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by绿药
绿药  发于:2024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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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清焉微微用力?,将扶薇拉起身。扶薇一下?子偎进他?怀里。她顿了顿,没有后退,由着自己轻轻靠着他?。
宿清焉的手掌穿过?扶薇的腰侧,撑在她的后腰,将人往怀里压了压,再慢慢上移,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慰着。
扶薇垂着的手,慢慢抱住宿清焉。
“清焉,我?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你。”她声音轻轻的,好?似自语的呢喃。
宿清焉听?见了,他?认真地点头,说:“没关系,积少成多?,薇薇以后会?越来越喜欢我?。”
扶薇在他?怀里笑。起先只是弯了弯唇,而后笑出来声来,细腰在宿清焉的怀里微摇。
她更用力?地抱住宿清焉,又将脸埋在他?怀里,仔细去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
这一刻,扶薇忽然?改变了注意。
带他?回京吧,日后朝朝暮暮皆不分开。宿清焉这个?软肋她认了。过?往走过?多?少荆棘、遭遇过?多?少苦难,她不曾惧过?。今朝为何要惧?现?在和以后,她都不会?畏惧。
她会?保护好?他?。
两个?人安静地相拥。外面的寒风吹在窗扇上,哗啦作响。可寒意被挡住,它们溜不进来。室内仍是一片温暖。
良久,扶薇重新换成以前向他?撒娇的语气。
“我?要小像。”她在宿清焉的怀里仰起脸,声音柔软,“郎君现?在就给我?画。”
“好?。”宿清焉对她笑了笑,松开抱着她的手臂,站起身。
扶薇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
宿清焉回头看她,问:“不要了?”
“要。”扶薇松了手。
“卧房里有笔墨吗?”宿清焉询问。
“我?也不知?道。”扶薇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那些箱笼还没收拾好?,你找找看。”
“好?。”
宿清焉抬手,长指拂过?扶薇脸色微乱的青丝,才转身走向箱笼,在里面翻找着笔墨。
宿清焉看见一个?盒子,很像装笔墨的。他?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画像。
他?慢慢将其展开,发现?画的是扶薇。
他?没见过?这幅画,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幅画像是宿流峥给她画的。
宿清焉,你当真完全不介意吗?

听见扶薇起身下榻的脚步声, 宿清焉不动声色地将画像收进盒子里,继续翻找着笔墨。
扶薇本想唤蘸碧备笔墨,可是她望着背对着她的宿清焉, 忽然不想旁人突然闯入,打?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天地。她走过去, 在宿清焉身边不远处蹲下来, 在另外一个箱子里翻找着。
安静的卧房里,时不时传来两个人找笔墨的翻动声响,又很?快恢复静谧。
“在这里。”扶薇先寻到。
宿清焉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摊开画纸。扶薇已?经走回了美?人榻, 偎在榻头眉眼间挂着柔笑望着他。
宿清焉回之一个温和的笑,而后提笔作画。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看过宿流峥给扶薇画过的那张画像, 又或者?本就是出?自一人之手,他画出?来的画像和宿流峥画的那一幅十分?相似。
初时还不觉, 待他几乎画完, 才惊觉自己画的这幅画和宿流峥画的那幅那么像……
“画好了?”扶薇问。
宿清焉回过神,轻轻点下头。看着扶薇走过来,他动了动唇,说:“画得不太好,下次给你重画。”
扶薇已?经走到了桌子对?面,她饶有兴趣地将画卷转过来细瞧。
这一瞧, 她也瞧出?了几分?眼熟。
这幅画……
扶薇脸上的柔笑微微僵住。她心思很?快流转起来,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旁的几个箱笼。她隐隐记得宿流峥给她画的那幅画好像被灵沼收进某个箱子里。宿清焉刚刚看见那幅画?
她重新笑起来,柔声:“很?好看, 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宿清焉温润笑着七额群爸衣寺吧幺6酒六仨等待你的加入“时间不早了, 今日又赶了那么久的路,该歇息了。”
扶薇点头。她跟着宿清焉走到浴室,她立在门口望着宿清焉进去洗手。
洗净手上沾到的一点墨污,宿清焉先转过脸对?扶薇笑了一下,再抬手去拿架子上的巾帕,折了一道再仔细擦拭手上的水渍。
他往外走,走过扶薇身边的时候,扶薇动作自然地去拉他的手。
宿清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
扶薇抬在半空的手突兀地僵在这里,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尴尬探出?的手。
宿清焉扯了扯衣袖,裹住自己的手,隔着衣袖去握扶薇的手。
扶薇蹙着眉,手仍僵在那里。
宿清焉轻笑了一声,垂眼望着她:“刚洗过手,手凉。”
扶薇微怔。难道是她想多了吗?
宿清焉已?经俯身靠过来,用脸颊与扶薇的脸颊轻贴慢蹭,他声音带笑:“脸上不凉。”
扶薇抿了下唇,将宿清焉的衣袖扯开,坚持去握他的手。“不凉。”她说。
“真的?”宿清焉笑问。
好吧,是有些凉。凉气从?手心手背传进扶薇的身体里,可她仍旧执拗地嘴硬:“不凉。”
宿清焉轻笑,仍是坚持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床榻去。
这一次,扶薇倒是没坚持,由着他了。
到了床榻上,宿清焉先握了一会儿?袖炉,暖了手,才去抱扶薇。
屋内只留了最后一盏灯,灯烛烧至所剩无几,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会烧尽。
扶薇今日身心惧疲,先前让宿清焉给她作画时,已?是忍着瞌睡。如今偎在宿清焉的怀里,倦意更浓。可她有些不想睡,在宿清焉怀里,抬起眼睛望着他。
她又伸出?手来,指腹轻轻抚过宿清焉的眉眼。
扶薇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当初不过瞧着他干净又好看,生了取乐的心思,却让她遇见了世上最好的郎君。
她指腹反复抚过宿清焉的眉宇,最后无力滑落,人已?经睡去。
宿清焉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收进被子里,又将她身后的锦被更贴近她的脊背,不准凉意灌入。
宿清焉眼中一片清明,并无睡意。他垂眼望着偎在他怀里的扶薇,忍不住胡思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她也会这样偎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睡去吗?
宿清焉的头隐隐作痛。他皱眉,将那些胡思乱想强势地赶走。
最后一盏灯终于烧尽,本就微弱的一抹光消于黑夜,卧房内彻底黑下来时,宿清焉才在微弱的一声轻叹声中慢慢睡去。
翌日,扶薇醒来的时候宿清焉已?经不在身边。
她慢慢坐起身,缓了一会儿?才唤人进来。灵沼笑嘻嘻地进来伺候,她瞧着扶薇的脸色,甜声:“看来主子昨天做了美?梦,脸色才这么好!”
扶薇笑笑,没接话,也默许了这丫头的打?趣。
“灵沼,给我唱歌曲儿?吧。”扶薇道。
“好呀!”灵沼开心极了。她就是因为声音甜,才被扶薇调到身边做事。她已?经好久没给扶薇唱过歌了。
宿清焉从?楼下上来,还没进屋,已?经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唱腔,他轻轻推开门,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扶薇唇角挂着愉悦的笑,专心听着灵沼唱曲。
宿清焉端着早膳轻手轻脚走进去,尽量不打?扰灵沼。蘸碧跟在宿清焉身后,怀里也和宿清焉一样,抱着盛着早膳的托盘。
待宿清焉和蘸碧将早膳摆好,灵沼的小曲儿?已?经到了尾声。宿清焉和蘸碧听她唱完。
灵沼甜甜一笑,凑到扶薇面前,讨功地问:“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扶薇轻“嗯”了一声,道:“能听出?来咱们?灵沼心情不错。”
灵沼杏眼带笑地转了转,立刻说:“主子心情好,灵沼自然也跟着心情变好呀!”
扶薇笑笑。
看着扶薇要起身,灵沼赶忙上前去扶。她问:“主子,有没有赏呀?”
“你要什么赏?”
“比如放我半日假?”灵沼扶着扶薇在桌子旁坐下,“快过来了,最近集市可热闹了,我想出?去玩!”
她撅起嘴来,还是半大孩子的心性。
“去吧。还有蘸碧、花影和其他人,想出?去玩的你们?自己安排着岔开时间,不会和我告假。”
蘸碧在一旁应声,一会儿?吩咐下去。灵沼跟着蘸碧退下去,屋内只留扶薇和宿清焉两人。
扶薇拿起筷子先尝了小葱拌豆腐,她刚尝了一口,就笑着对?宿清焉说:“和万福寺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又凑近宿清焉:“我家郎君真棒!”
宿清焉笑笑,端了个空碗,给扶薇盛了一小碗补粥,放到她面前。扶薇有些过瘦,他自然要在吃的上面多花些心思,希望给她养胖一些。
“你身边的人想去集市转转,你呢?你想不想出?去游玩?”宿清焉问。
扶薇迟疑了一下,问:“在水竹县?”
宿清焉颔首:“水竹县年前这几日的集市确实很?热闹,还有外地来的杂耍。”
扶薇没立刻回答。她理?该是个不在意别人议论的人,可若宿清焉陪在她身边,她不愿意他陪她遭受那些议论。
宿清焉隐约猜到了扶薇的顾虑。他想了想,说:“小时候母亲独自带着我和弟弟走了很?多地方,旁人看她一个寡妇独自抚养孩子,总是诸多议论。我问母亲为什么不躲开那些人,母亲说人活在世上终是要与人打?交道。若自己不坦荡,就要掉进旁人无关紧要的闲话——”
扶薇将一块酥饼塞到宿清焉嘴里,她带着笑意地说:“好啦,我去我去,不愧是个教书的,还真是能说会道!”
纵使没有宿清焉的这番劝解,扶薇也已?早就想明白。就算她和宿清焉不相伴同行,那些流言就会放过他吗?不会的。
半下午,正是水竹县的集市最热闹的时候。扶薇和宿清焉刚一在长街一头出?现,立刻引来许多注视。
原先就惹眼的两个人,如今因为三个人的瓜葛,更成为了整个水竹县热议的焦点。
宿清焉转头看向扶薇,见她神色淡淡,正在瞧不远处的一个杂耍表演,似乎并没有太受影响。
“真是不要脸,欺负老实人啊——”人群后面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听着声音竟像是孩童所说。
扶薇仿佛没听见,只是笑笑,指着前面的杂耍,对?宿清焉说:“那个人身手真不错。”
宿清焉顺着扶薇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一个艺人正在玩火圈。
“好,我们?走近去看。”宿清焉忽然握住扶薇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扶薇微微惊讶地望向两个人的手。
以?前,纵使是只有两个人在屋内,宿清焉不太愿意在白日与她过分?亲昵,更何况在外面。
今日,他居然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牵起她的手?扶薇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跟着他一起走向杂耍表演的地方。
看杂耍的人很?多,有些挤。宿清焉松开扶薇的手,反而抬臂护住她,手掌搭在她另一侧的腰身,几乎将她揽在怀中抱着。
扶薇更为诧异地看向他。
“看火人。”宿清焉目视前方。
扶薇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喷火的杂耍手艺人。可是没多久,她又转过脸望向宿清焉,小声说:“还是郎君更好看些。”
宿清焉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回答她:“专心看。”
“好。”扶薇重新去看杂耍表演。这次看得无比专注,忘乎所以?地投入地欣赏者?的角色。
扶薇以?前看过太多杂耍,尤其宫宴之上的杂耍更是精湛绝伦,从?全国挑出?最专业的杂耍人。可每一次的宫宴,扶薇的心神都不在看表演上。
她已?许久没有这样专心地看一场表演。
人来人往,嘈杂一片。她甚至连个座位也没有,时不时要往一边挪步,给其他人让出?路。可这些都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宿清焉看向她,眉眼带着丝笑。
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结束,中场休息时,扶薇凑到宿清焉面前,小声问:“不会不自在吗?”
“会。”宿清焉如实说。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抱着扶薇,实在是有失斯文不成体统。他搭在扶薇身侧的手指已?然有些发烫。
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必须这样做。他必须用行动告诉水竹县的乡亲们?,扶薇仍然是他的妻。
他心里清楚乡亲们?的流言蜚语有一部分?是出?自对?他的鸣不平,他需要用行动表明他的态度。而今日之后,他不会再容忍别人对?他妻子的议论。
宿清焉陪着扶薇在集市逛了很?久,时而揽着她的腰身,时而牵着她的手,从?不与她分?开。
光明正大,明目张胆。
纵使扶薇体弱,也多逛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有些乏了,天色也黑下来了,才回绘云楼。
宿清焉将扶薇送回绘云楼,立在楼梯下与她分?别:“我有些事情要去办,你自己吃晚膳。晚上不必等?我回来。”
顿了顿,他再微笑着补充:“晚上我会回来的。”
“好。”扶薇点头。
她迈上两级楼梯便驻足目送宿清焉走出?绘云楼。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扶薇脸上的笑容淡去,疲声:“花影,去查一下他干什么去。”
宿清焉带着采买的新岁年糕和新摘的红梅,挨家挨户地叩门,几乎拜访了水竹县的每一家。
“这段时日,清焉的家事让大家看笑话了。只是不管出?于何原因,评头论足总归不妥,还望日后勿要妄议吾妻。”他温润文雅地讲着道理?,表着决心,再彬彬有礼将准备的礼物双手捧上。
接过年糕的红梅的人,大多尴尬地语塞,继而笑着答应。
也有那古板之人苦口婆心地替他鸣不平。宿清焉便会在对?方对?扶薇出?言不逊之时立刻扳起脸色出?言阻止。
对?方瞧着他一脸正色的神情,连连摇头,倒也不好说什么。
“不用送了,您安好。”送上礼物,宿清焉总会再郑重拜下一揖。然后他走进夜色里,匆匆奔向另一家。
花影很?快回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扶薇。纵使花影总是对?全天下的臭男人都不满,这一刻她说起宿清焉一言一语的时候,声音也是难得得柔和下来。
她迟疑了一下,再说:“有点人挺好的,还要留姑爷吃饭。可是有的人居然还骂了姑爷和您……”
花影拧眉:“姑爷神色郑色地对?那个人说,您是他的妻子,若他执意要闲话编排,也请只骂他一个。那人……那人把姑爷退出?去,还骂了些类似窝囊之类的话……”
扶薇抱膝坐在美?人榻上,好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
花影退下去了,屋内只剩下扶薇自己。灯架上的烛火逐渐熄了几盏,屋内的光亮也慢慢暗下去。扶薇仍旧保持着抱膝坐在美?人榻的失态,没有动过。
蘸碧走到门口往里望去,轻轻叩了下门走进来,低声道:“主子已?经很?晚了。要不您歇下吧?姑爷应当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呢。”
扶薇现在可睡不着。她心里乱着的。
她将脸贴在膝盖上,转过头望向蘸碧,认真问:“蘸碧,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蘸碧茫然地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评、评价一个人哪能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呢?”
蘸碧摇摇头:“我说不好……”
扶薇轻笑了一声,也不难为她,道:“跟我出?去走走。”
“现在?”蘸碧有些惊讶,“都快子时了呢。”
扶薇已?经将腿从?美?人榻上拿下来,随口道:“出?去看看月亮。”
蘸碧从?不会忤逆扶薇的意思,她对?扶薇几乎言听计从?。她看着扶薇起身,已?经快步走到衣橱那儿?,给扶薇拿出?厚衣裳。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出?门必要裹得严严实实才好。
下人几乎都睡着了。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蘸碧主动请示:“是叫醒花影,还是叫醒两个侍卫跟着?”
“都不用。不走远,就去绘云楼外面透口气。”扶薇道。
扶薇确实没有走远,她和蘸碧出?了绘云楼,便只是立在绘云楼门前的台阶下。
蘸碧不明所以?,不知道扶薇为什么要站在这儿?透气。若只是想透口气,在屋子里打?开窗户不就行了?
蘸碧悄悄打?量着扶薇的神色,见她遥望着长街的方向。
蘸碧心里一顿,突然有了个奇妙的猜测——长公主不会是在等?姑爷回来吧?
灰暗的长街远处,隐约出?现一道身影。扶薇眯了眼睛看去,不确定?地问:“是宿清焉吗?”
“好像是?”蘸碧问。
那个人的身量像极了宿清焉,又是朝着绘云楼这边的方向走来。绘云楼在热闹的长街,并非百姓居所,这里虽然白日很?热闹,可是到了晚上沿街商铺的店家和伙计们?都归家了,异常冷清。
扶薇逐渐确定?那个正朝她走过来的身影是宿清焉,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她忍不住去想,他今晚不知道遭到了多少白眼和冷遇。更别说难听的当面谩骂……
可是那一刻,那个人的身形忽然一顿,朝着一侧的岔路走去。
“清焉?”扶薇提裙跟上去。
蘸碧也赶忙跟上去。
天色太黑了,扶薇也看不清宿清焉钻进了哪条岔道小巷。她走进一条小巷往里望去,不见宿清焉的身影,知道自己看错了路。
“好像是隔壁那条小巷?”蘸碧说。
扶薇想了想,心道宿清焉兴许现在心里委屈着,不愿意此刻面对?她,她也不该逼他。
“不去了,我们?回去了。”扶薇道。
“好。”
扶薇和蘸碧刚要走出?小巷,阴影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扶薇神色不变,蘸碧却吓了一跳,轻“啊”了一声。
看清对?方是个壮士的男人,并非宿清焉,蘸碧虽然害怕,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挡在扶薇身前。
扶薇眯着眼睛去看拦在前面的人,虽然天色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个大概轮廓,扶薇还是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在哪里见过呢?
看着男人逐渐逼近,蘸碧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男人离得近了,扶薇和蘸碧这才看清他手里握着一把刀。
“喊人。”扶薇道。
蘸碧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喊:“花影!花影——”
男人一下子扑过来,手中的刀朝着蘸碧劈头盖脸砍下去。
扶薇眼疾手快拉住蘸碧的手腕,用力一拽,将蘸碧拽开。两个人同时踉跄着朝一侧跌去。
蘸碧立刻爬起来,她刚挡在扶薇身前,男人抬起脚用力朝她胸口踹去。蘸碧闷哼了一声,身子朝一侧栽歪倒去。
男人抓住蘸碧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又往旁边摔去。
他这用尽全力的一摔,蘸碧立刻疼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全身的骨头好似都要散架了!
男人走到扶薇面前,握紧手里的刀,在扶薇面前慢慢蹲下去。
“这样的大美?人,真乃人间绝色。就算年纪大了些,也可以?让我破例。”
他手中的刀刃突然映亮他的脸。
扶薇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吴山,一个杀猪匠。
曾在知县面前作证,于案发现场看见过宿流峥。
扶薇心里并无多少惧意,冷静地吩咐:“蘸碧,信号。”
蘸碧回过神,立刻抬起手,袖中短箭突然朝着夜幕之中射去。
细微的烟花声让吴山愣了一下,疑惑地回头望去,他眼睁睁看着一道微弱的小火苗朝着夜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升天,又在升到某一高度的时候,突然在夜幕之中炸开。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一般。纵使除夕夜整个村落家家户户同时燃放烟花爆竹,也不敌这般阵仗。
吴山懵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站起身。下一刻,他立马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扶薇仍旧跌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人手也不够,只能任由他逃走,下次再派人将人抓来。
可是吴山还没有逃出?小巷,突然被人猛踹一脚。他强壮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飞出?去,摔在扶薇身边。
扶薇侧了侧身,才避开这个吴山撞到她身上。
远处有人打?着火把朝这边赶来。有扶薇的手下,也有住得近些的水竹县的百姓。
后方的烛火照亮巷口之人的面庞。
扶薇冷漠的面庞立刻浮现柔和的笑容,起身奔过去:“清焉!”
宿流峥拧眉看着她,胸膛上下起伏着。
扶薇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她认出?了这个满眼阴邪之气的人并不是宿清焉。
在认出?他是宿流峥的那一刻,扶薇脸上的笑容淡去。
“你有没有事?他伤到你没有?”宿流峥朝扶薇迈出?一步。
扶薇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宿流峥紧紧咬着牙,望着扶薇的目光带着几分?凶狠,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哥哥回来了,嫂嫂立刻就要弃我于不顾吗?”
他压着满腔的愤怒,朝扶薇一步步逼近:“嫂嫂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主动亲我主动拉我上榻的吗?”
扶薇继续往后退。她看着僵在愤怒边缘几乎不能自控的宿流峥,突然就想起宿清焉用温和的语气与她说……这样对?宿流峥也不好。
扶薇慢慢舒出?一口气,偏过脸去,低声道:“对?不住。”
“你!”宿流峥大步迈出?一步,也是迈出?两个人之间的最后一步,他站在扶薇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嫂嫂一声对?不住就想彻底把我撵走想让我滚蛋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在巷口喊。
看着很?多人奔过来。
扶薇不愿意再被人看见她还和宿流峥有瓜葛,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开宿流峥的手,她立刻呵声:“放手!”
宿流峥一双眼睛睁大,死?死?盯着扶薇的脸,不肯放手。
扶薇只好用力踩了他一脚,急声:“我让你放手!别让伤害你哥哥了!”
扶薇的话突然像一把刀扎进宿流峥的心里。
伤害哥哥?
这样会伤害哥哥?
他突兀的走神间,扶薇挣开了他的钳制,她朝瘫在地上的蘸碧奔去,将她扶起来。
“觉得怎么样了?”
蘸碧疼得摇头。
花影最先奔过来,一脸紧张地跑到扶薇面前:“主子,您受惊了!”
扶薇的手下,还有住在近处的一些水竹县的百姓已?经围了过来,朝巷子里面望去。
“里面那个是之前两次奸杀案的凶手。”扶薇道。
宿流峥又开始头疼,虎啸声让他耳膜要炸裂,他痛不欲生,踉跄着转过身朝扶薇望去。
她背对?着他蹲在那儿?,半抱着她的侍女。
宿流峥只知道,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怒火和恐惧蚕食着他的理?智,强烈的怒火逼着他想要发泄。他突然朝着倒地的吴山走去,用力一脚一脚踹在他身上,解解气。
吴山被宿流峥踹飞的那一脚已?经伤了内脏,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动弹不得,根本逃不了。此刻宿流峥又一脚一脚踩在他身上,更是让他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要搅合在一块,成了肉泥。
吴山不知道宿流峥只是发泄,还以?为他在逼供。吴山痛苦地哀嚎着,一边求饶一边把什么都招了。
“原来是他啊!”
“真没想到,平日里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背地里居然是个畜.生啊!”
“那两个小姑娘才十岁出?头,还是孩子啊!他怎么就丧尽天良,下得去手啊!”
“打?死?他!打?死?他!”
“还是立刻将他拉到官府去吧!”
“连宿流峥之流都看不惯这个畜.生的所作所为,真是混账东西?啊!不是人……”
又有一个人小声:“是因为吴山冤枉过宿流峥吧……宿流峥差点被他害得坐牢……”
“啧,虽然没有坐牢,但是宿流峥和他嫂子的事情却是因为这个吴山搞得人尽皆知了……”
这些议论声逐渐远去了,后面那些话扶薇没有再听见。她也不关心。她现在满心都是记挂着蘸碧,她和灵沼一起扶着蘸碧回绘云楼,先派人去找大夫来,而后她亲自帮蘸碧换了衣裳,也检查伤口。
大夫正在睡熟中,就被花影从?被窝里拽出?来,一路脚不着地地拽到了绘云楼。
蘸碧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断了骨头,却处处都是淤青,碰一下都疼。
大夫给她开了好些药。
“没伤了内脏和骨头就好。”扶薇稍微松了口气。
蘸碧脸色有些发白,硬生生挤出?笑容来,对?扶薇说:“让主子担心了。”
扶薇无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还在发抖。
——蘸碧这是吓的。
可纵使她再怎么害怕,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不惧伤不惧死?义无反顾地奔到扶薇身前挡着。
扶薇留在蘸碧身边陪着她,直到蘸碧睡着了,扶薇才起身离去。
她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窗口,微弱的白光让她意识到马上要天亮了。
宿清焉一直没回来。
扶薇蹙眉,心里产生些疑惑。纵使他要一家家拜访,但是也不可能下半夜去拜访别人家,这是扰民?。
更何况,宿清焉说过他会回来。
扶薇拢着眉心,缓步走进卧房,有些疲惫地偎在榻上。她想起花影对?她转述宿清焉登门时旁人如何谩骂宿清焉……
兴许他今晚心情很?不好,需要一个人待着吧。
扶薇轻叹了一口气。
她又想起今晚在巷子里遇到的宿流峥。他愤怒欲狂的样子,实在过于令她记忆深刻。
这个人……虽然有很?多毛病,除了一张脸,别无长处。可人心肉长,她确实伤了人家的感情。
扶薇又叹了口气。她蜷缩着躺下来,慢慢睡去。
这一晚的事情,只有水竹县住得近的一小部分?人知道,可到了第二天天刚亮,几乎在水竹县传开了。
有人议论了两句扶薇和宿流峥深更半夜躲在小巷里,不知道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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