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南方赤火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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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时引起不满:“那上头写的是断金亭的赛程!休要碰坏了, 乱了俺们的积分!”
栾廷玉连忙挪动身体,咣当,脑袋又碰翻一盏灯, 燎掉几根头发。
哄堂大笑。
还是林冲给他解围:“这位栾教师生得高大,咱们这厅就显得小了。回头断金亭上, 大伙瞧瞧他的功夫,端的好棒法。施展起来,整个聚义厅都能给打碎了。”
梁山逻辑,武功越高越有面儿。众人于是都不笑他,齐声喝彩。
栾廷玉有点不知所措,又不敢乱动,只是低沉着声音,简短道:“承蒙众英雄厚爱,某自当报效。”
然后赶紧坐下,手放膝盖,连酒也不敢乱拿。
花小妹坐在底下,把这破坏王悄悄笑话了一回,问阮晓露:“听说你跟他交手过?真那么厉害?”
“哪能,”阮晓露赶紧辟谣,“真那样,我估计现在还躺着呢。”
她倒是记得第一次逃出祝家庄时,祝彪派栾廷玉去追她,追到一个小酒馆。栾廷玉大概不想砸太多东西,还在犹豫没动手,他手底下的民兵先使了蒙汗药。栾廷玉还有点不满意,怪他们擅自行动。
这么看来,此人还算有点格调。跟他当邻居,夜里不至于睡不着觉。
有知情的喽啰悄悄跟大伙议论,说这栾廷玉啊,在祝家庄当教师时,日子就不好过。辛苦十年,没挣着什么前程,还经常因为碰坏花花草草被扣工钱。及至被梁山军队俘虏,他被五花大绑的踏进军帐。当时花荣新装备的游子弓就挂在旁边。栾廷玉低头不足,把那弓给蹭了下来,又收不住步子,当即一脚踏坏。
花荣气得俊脸变形,要跟栾廷玉拼命。
栾廷玉以为自己这回脑袋要搬家。没想到晁盖马上拉住盛怒的花荣,说兄弟别急,哥哥再给你寻好弓,别为了身外之物置气。
然后跟栾廷玉说,没事没事,喝杯酒压惊。
栾廷玉当场铁汉掉泪,对晁盖跪下了。
他跟梁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调教的三个徒弟,除了一个鲁莽战死,另两个,梁山也没有斩尽杀绝,算是全了他一点儿师徒情谊。
所以押回梁山之后,吴用稍微游说两句,“政审”通过,又无家小顾虑,就入了伙。
介绍完栾廷玉,轮到凌振。
“……精研火器,原在甲仗库效力……”
凌振不用别人介绍。他在海沙村的辉煌四炮,已经在梁山上传了几个月,越传越神奇。老大哥刚说了半句话,就被掀翻天的彩声打断。
“轰天雷!谁都别惹他!否则他把咱山头都给削了,哈哈哈哈……”
凌振在甲仗库默默无闻,实验做到一半,谁都能使唤他倒杯茶;来到梁山,却成了众人瞩目的明星。他感动得眼泪哗哗,嘟囔着自己都听不懂的客气话,前后左右跟别人干杯。
“这第三位英雄,”晁盖等众人消停,笑容满面地拉出石秀,“很多人在江湖上都听过他的大名……”
石秀活了二十八载,在江湖中闯荡二十一年半。若论“工龄”,确实是个老前辈。
他又到处打抱不平,好名声留存四方。这次攀上关系来梁山,是迟早的事。还没上山就在祝家庄之战立功,更奠定了他在寨子里地位。
石秀一副精明内敛的笑颜,跟新老同学一个一个打招呼。
在热热闹闹的贺喜声中,忽然,传出一声极不和谐的:
“我不同意。”
聚义厅当即哗然。大家齐齐看向一角。
阮晓露起立,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顶着寨主军师的黑脸,一字一字重复一遍。
“石秀是英雄不假,然而我不同意他留在山上。他见我是女的,瞧我不起,对我出言不逊。当初在祝家庄越狱,他对我见死不救,对我不讲义气。小七眼见的。”
一口气说出原因,免得众人瞎猜。
当然,还有不便明说的一点:石秀一双火眼金睛,天天审查女德,山上这些女眷自由惯了,迟早让他寻出错处做文章,影响集体团结。
她前一晚刚回山,第二天就开迎新大会,中间根本没闲工夫。但凡有那么三五天的转圜时间,她肯定得去单独找领导谈一谈,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当这个恶人。
晁盖一愣,搔搔头,“石秀兄弟,可有此事?”
阮晓露微微垂下眼。老大哥先问石秀,而不是先问小七,已经说明了心中偏向。
她知道自己这反调大约唱不下去。莫说她不是正式头领,就算是,山寨事务上,也得少数服从多数。就连老大哥本人也没法一票否决。
但是呢,总得表个态,不能就这么吃哑巴亏。不能让石秀觉得,梁山上的女眷好欺负。
而且她心中也有隐约的想法,想验证一下如今在山寨,自己的意见分量有多重。
她办事利落、立功多多,这个不假;但除了她自己肯动心眼儿肯吃苦,也是因为每次都有领导在后头支持。今天偶然跟领导顶个牛,拿一个人脉薄弱的新人开刀,就算惹一时不快,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她昂起头。
石秀深深看她一眼,很诚恳地朝她拱手。
“那次是在下不对,乱战中慌了神,并非有意害人。姑娘若不满小人上次的致歉,那我再赔个礼。”
晁盖这才问阮小七。阮小七微微皱眉,觉得石秀的说法有点避重就轻,但也不能算错。
“兄弟确实不太理解他当时的做法。”阮小七最后端了个水,犹豫道,“但俺 也揍过他了,就凭这事,也不至于把他赶下山去……”
林冲、刘唐、花荣等几个地位高的老人也纷纷表态:“冤家宜解不宜结。兄弟之……哦不,兄弟姐妹之间有龃龉,再正常不过。有些上山之前还是死对头呢。阮姑娘,大度些,回头叫他给你赔罪,啊。”
语气里还是把她当小妹妹。
阮晓露心头明了。这个时候还咬死了坚持“有我没他”,风险过高。
毕竟,大厂招人,自有其规范流程。如果今天因为她一句话,就能开掉一个新人,明天有人瞧不惯她,运作一番,把她踢出去也易如反掌。
阮晓露看一眼后头花小妹,找找感觉,干脆坐桌子上,一叉腰,拿出三分娇蛮任性的语气:“那大哥们说咋办?留他在山上,天天盯着俺挑刺儿,俺这日子怎么过?”
语气虽尖锐,但大家听了都笑。
“以前那是误会。”晁盖笑道,“现在嘛你放心,他敢欺负你,你直接来找我告状,我亲自揍他!好不好?”
阮晓露赶紧说好好好。
屋顶没掀翻,给她开了扇窗。这一闹也不算全无收获。
往好了想,至少以后万一被石秀没事找茬,打了这么个预防针,大伙不至于偏听偏信;往坏了想,万一她哪天无故失踪,大家也知道去哪找嫌疑人。
寨主表态过后,又有人敲打石秀:“俺们千百双眼睛盯着看着,你得罪阮姑娘,就是得罪俺们大伙!明白没!”
阮姑娘虽然匪气不足,打架略逊,但可是大伙在山上的衣食所系,是众好汉与外界交流的“经纪人”。相比之下,石秀厉害归厉害,到底是初来乍到,立功寥寥,根基不稳,不欺负他欺负谁。
方才阮姑娘异想天开,一点个人恩怨,就要踢石秀下山,大伙捏着一把汗,不敢公开支持;如今气氛缓和,两人变成“山寨内部矛盾”,就算是那情商有限的憨憨,也知道此时该向着谁。
花小妹叫道:“寨子里的女眷,个个是女中豪杰。你最好一个也别瞧不起,否则以后有你后悔的!”
孙二娘笑道:“这位大兄弟,寨子里人多,不比你过去独来独往。回头来我酒店,我请客,教教你怎么跟人相处。”
齐秀兰敲打他:“就算跟女眷闹矛盾,也不能动手,否则违反寨规,要罚的!记着了?”
石秀入职第一天,吃了个终身难忘的下马威。不仅山寨众人一边倒的替阮姑娘说话,而且就连几个女流之辈,也敢指着鼻子教训他!
要是在以前,他早就一一记仇,然后施展心计,自己手不沾血,让这些人倒大霉。
今日情况特殊。为了来之不易的大厂offer,他虚心接受,照单全收。
大厂风气特异,对女子的宽容度惊人,也只能选择随俗浮沉。
厅里这几个豪放女,其实早就触了他的诸多雷点:男女同席就不说了,有的描眉画眼,有的抹胸太低,有的言语粗俗,有的公然撕下鸡腿,鸡屁股丢给自己男人……他眼一扫,已经浑身不自在。
罢了罢了,忍了忍了。
大家起哄,让他给阮姑娘敬杯酒,请她大人大量,以后多多照顾。
石秀木然地端起一杯酒。
阮晓露连忙客气:“不敢。”
把拼命三郎打压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再得理不饶人,他真会拼命。
“石秀大哥初来山寨,想必摩拳擦掌,等待立功。”她微笑,“我这里倒有个去处,觉得他挺合适。”
她转向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梁山公益’规模愈大,如今缺个总监察员。一是甄别任务真假——以前一直是有空闲的兄弟轮流代劳,标准并不统一。已经有那么七八次险些酿成冤假错案,或是白白辜负了好人。二是约束纪律——少数兄弟下山后罔顾军纪,或有酒后闹事、随意伤人之举,被老乡投诉过三五次,虽然没闹到官府,到底影响很坏。久闻石秀大哥性格缜密,嫉恶如仇,这事儿他做最合适。”
他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吗?不是爱打小报告吗?
让他盯男人去。
在自己眼皮底下干活,也能稍微监督一下他的动向。
众人一听,心悦诚服,一齐鼓掌,赞叹阮姑娘不计前嫌、大公无私。
吴用也微微颔首,认可了她的举荐。
石秀有点茫然。听说阮姑娘是“梁山公益”的总负责人。她那一大串话他没太留意,只听出一个意思——这是让他给女人打下手?
阮晓露笑靥如花:“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啦。不过抓到一个违纪就有军功哦……”
石秀双眼发出异彩:“抓违纪?”
“尤其是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山上道貌岸然,下了山肆意妄为,钻规则的空子,把别人当傻子……”
石秀叫道:“我愿意!”
众人痛饮一场,尽兴而散。
一个月后,朱贵酒店号箭传讯,让帆船队做好准备,迎接客人。
独龙冈的丰富物产,装了十船,按照当初跟扈成拟的合同约定,浩浩荡荡输入山寨。
扈三娘风尘仆仆,亲自押运。
她的一群旧相识齐聚迎接,鸭嘴滩上又跳又挥手,高声大叫:“热烈欢迎!”
扈太公缠绵病榻,早就管不得事。领头羊祝家庄又已经树倒猢狲散。如今是扈家兄妹肩负整个村坊的兴衰。
扈成还在养伤,扈三娘也不能再在深闺里养尊处优,自请出来干活,给自家商队走镖。
阮晓露拉她跳下踏板:“这船快吧?没见过吧?”
扈三娘岂止是没见过帆船。她今日人生头一次乘船——不是在自家池塘里“兴尽晚回舟”,而是在八百里野水上踏波逐浪。她步子虚浮地踏上地面,一张瓜子脸煞白,捂着肚腹,有些反胃。
只是她性子要强,一声没抱怨。
帆船载客,渔船载货。阮小七摇着渔船,满载货物,随后赶到,阳光明媚地跟扈三娘打了招呼。
“给俺们带啥好东西了?”
“有几筐干姜路上受潮发霉,我丢掉了。这项划掉。”扈三娘刚踏上卵石滩,来不及擦擦汗,就甩出货单,一行一行的核对,“按照约定,你们这个月出窖的五十坛蒸馏酒……”
“先不急!”阮晓露指挥喽啰把货物拉到小库房里,笑着拉她,“上山喝酒,给你接风!”
扈三娘微微一笑,欣然应允:“晁寨主呢?我也要拜见一下。”
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临行前扈成再三叮咛,这是江湖规矩,不可怠慢。人家要是留喝酒,妹妹最好也给个面子。
扈三娘挑起家业大梁,虽然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但也硬着头皮,开始学习礼节客套。
阮晓露答:“断金亭看比赛呢。你要去看吗?”
扈三娘也曾经听闻,梁山好汉靠着定期举办积分赛,算出了严谨而缜密的江湖排名,比别处的野鸡排名可靠可信得多。但这事只是江湖传闻,少有人知晓具体操作。
她好奇心起,问:“外人也可以……?”
阮晓露笑道:“你要上场,也不是不可以!”
“世界排名”只局限在梁山多没意思,要是能吸引别人也来打打,那才过瘾呢!
扈三娘也心中悸动,“带我上山!”

第120章
喽啰见是美貌女眷, 连忙抬出山轿。扈三娘摆摆手,登上陡峭的山路,几个纵身, 人影不见。喽啰们都看呆了。
断金亭校场的看台经过几次扩建,甚至平整了临近的一片山石, 此时已能容纳千人。但见人潮爆满, 一座难求——前几天暴雨,赛事停了几日, 都在今天补上,引来观众无数。
好在阮晓露人缘好, 跟相熟的喽啰说一声, 就有人挪开酒缸, 给两个姑娘临时创造了两个前排座位。
“胜者积三分, 平局各积一分……击败比自己排名靠前者, 额外奖励五分……”
扈三娘眺望大粉板上的积分规则和山寨总排名, 甚觉新鲜, 自言自语计算了已汇入, 忽然又问:“这面旗子是什么?”
“流动红旗。”阮晓露得意地介绍,“山上两个水寨,四个旱寨。寨子里全体好汉积分总和, 比上个赛季进步最大的,得到此面红旗。你别看这小小一面旗, 争得可激烈呢!如今红旗插在俺们金沙滩水寨,寨子里人人出门,脸上都有光!”
集体荣誉感至高无上。为了争这面红旗, 就算是淡泊名利、不喜争斗的少数好汉,也 开始认真打擂, 用心干架,至少不能给本寨拖后腿。
扈三娘感叹了半天,心想,回去自己训练民兵时也用这招。
她又找到本期的英雄排名,一个个人名念下去:
“天罡组:鲁智深、林冲、武松、花荣、阮小二、石秀、杨志、张横、阮小五……”
“前三名争夺激烈。大前天鲁师父喝醉酒,让武二郎给秒了。再刷新一下排名估计会变。”阮晓露轻声给她介绍,“杨志的功夫其实数一数二,排这么靠后纯属他倒霉,每次都抽到死亡签,而且中间还生病……再往后看,往后往后,地煞第二十三,总排名五十九,那是我,哈哈哈……”
扈三娘看看她前后人名,难以置信:“你排那么高?”
阮晓露:“……”
梁山上的喽啰都是这么说的:“姑娘武艺精熟,排到五十多,那是屈才,太低了!假以时日,一定能再往上升!升到三十几,二十几,十几……”
一般就止步于“十几”。再往上吹,就属于拿大家的智商开玩笑。
当然阮晓露也知道这是巴结她。听个乐呵。
然而像扈三娘如此耿直、张口嫌她不行的,也是头一个。
阮晓露也不恼。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山上比自己打架厉害的,绝对不止五十八人。
但她是运动员啊!攒积分、爬排行榜这种事,虽然靠自身实力为主,但也是有很多技巧的!
像鲁智深武松这种金刚天神,当然用不着研究什么技巧,每次上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稳赚三分;但是像她这种生理天赋有限的,就需要稍微动动脑子了。
比如,抽到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换了别的好汉,总要硬着头皮上,而且要拼尽全力,哪怕最后只摘个零蛋。否则就叫临阵退缩、欺软怕硬,江湖上吃人耻笑。
阮晓露没有大男子汉的这些偶像包袱。碰到必败的场次,麻溜认输,保存体力。
抽到比自己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的,她才开始用心做功课,研究对手的功夫体系、善用套路、以及明显的弱点……
再提前请教高手,攻其薄弱,出奇制胜。
如果赢了,就能得到五分奖励分,外加取胜的三分,一场能得八分。
遇到势均力敌、甚至弱于自己的,她也不像别人那样轻松上场,而是更加用心准备,采取保守打法。宁可平局,双方均得一分,也不能大意失荆州,让对方挣出八分。
而且,她还会定时拜访蒋敬,要来那密密麻麻的原始数据,请蒋教授计算自己的取胜规律——哪种对手是她的克星,哪种打法正中她的下怀,哪种热身运动最有助于临场发挥,甚至天气、一天中的时辰、什么时候自己状态最好……
一般来说,只要她选定计算项目,两秒之内,蒋敬就能给出统计结果,比学校里的旧电脑还快。
以前她做运动员那会儿,这些都是教练团队的活计。现在自己当自己的教练,在一群毫无规划的选手当中,自然脱颖而出。
这么打了几个月,她参加的场次比别人都少,基本没受过伤,然而胜率远远高于相似排名的选手,并且场均得分奇高。
每次蒋敬开动大脑,“刷新”积分榜,她的排名都往上蹿一大截。
开始蹿得快,最近一阵子逡巡不前,已经到了瓶颈。花再大力气,也只能维持排名不掉。
阮晓露不着急,慢慢提升实力,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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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三娘一时间自然弄不清这么多诀窍,只简单总结道:“所以,就是武功越高强,参与比赛场次越多,积分越高,然后就……”
她忽然双眼一霎,看到最新上场那个人,难以置信。
“栾教头?”
“这个人重点注意。”阮晓露兴奋地介绍,“别看他现在排名一百多,那是因为他刚上山,还没打过几场。照他这个魔鬼胜率,我看下个月就能进天罡……”
扈三娘根本没听,错愕片刻,忍不住高声叫道:“栾教头!你如何弃了祝家庄,来投梁山?”
场内场外尽皆哗然,大家这才注意到看台上这个不属于梁山的美人,几百个脖子瞬间伸长。另外几百张嘴着急询问:“谁啊?在哪?在哪儿呢?”
祝家庄一役,三分之二的人留下守家,没见过扈三娘。这下可好,一口气的工夫,祝家庄一战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连同这位扈家三小姐的神仙般亮相,几千张嘴同时张合,瞬间科普到位。
栾廷玉朝扈三娘拱手,沉沉的道:“三小姐,好久不见。扈太公近况如何?小人择时去拜见一下。”
两人过去是邻居,扈三娘去祝家串门的时候,偶尔也得栾廷玉指点过几招。如今骤然见到,她脱口一句质问,马上也觉得不太妥:如今自己跟梁山都成了贸易伙伴,凭什么指责栾廷玉跳槽?他原先的东家都倒了,总得有口饭吃啊。
她经历一场变故,性格柔韧了不少,懂得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懂得理解别人的处境。
遂朝栾廷玉点头致意:“我不扰你。继续吧。”
看台上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这个栾廷玉可恶!下手忒狠!不知怜香惜玉!把所有女将都揍了一遍!扈小姐,你熟悉他的路数,你去揍他一顿,给咱们女子出出气!”
花小妹练武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凭着自己的家学渊源,几个月来也混了个地煞中间的位置,而且混得很轻松——比她弱的,被她血虐;比她厉害的,也不敢惹她动怒,比武时点到为止,胜了就马上停手,不给这小妹妹吃皮肉之苦。
唯有这个栾廷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把她打翻在地不说,还“不小心”踏碎了她最喜爱的一根玉簪。花小妹怀恨在心,苦于武功不够高,至今找不回场子。
如今看到一个扈三娘,貌似很厉害的样子,管她跟栾廷玉谁强谁弱,先撺掇打起来再说。
扈三娘睁大眼,还在找这声源从何而来,看台上几百个大汉都兴奋了起来。
“对对对!久闻这扈三娘刀法了得。上次征祝家庄,俺没跟着去,今番能不能让俺开开眼?”
“大哥,山寨的贵客,能不能上去比划一下?”
“马麟兄弟,上次你让这婆娘擒去,今日不想找回场子?快去快去。”
…………
山东第一美人造访梁山,哪能让她随随便便就走。
虽然美人未必肯正眼瞧自己,但要是能瞧她施展武功,给她鼓个劲,加个油,甚至指点一二,四舍五入也属于交流过了嘛!
一群光棍越喊越兴奋,满脸都写着“打起来打起来”。
最后晁盖笑容满面地走近,朝扈三娘拱手:“上次是敌,这次是友。众望所归,娘子若不嫌弃俺们粗鲁,可否赏脸,上去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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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美!”
“牛!”
“俺、俺这辈子非她不娶……”
“嘻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先治治你脸上的痘疤……”
…………
扈三娘的日月双刀,在断金亭校场里舞成雪花,截断了山风,切碎了灼灼日光。
一炷香燃尽,鸣金收兵。栾廷玉和扈三娘各自收了兵刃。
两人算半个师徒,今日和平切磋,互相礼让,战了个平手。
而且打得精彩绝伦,赢来满堂喝彩。
花小妹喝彩叫得嗓子都哑了:“这才叫巾帼英雄!你们瞧瞧,比你们都厉害……”
虽然没赢,至少没输!
那栾廷玉虐了多少梁山兄弟。如今扈三娘跟他平手,就等于扈三娘赢过无数臭男人!
咣当一声响,九尾龟陶宗旺拖着锄头进场:“俺来会会这丫头!赢了,算俺积分!输了,博大家一笑!”
陶宗旺被人扛下了场。
何成一瘸一拐地扶墙而去。
石勇让人搀到一边坐着。
罗泰直接飞回看台上。
孙二娘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大笑:“认输认输,回头一起喝酒。”
张顺落荒而逃:“水里见……”
扈三娘取块手帕,擦掉满头大汗,环视而立。
花小妹有点傻眼,后悔把这煞星给送上场,连忙戳花荣:“你上啊,快去快去。”
阮晓露也坐立不安,人群里找到林冲,冲他挤眉弄眼,连打手势。
就算她跟扈三娘交情不浅,此时也必须找个人把她打下去!
否则,岂不要复制去年武松踢馆的惨状,这谁坐得住啊!
不过今天跟武松那次还是不一样。这次扈三娘是梁山请来的客人。山上的几大高手都自恃身份,不愿下场跟一个来做客的小 姑娘较劲。
但是,炮灰上去得越多,扈三娘体力消耗越大。就算待会真有人战胜了她,也是个“车轮战取胜”,说出去忒没面子。
林冲慈祥地笑笑,朝阮晓露摆摆手。他年纪比这小姑娘大一半,又不是战场搏命,何必下去以大欺小,没事闲的。
阮晓露没办法,东张西望,从过道溜出几步,锁定一个大汉。
“干什么?”
阮小二还在看美女,猛然被挡住目光,没好气。
“扈三娘体力快耗尽了,需要一个台阶,最好下一场输或者平局。”阮晓露软磨硬泡,“对手太弱,她演不来戏;太强,显得咱梁山欺负人。你去正好。”
阮小二脸色一黑。臭小六瞎说大实话,明着埋汰他,说他的武功不算第一梯队。
“你都水军老大了,”阮晓露振振有词,“陆上功夫再来个第一,让不让别人活了?”
她在蒋敬那里看过所有人的竞赛数据,略微分析一下,认为阮小二是此刻最适合把扈三娘送下去的。
阮小二被她一说,也跃跃欲试,活动活动肩膀,笑道:“不算我欺负小姑娘?”
阮晓露:“呵,你别让她把你欺负了。”
周围嘈杂,两人咬着耳朵商量。
“咳咳。”
却忽然听到一声有点刻意的咳嗽。
阮小二回头一瞧,横眉立目,大怒。
“关你鸟事!这是俺亲妹子!俺是阮小二!你到底啥时候才能认全山上的人!”
石秀被他喷一脸唾沫星子,咬着嘴唇,忍气吞声,假装看天上大雁。
作怪!这小毛丫头到底有多少亲兄弟!
奶奶的,以后他自戳双目,再也不管了!

第121章
阮小二暴力上场。扈三娘虽然招数精妙, 终究体力不支,一百合之后,累得提不动刀, 顺势认了输。但虽败犹荣,下场的时候被欢呼声包围。倘若扈三娘是个男的, 此时怕是已经被众人举过头顶, 抛上几抛,以示敬意。
反倒是阮小二竖起耳朵, 没听见几声夸他的,气得他走到计分簿前面, 自己给自己划拉三分。
喽啰鸣金收兵。扈三娘被请进酒席, 无数大小伙子抢着献殷勤。
“女侠坐这!”“坐俺这!”“随便上桌, 哪都能坐!”
扈三娘最后还是跟阮晓露、花小妹、齐秀兰等几个女眷坐到一起, 要个手巾, 擦净了脸上脖颈的汗, 低头开吃。
开始还有点矜持, 且没有丫环伺候, 略不适应。但比了十几场的武,肠胃不等人。很快也像旁边几个姑娘一样,筷子如飞, 风卷残云。
几个桌子之外,晁盖和吴用凑在一起, 却食不下咽,郁闷得紧。
“……蒋教授,你没算错?”
蒋敬正好闭关结束, 今天上班。老大哥看扈三娘功夫出色,心血来潮, 去问蒋敬:她这功夫在咱梁山,大概能排多少呀?
“兄弟何时算错过,”蒋敬顶着个聪明绝顶的脑门,硬着口气说,“按她今日的胜负多寡,已经能排进地煞七十一。如果按照这个胜率,正常比赛,三个月后,能进天罡。”
一桌子领导唏嘘嗟叹。如此出色的女将,流落在外,太可惜了。
旁边几个伺候的喽啰也跟着长吁短叹。这么俊俏的小妹妹,才貌双全,平时只能在梦里描绘一下;今日真人到眼前,却只能饱一天的眼福,真乃人生遗憾。
吴用狐狸眼一瞥,酒杯挡脸,忽然低声说:“兄长若想吸纳这位女中豪杰,小生倒也有一计。只需如此这般,运作一番,保证她有家难回,死心塌地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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