揪了揪他身后的寝衣,小声叫他:“我醒了,太上。”
东方敛:呵,对他说话,这么温柔。
他继续一动不动。
云昭:“……”
她想起他曾说过,他若是认真睡,一睡就是几十上百年。
她可没办法这么睡。
“东方敛!”云昭扭头呼唤那个鬼,“东方敛!”
东方敛:呵。叫我连名带姓,叫他就是亲亲太上。
他恶劣地、悄无声息地把她搂更紧。
云昭气道:“死哪里去了那个鬼。”
东方敛:微笑。
“你不是有身体的感知吗?”云昭伸手咯吱他的腰,“东方敛东方敛东方敛……快点嗖一下出现,把你这个木头身体弄走!”
他:“……”
一口鬼气差点没憋住。
他也想嗖一下出现,问题就是不行。
她现在动作太大,撤掉幻象,肯定会被她察觉。
这种脸,绝对不能丢。
他生无可恋地任她挠,绷着一张死了三千年的脸。
‘挠!我累不死你!’
云昭扑腾半天,挣脱不出。
她心头生出点坏意,膝盖假装不经意,向上一顶。
东方敛:“……”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
云昭扑腾累了,终于没辙:“那我再睡个回笼觉。”
她闭上双眼,乖乖窝在他身前。
东方敛面无表情,心下轻舒一口气。
送神都没这么难。
东华宫。
温暖暖陡然从床榻上弹起,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气。
惊魂不定,眸光剧烈地闪。
她做了一个好真实好真实的梦,真实到不可思议。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场景,但一切都栩栩如生。
她梦见自己受了伤,柔弱地依偎在晏南天怀里。
他紧紧搂着自己,眉眼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焦灼和心疼。
那双手一直在颤。
旁边还有自己的生父云满霜。这个从未正眼看自己的男人竟半跪在地上,拼命给自己灌真气。
两个男人,对自己宠溺至极。
便在这时,云昭突然来了。
温暖暖好担心,她好害怕,好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点点宠爱又被轻易夺走。
她弱弱地伸出手,一手拉着一个男人,想求他们不要离开。
然而晏南天还是无情地把自己交到云满霜手上,然后掠向云昭。
温暖暖还没来及失望,却见晏南天拍出一掌,将云昭打到吐血。
他冷戾地笑着,冲云昭低声喝问:“你敢伤她?!”
那一瞬间,温暖暖清晰地看见了云昭的表情。
云昭皱着眉头,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她退出好几步,唇角溢着血,定定抬起头,求救地、下意识地望向云满霜。
云满霜也并不理会云昭,本就冷冽的眉眼带着寒霜,竟与晏南天一般绝情。
他只对晏南天说道:“你处置。”
温暖暖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杀……杀了她……杀!
晏南天从腰侧拔出一把匕首,一掠上前,钉入云昭右肩下面——正是温暖暖受伤的位置。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云昭掀得倒飞了起来,他带着她滞空片刻,将她狠狠钉向地面。
温暖暖清晰地听到了云昭身躯着地的声音。
“砰!咔!”
肋骨怕是都断了几根。
她在地上痛苦挣扎,用尽全力想要爬起来,一双眼睛来来回回盯向晏南天与云满霜,恨意炽沸如火。
她大口地吐血,吐字含混不清。
“果真是……狗男人……露……真面目……”
晏南天一眼也没多看云昭,径自走了回来,唇角噙着温和静淡的笑:“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温暖暖心中尖叫:不!不!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留下后患?!
她从云满霜怀里挣出,扑向云昭。
她喊道:“杀、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奇怪的是,身后两个男人竟然都没拦她——方才还那么疼惜,恨不得呵护到她每一根头发丝,此刻她带伤扑上前,他们竟然都没动——她的本意其实是希望他们动手。
但他们都不动。
她只好扑到了云昭面前。
到了近前发现,云昭当真是伤得极惨,已然奄奄一息。
她从未在这个天骄贵女脸上见过如此灰败的神色。
“恨死我了吧?”温暖暖听见自己轻声说道,“你和你娘都一样,又蠢又坏,活该被反杀。”
她用力拔出云昭身上的匕首,扎进了她的胸膛。
云昭不肯死。
她一直睁着那双滴血的眼睛,盯得温暖暖浑身不适。
她想拔出匕首,刺瞎那双眼睛,但那匕首似乎卡在了骨头缝里,拔不动。
晏南天上前,抱走了她。
她从他臂侧望过去,只见濒死的云昭一直盯着他们三个,一直盯着。
走到快要看不见的地方,幻觉一般,见云昭勾起了笑容。
她用口型说。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一瞬间,温暖暖遍体生寒,陡然惊醒。
醒后久久回不过神。
这究竟是个噩梦,还是个美梦?
心脏在胸腔内怦怦乱撞,她扬声喊:“来人!来人!殿下要回来了,还不伺候我梳妆!”
云昭补了一觉,醒来时,发现神身已经换好白日穿的华袍,坐得端端正正。
鬼神靠坐在窗榻边上发呆。
“早上我一直叫你,没听见?”她气咻咻地上前质问,“你那个木头身体抓着我不放。”
她把“抱”换成了“抓”。
他缓缓回眸,轻描淡写瞥她一眼,无声啧道:“做梦呢吧。”
云昭狐疑:“嗯?”
他低低笑出声:“你不是吧媳妇,都跟我躺一块儿了,还要梦我。”
云昭:“……”
他笑吟吟凑上来:“梦到我怎么你了,说说。”
云昭:“……”
她把一只玉丝抱枕摁在了他脸上。
云昭洗漱出来。
“有件事。”他动了动手指,不疾不徐地告诉她,“皇帝派你爹去凉川,你的瞎眼前任未婚夫携侧妃同行。”
云昭眯起双眼。
他道:“你说不去凉川,我就没叫你。”
云昭顿时急了:“谁说我不去!我当然要去!”
“啧,就知道。”他虚起双眸,一脸了然,“所以我一连给了他们五个大凶,行天舟还没敢走。”
云昭:“……你这个留人的方式,够阴间哈。”
他勾起唇角假笑:“谬赞。”
云昭踏出太上殿,回头,发现神身没跟着她。
鬼神倒是大马金刀坐在殿槛上,见她回头,他懒懒抬起手,并起两根瘦长的手指,冲她挑了挑。
他道:“放心去,我看着。”
顿了下,他又道,“他们护不住你也没事,我就看看这世上谁敢动我媳妇。”
云昭眨了眨眼。
他这是要钓鱼呢?
她点点头,大步离开太上殿,带上御风云和陈平安,追到登云台。
她一到,行天舟上立刻求了个大吉大利。
云满霜眼角乱跳,低声道:“胡闹!”
云昭冲老爹扮个鬼脸,“咚”一声跳上甲板,拍手道:“出发!”
这一次宫中总算没派太监跟着。
带队的正是云满霜。
降了位份的六皇子殿下是来将功补过的,带上侧妃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陛下希望父女二人摈弃前嫌,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云满霜明显很不高兴。
他前往凉川是办正事的,皇帝偏要塞上这么一个膈应人的包袱。
见着云昭也跟了来,无奈之余,倒也觉得心头敞亮了些。
有她在,温暖暖总不能再凑上来结巴烦人了。
进入四方阁,云昭推着云满霜坐上主位,她笑眯眯在他身边落坐。
云满霜迟疑:“太上……”
云昭脆声:“他不来!”
晏南天神色微动,淡笑一揖,坐到侧榻。
行天舟拔地而起,破空而行。
经过通天塔时,云昭隔着防风纱幔望向这巨物。红色玉质鲸骨做成塔撑,龙鲸亡魂日夜悲歌。
四方阁中,气氛沉窒。
云满霜是个闷葫芦自不必说,另外三人,两两之间也无话可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昭总感觉温暖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看死人似的。
凉川偏远苦寒。
从京都到凉川,行天舟要行十日左右。中途需要停下来补给,在当地待上小半日。
傍晚时分,晏南天抬手挽袖,取一只茶盏,翻正,轻轻搁在案桌上。
“咔嗒。”
云昭眉稍微动。
回京都那日,晏南天劝她喝水劝不动,然后他便将自己的茶盏也扣进茶台。
后来她昏迷了三日,再见到他时,他唇白干裂,一看就没喝过水。
随后两日,他在太上殿外请罪,一直是虚弱憔悴的样子。
到此刻,正好五日。
他抬眸瞥来一眼,与她视线相对。
他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懂。他拎起茶壶,注入茶水,嗓音轻哑道:“实不知该如何请罪……感同身受以求心安,不求原谅。”
他话说得直白,目光压抑却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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