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南方赤火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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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员外德高望重,说得乡亲们心驰神往,啧啧称奇:“大王们肯下山办好事?”
还有人怀疑:“官府不管他们吗?”
官府还真不捉。济州府捕盗官兵,和梁山上这群法外狂徒,似乎达成了一个微妙的生态平衡。官兵管不过来、或是懒得插手之事,梁山接手,从来没遇到过官军阻挠。
这个小小的“公益”生态圈,目前涵盖东溪村、西溪村、石碣村、李家道、以及一部分济州府外的穷山恶水。
老百姓弄不清其中玄机,只知道“梁山公益”这玩意并非洪水猛兽,能碰。
——反正官府就算整治草寇,整治的也是他们。俺们清白良民,跟大王们路上碰见,说句话,总不至于有罪吧?
抱着这个心态,又过几日,有人大胆在南山酒店坐了半日,吞吞吐吐地提出了又一个要求。
“俺、俺的姐夫虐待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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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露坐镇“梁山公益”办公室,饶有兴趣地阅读一项项老乡发布的任务,心里数着山上各兄弟的特长技能,寻思该把每项任务推送给谁。
需求最多的是保镖业务:“在下带一批货去大名府售卖,借过宝地,听说贵山寨的大王们可以保护沿途客商安全……”
朝廷对经商之人收税,规定行商之人必须走官道,而且必须在每日规定时间内上路。因为官道好管理,每隔一段就有“收费站”,交了钱才有路引,才能接着往前走。脚程越长,收费越高。
如此一来,自然有人钻空子走小路山路,拼一拼自己的运气:万一碰上剪径的,血本无归自认倒霉;可是万一今儿山大王放假呢?这一趟不就赚了?
如今,“梁山公益”推出保镖业务,小路也可保证安全。精明的客商很快蜂拥而至——
进入梁山地界时,先去各酒店“拜山头”,缴纳“保镖费”,梁山就会派人护送人货, 不仅梁山不会骚扰,路遇其他江湖宵小,好汉们还会帮忙打发。
相比以前经过梁山脚下,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动辄就被打劫抢掠,破财免灾——货物价值十分之一的保镖费,就显得物美价廉,便宜实惠,比官府的税费要低多啦。
而且再加点钱,还能买到萧让和金大坚制作的“山寨路引”,重工实料,以假乱真,确保重回官道的时候不被刁难。
好汉们每天下山走镖,跟南来北往的客商聊聊天,让他们把梁山的盛名带到四海八荒。
除此之外,“滴'滴打'人”也是个很受欢迎的业务项目:“某县某村有个恶霸为祸乡里,求梁山好汉为俺们做主!”
有时候是真为恶霸所苦,但也不乏有人浑水摸鱼:趁机修理仇家的、恐吓亲戚的、教训邻居的、背刺生意伙伴的……好在梁山好汉虽然出身草莽,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稍微调查一下,也不难看出谁是真心求助,谁是借刀杀人。
对于后者,妄图拿梁山好汉开涮,当然也不能轻饶,给上一拳一脚算是轻的,让你记住教训。
阮晓露做为“梁山公益”第一道把关人,在这方面格外小心谨慎,每个任务都要多次核实,唯恐判断失误,冤枉人家老百姓。但好汉们似乎对此不太在意,或者说对自己十分自信,坚信以自己的经验和智力,完全能分辨出谁是真求助,谁是假着急。
她如履薄冰地处理每个委托。好在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恶劣的冤假错案。
还有老乡专门指名点姓,要求特定头领出山帮忙的:“听说你们山上新来一位大王,龙王转世,能在水里伏七天七夜?太好了,我家员外前日在石碣湖泛舟,掉了传家宝玉佩……”
这种不拿梁山当外人的诉求,阮晓露当场就给推了。张顺本事再强,也不能拿他当水下声呐使啊。
还有:“听说贵寨有位蓟州神仙公孙道长,最善降妖捉鬼。我们村里出了个厉鬼,白脸红舌头,专门半夜在门外晃悠,请了多少僧道做法都没用,我爷爷差点让他吓死,至今卧床……”
这忙可以帮。公孙胜提起宝剑,翩然下山。
数日后,不仅那厉鬼无影无踪,而且还顺便帮老乡们看了几处风水,写了点符篆,做了一场斋醮法事,全都按市场价公平收费。最后还顺便带货,卖出数瓶亲手炼制的丹药。那药聚了八百里虎踞龙盘之梁山精气,吃了格外提神健体。
百姓感叹,有个活神仙住在旁边,就是方便哇。
当即敲锣打鼓,给山寨送去锦旗一面:
降妖除魔,道法无边。
这副锦旗和鲁智深的“怒目金刚、功德无量”肩并肩,挂在了聚义厅东首墙上最显眼处,充分体现出梁山大家庭的宗教自由。
这可让一班俗人眼红得紧,纷纷振作精神,打算给山寨挣出第三面锦旗。
不过后来,有人在村边臭水沟里发现一具尸首。那人脸上涂着白'粉,嘴里叼着张红纸,被一剑穿心而死。而且在他身上,居然还发现不少金银器皿,都是近些时候村里人家丢失的。
当真是奇哉怪也。
此外,偶尔还有帮寻走失孩儿、或是牛羊猫狗的请求。给的报酬不多,一般分配给小喽啰完成。
至于其他奇奇怪怪的要求,只有想不到,没有乡亲们给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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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露成了众好汉的经纪人,每天帮他们找事干。
不过她马上发现,这个简单的“经纪人”制度漏洞繁多,马上就有人开始钻空子。
——“阮姑娘,嘿嘿,一点儿水果,不成敬意。那个保镖的单子能不能给我,兄弟最近手头紧……”
——“妹儿啊,哥虽然不赌了,但是郓城县赌场里那个放高利贷的秃瓢,坑人无数,恶贯满盈,哥一直想揍上一顿!这一单,我可以只要一半报酬!保证把那贼厮鸟揍得满地找牙!”
——“我可以不要报酬!阮六娘子,让我去!”
阮晓露惊讶地发现,为了抢“梁山公益”的单子,好汉们开始卷起来了!
这个说报酬减半,那个说不要报酬;这个为了“惩奸除恶”,从早到晚苦练武功;那个为了“替天行道”,特地置办了新的朴刀和暗器……
下山做任务,要么有谢礼,要么有军功;就算什么都不要,还能痛快打架,还能收获名气,被老乡顶礼膜拜。运气好了还有锦旗大红花,在聚义厅里流芳千古……
比打劫剪径要刺激多了!
这种稳赚不赔的事,当然要抢着参加。
对阮晓露这个“经纪人”,大家的态度也开始变化。有人甜言蜜语,有人死缠烂打,有人公然行贿。也有人骂她分配不公偏心眼,妇人眼界小肚鸡肠。
“这死丫头!凭啥那保镖的任务,让林冲杨志去?不让俺们哥俩去?”
阮晓露心平气和解释:“人家客商给出的路径,这一趟得经过紫金山、伞盖山、白沙坞、野云渡、独龙冈、赤松林……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凭你俩,能活着回来?”
“可是……”孔亮语塞,“那杨志上次保生辰纲,也是这条路!还不是把东西丢了!你还让他走这条路!”
“这不是给他配了个林教头,双保险。”阮晓露起身送客,“下一个。”
类似几次风波过后,阮晓露思考一夜,觉得自己这个一人独大的经纪人当不长久。虽然她尽量做到派活儿公平,不存私心,但毕竟难以服众。
梁山好汉脾气大,就连寨主军师点兵点将,还会有不服气的当场开闹呢。
自己这里,再这么闹几次,多年积攒的山寨威望迟早败光。
过去“梁山物流”刚运行的时候,也有过大家挤破头争抢名额的窘境。但她马上和军师发明了军功券制度,有功者享受物流服务,公平合理,无人反对。
可是这次,“梁山公益”直接挂钩军功和收入,总不能再“有功者得”,否则梁山跑步进入资本主义剥削社会。
她第一时间去找军师商议。想不到吴用这厮居然踢皮球:“‘梁山公益’是姑娘一力独创的部门,大权在你,我等就不指手画脚啦。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定会有办法的。”
只要给山寨带来的创收别停就行。
阮晓露气得把军师房里的茶叶全扒拉走,大步下山。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意思是,“梁山公益”搞不下去,自然会有别的项目替代。阮姑娘不足以胜任“好汉经纪人”,自会有别人顶上。反正山寨里能人云集,肯定不会走进死胡同。
梁山逻辑,谁行谁上,就是这么霸道。
不过往好了想,说明领导层已经把她正经当成梁山管理层的一员,高标准严要求,而不是随便给个清闲工作打发时间的家属。
……“家属?”
阮晓露敲敲自己脑壳。
趁着乞巧佳节,阮晓露置备酒席,请山上各位家属女眷来小院一叙。
那帮英雄好汉没时间管行政,还有婆婆妈妈大姐大娘呢!
集思广益,不怕没辙。

二十几个女眷围坐三四小桌, 喝得半醉。月明星稀,小院子里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阮晓露派花小妹跑腿, 市镇里置办了无数节庆用品:花瓜、巧食、彩线、绣花针、磨喝乐——就是古代版节庆手办——热热闹闹摆了一桌。大伙对月乞巧,宛如回到当良家闺秀的日子。
上次这么多女眷聚在一起, 还是阮婆婆六十大寿的席面上。当时大伙跟着自家男家属, 多数时间都在社交客套,也没机会深谈。
这次院子里没有碍眼的臭男人, 加上孙二娘,阮六姑娘都是惯会活跃气氛的。一院子女人迅速破冰, 聊到一起。
这其中, 只有孙二娘是主动落草的女土匪。其余的, 包括阮晓露, 都是稀里糊涂跟着家属上山来的。有的人已经在山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比如她自己, 还有齐秀兰、花小妹;还有些人至今不太适应绿林生活。酒过三巡, 就开始吐槽自家男子汉顶梁柱简直是脑子抽了, 明明大好人生,非要混到落草为寇这步田地,害得老娘跟着背井离乡, 家里亲戚、邻舍的好姐妹都没法再联系,真是要命……
阮晓露忽然想起什么, 问花小妹:“你 嫂子呢?没来?”
花小妹两手一摊:“她一辈子就没出过几次门,你饶了她吧。”
花荣娘子崔氏,自上山以来就没露过几次脸。同样是大家闺秀, 这姑嫂俩真是两个极端,居然还能玩到一起去。
阮晓露有点担心:“不会憋出毛病吧?”
花小妹笑道:“你硬拉她出来喝酒, 她才会出毛病呢。”
女娲造人,性格各异。阮晓露也就不再担忧,寻思哪天单独拜访一下这位隐士。
再把三五巡酒,大伙都熟了,至少都成了“酒肉朋友”。阮晓露打开话匣子。
“各位娘子,不怕你们笑话,最近有件事,愁死我……”
事情不复杂。“梁山公益”运行以来,僧多粥少,好汉们为了抢功劳、抢酬劳,已经卷得不成样子。再这样下去,不光有损兄弟义气,她自己估摸也得马上下岗。
施恩的奶奶施老太君瘪起没牙的嘴,呵呵大笑:“这倒新鲜,我以为他们这些后生落草,每天只是杀人放火干坏事呢——怎的,还帮人找小猫?”
阮晓露:“是啊,最近……”
才意识到,聚义厅里定期开例会,把山寨精神传达给每个头领喽啰。但没人专门通知女眷。如果她们的家属不说,她们就像那些两眼一抹黑的全职主妇,始终不知道家里男人在外头干的什么丰功伟业。
于是她把山寨近期的转型之事,拣紧要的说了。
家属们倒是很惊喜。曹正浑家江大娘子笑道:“那敢情好。我那当家的每次下山劫道,我都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就当寡妇。”
山寨转型,从朝不保夕的劫掠型组织转为稳妥的种田接委托,好汉们尚且意见不一,家属们倒是一边倒的赞成。
风险小很多啊!
那就好办了。阮晓露先问施老太君:“您觉得您那好大孙,该怎么样,才能不争不抢,接受任务分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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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酒终人散。阮晓露叫来巡夜喽啰,请他们把各位家属送回宿舍,顺带每个人塞了不少七夕礼物。
大伙很尽兴,大着舌头说:“重阳再聚!”
“用不着等逢年过节,”阮晓露建议,“以后咱每个月这么喝一顿,交流一下见闻,互相有个照应。”
人人叫好,歪斜着走了。
阮晓露自己酒意上来,头重脚轻,觉得马上就要倒。但是头脑里热闹得紧,傻笑着往回走。
“雷横七岁才断奶,嘻嘻嘻……孔亮现在还以为跟女人躺一张床就能生孩子,哈哈哈哈哈……施恩床头贴着个武松画像,啧啧啧,认识这么久,也没敢向二师兄要个签名……”
好汉们从襁褓到青春期的各种糗事,平时打死也不会对兄弟说的,被家属们大嘴抖落,在女眷之间传了个遍。
也刷新了她对不少梁山人民的固有看法。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如何解决“梁山公益”的挤兑问题……
跟家属们聊出的各种灵感你来我往,最好赶紧记录一下。
她灌一口凉茶,摸出纸笔,歪歪斜斜开始记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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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本详尽的规划书呈报聚义厅。
吴用在上面圈圈点点,欣慰地做出评价:“小六姑娘的文采真是拔苗渐长啊。记得刚上山时,你字也不会写几个,作文更是江郎才尽……”
阮晓露满怀希望问:“现在呢?”
“差强人意,差强人意。”
阮晓露笑道:“全靠您的识字补习班。”
“梁山公益”改良版实施细则如下:
每次接到老乡的委托任务,核实真实性后,由一个工作小组评估难度,分为甲乙丙丁四等。至于工作小组的人员构成,则是自愿报名结合领导提名,一个月轮换一次。
而每个有编制的梁山头领,其武功水准也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级武功的高手,可以接所有难度等级的委托任务;乙级高手,可以接乙级以下……以此类推。这样可以大大减少眼高手低、扎堆争抢的情况。
如果“分流”之后,还出现同等级头领竞争一个委托的情况,则由双方“竞拍”:任务报酬默认是三七分成,三成归个人及下属喽啰,七成归山寨。好汉可以选择压低个人收入,将更多的酬劳交予公帑。最后,要价最少的一方获得委托。
“梁山公益”每月开设两期。如果一个头领连续三期都接过委托,则第四期强制休息轮空,给别人腾位子,避免赢家通吃。
这是阮晓露昨日跟家属们集思广益,推测好汉们的心理,最后敲定的最优流程。如此一来,大家对自己的实力有正确的认知,避免出现过分自信的事故。
“但是,等等,”吴用读到一半,抬头叫停,“这个甲乙丙丁的武功分级,又该让何人拍板做主呢?晁天王……”
晁盖在一旁静听,闻言赶紧摆手:“我不成我不成,不能一言堂,只怕有失公允。”
随着山寨事务愈发复杂,晁盖老大哥也越来越懒得管。尤其是动脑子的事情,山上这么多能人异士,让他们来就行。他自己只负责当一个三好土匪,给大家做一个兢兢业业的绿林榜样。
好在兄弟们心思也都实诚,军功券制度根深蒂固,大家和谐立功,有序立功,暂时没有出现功高震主、挑战寨主权威的情况。
吴用当然也知道老大哥肯定不愿揽这活计,试探一问,得到否定的答案,马上看向阮晓露,摇摇手里的扇子.
“姑娘也知道,咱们山寨的第一等原则,便是公平。虽然大伙武功有高下,但人人都是义胆包天的英雄,不会允许有人把他们分为三六九等……”
“所以便不让人把他们分为三六九等,”阮晓露递上另一沓笔记,“我们需要一个客观、动态的排名规则。”
吴用接过一瞧——《“梁山杯”江湖排名积分系统实施细则(初版)》
军师一双狐狸眼睁大,瞪成了牛眼。
他头一次怀疑,自己十年寒窗苦读,都读了个啥?怎么这些汉字分开看得懂,一本正经地合起来,却超出了他所拥有的知识范畴?
什么叫“积分”?什么叫“系统”?什么叫“积分系统”?……
阮晓露一看吴用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就觉得自己有点激进了。问题是,她也不知该怎么用文言文阐述这些概念呀。
“嗯……俺文化水平不高,可能词不达意。我给你解释一下。”
吴用松口气。原来不是他提前痴呆。
“姑娘请讲。”
阮晓露早有准备。
“江湖排名自古有之。然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更因地域、门派、个人交情所限,始终没有一个天下通用的准则。”
林冲在旁边发言:“而且武艺高低,固然靠勤学苦练,临场的状态和发挥也十分要紧。我初掌禁军时,为了鼓舞士气,也试过在兵营里搞擂台赛。结果每次的前三甲都不一样……”
咣当一声,齐秀兰正在换酒缸。聚义厅里终日备酒,好像办公室备着饮用水桶。这酒缸也得天天换,比大厂办公室里的水桶换得还勤。
齐秀兰嚷嚷一句:“阮姑娘肯定有办法!你们听着就是了!”
酒神大姐人人爱。领导们拈须微笑,不插嘴了。
阮晓露道:“咱们的断金亭校场,初时是为了解决兄弟争端而设。热闹的时候是真热闹,但大多数时间依旧空着。近来咱们不剪径了,好汉们舒展筋骨的机会少,我寻思,可以将校场擂台赛常态化,每日赛一到两场,抽签决定对手,确保周期内每人轮过一回。胜者积三分,负者零分,平手各积一分。聚义厅内设专门布告,定期更新每人积分及排名……”
晁盖听精神了,凑过来笑道:“那岂不是每个人都要和每个人打一场了?”
老大哥光想想那场面就美。许多好汉上山以来未曾交手,他还没看够热闹呢。
吴用想得远些,立刻摇头。
“如此一来,积分较低之人,岂非抬不起头?”
虽然大家对自己的武功造诣都心里有数,但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被公开成绩又是一回事。若按她这个“积分制度”,可以想象,白胜、杜迁、宋万之流常年垫底,只能充当明星好汉们的陪练沙包。
阮晓露:“军师想得周到。我的解决办法是,将大家按积分高低,分为甲乙丙丁四级,每级人数固定,譬如甲级十五人,乙级三十人……每次赛期结束,甲级最末两人降级至乙级,乙级最末四人 降级至丙级,以此类推。同样,每级最出色的头部几位,可以升级至上一级。”
众人沉思。
有这么一个升降级制度,倒是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就算是丁级的菜鸡,如果能脱颖而出,跨入丙级,也是值得学习的榜样,足够他风光好一阵子。相反,甲级的高手降到乙级,虽然绝对实力仍然名列前茅,但也肯定比罚站聚义厅门口要丢脸。
“还有,”阮晓露笑道,“通过擂台赛取胜或平局,只能获得基础分。如果击败排名比自己靠前的选手,额外获得奖励分五分。”
晁盖忍不住击掌喊道:“这个好!”
他脑海里已经有了连续剧画面:武功平平的小伙子勤学苦练,含辛茹苦,不畏艰难,挑战强手,在擂台赛上一举干翻众人眼中的大佬,咸鱼翻身,排名飙升,连番晋级……
这不比街头打架刺激多了!
聚义厅里开行政会议,如非涉密,按惯例,随便山寨成员旁听,大家畅所欲言,很有些圆桌会议的精神。当然圆桌是没有的,大家有的站着,有的搬个椅子,有的端碗酒,毫无组织纪律地围在一块儿,算是个“圆圈会议”。
此时几个领导后头已经围了十几双好奇的耳朵,有的听到什么积分计算就头大,尚在云中雾里;有那脑子灵活的,当即跃跃欲试,开始掰指头算,自己到底能得多少分。
花荣问:“但山上各兄弟兵种不同,譬如我善弓箭,阮氏三雄善水战,有人善马战,有人善拳脚。都混在一起比,如何能相提并论?”
杨志笑道:“这个容易,可以统一进行基本功测试,譬如摸高、跳远、负重、冲刺跑、长途跑……凡有一项不合格者,不许参加排名。这样筛选一番,剩下的肯定能胜任各种打法……”
杨志少年时应试武举,就额外准备过这些基础体能项目——一旦有一项短板,就会影响整个科举成绩。因此他心里根深蒂固,觉得“基本功”才是各种竞赛之源。
反正他自己全面发展,考啥啥高分,不怕基础体测。
阮晓露听着听着,听出一身冷汗,打个激灵,赶紧叫停。
“我反对。个人体质不一,武术风格各有所长,某些专项体能未必拔尖。如果引入体测一刀切,难免喧宾夺主。譬如让水军头领去举重,不仅毫无意义,而且容易受伤。咱们的积分制度归根究底是为了比较武功,除了胜负及武德之外,最好不要有额外的评价标准。”
其余好汉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意见不一。
最后晁盖拍板:“既然是小六设计的方案,那就先按她的习惯来。免得咱们七个人八张嘴,最后弄成个四不像。先搞起来,不合适再慢慢改嘛。”
阮晓露赶紧谢谢领导,又谢谢杨志,保证会把他的意见记录在案,以后酌情吸收改进。
“至于兵种不同的问题,厅里各位都是高手,武功造诣都比我专业,想必能琢磨出一个公平合理的赛制。”阮晓露抛出一堆高帽,抛砖引玉,“我先说说我的想法,譬如,可以按兵种分为马军、步军和水军,每个兵种分别排名……”
三五个好汉同时举手,七嘴八舌,给她这个简单的“三军分赛制”提出数个补丁。
“分别排名多没意思,放在一起才热闹。”阮小二道,“俺提议,除了断金亭主场,也可以加设专场项目,譬如水下、马上、暗器……大家按照自己的专长来报名。能力全面的,参加的项目多,积分自然就高。”
譬如阮小二自己,虽然硬功夫排不进三甲,但水下多赢几场,积分照样能追一追林冲。想想就得意。
刘唐马上道:“那可要限制每个项目的比赛次数。不然你们水军开一百场水下赛,岂不是能把分数刷上天?”
刘唐在梁山上的智商属于洼地,平时只是杀人干活,极少建言献策。今日事关自己的江湖声誉和军功多寡,他拿出一百二十分精神细听,居然真的跟上了进度,而且听出了阮小二建议里的一个漏洞。他说完话,自己都不太相信,傻笑了几声。
刘唐能想到的,阮小二自然也能想到,当即笑道:“这个自然。水寨就这么点人,打得多了,俺们也吃不消哇。”
武松马上也说:“还要严禁作弊,防止有人打假赛,操纵比赛结果。”
众人道:“一旦发现,积分归零!”
大伙讨论得热火朝天,阮晓露忽然意识到军师已经半天没说话。余光一瞥,吴用手里扇子狂扇,脸色已经黑得跟宋江一样。
阮晓露脑袋里划过几个问号,猛然意识到什么。

梁山风气, 崇尚公平。然而很多时候,过分追求绝对的公平,只能坏事。
“对了还有!”阮晓露喊, “刚才那些排名规则,都只涵盖山寨里的普通头领, 为的是给‘梁山公益’的委托分类做出参考。所以, 军师、道长,还有萧秀才、金师傅、蒋教授等文职人员, 自然不在排名之列。晁大哥身为寨主,理应担任总裁判, 怕是也不能参与排名……”
这个补丁必须加上, 否则吴学究怎么上场?估计要跟萧让争一争全山垫底之位。或者万一寨主排到了乙级丙级, 梁山岂不成了江湖笑话。
反正寨主军师也不用跟底下兄弟去抢任务。没名次就是最高的名次。
吴用这才展颜, 捻须笑道:“这样一来, 一个赛制周期过后, 寨中各兄弟的积分等级便可水落石出。去做公益的时候, 也容易匹配到合适的活计。”
但他隐约觉得, 阮姑娘提出的这个“江湖排名积分系统”,其功用远远不止于服务“梁山公益”。日久天长,如果它能做成江湖上唯一权威的排名方法, 那带给山寨的好处不可小觑哇!
吴用忽然问:“这套规则,是阮姑娘自行设计编写的?”
“怎么可能。”
阮晓露坦然翻开最后一页, 上头满满当当写着十几行致谢名单,全是前些日子参与酒局的女眷。
领导愣神,“这……“
“咱山上有个娘子军智囊团, ”阮晓露得意,“你们不知道吧?”
当然, “家属智囊团”的作用有限,初次会议主要是在喝酒过节,贡献的大部分是八卦趣事和人生感悟。但阮晓露不介意给大家一起邀功。俗话说得好,花花轿子人人抬。现在山上女眷多了,如果在大伙眼里,还是只对自己、花小妹、齐秀兰这几个“女中豪杰”另眼相看,其余人都是“庸脂俗粉”,那也挺没意思的。
女子集体的地位上去了,对她自己有益无害嘛。
这个详尽的竞赛积分系统,主要还是阮晓露搜寻记忆,将现代的泳联、羽联、足联排名制度一通简化杂糅,改编成了适合江湖好汉的“梁山版”。众领导跟着她的思路想了半天,没瞧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当然,如果实施顺利,还可以逐渐完善规则,不光统计个人当前排名,还可以计算个人最高排名、个人平均排名,更可以引入比赛权重、参赛频率、荣誉积分、时间递减系数……甚至可以引入团体赛……
这些规则十分复杂,就算是在现代,作为专业运动员也未必能弄懂,还得依靠大数据计算。
所以阮晓露也就先不给自己找这麻烦。先把简单版规则实施起来再说。
“当然,”阮晓露等在场多数人都消化完毕,再次补充,“刚才所言,只是武功高低的排名。咱们山上兄弟姐妹聚义,不光看功夫好赖,也要看人品和义气。所以这个竞赛积分制度若是施行,务必要和军功制度并行,不能厚此薄彼,显得咱们梁山只看重拳头大小,不重修养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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