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by绿药
绿药  发于:2024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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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抓到奸杀案的凶手更重要,他们?更多的还是议论吴山。他们?谁也想不到这个可恶的凶手会是一直待人和善瞧上去忠厚老实的吴山。水竹县的人最终一致得出?结论——人不可貌相。
两桩奸杀案许久未破,水竹县的人一直没忘这事儿?,尤其是家中有女儿?的更是紧张自危。如今凶手被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放心地过个好年。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林芷卉必须要回家了。
祝明业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只在这两三日里,将南源城的腐败官员连根拔起。他处理?了几个当地官员,包括许知州许茂典。祝明业有时候不够聪明,可确确实实是个办事实的好官。
新的官员还要等?朝廷任命。新官赴任之前,祝明业需要暂时留在南源城,接管许茂典手中的事情。
林芷卉坐在祝明业面前,闷闷不乐:“表哥,我不想回家。”
祝明业连连摇头:“姑奶奶,你再不回家,你家里说不定?就要把你许配给我了!”
“哼!”林芷卉不高兴,“把我当什么了?怎么说的像是……我就是个物件,随便就能丢到哪儿?去?”
祝明业和林芷卉虽是表兄妹,但确实关系很?好,从?小一起长大,仿佛亲兄妹一般。二人更是毫无半点男女之情,是以?祝明业在她面前也能言无顾忌。
祝明业叹气:“你不回家想干什么?连过年都不回家,你想让别人怎么说你?”
“就说我病了……在江南调养身体……”林芷卉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以?为你是长公主啊?”祝明业呛声。
提到长公主,祝明业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良久,林芷卉闷声:“我就是……就是想再见见流峥哥哥……”
祝明业瞥她一眼,这才把昨晚的案子说给林芷卉听。“宿流峥跟着衙役去当证人了,现在不知道走没走。”
林芷卉眼睛亮起来。
“走吧,我也想去问他几句案子的事情。”祝明业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林芷卉开开心心地跟着祝明业去官府,可是却扑了个空。
宿流峥早就走了。
宿流峥在清晨第一抹晨曦中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已?是宿清焉。
宿清焉与宿流峥二人转换有规律可循——
当宿流峥潜意识里想成为宿清焉的时候,他就能成为宿清焉。
而当宿清焉陷入负面情绪时,就会变成宿流峥。
宿清焉困惑地望着晨曦,迷茫不知身在何处。
那些白眼和嘲笑仿佛还在眼前,都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居然已?经天亮了吗?他昨天晚上居然没有回绘云楼?
他答应了扶薇,怎么食言了?
宿清焉想不起来空缺的后半夜,自己去了哪里。难道又犯了头疾昏迷了?又或者?只是累了、心情不好,回家去了?
宿清焉低下头看向自己弄脏的衣衫,思绪被拉回来。他嫌恶地将挽起的袖子撸下去拂地平整,才缓步回到家中,将自己收拾干净。
“母亲,我昨晚是不是回来了?”宿清焉困惑地问。
梅姑打?量着宿清焉的神色,胡乱点了下头。大多时候,当宿清焉自己想不明白的时候,梅姑总是敷衍着,不敢给一个绝对?的答案。
“果然。”宿清焉微笑着。
他沐浴过后,又换了身衣裳,之后没有立刻去绘云楼,而是一趟趟搬了些材料来庭院——
他要给扶薇做一个秋千。
等?秋千做完了,他再接她回家来。

宿清焉赶在中午前到了绘云楼——给扶薇做午饭。
两个人面对面相坐, 用着午膳。宿清焉厨艺好,做出的菜肴很合扶薇的胃口,她总是能比往常多?吃些。
宿清焉做的饭菜, 扶薇也愿意多吃一点。
“想好过年去哪里游玩了吗?”宿清焉问。
扶薇摇头:“那也不?去,就留在水竹县, 在你家里过年。”
宿清焉欲言又止。
“我想知道你以前每年是如何守岁, 今年想陪着你。”扶薇顿了顿,“我从?不?在意旁人如何议论我,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对我的看法。”
宿清焉了然一笑,轻轻颔首, 一道随和的“好”, 就将此事揭过。
“对了,”扶薇问, “那个救你的猎户住在哪里?救命之恩,需要重谢才是。”
宿清焉颔首, 道:“想着过年的时候拿着谢礼去拜会。”
“别等过年了。礼在年前送到最?好, 也好让他一家人过年更开心些。原本该我陪你一起?去,可我实在不?愿意在这冷天翻山越岭的。想着让花影替咱们跑一趟,将礼送到。等过了年天气暖和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去一趟,好不?好?”
宿清焉猜到扶薇这是打算派人给那个猎户送重礼。他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将那个猎户的住址向花影说了个大概。
午后,扶薇将窗户推开往外瞧去,瞧外面下?了雪。纷纷扬扬的白雪, 无声无息地飘落。
宿清焉走?过来,立在她身边, 往外望去。
扶薇道:“今年冬日没见?到几场雪,每次落雪也只是覆了一层很快消融。京城的鹅毛大雪下?起?来,能不?停地飘上一天一夜,将山峦河流都覆上厚厚的一层雪。”
扶薇转眸望向宿清焉,问:“你是不?是从?未离开过水竹县?”
“小时候从?别的地方逃荒过来,路过不?少地方。但是并没有去过京城,也没有见?过你说的那种大雪。”
扶薇侧转过身来,懒懒靠着床沿。她望着宿清焉,柔声:“和我回?京城吧?”
“离家那么?久,你打算回?去料理家里的生意了?”
扶薇轻笑了一声,道:“算是吧。”
“清焉。”扶薇抬手搭在他腰侧,抱着他的窄腰。她仰着脸望他,“陪我回?京城吧。到了京城,有一个大惊喜给你。”
宿清焉迟疑了,没有立刻答应。
直到扶薇开始皱眉,他才说:“我母亲不?喜欢北方。”
扶薇勾在他腰身的手慢慢垂落,将要落回?她身侧前,被宿清焉握住。他握着她的手腕,送它们重回?他的腰侧,而?后又伸手抱住扶薇,将她拥在怀里。
他低头看她,眉眼带笑:“不?过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她也改了主?意。我会与她好好商量。”
扶薇将脸埋在宿清焉的怀里,柔软的声线带着几许撒娇:“和你母亲说,等到了京城,她会好好享福的。”
下?午,扶薇一直将窗户开着。她围着炉火,望着窗外散落的雪景,听着宿清焉给她读故事。
一个故事讲完,雪也结束。
扶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午后因?为要听宿清焉的故事,而?没有小憩,现在困得?厉害。
“走?吧,去睡一会儿。”宿清焉将书?册放下?,起?身朝扶薇伸出手,将她拉起?身。
扶薇攥着他的手,问:“和我一起?躺着吗?”
“快过年了事情多?,我要回?家一趟。”宿清焉解释。
扶薇点头,没多?留他。
她在床榻上一歪,宿清焉立在床边默了默,跟着上了榻。
扶薇转眸望向他。她太困了,一双妩眸半眯着。
宿清焉展开被子在两个人身上盖好,他朝扶薇伸出手臂,道:“等你睡了我再走?。”
“好。”扶薇凑到他怀里,纤臂穿过他的身子,拥着他。
抱着宿清焉,让扶薇很快睡去。
宿清焉凝望着怀里的扶薇,听她呼吸匀称,知她睡得?沉了,才小心翼翼慢动作地抬开她的手臂,将她挪到一旁,又给她盖好被子,宿清焉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回?到家,宿清焉和母亲一起?打扫家里。因?那场火,这宅院新建没多?久,梅姑和宿清焉平日里又都勤打扫,所以家里没太多?灰尘,打扫起?来很轻松。
“母亲,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宿清焉正色道。
一看着他这严肃的表情,梅姑心里莫名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先把?灯笼挂上。”
宿清焉点头,踩着木梯登高,将大红的灯笼挂在檐下?。
梅姑仰着头去看随风轻晃的大红灯笼,又是一年过去,她心中生出些感慨。
恍惚间,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时候自己才十五六岁,每年的这一天都要换一盏新灯笼。
她一回?头,顾琳立在红梅旁对她笑。
“您又来找三爷呀?”
顾琳打趣:“我就不?能是来找你的吗?”
梅姑假装听不?懂,憨笑着敷衍一句,下?了木梯,转身走?开。她有时候也会恼顾琳,恼他的不?知分寸。
他是世家子弟高高在上,而?她不?过是王府里的一个小厨娘罢了。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他又为何总是来逗弄她?难道也要让她做妾不?成??不?可能的。她不?会给任何人当妾。
所以,在顾琳又一次偷偷来找她时,她鼓起?勇气拒绝了他。
“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梅姑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说这话时红透了脸的样子。
她更记得?顾琳一笑生春。他说:“谁说我要让你做妾了?”
“人生匆匆数十载,就求个快意。身份地位皆在末等,我不?见?你忧心见?了你欢喜,所以我要和你白首。”顾琳折一枝红梅,相递。
“花言巧语!”梅姑骂了他,转身就走?。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没有想过顾琳会削了她的奴籍,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母亲?”宿清焉唤了她两声。
梅姑从?久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在想什么??”宿清焉问。
梅姑有些感伤地说:“我快不?记得?你父亲的样子了。”
她又垂下?眼睛,正色起?来:“我不?会随你去京城。我这辈子都不?会去京城的。”
宿清焉皱眉,略为犯难。
晚上,宿清焉很晚才去绘云楼。他去时候,扶薇正在沐浴。
宿清焉坐在卧房等着她。
瞥见?几件扶薇的衣裳搭放在椅背上,瞧着像是她沐浴之前挑衣裳,并没有把?挑剩的衣裳送回?衣橱。
他向来整洁,将这些衣裳叠好,工工整整放进衣橱里。
宿清焉目光一扫,看见?衣橱最?底下?一格里,摆着几件男子的衣服。
宿清焉的目光凝在那几件男子衣裳上。
“清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扶薇从?浴室里走?出来。
宿清焉收回?目光,将衣橱门关上。
“刚过来没多?久。”宿清焉回?头,对她笑。
两个人在炉火旁坐下?,宿清焉动作自然地拿过扶薇手里的巾帕,帮她擦拭着湿发。
扶薇起?先侧着身坐,而?后乏了,她偎在宿清焉的腿上。
“一定要回?京城吗?”宿清焉问。
“嗯?”扶薇枕着他的腿,抬眸望他。
宿清焉默了默,才道:“还需要些时间说服我母亲。”
扶薇这便知道他今日回?家与他母亲说了,他母亲不?同意。
扶薇也不?意外。很少有人喜欢背井离乡。而?且她猜着梅姑应当不?太喜欢她。这不?怪梅姑,扶薇心里明白自己可不?算一个好儿媳。
她伸手去摸了摸宿清焉的脸颊,说:“别犯难。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再说了,也不?是一定要回?去呀。”
宿清焉立刻看向扶薇。
扶薇枕在他膝上嫣然一笑:“郎君来亲亲我,我就不?回?去了。”
宿清焉先怔了一下?,继而?无奈失笑。“你啊……”
灯火柔和,扶薇潮湿半干的乌发大半被宿清焉捧在掌中,还有几缕已经?干了的青丝滑落,贴着她的脸颊。
火苗在炉子里跳跃着,光影将她微微晃动的青色染上几许闪烁的浮光。
扶薇的手从?宿清焉的脸颊慢慢滑落,落在他的前襟上。他的衣裳总是整洁,扶薇故意扯了扯他的衣襟,将他的衣衫扯得?微乱。
扶薇慢慢将宿清焉的衣襟攥在手里心,薇薇用力地拽,让宿清焉俯下?身来。
宿清焉配合地弯腰,逐渐靠近她,将吻落在扶薇的眉心,而?后又去亲吻她的眼睛,再慢慢将缱绻的吻下?移,落在扶薇的唇上。
湿柔香软相触,他的心神跟着一荡。
下?一刻,那些污秽的流言忽然闯进宿清焉的耳畔。
“你说,宿清焉这个傻子是怎么?能容忍他弟弟睡他女人的?”
宿流峥,是不?是也曾这样来吻她?

扶薇觉察到了宿清焉情绪得不对劲。她捧着宿清焉的脸, 慢慢轻抬。
她望向宿清焉,见他皱着眉,眉宇之间显出几分痛楚来。
扶薇赶忙直起身, 柔声问他:“又头疼了吗?清焉?清焉?”
清焉、清焉、清焉、清焉……
宿清焉迷茫的眼?中?慢慢聚了神,面前扶薇模糊的面容逐渐变得真切清晰。他摇了摇头, 将那些虎啸声赶走, 对扶薇挤出一丝笑来,低声道:“可能是有些累了。”
扶薇伸手,指腹压在宿清焉的额角,轻轻帮他揉着。她在心里想着, 应该找孙太医好?好?给宿清焉诊治一番。孙太医医术高超, 整个太医院其他人加起来也不敌他一个厉害。
过了一会儿,宿清焉的头疼才得到缓解。
“好?了, 不难受了。”宿清焉拉过扶薇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那今晚早些休息。”扶薇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宿清焉的掌中?拿开, 起身朝床榻走去。
待宿清焉也起身准备睡时, 他拉开床幔,见扶薇面朝床榻里侧,背对着他。
宿清焉在床榻外?侧躺下,两个人之间?隔了些距离,宽敞得能够再?躺下一个人。
宿清焉转过脸望着扶薇的背影,隐约意识到扶薇猜到了什么。
宿清焉皱眉。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伪君子。嘴上说?得坦荡, 实?则心里做不到。
他明明打算放下扶薇和宿流峥的那段阴错阳差,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为什么,他总是会去幻想扶薇和旁的男子亲近的画面?
他不能自控。做不到完全?不去想。那些他“想象”出来的画面太过真实?, 连细节也清晰无比。桌子上、躺椅上、美?人榻上,从?扶薇身后而欺, 又或者将她的双足高抬。灯火明亮,如白昼,照亮她纵情时的表情。
明明是残存在他脑海中?的真实?的记忆,可那些记忆断断续续,被他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龌龊画面。
宿清焉清楚地意识到,不能让隔阂就?这?样横在两个人之间?。
“薇薇。”宿清焉坐起身来。
扶薇并没?有睡着。宿清焉唤她,她合着眼?没?应声。她不是迟钝之人,能够敏锐地觉察到些什么。有些话不知如何说?出口,也不想说?。也许他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不管时间?有没?有用,天长地久,总会知道结果。
“薇薇。”宿清焉又唤了一声。
扶薇这?才慢慢转过身去,望向他。她眼?中?一片清明和冷静。
宿清焉望着扶薇的芙蓉面,却皱着眉沉默下来。
扶薇对他笑笑,语气随意:“还不睡吗?睡吧。我也困了。”
宿清焉慢慢舒出一口气,望着扶薇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要。”
扶薇颇为意外?地挑眉,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宿清焉向来是个寡欲的人,床笫之事大多都是扶薇主动。他总是待她极其温柔,一切以她的感受为主,将他自己的感受放在其次,有时候扶薇明显感觉得到他还想继续,却总是会因为扶薇觉得累,毫不犹豫地将她放回锦被。
自他知道扶薇和宿流峥的事情,他们两个或有意或无意没?有再?同房过。
他突然?这?样说?,扶薇沉默了一小会儿,对他柔柔一笑。她坐起身来,伸手去解宿清焉的衣服。
“我……”宿清焉迟疑了一下,声音又轻又低,“我可不可以把你绑起来?”
“什么?”扶薇错愕。她真心实?意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仅是因为宿清焉的声音很低,更因为这?绝不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宿清焉如梦初醒般愕然?,他刚刚说?了什么混账话?他立刻摇头:“不是,没?有……”
扶薇细细去瞧着他的神情,手心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些怜惜。他将宿清焉的衣带解下来,然?后递给他。
她将自己的双腕相并,递到宿清焉面前。
“可以。”扶薇潋眸轻勾出一抹柔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宿清焉猛地摇头,他仍旧陷在震惊里,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怎么能这?么……
他翻身下榻,一边拿过衣带拢着衣裳,一边落荒而逃般往外?走。
“清焉?”扶薇坐在床榻上唤他。
“你、你先睡!”宿清焉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椅子腿绊倒。椅子腿与地面磕碰出些略刺耳的响动来,宿清焉尴尬地将椅子扶正?,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奔出门几步忽想起忘了关房门,他又折回来,将扶薇卧房的房门关上,免得寒意吹进屋里让她受寒。做完这?些,他才匆匆下楼,离开绘云楼。
扶薇听着宿清焉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她抬手掖了掖贴在脸侧的鬓发,慢慢躺下来。
屋内只燃着一盏灯,不甚明亮。扶薇在一片柔和的晦暗里,睁着双眼?,睡意全?无。
第二天不见宿清焉过来,后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宿清焉才来绘云楼。
扶薇偎在美?人榻上,靠着几个叠在一起的软枕。她看着宿清焉走进来,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形。
宿清焉在扶薇身边坐下,温声道:“我来接你回家。现在与我回去,还是下午再?回去?”
他面带微笑,语气也寻常,好?似全?然?忘记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扶薇望着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昨天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宿清焉愣住。
“你不给我做,我吃不下旁人做的东西。”扶薇拉长着音说?话。
果然?在宿清焉的眼?里看见丝歉意,扶薇忍俊不禁,道:“逗你的。”
他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扶薇也不愿意纠结前天晚上的事情。她拉着宿清焉的手腕坐起身来,问:“现在回去,还赶得及给我做花灯吗?”
“昨天晚上已经给你做好?了。”宿清焉解释,“昨日白天进城了一趟,所以没?来陪你。”
“进城做什么?都年三十了,还接零单吗?”扶薇问。
“同我回家,你便知道了。”宿清焉站起身,朝扶薇伸出手,待她将手递上他掌心,他轻轻将扶薇拉起身。
扶薇穿外?衣的时候,还在思量着或许梅姑不会欢迎她。
宿清焉带着扶薇回到宿家时,梅姑正?在和顾琅闲聊。
“我觉得这?孩子最近很不对劲。”梅姑皱眉。
“怎么了?”顾琅问,“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梅姑摇摇头,愁眉苦脸:“我说?不上来。就?是……有时候我居然?不能在第一时刻分清楚他是清焉还是流峥!顾琅,这?是我糊涂了,还是他的问题?”
顾琅皱着眉,陷入深思。
“母子连心,我就?是知道他不对劲……顾琅,我害怕!”
“别担心,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顾琅道,“依我说?,别再?陪着他演了,把他从?幻想里敲醒才能从?根解决这?一切麻烦事。”
“不不不……”梅姑连连摇头,坚决不同意。
她不是没?有试过,可是后果呢?
如果后果是彻底失去这?个儿子,那她宁愿儿子不是正?常人。
顾琅还要说?话,远远看见了宿清焉和扶薇,他给梅姑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不再?说?了。
寒暄闲聊时,顾琅仔细观察了宿清焉,却没?觉察出他有什么不对劲。
梅姑询问扶薇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扶薇微笑着摇头,只夸梅姑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扶薇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她以为经历了之前她和宿流峥的事情,梅姑会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仇视她。
可没?想到梅姑会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扶薇有些迷惑。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梅姑将不满藏在了心里,还是她天生性子豁达,又或者宿清焉与她说?过些什么……
梅姑进厨房去忙,将顾琅喊进去帮忙。
院子里只宿清焉和扶薇两个,扶薇这?才快步朝秋千走过去,她于秋千前旋身,裙摆立刻绽出花漪。她在秋千上坐下,心满意足地轻轻地晃。扶薇刚进院子就?看见了秋千,只是刚刚和梅姑说?话,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坐。
院墙下栽着几柱红梅,红梅爬满墙。秋千就?在红梅前面,荡起来时候隐约能够闻到梅花的芬芳。
“清焉。”梅姑在厨房里探头望出来,“带薇薇出去走走,去湖边玩吧。今天湖边最热闹。”
宿清焉应了一声,才问扶薇:“你想去吗?今天会有很多人在那里放灯。”
“我可以带着我的灯去?”扶薇问。
宿清焉颔首,道:“跟我来。”
扶薇从?秋千上下来,跟着宿清焉进了厢房。厢房不似外?面光线明媚,一瞬间?暗下去的视线里,扶薇还是一眼?看见了工作台上的花灯。
花灯三层楼阁,窗扇与门楣皆逼真,俨然?就?是一座缩小了无数倍的三层阁楼。
更绝妙的是,这?个花灯的样子和绘云楼一模一样。
扶薇惊奇地奔过来,凑到近处仔细瞧:“你做得也太好?了,简直和绘云楼一模一样。”
宿清焉微笑着将花灯的罩子拿下来,将一跟比较粗的红蜡烛放在灯碗中?。火折子一点,火苗燃上烛心。宿清焉再?将花灯的灯罩小心翼翼放上去。
柔和的光隔着灯布透出来。未燃灯前空白的灯布之上慢慢浮现了一道女?子的婀娜身影。
宿清焉居然?在花灯的布上用特殊的笔墨画了她,燃起了灯火,才能看见绘云楼里的扶薇。
扶薇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双手捧着花灯,抬眸望宿清焉,问他:“湖边人多吗?”
“多,很热闹。”
“那我不带着它去了,我怕碰坏了。”她绵软的声线里噙着甜,是少见的小女?儿家娇态。
“碰坏了我再?给你做便是。”
“不行不行。”扶薇连连摇头。
宿清焉的目光柔和下去,说?:“好?,我们不带着它。”
扶薇多看了几眼?这?盏花灯,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走吧。”
“你在这?里等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宿清焉道。
扶薇看着宿清焉走出厢房往卧房去,好?奇心让她跟了上去。
宿清焉也没?阻止。
他走到博古架前,取出一个盒子。盒子被他握在掌中?,却并没?有立刻打开。
扶薇已经追到了他身边。宿清焉便把盒子直接递给她。扶薇接过来,将其打开,看见一支红玉并蒂莲簪躺在其中?。
扶薇将它取出来,细细地瞧着。
她在看红玉簪,宿清焉在看她。
扶薇富贵惯了,身边从?不缺金银,富裕到连金银首饰都不看在眼?里,很少佩戴。正?是因为知道她不缺好?东西,宿清焉送她这?支玉簪,才格外?忐忑。
扶薇抬眸望向宿清焉,问:“你拿了那柱并蒂莲给匠师照着做?”
“不。”宿清焉摇头,“是我自己做的。”
扶薇有些意外?,重新看向这?支红玉簪。这?支簪子打磨得不错,要么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要么是花了很大的心血。她知宿清焉手巧,却不知道他竟手巧成这?样。
宿清焉突然?叹了口气。
扶薇疑惑相望。
宿清焉清隽的眉宇间?浮现些困惑。他说?:“以前觉得礼轻情意重,只要是花了心思,皆是重礼。不知怎么……人是会变的吗?我竟担心你不喜,担心这?支簪子不如你首饰盒里最普通的一支。”
一个不能有负面情绪的人,开始有了越来越复杂的情感。卑微、忐忑,还有害怕。或许还不够严重,算不上负面。可是他的情绪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一步之遥,左右摇摆摇摇晃晃。
扶薇望着宿清焉但笑不语,略歪着头,将红玉簪戴在云鬓之间?。
宿清焉看着那支红玉簪,不安的心稍微踏实?了些。
扶薇以为宿清焉在跟她说?情话,可瞧着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真的有些困惑。
“很难理?解吗?”扶薇凑到宿清焉耳畔,“因为你喜欢我呀。”
扶薇笑望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情之一字,不会永远只是甜。扶薇的出现,让宿清焉动情,人一旦动了情,那些忐忑、卑微、惧怕……和甜蜜一起组成了一个情字。
情关难过。
一个不能有负面情绪的人,当他循序渐进地尝到些复杂的情愫,才会逐渐变成一颗完整的灵魂。
宿清焉和扶薇到了湖边。冬日湖边寒气逼人,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来这?里。可因为过年,湖边的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还有水竹县的人从?各家拿来的对联贴在树上。
每家拿来的对联都不一样,有些甚至是自家孩童所写?。树上贴的对联各式各样七七八八不和谐,瞧上去却别有一种烟火气。
还有些人正?在摊纸研磨,临时写?对联。
看见宿清焉过来,立刻有人喊他去写?对联。宿清焉微笑着走过去,接过递来的笔,连续写?了几副。旁人还要让他写?,他摇头道:“不写?了。今日还有事。”
什么事?当然?是陪扶薇过节。
他放下笔,穿过人群,走向等在不远处的扶薇。
扶薇指着另一边,说?:“那边好?多人。”
“好?,我们也去看看。”宿清焉护着扶薇走过去,挤进人群。原来是一些人折了荷灯,正?蹲在水边,将荷花灯放进水中?。
今日无风,一盏盏荷花灯随着水波缓慢地浮动。此刻天还没?有黑,过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下去,一盏盏亮着的莲花灯飘在水面上将是很美?的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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