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历史上许多皇帝,年轻时锐意进取,等到年迈之时难免会变得昏聩不堪,但楚玉却不一样,她在这个世界当了六十多年皇帝,闭眼的时候她已经八十九岁,但她晚年仍然脑子清醒无比。
她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大力革新,提高女子社会地位,无数女人走出家庭,或进厂工作,或科举为官。
楚玉用人从来不拘一格,不论是早些年从山贼窝里救出来的失了清白的女子,还是前朝宫女,更甚至是沦陷青楼的失足女子,只要有可取之处,楚玉便能力排众议尾以重任。
楚玉做的最重要、最漫长的一件事,就是花六十年时间,努力去改变所有人的观念,解开套在女子头上的清白观念。
她取缔各地的贞洁牌坊,鼓励寡妇再嫁,亲自为被奸污的受害者们主持正义,通过各种宣传方式,让人们认识到受害者没有罪。
六十年的漫长改造,至少没人敢在明面上逼迫失贞女子以命守节。
女帝在位六十多年,吏治清明,四海升平,万邦来朝,民间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太平盛世,更是成为得到正义裁决徽章认可的法治世界。
[叮,主线任务:清清白白(已完成)]
[隐藏任务:复仇(已完成)]
楚玉直到在位第十年才完成隐藏任务,那一年发生了一件极其典型的案子,一位遭到奸污的女子进京状告,告状对象不是旁人,而是她的父母兄长。
这桩案子牵扯伦理,案情极其复杂,对楚玉一手创立的法制体系是一次巨大冲击。
楚玉圆满解决之后,S13号忽然提醒她任务完成。
楚玉本可以在两个任务都完成后脱离这个世界,但是她怕前功尽弃,仍然选择留下来,活到了这具身体的极限年龄。
楚玉再睁开眼睛时,她正躺在一张床上。
屋子里干净整洁,显然是被人精心打扫过。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在一杯水。
以及一瓶安眠药。
楚玉躺在床上, 静静接受剧情。
上个世界她在位六十多年,一直在cos雍正,宵衣旰食, 朝乾夕惕, 几乎没啥享受的时刻。
这个世界她要好好享受。
但看了一眼剧情之后,楚玉就笑不出来了。
她先前只觉得这具身体有些沉重, 这个房间也有些逼仄, 她倒没有多想, 如今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照镜子。
五十岁的年纪,因为常年操劳的缘故,如今额头有了皱纹, 头顶生了白发, 看着比同龄人大了十岁。
这个世界的剧情其实并不复杂,原身名叫楚春华, 农村人,小学学历。
二十一岁那年嫁给比她大十岁的城里人丈夫闫建钢, 二十二岁一对双胞胎儿子,大儿子闫光池,小儿子闫光海。
结婚多年, 相比较她的那些兄弟姊妹, 她的物质生活相对较好, 至少丰衣足食,家里也有几套房产,不必为了儿子结婚买房倾家荡产。
但原身并不快乐。
她在娘家时就做惯了农活, 在婆家虽然要包揽所有家务, 她其实并不觉得劳累,可是精神上的压迫却一直存在。
公婆和丈夫当初看中她, 是因为觉得她年轻漂亮个子又高,娘家又有很多兄弟姐妹显然好生养,但是成婚之后婆家人看不到她的优点,嫌弃她学历低、没正式工作、娘家拖后腿。
长年累月的贬低打压,让原身养成了木讷自卑的性格,公婆过世之后,原身刚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她想要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愿望:上大学。
甚至她连学费都准备好了,是多年来在超市当售货员偷偷攒的私房钱。
但大儿子刚刚结婚,大儿媳很快怀孕,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原身只能辞掉超市售货员的工作、放弃自己上大学的梦想,任劳任怨地照顾孙女。
原身心下想着再熬两年,等孙女上了幼儿园,她就能继续追梦。
但没等来孙女上幼儿园,到等来了大儿媳再次怀孕,这次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出来。
原身继续过着外人眼中含怡弄孙的“美好”生活,她继续洗脑自己,等双胞胎孙子满三岁,她就能去上大学。
但双胞胎孙子刚满三岁,小儿子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小儿媳妇怀孕了,他们结婚五年,看了无数医生都只得出一个不易有孕的结果。
这次小儿媳妇好不容易怀孕,全家自然欣喜若狂,只是小儿媳妇怀相不好,小儿子希望母亲能专程照顾她。
虽然大儿子家的孙子孙女都开始上幼儿园,大儿子夫妻仍然不舍得对老妈妈放手,他们的理由是孩子需要接送,实际上是过惯了有人伺候吃喝、打扫家务、甚至还补贴家用的好日子,他们不舍得原身这个无偿好保姆。
很快,大儿子和小儿子因为抢夺母亲爆发家庭大战。
最后是丈夫闫建钢一锤定音,让原身继续留在大儿子家照顾宝贝孙子孙女,又让小儿子将怀孕的媳妇送到大儿子家接受原身的照顾。
这么一来,一大家子十口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人多了,难免矛盾就多。
小儿媳妇喜吃酸辣口,但大儿子家孩子多口味偏清淡,每次在饭桌上两个儿媳妇之间刀光剑影,两个儿子之间也因为这些争执兄弟感情所剩无几。
原身看得心急,最后的妥协方法是原身每天要做两样菜,就连饭也要照顾丈夫高血糖,做两种饭,一种正常的米饭,另一种是杂粮饭。
原身每天辛苦操劳,竭力维持家庭和睦,但仍然收效甚微,甚至还来了一波大爆发。
原身一个人照顾剩下的九个人,光是家务就做不过来,四个孙子孙女的教养问题也被其他人甩给她,她忙得头晕眼花。
小儿媳妇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被调皮的大孙子撞到了,当场大出血,送到医院后紧急生下一名身体孱弱的男婴。
活了不过三天,就没了。
小儿子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宝贝蛋,就这么被侄子害死了,小儿子恨上了大哥一家,也恨上了原身,他觉得是因为原身照顾不周,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大孙子干出这样的事情,亲眼见到婶婶在自己面前血流成河,不到四岁大的孩子吓得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但当时全家都在着急小儿媳妇的事情,无人照顾的大孙子烧坏了脑子,反应变得迟钝许多。
大儿子夫妻也因此恨上了原身。
原身在这个家中被千夫所指,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但不明白为何还是做到这样的结果,万念俱灰之下,原身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穿上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服,吞下一整瓶安眠药。
她照顾了其他人一辈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临死之前还将家里打扫干净,她不愿意麻烦别人,选择的死亡方式也尽量不连累其他人。
[叮!主线任务:希望家庭和睦。]
楚玉问道:“隐藏任务是不是上大学?”
[叮!恭喜宿主发现隐藏任务:上大学。]
楚玉叹息一声,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安眠药,原身在城里唯一交的一个朋友,是从前在老城区邻居的前妻,女医生陈惠。
原身因为家里的事情被折磨得整夜不能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哀求陈惠,才帮忙开了这瓶安眠药。
陈惠一片好心,却没想到这瓶药竟然成了原身死亡的凶器,她甚至还因为开药的事,被闫家人纠缠许久,但陈惠和原身不一样,压根不惯着这群人,闫家人没讨到一点好,陈惠反手将他们的家事挂到网上,让闫家人受了很长时间的指指点点。
楚玉拿起那瓶安眠药,看了一会儿,刚打算将药放进抽屉里。
丈夫闫建钢便推门而入,张口指责道:“非要花这个冤枉钱,好好的人哪里需要吃药,什么晚上睡不着,纯粹是一天到晚瞎想想出来的!”
闫建钢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理直气壮,觉得自己说的极为在理。
楚玉看了一眼这个六十岁的老头,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属于当年很难找对象的那一批人。
长得也不好看,哪怕他现在年纪大了,也能看出来以前肯定是个歪瓜裂枣。
眼见楚玉不说话,闫建钢越发来劲了,继续指指点点:“你呀,心思放少一点,脑子单纯一点,像我这样,沾床就睡,你就是一整天七想八想的,还想上大学,就凭你,也配?”
楚玉心中暗道,闫建钢当然随便就能睡得着,家务有人做,孩子有人带,他刚退休了不用上班,压根不用干什么活,白天四处闲逛,下棋钓鱼打牌休闲娱乐样样不落,晚上回家还要原身给他整点下酒菜,闲着没事就喝两盅。
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他当然能够沾床就睡。
闫建钢习惯了原身的沉默不语,此时他还在继续指指点点:“本来家里事情就多,你真要上了大学家里怎么办?所有人都不过日子了吗?你年轻的时候就自私,老了还是这个臭德性,你就是好日子过多了,被惯的!”
楚玉听着这些屁话,心头一股邪火,一脚踹过去,闫建钢立马摔倒在地。
闫建钢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道:“你干什么?你怎么还动手打人?”
楚玉看着他,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过了。”
楚玉穿过来的这个时间点,家里刚刚爆发第一次家庭大战。
原身上个月提了要去上大学的事,立马被全家人反对,原身的这点小反抗,甚至算不得一场家庭战争,只是提了一嘴,就被镇压下去。
而这段时间,家里在闹着争抢原身这个保姆,大儿子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多为家里传宗接代,原身理所当然的应该留在他家。
小儿子觉得自己媳妇怀的是珍贵儿,原身在大哥家待了这么多年,已经付出够多,现在轮到他媳妇享受保姆伺候。
两家为了争抢免费保姆闹得不可开交,原身这个保姆又再次提出自己想上大学的事。
兄弟俩停止争吵,一致开始指责原身自私。
就连闫建钢这个退休老头,都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对,害得他下棋时都心神不宁。
闫建钢此时听见楚玉这样说,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问道:“不过了?你怎么不过了?难道还想去死?”
楚玉听到这话心头火气更盛,她总觉得原身会选择自杀,跟眼前这个擅长pua的糟老头子脱不了干系。
楚玉“蹬蹬”两步上前,一巴掌甩在糟老头子的脸上。
“我想不过就不过,非要死了才算不过吗?我就不能跟你离婚吗!”楚玉大声指责。
闫建钢先前挨一脚,还能觉得楚玉不是故意的,但如今又挨了一巴掌,他很难再自我安慰。
小老头脸上升起一股怒气,指责楚玉:“你反了天了,连男人都敢打,你真是皮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闫建钢说完,立马动手想要拉扯楚玉,想要狠狠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楚玉又不是被动挨打的性子,抓住老头的手,反手一扭,脚朝他的膝盖一踢。
老头立马跪在地上,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他想不明白,年轻时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制住的妻子,怎么忽然力气变得这样大,他怎么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楚玉知道这事肯定要给一个解释,她当场编了个理由。
“你以为自己还是年轻时候?现在我比你年轻,我力气比你大、身体比你好,你能打得过我?”
闫建钢听到这话,顿时心情沉重。
没有一个男人想承认自己老了,闫建钢也是如此。
“离婚!我一刻都不想忍了!”
楚玉说完,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户口本、结婚证。
闫建钢赶忙上来阻拦,他挨的打太少,到现在还没长记性,居然敢伸手扒拉楚玉。
楚玉一把将他甩开,闫建钢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可比上一次摔得重多了。
闫建钢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都在疼。
他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我的屁股!疼!好疼!骨头断了,肯定是里面的骨头断了!”
换原身在这里,可能会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早就对这个废物老公嘘寒问暖。
但楚玉转过身来,表达了自己特有的“关心”方式,楚玉将人提起来,又重重的扔在地上。
嘴巴上还在质问:“骨头断了吗?真的断了吗?没断我们再来一次!”
闫建钢:……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老婆像个魔鬼。
但下一秒,老婆又刷新他的认知。
楚玉说道:“你不说话,显然是还没断,再来!”
楚玉又将人提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闫建钢不敢犹豫:“断了断了,这次真的断了!”
楚玉冷笑一声,说道:“撒谎!压根就没断,我们再来!”
闫建钢眼见她是来真的,捂着屁股就像离开这个小房间。
“你是不是疯了?你真是疯了!”闫建钢指责道。
“我是疯了,我都是被你逼疯的!”楚玉大声说道。
闫建钢害怕急了, 他活了六十多年,上一次上演“他追他逃”的游戏,还是在小时候被老父亲追着打的时候,他使出洪荒之力,一口气跑进客厅里。
当楚玉还是追了上来,一把将人抓住,然后重重扔在地上:“断了吗?我没听到声啊!”
闫建钢只觉得屁股那传来一阵剧痛。
他哀求道:“断了,真的断了!你别折腾我了,我求求你了!”
楚玉却还是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两只手也微微举起,似乎是在蠢蠢欲动,预备下一次扔人。
闫建钢捂着屁股想后退,试图安抚现在不太正常的妻子:“老婆,真的断了!你非要断我的尾椎骨干什么?我的骨头断了,不还是你来伺候我吗?这不是自讨苦吃?”
楚玉听到这话勃然大怒,质问道:“你还敢让我伺候你?我都伺候你一辈子了,还不够?要伺候你到死是吗?”
闫建钢见她虽然满脸愤怒,但没有继续动作,还以为她愿意听自己讲道理。
“老婆,谁家女人不是这样过一辈子的?你比她们可轻松多了,她们既要照顾家庭,又要上班,你只需要照顾家里,压根不需要担心挣钱的事,这不是享福吗?”
这一番话说出来,楚玉的怒气肉眼可见地上升。
“享福?跟你结婚之后,家务全都我一个人包了,大着肚子还要给你们全家做饭,月子都没做完就要开始洗衣服,这真是天大的福气!”
“结婚五年,你爸妈轮流瘫痪在床,把屎把尿十几年,他们不念我的好就算了,身子都动不了了还不忘挑事,这就是你说的享福?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一个人照顾四个小孩,家里卫生但凡打扫迟了一点指责就来了,这种福气你要不要!”
“我一个老婆婆,还要给儿子儿媳洗内裤,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全年无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这就是你口中的享福?以后你自己享去!”
楚玉接二连三的质问,道出了原身这些年受尽的苦楚。
闫建钢听得这般质问,心中其实没有多大触动,毕竟受苦受累的人是原身而不是他。
他此时还舔着脸说道:“但你不用出去挣钱呀,衣食无忧的,我不都在养着你……”
话没说完,楚玉一巴掌用力甩过去。
楚玉恶狠狠骂道:“我只是没有正式工作,并不是没有工作!说什么养着我,不就是给一口饭吃让人饿不死,多买一件衣服都要给白眼,你留着钱干什么,买棺材?”
闫建钢捂着脸刚想指责。
楚玉又一巴掌甩过去,闫建钢的嘴角都打出血了。
她继续说道:“有个工作了不起啊?我当售货员那段时间每个月攒的钱又不是养不活自己,非要靠你?”
原身在儿子上大学到儿媳妇怀孕那几年间,找了份超市当售货员的工作,虽然那时候她每次刚拿到工资,都会被儿子要一些当零花钱,闫建钢也不喜欢看她手里有钱,也会找理由让原身为家里买这买那,连买菜钱都不出了。
因为这些原因,原身攒了好几年,才攒够大学学费。
楚玉想到这里,心头一股邪火,又一巴掌甩过去:“就你这个废物,还有脸让老婆养你,买菜钱都给不起,你干脆饿死算了!”
楚玉越想越气,又从客厅冲回房间里,找到闫建钢的宝贝茶具,据说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非常珍惜爱护,原身有一次忘了擦灰,被闫建钢指着鼻子骂了许久,指责原身偷懒。
楚玉拿起那套茶具,用力砸在地面上。
瓷片四溅飞散,闫建钢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碎掉了。
“我的紫砂壶……继续说这清代流传下来的老物件,可值钱了!能当传家宝的!”闫建钢说道。
楚玉又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我管你值不值钱!你这么喜欢,那就陪着一起去死呀!”
闫建钢的脸砸在碎瓷片上面,也许是因为脸皮厚,竟然没出血。
楚玉觉得他现在还是过于活蹦乱跳了,又将人从地上提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她不忘初心,继续质问:“真的断了吗?我看你站着的时候一点都不疼呀!”
闫建钢顿时觉得屁股又疼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破事还没结束。
“断了,真断了,我疼……”
但很快就发生了让他觉得十分眼熟的一幕。
楚玉:“你撒谎!你没断!”
楚玉将人提起来又扔下去,反复进行了好几次,终于听到一声脆响。
闫建钢也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他这次都不需要顺手去摸,便已经知道是真的断了
“疼疼疼!快打120!”闫建钢催促道。
楚玉又将他提起来,再扔了一次。
闫建钢二次受伤,疼痛翻倍,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玉:“我真的断了!”
闫建钢疼得眼泪直往外冒。
“不好意思,手滑了呢。”楚玉脸上可没有半点歉意。
闫建钢也不敢继续指望楚玉,他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手机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楚玉觉得自己挺善良的,都没阻拦他,楚玉拉了个椅子在闫建钢身旁坐下。
“你既然意识还清醒,那就去做饭呗,我等着吃。”
闫建钢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现在看着一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压根就不会做饭……”
闫建钢刚说完,耳光侠又给了他一耳光。
“不会就不能学吗?你怎么这么点进取心都没有?难怪只是个高中生!”楚玉大声骂道。
闫建钢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当年妻子刚嫁给他时,因为不会说普通话和他同事一起吃饭的时候,让他丢脸了,他就是这样指责妻子。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指责妻子是“小学毕业生”。
他此时听着楚玉说话,已经没有半点乡下口音,普通话说得比他这个城里人还要标准。
闫建钢这些年其实一直心怀不愤,他觉得自己是城里人,有稳定体面的工作,妻子这个乡下的小学毕业生,压根就配不上他。
他从来不反思自己,长得丑、个子矮、性格又坏、父母身体又差,除了原身,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冤大头替他照顾父母、伺候他二十多年。
他若是真的值得更好的妻子,就不会拖到三十岁才结婚,在城里压根找不到对象。
但他的思绪飘荡的时间很短,因为耳光侠又在生气。
楚玉又一巴掌甩过来:“你说话呀?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闫建钢张开嘴巴,此时面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力狂妻子,他只觉得浑身无力,低声说道:“我没有骂你,我不敢……”
楚玉继续甩过去:“说话声音这么小,听都听不清楚,你刚刚是不是在念咒语骂我!”
闫建钢只觉得百口莫辩,他觉得妻子现在突然变得好不讲道理。
他压根不会想起来,当年他母亲瘫痪在床时就是这样肆意揣测妻子,拿着莫须有的事情来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
“你冷静点,我真的没有诅咒你!”闫建钢试图解释。
但楚玉却又一把将他提起来。
闫建钢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的屁股要遭受三次伤害:“我真没咒你,现代社会,咱要讲科学!讲唯物主义!”
好消息:楚玉没有对他的屁股造成三次伤害。
坏消息:楚玉开启了新的play。
楚玉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说什么唯物主义,你就是在嘲笑我没文化!你就是嫌我是小学文凭!”
闫建钢以前是真嫌弃妻子文凭低,但现在妻子跟个活阎王一样,他现在就算有嫌弃的话,也不敢说出来。
“我没有,我真没有!”
闫建钢又忽然福至心灵,说道:“你不就是想考大学吗?我同意你考,你别折腾我了,我求求你!”
但楚玉还在摇晃,大声说道:“我用得着你同意!你难道要给我出学费吗?”
闫建钢赶忙说道:“不用我同意,不用我同意!我说错了话!”
楚玉:“你说什么,你不同意?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看我痛苦你就高兴吗!你就是见不到我好!”
闫建钢听着楚玉这些恶意歪曲的话,他想反驳,又怕楚玉更疯狂的动作。
楚玉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她顾忌闫建钢是个老年人,屁股又受了伤,怕将人摇死了,所以摇两下、歇两下,闫建钢此时虽然头昏眼花,但还是能说出完整的话。
“我希望你过得好……”闫建钢努力说好话想要安抚住楚玉。
楚玉也很直接:“有你这种老公我怎么可能过得好,钱没有关心也没有,我就是受苦的命!”
楚玉说完这话,觉得闫建钢休息够了,又抓住他的肩膀,开始摇晃。
闫建钢赶忙说道:“有钱,我有钱,我有退休工资!”
楚玉停了下来,朝他伸出手来,一脸理直气壮:“给钱!”
闫建钢压根就不舍得给楚玉花钱,但此时如果再小气,感觉他命都要被楚玉玩没了。
“咱们卧室带锁的抽屉里,有现金。”闫建钢说着,就拿出腰间挂着的钥匙。
楚玉一把抢了过去,拿了钱之后楚玉态度确实变好了,她没有将人扔在地上,而是摔在柔软的沙发上。
闫建钢还以为能松一口气,但楚玉很快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质问道:“怎么才两千块钱!你的钱都去哪了!是不是花在外面的小妖精身上了!”
闫建钢说道:“我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这些年也没攒下来多少……钱……”
楚玉没等他说完,就已经一巴掌甩下去了。
闫建钢喉头一腥,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张开嘴巴一吐,是一颗带血的牙齿。
“我的牙……”闫建钢又哭了。
但楚玉可不给他伤春悲秋的时间,又是一巴掌下去:“说,你的私房钱都藏在哪里!”
闫建钢又张开嘴巴,第二颗牙齿掉了。
眼见着楚玉的手又抬了起来,闫建钢不敢再犹豫,将自己的钱包拿了出来。
银行卡递了过去。
“我只有两千块钱现金,其他的都存在银行卡里。”闫建钢说道。
楚玉记得他的银行卡似乎开通了短信提醒,抢过他的手机,翻看短信,见余额只有三万块钱。
楚玉又开始发疯:“怎么只有三万!钱去哪儿了?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救护车来了我也不让他们进门!”
闫建钢瞪大眼睛,他被楚玉折腾这么老半天,此时完全相信,楚玉能干出这样的事。
“我这些年花销也不小……两个儿子都买了房买了车……”闫建钢试图辩解。
楚玉有自己的计算方式,说道:“两个儿子是八年前买的车和房,你退休之前一年工资至少有十万块钱,这样算下来你至少该存了八十万块钱!给钱!”
闫建钢听到这计算方式,只觉得眼前一黑:“我又不是不吃不喝,我也有花钱的地方,我也给家用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楚玉直接一脚踹上去:“你也配提家用!你给个屁的钱!儿子高中毕业那几年,你吃我的喝我的!”
闫建钢弱弱解释道:“我那是攒钱给儿子们买车买房呢……”
楚玉又甩了一个大逼兜出来,成功让他再掉一颗牙。
楚玉继续骂道:“儿子结婚以后,你们老的小的,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一个月给五百块钱,还天天要吃大鱼大肉,我呸!”
老两口如今住在大儿子家,原身每个月拿着一千块钱的家用,养着八张嘴巴。
但凡哪天桌子上的菜差了、冰箱里的水果少了,大儿媳妇就开始阴阳怪气,觉得原身苛待孙子孙女。
就这一千块钱,大儿子和闫建钢还时不时要查账,觉得原身从中间捞好处了。
闫建钢张着一张血糊糊的嘴巴,说道:“五百也是钱……省着点用,真的足够了……”
楚玉懒得跟他废话,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更疯狂的。
楚玉抓起人直接往阳台那跑,他们家住在十二楼,因为阳台的窗户做的比较高,所以外面没有封铁栏杆,是可以直接跳下去的。
“我要被你气死了!自己养狐狸精还不承认!钱都让你败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就不过!老娘就是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把你先砸下去!”
楚玉说完,直接拉开窗户,举起闫建钢,就要将人推下去。
闫建钢此时两只手死死地趴着窗户两边,微风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脑袋稍稍歪了歪,就能看见从上而下的高楼墙壁,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心脏狂跳,感觉自己的恐高症要犯了。
他活了六十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楚玉此时还在推着他,这想带着他一起去死的样子可不像是装的。
闫建钢不敢再藏,喊道:“还有钱!真的很有钱!你冷静点!”
楚玉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在推闫建钢,但她也没让闫建钢从窗户上下来,依旧让人在那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