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by三水小草
三水小草  发于:2024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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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嘿呀,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有什么好谢的!你赶紧去救了你朋友,也省得我们那些不成器的小辈做多错多。”
“山河随性扇”从袖子中滑出来,秦四喜单手抱着猫,手上一振,一阵清风吹过了这些失去了主人的故剑。
扇面上出现了蓝绿色交织的江河,河水却并不是从上往下流,而是从下往上。
这是溯时逆流之术,却只能用在物上,是一位神君专门用来悔牌的。
总是悔牌,可见牌术不佳,这位神君又实在眼馋秦四喜在神界打牌时候专门用来奖励优胜者弄出来的花头——把优胜的神君模样留在叶子牌上。
于是,秦四喜用三套特制的叶子牌跟这位神君换了三道溯时逆流之术存在了山河随性扇里。
此时就用上了。
被岁月消磨去的金屑被补齐了,变成了灰铁色的剑重新恢复了光彩,有些模糊的雕花重新变得清楚,缠在剑柄上已经朽烂的布条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山顶,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白泽重新睁开眼,看着和盛九幽在时一模一样的剑柄,它小心地用脸蹭了蹭。
再往下走,偶尔就能感受到些许令人不适的戾气,秦四喜明白,这是因为出现了用灵兽魂魄炼制的剑。
这些剑其实挺好认的,只要看其他剑都不肯朝向它们的方向,就知道那些剑是“炼魂邪剑”了。
真是明晃晃的嫌弃。
秦四喜也不在这些剑的旁边停留,说真的,见识过了上面那些剑,她看这些剑也有些嫌弃。
越走越快,过了半山腰,天道猫猫突然抓了下秦四喜的袖子。
“你能瞬移到此处,是因为那些剑吧。”
秦四喜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几把剑,几把,顶上飘着绿字儿的剑。
“人都死了,你还给记着债呢?”
她低头看天道猫猫。
天道猫猫理直气壮:“既然已经记了数就得一直记,再说,要不是我的这记号,你也找不来剑山。”
“我能来剑山靠的不是这个。”
秦四喜捏着它的小前腿,把天道猫猫端在自己的眼前。
“你想知道我怎么来的?你看那边儿。”
天道猫猫蹬了蹬腿儿,防止自己的身子变得太长,圆滚滚的小肚子倒是很明显。
它顺着秦四喜端着它的方向看向山下。
“那里有什么?”
“有我杀死的剑修。”
天道猫猫:“……”
重新把猫猫抱在怀里,秦四喜笑着说:
“四剑修士宗绪,他也想把我当化劫引,还想用绿腰的心来炼剑,被我斩杀在凡人境,然后运到了枯岛。”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秦四喜还记得这个人。
“说起来,这人挺有意思,他什么都想要,他想要用我渡过死劫,想要用绿腰的心炼成他的第五剑,他还想当了凡人境的君主。我发现他是修士的时候,他已经是朝廷的将军了。他对人间的皇帝说我是妖魔,还派人追杀我……要不是有人庇护,说不定我那时就死了。”
修建水渠、堤坝已经二百年,那段岁月是秦四喜最惊险的时候。
世人谤毁,人间见弃,旧识好友亦有背叛,曾经携手对付洪水的百姓也把她当做了妖邪。
为了护她,她的至交也死在她的眼前。
也有与她素不相识之人,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只是不忍心她被人当做妖邪,为了给她传递消息,就此死在了宗绪的迫害之下。
宗绪没有亲自对凡人下杀手,可他着实擅用心机。
他杀人不用剑,他的心比这些什么“炼魂邪剑”都要狠毒。
一步又一步,秦四喜走到了宗绪的剑旁边。
宗绪的剑仿佛还记得这个人是杀了自己主人的人,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啸声。
“一二三……有一把是当年被我折断的。”
秦四喜直接伸手,将剩下的三把剑从石头中抽了出来。
“天道,你跟我说黄钟毁弃、王道被毁,皆是人心所致。你说的没错,小人在世,借势而为,总能兴风作浪,可这等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下场才对。”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三把剑碎成了飞屑,落在了剑山的地上。
宗绪的剑,怎配留在这剑山上?
秦四喜抬手,拍了拍天道的猫猫屁股。
“虽有人心惟危,有仇报仇,守心如初,才是人道。”

夜幕下的济度斋剑阁流光闪烁。
秦四喜仰头看了好一会儿,说:“都说剑修是穷人,这个剑阁还是挺阔呀。”
天道猫猫趴在她的怀里哼了一声:“剑阁现在亮着,是因为里面的‘十转生福炉’在炼器。”
秦四喜眨眨眼:“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没钱,所以只能让这整个楼都这么干亮着?”
窝在她的臂弯里,天道猫猫都快睡过去了:
“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小小的呼噜声从它的嗓子眼儿里滚了出来。
灵宝阁的大门紧闭,秦四喜研究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门上有什么机关,干脆直接用山河随性扇戳了一下门。
只见门上的有饕餮纹的剑形门环缓缓转动,发出了苍老的声音:
“我身斜行,提剑在手,断下冲上,何解?”
“纵而后翅起,如凤之飞。”
“惰,欲取我命,何解?”
天道猫猫睁开眼看着这个会说话的门环,又仰起头去看秦四喜,似乎是想看笑话。
秦四喜的唇角有一丝笑。
“矮身防下刺,格剑而避右,落剑改挑,转身欲脱,拖剑回转变刺对咽喉。”
剑形门环徐徐转到了剑尖对着地面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友剑道诡谲,黠有余而正气不足。”
伴随着这声音,剑阁的门缓缓打开,秦四喜拎着扇子抬脚迈进去,笑着说:
“正不正的,杀人的时候够用就行。”
天道猫猫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门环复位,剑阁的门在她身后被关上了。
“你们刚刚是在对剑诀?”
“对呀。”秦四喜点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杀人的时候也是用剑的。”
要不是因为剑用的太好,她也不会被济度斋的那些修士认出来,然后追杀。
天道猫猫不想看秦四喜得意,一双绿色的眼睛瞟向了别处。
剑阁外面看着已经不小了,走进来一看才知道其中别有洞天。
秦四喜手上一点,她和怀里的猫就一并隐去了身形。
一间静室内,负责看守剑阁的长老睁开了眼,有些奇怪地说:
“是哪个小辈这般淘气,通过了剑诀试却不肯进来剑阁?”
用灵识探查了一番,并无发现,他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继续在心中推演御剑之法。
剑阁的第一层,在秦四喜看来就有点儿类似于大启的凌烟阁,墙上张列着先辈们的画像和功绩。
“宗衡,济度斋第十七任剑首,战死于繁渊。”
看见了一个熟人,秦四喜抬起头,看着墙上宗衡的画像。
盘着着一条腿坐着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衣笑容张扬,身后八支剑罗列,潇洒之气扑面而来。
“这画像之人的手艺真不错,惟妙惟肖的。”
不仅有形,还有神,比凌烟阁一味讲究端
肃庄严的御用画师强多了。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秦四喜就看见了一抹金色。
画像上,金色剑柄的“前后语”立在一个笑容温柔的白衣女子身旁,倒是看不出它是一把碎嘴子剑了,女子倚着一个鼎坐着,手中轻抚着它。
“无相樊,异界剑修,修为堪列九剑,拜为济度斋长老……魔海动乱之劫,一炉炼成三千剑,扭转战局,灵识枯竭而死。”
一炉炼成三千剑。
画像上的无相樊甚至不像个剑修,温温柔柔,如春风细雨,她的世界很安静,于是她炼了一把很聒噪的剑陪着自己。
那把剑还是很聒噪。
她却已经离开了四千多年。
“这世上有些事就应该是故事,看不见脸才好。”
听见秦四喜这么说,天道猫猫用绿色的眼睛看她。
猫猫听不懂。
可是秦四喜并不打算解释,她继续往前走。
天道猫猫不干了。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看见脸?”
“因为看见脸了,就不是故事了。”
女人没有低头看它,只是抬手抓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脑袋。
不是故事,那是什么?
天道猫猫不懂。
用秋风眼炼制的剑,它的主人秋鸿是个英朗的男子,只是穿着潦草,胡子拉碴,大概活得也潦草,死的时候却不潦草,堂堂九剑修士,济度斋长老,为了救南洲十四城百姓,自毁剑骨。
碧血蓝玉草炼制的剑名叫“绿老三”,它的主人叫隋九郎,生得很粗犷,画上的他还拿着一个酒坛子,大概生前是个好酒的。
西洲秘境中魔物涌现,他带伤苦战,力竭而死。
会在旁边开花的那一群剑叫“勘破三春”,画像中的它们立在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子身侧,像是九朵极美的花。
女子立在花丛中,看向画外之人,眸光清润。
“折月妩,济度斋第六任剑首,倾天一战,被魔渊长蛟偷袭,身碎而陨。”
身碎……
那些剑一直在静静地开花,大概也不只是在自娱吧。
守了东洲一千年的春日,用春雨精魄炼剑的修士名叫屠望春,看着这人的名字,秦四喜就明白了他对“春”的执念。
兽潮之时他死在了北洲极北之境的荒原,一个没有春天的地方。
他是济度斋的第四任斋主。
死于六千年前。
把上古战意凝练成剑的女子身上穿着火色的狐皮,神色睥睨,她的剑被装在一个狼头剑匣内,只看样子就战意冲天。
“长生无济,济度斋第三任剑首。竟然没有写她是如何死的?”
一整面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头,秦四喜看见了唯一一副被完全涂黑的画。
不仅画被涂黑了,下面的字也被涂黑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天道猫猫这时候突然出声:
“我就说济度斋的人都背叛了盛九幽。他们抹去了她的脸,她的名字,她的剑,不肯让世人知道她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秦四喜没说话,她的目光转向了盛九幽旁边的倒数第二幅画。
“盛九安,济度斋第一位斋主。”
同样也没写死因。
盛九安,盛九幽,只看名字就知道两人有亲缘牵绊。
盛九安的画像却和别人都不一样,画上的男子温文淡笑,他的身旁没有剑。
“这位济度斋的第一位斋主……猫啊,你发现什么异样没有?我总觉得这画哪里不太对。”
是因果不太对。
天道猫猫看了盛九安的画像一眼,说:
“这不是盛九安。”
“嗯?”
天道猫猫的语气越发笃定:“我见过盛九安,盛九安不是这个样子。”
“那这人是谁?你知道吗?”
“他是微生绪。”
微生绪又是谁?
天道猫猫看了她一眼。
“微生是魔族王姓。”
秦四喜点点头:
“原来济度斋这么多年拜初代斋主,拜的是个魔族啊,啧啧啧。”
怎么说呢。
盛九幽被抹去脸,那盛九安被人冒名顶替大概也是因果有报。
俗称活该。
啧完了,秦四喜又看了一眼最后那副被涂黑的画像,转身就沿着一旁的石阶往下走。
天道猫猫却用爪子扒拉她的袖子。
“其实,微生绪和你也是有些许关系的。”
“跟我?”
天道猫猫舔了舔爪子:“他有个妹妹叫微生琴,微生琴和上一代乾元法境之主褚元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褚澜之。”
舔完一边的爪子,舔另一边,天道猫猫绿色的眼睛偶尔看向秦四喜。
“微生绪曾经痴恋盛九幽,可他们二人是死敌,盛九幽到死没跟微生绪说一句好听的。”
“一万三千年前,盛九幽举起王剑,执意要攻打魔渊,打了三百七十四年,魔族几乎崩溃,九陵修真界也战死了很多很多人,许多人都不想打了,有一群人趁势而起,和魔族联手伏击了盛九幽,后来九陵和魔渊媾和,盛九幽就被看作是疯子。”
“人族要杀她,保下盛九幽性命的,反而是微生绪这个死敌。”
长长的石阶辗转向下,秦四喜听天道猫猫说着一万多年前的事儿,轻轻摇头:
“依着盛九幽的性子,比起苟活,她怕是宁肯死了。”
用舔过的爪抓了抓胡子,天道猫猫说:
“她受伤极重,过了三百多年就死了。又过了六百多年,盛九安也死了。”
“继承济度斋的人是第二代剑首滕昭,他是盛九幽的弟子,却投靠了盛九安,在伏击盛九幽的时候立下大功,才被看作是济度斋的继任之人。可惜呀,他背叛了自己的恩师,心魔难解,道心崩毁,只当了几百年的斋主就走火入魔,只能又把自己的师妹长生无济封为剑首,可长生无济想走的却是盛九幽的老路……她用当年微生绪对付盛九幽的办法对付了微生绪,微生绪身死,他的妹妹微生琴流落凡人境,与褚元相识。”
天道猫猫突然不再说下去了,而是在秦四喜的怀里打了个滚换了个方向。
然后微生琴就生了一个儿子,一路修行到了大乘修为,跑去了凡人境,还勾引了一个凡人女子。
秦四喜自己在心里把这段牵扯补完,弄明白了微生绪大概算是她前任夫婿的舅舅,人也已经走到了剑阁的地下一层。
“我要找的是一把剑。”
神识大开,整个剑阁地底都尽数在秦四喜的掌握之中。
她“看见”各式各样的残剑都堆在地底深处,散发着浓浓的疠气,还有一些灵兽的尸身、骸骨。
秦四喜忍不住咧嘴,她甚至还想捂鼻子。
“不管过往如何,现在的济度斋还真是挺恶心人的。”
天道猫猫也不喜欢这里,把整个猫猫头都往秦四喜的怀里塞。
秦四喜用神识细细查看,却没看见几把炼成的剑,倒是看见了一个隐在墙里的书室。
那书室外面用了些隔绝灵识的东西,却隔绝不了她的神识。
秦四喜走到那面墙的边上,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机关,她索性拿起了山河随性扇。
“我突然想起来,其实可以让你直接给我送到这,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劲。”
好歹是个天道,天道猫猫在这九陵界除了凡人境之外应该是能任意来去的,就像它当初开了无数的门把那些被掳走做炉鼎的女孩儿送回北洲。
天道猫猫假装自己听不见。
它被封印之后只是一只什么也不会的小猫咪,别想支使它!
秦四喜弹了下它的耳朵,扇子一点,那一面墙就如同溶解了一般缓缓向两侧移开。
书室内摆放了极多的册子,秦四喜打开看了一眼,用手指拎着猫猫的脑袋让它一起看。
“你看,现在的济度斋在搞这种玩意儿。”
册子上记载的是如何用银蓝丝雀的魂魄炼剑,要让丝雀在死前产生极大的怨气,才能炼出能操控人神志的剑,所以得用烈火灼烧银蓝丝雀四千次,
天道猫猫不去看册子,而是看秦四喜。
“所以我说济度斋这种地方就应该……”
“算了你别说了。”
直到天道猫猫又要说什么济度斋就应该毁掉的话,秦四喜拿出一个储物袋把这些册子都扔了进去。
她甚至不想把这些东西放进她的须弥袋,里面那么多好吃的,她嫌这些玩意儿倒胃口。
“你把这些东西装走,别人就知道有人来过了。”
天道猫猫可是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偷偷摸摸的做事的,哪有像秦四喜这样,直接把整个书室搬空的。
“我要毁剑,济度斋的人不可能毫无所觉。”
秦四喜不记得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今天是要无声无息地做事。
旁人发现不了她是旁人废。
把天道猫猫抬起来的脑袋摁下去,秦四喜又走到了另一面墙的前面。
这里面有个笼子,笼子里堆叠着灵兽的尸首。
来都来了,还是把它们都安葬了吧。
墙壁再次向两边溶开,秦四喜一走进去又退了出来。
一只鹿耳牛头蛇身披覆鸟羽的怪物一击未中,正要再次攻击,却被秦四喜用扇子一点,定住了。
天道猫猫这下不仅是把头往秦四喜的怀里塞,它甚至是往她怀里钻。
“这是灵兽死前怨念凝出的怪物。快快快此物留不得!”
在它的催促声里,秦四喜打开山河随性扇,扇子里银光一闪,将怪物吸入了其中。
“这里这等怨念少不了,我多收一些,找地方把它们度化了。”
听秦四喜这么说,天道猫猫把头从秦四喜的衣服里探出来,难得没有反驳。
手一招,秦四喜将灵兽的尸身也都摄入了储物袋,收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还有活的。”
一只白色的孔雀早就被污血染得毫无出尘之态,脖子歪向一处,显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秦四喜看向它的肚子。
它的肚子里,藏了一颗还有生机的蛋。
看见秦四喜拿出了灰色的鸟蛋,天道猫猫说:“这枚蛋已经被怨气侵蚀,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再是能咏恩颂福的白玉孔雀了。”
“咏恩颂福?”看向四处的狼藉,秦四喜问天道猫猫,“给谁咏恩颂福?”
一直很爱笑的女子此时脸色没有表情。
天道猫猫用爪爪抱住了自己的尾巴不说话。
将鸟蛋收在了袖里,秦四喜看看四周,越发没了耐性。
现身在那些炼废的了残剑前面,她用扇子收去了怨魂,转身,又到了往下走的台阶前面。
一路走,一路收拢怨魂,天道猫猫的话少了,秦四喜的话也少了。
到了地下第四层,秦四喜终于在一间暗室内有了收获。
这间暗室内也有不少怨魂疠气,乍一看却很干净,在这间暗室内有整整十把剑。
天道猫猫很殷勤地说:“左边第三把就是召命剑。”
猫猫看见了!
秦四喜却没有直接去拿那把剑,一道流光闪过,这间暗室就空了下来。
“嘿呀!你怎么回来了?是没找着剑吗?没事儿没事儿,来,跟我说说,我帮你想办法!”
“前后语”看见半日前才见过的新朋友再次出现,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
“我是想请你看看,这十把剑,是不是都是你们所谓的炼魂邪剑?”
“啥?”
“前后语”剑柄上的嘴张得老大。
在它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十把剑。
“嘿呀你带这么多炼魂邪剑来干嘛呀?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把它们葬在我这儿!”
听见它的语气都着急起来,秦四喜笑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它污了你的地界儿。”
随着她话语落下,她手中的山河随性扇轻轻打开。
“清风尚且知春来,人心自生冬寒,一日里天光盛,一日里水波平,守正神君,借剑一用。”
扇子在清风之中渐渐变化成了一把剑。
这把剑看着有三尺多长,银色的剑上毫无装饰,只一道血红的痕迹从剑尖一直到剑柄。
神威之下,整座剑山的剑都翕动起来,唯独“前后语”兴奋地说:
“原来你也用剑啊,你这把剑好生奇特,我从来没见过,你这剑是用什么炼的呀?”
“此剑名为‘如初’,是心道凝化而成。”
心道也能炼剑吗?
秦四喜单手执剑,看向那十把剑。
那些剑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纷纷想要向剑阁的方向逃窜而去,却被秦四喜拦住了。
一道红光,像是荧惑过天,又像是一簇人间境的烟火。
“如初”所至,十把剑尽数碎成了灰。
剑中的灵兽之魂冲向天际,秦四喜看见了其中一只鸟的嘴里似乎叨着些血,还想往剑阁的方向去,她又挥出一剑,那些灵兽的魂魄也化去了。
只剩三滴血,落在了秦四喜的掌心之上,悬在她的眼前。
是三滴血,不是两滴。
秦四喜将血收起来,又摸了摸怀里的猫。
天道猫猫想挣扎,却又有些不敢。
“这剑山上有不少的炼魂邪剑吧?你们是不是不想跟他们做邻居?”
“前后语”是一把极为有见识的剑,自然能看出来被秦四喜毁掉的十把剑是九剑修士炼制的,它主人在世的时候也绝无可能一口气毁掉。
“嘿、嘿呀,你想干嘛呀?”
一把剑,竟然有点结巴。
“我在想,要不要替你们理一理这山上的污秽杂草。”
污秽杂草?
所有的剑都安静了下来,生怕自己被当成是污秽杂草。
天道猫猫用爪子挠秦四喜的衣服:
“你你你要干嘛?你这人好生奇怪,一会儿不忍心济度斋传承断绝,一会儿又要毁济度斋的剑。”
“这有什么奇怪的?”
秦四喜低着头看它:
“我敬济度斋前赴后继想要济世度人的勇毅之士,也憎恶济度斋中那些鬼蜮小人,你是天道,在你看来,济度斋脏了,歪了,毁了也就算了,可在我看来,济度斋是沾了泥的玉,掉进了土坑里的宝珠,拿起来洗洗还挺好。”
四目相对,天道猫猫的表情变得更严肃了。
“可是你是神,你贸然插手……”
“谁说我插手了?清洗济度斋,让玉变回玉,宝珠变回宝珠,那是宗易的事,我要不过是有点喜洁不喜脏。”
词夺理强词夺理!
天道猫猫就没见过比秦四喜更厚脸皮的神君!
它还要说什么,却见秦四喜手中的那把剑不见了,在她的指间,一点红光悄然出现。
“既然你觉得我不该跟济度斋沾因果,那我就不沾。”
天道猫猫的毛炸开了。
“你一个因果神竟然在这种地方用你的本命神器!”
在一叠声愤怒的猫叫里,秦四喜把手覆在了自己的左脸上。
刹那间,她指间的红光仿佛一支笔在她的脸上缓缓勾勒起来,黑色如鬼,红色如妖,白色如人,随着秦四喜的半张脸变成鬼脸,整座剑山都被狂风笼罩。
山巅乌云密布沉沉压下,仿佛是整个九陵界在和神力对抗。
随着秦四喜将手从自己的左脸上拿开,那勾勒的光到了她的眼眶。
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红尘芜杂事,忧烦多,欢乐少。”
“今日看昨日,左叹息,右叹息。”
“一只因果眼,看苍生,看来生。”
“乍生浮屠火,天不渡,地不着。”
随着神君的真容现世,狂风中,她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化作了深红。
不似她刚回九陵界时候借云霞为裙的模样,这红,仿佛是重重的血凝化而成。
在沉红色的衣摆上,金色和黑色蜿蜒而上,沧海潮生图渐渐装点了她的衣裙,只是黑金两色纠缠,只让人觉得那海并非是沧海,而是苍生的德与孽如海一般波澜无际。
长风吹乱了秦四喜的发,她的头发上却多出了一枚木簪,将发丝缓缓笼住。
木簪上有一点小小的绿芽,仿佛一点藤枝。
天道猫猫早就趁机跑到了一旁,一支剑大概是怕它一只小猫被风吹走,还歪了歪挡住了它。
猫猫把爪子搭在剑上,从缝隙间看着此时的沧海神尊。
原来,这才是因果神的原貌。
半面是人,半面似鬼。
天不管,地不收,因果在她。
因果神眼里的世间是什么样子呢?
秦四喜看向整座剑山。
无数的线从天上垂下,就是这些剑与这世间的因果。
大部分的线都是红的,因为众生生养于天地。
有金色的,是功德。
有黑色的,是孽业。
除了通联天地,这些线还勾连向他处。
比如山巅的王剑,因为她点化白泽,她和白泽之间就有一道淡淡的金线。
比如山下那些欠了他债之人的剑,它们与她之间有黑色的孽业。
在她的眼里,那些炼魂邪剑,几乎被黑色的因果缠满了。
狂风中,沧海神君打了个响指。
一簇簇火苗沿着黑色的孽业因果烧向了那些被人用灵兽魂魄炼成的剑。
顷刻之间,剑山之上成了一片接天火海。
这般动静,济度斋的人早就跑了出来,可他们甚至没办法靠近剑山。
他们背后的剑发出了阵阵的哀鸣之声,仿佛他们只要再靠近一步,这些剑就会被毁得一干二净。
“邪魔欺人太甚!竟敢混入剑山放肆!结阵!”
喊话之人是济度斋的现任斋主,宗永续。

长河渐落晓星沉,流焰翻出半天明。
济度斋像是被泼了火一般地亮着,红色的光照在御剑而来的剑修们身上和脸上。
掌门说要结阵,那必然就是济度斋的护山大阵万魂剑阵。
可此阵的阵心就是剑山。
上千剑修手掐剑决,想要催动剑山上的剑意,可他们的灵识一入剑山就如同冬雪遇夏日一般地化了。
济度斋的大长老申远明站在众人之前,八把宽刃重剑护在他的身前。
看着吞噬着剑山的火焰,他心下一横,催动两把剑飞入了剑山。
八长老文说天想要阻拦,却见申远明对自己摇了摇头。
“老八,我早就是个半废之人,八剑或六剑,无甚大的区别。”
文说天眉头倒竖:
“若真是妖魔入山,你这简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道流光闪过,是申远明的两把剑回来了。
申远明的眸光渐渐深沉:
“我的剑说,剑山上的故剑并无损伤,被烧毁的都是炼魂而成的剑。”
文说天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把细瘦的黑剑,他抬手一指,那把剑也冲入了剑山。
只见他双眼一闭,在自己的眉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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