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大笑,穿上铠甲:“那咱们就去会会他。”
庆川军像往常一样,按时出城,不一会儿就到了河边,正要渡桥之时,两侧树林中的雪地上动了,但就在这时,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那些刚爬起来准备突袭的高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人口吐鲜血,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四周的地上就躺了一地的尸体。
但杜将军还不放心,担心雪地里还有埋伏,下令:“继续射,再扫一遍!”
直到雪地上到处都插上了箭头,他才下令停下来。
弓箭手们现身,大军开始打扫战场,一是回收还能用的箭支,二是高昌人的武器和皮毛。
游牧民族以放牧为生,不缺皮毛,但中原地区畜牧业不发达,这东西比较紧缺,而且皮草是抵御寒冬的利器,保暖性能极为优良。
陈云州看着大军在雪地上翻找,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侧头问道:“杜将军,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这埋伏的人是不是少了点?”
经他一提醒,杜将军立即扫了四周一圈,看着大军翻出来的尸体,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大人,这里顶多几百上千具尸体。咱们可是有两三万人,朱宜年不会自大到以为派这么点人伏击就能重创我们吧?不,这很可能是诱饵,快,不用管这些尸体了,大家集合,注意防备……”
但太迟了,一队铁骑从背后袭来,羽箭如风,刷刷刷地往射来,最后面的庆川军顿时倒了一地。
冰天雪地的平原,没有掩体的劣势在这一刻凸显无疑。
杜将军连忙上前护着陈云州,焦急地下令:“盾牌上前挡住对方,弓箭手反击,开炮,不要节约弹药,照准敌人打……”
最初的混乱过后,庆川军立即行动了起来,有盾牌的士兵立即支起盾牌挡在前方,盾牌不够的,士兵们躲到火炮、马车、攻城车后面,开始反击。
轰隆……
爆炸声响起,利箭四飞。
眼看庆川军从混乱中恢复过来,讨不了好了,朱宜年立即下令:“撤!”
骑兵快速后退,跟来时那样迅速,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路边。
庆川军这边没有骑兵,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跑。
杜将军脸色极为难看,单膝跪地:“大人,都是末将大意轻敌的错,请大人责罚。”
陈云州看着东倒西歪的尸体,闷声道:“起来,我也有错,太过疏忽大意。先记一笔,此地不可久留,收拾收拾退回大营,将牺牲的庆川军将士带走。”
这一战初步接触,庆川军就吃了大亏,死了三千多人,还有两千多人受伤。
而朱宜年派来的诱饵不过六百人。
回到大营,陈云州将自己单独关在营帐中反思了很久。这一路太顺了,不止是他,庆川军上下也有些轻敌冒进,才会导致今日的失误。
他将今天的结果,自己的感受全部写了下来,放在床头,这样每天睡觉前翻一翻,方能铭记在心,以后不至于犯同样的错误。
“大人,虞姑娘来看您了。”外面柯九冲虞书慧使了使眼色。
虞书慧苦笑,也不知道是哪里给了柯九错觉,觉得自己可以劝劝陈云州。
只是如今她的脚快好了,也不能一直赖在军营中,兴许这辈子她都见不了陈云州几次了,见一次少一次,所以她才会厚着脸皮过来。
陈云州将本子塞到了枕头上,低头拉了拉自己起了褶皱的衣服,走到外间道:“进来吧。”
虞书慧掀起帘子进来。
陈云州指了指椅子:“坐吧,脚好些了吗?”
虞书慧行了一礼:“好多了,过两天应该就完全康复了。”
说到这里,她抬头偷偷看了陈云州一眼,他的面色如常,嘴角还挂着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苦涩。
虞书慧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陈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您在这个年纪创下如此基业,已是天纵奇才了,小女子以前最是佩服我皇兄,但皇兄较之大人也少了几分锐气和狠劲儿。”
陈云州一听就知道虞书慧应该是没怎么安慰过人。
他看了一眼虞书慧小心翼翼的样子,吐出一口气道:“虞姑娘,还是在庆川时的你更好。”
此话一出,虞书慧脸色大变,头垂了下来,两只手不停地绞着手帕:“陈大人,今日多有冒昧,小女子……”
“对不起!”陈云州飞快地说道,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刚才没注意虞书慧的情绪说错了话,如果可能,谁不想做天之娇女,谁愿意沦落成泥呢,虞书慧变成现在这样子不过是世事弄人。
虞书慧浑身一僵,扯了扯嘴角:“陈大人救了小女子,何错之有。更何况,你说的是实话,小女子也无比怀念在庆川的那段时光。”
恣意、明媚,她还是皇兄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无忧无虑,而不是皇帝厌弃丢在深宫后院自生自灭的落魄公主,不,说是公主,连宫人都不如。
陈云州面色放缓了一些,和气地说:“虞姑娘,刚才是在下一时失言。你我旧友一场,姑娘在我这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必如此谦卑,也不必小心翼翼的,我不习惯。至于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吧,以后你就是虞书慧,只是虞书慧,不是什么公主,也跟姓赵的没关系。”
虞书慧双眼泛红,她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低声说:“谢谢!”
“陈大人待小……我有救命之恩,我有什么能为大人做的吗?”
陈云州本想说不,但转念一想,重塑一个人信心的办法就是让她觉得被需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想到这里,陈云州开口道:“我确实有两件事想请姑娘帮忙,第一件是京中的官员姑娘知道多少?能否将其姓名,来历,平时的做事风格写下来,供我参考。第二件是今日我们遇到了埋伏,有两千多人受了伤,但军中只有三名军医和几个学徒,忙不过来,虞姑娘若是方便,可以去帮忙搭把手。”
果然,虞书慧听到这话,立即抬起了头,原本晦暗的眸子都亮了许多:“好的,小……我这就去军医那儿,忙完了之后,晚上再写我知道的京中官员的情况。”
陈云州含笑点头:“好,有劳了,官员的事不必急,有空慢慢写即可。”
虞书慧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就退出了营帐。
柯九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以为陈云州的心情已经阴转晴了,立即笑呵呵地进了营帐:“大人,您还用饭……”
话说到一半,柯九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陈云州的心情根本没变好,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虞书慧劝着劝着反倒把自己给劝好了?
陈云州摆手:“不用,你派人将这封信给朱宜年送过去。”
柯九糊涂了,自家大人这心情到底是好还是没好呢?
“行了,你家大人我又不是没栽过跟头,这时候栽跟头未必是坏事。”陈云州起身,“我去找杜将军商量事情了。”
朱宜年回城没多久就又收到了陈云州的信。
这次只有一句话:你想知道陈状元和他的家人尸体都去了哪儿吗?
伏击成功的喜悦荡然无存,朱宜年握住信,厉声咆哮:“陈云州,我要活剐了你……”
更令朱宜年郁闷的是,第二天,城楼下空荡荡的,庆川军没出现。
等到中午也不见大军踪影,朱宜年下令:“让斥候去靠近点探查探查庆川军的动静。”
下午,斥候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朱将军,庆川军可能准备撤退,他们现在在收拾东西。小的们观察发现,他们的人少了许多,很可能是昨日遇袭,死了不少人,而且他们伤员好像很多,营地中一直在熬药,军医们忙不过来。”
朱宜年仔细想了想,昨天混乱中杀了多少人具体没法弄清楚,但几千人应该是有的。
城外庆川军总共也就两万人左右,死几千,若是再受伤几千,那可能就只剩一万来人还有战斗力。这点人还要留一部分驻守营地,肯定没有办法来攻城了。
但陈云州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若真是让他回了南方大本营,自己这仇恐怕就报不了了。
朱宜年发了狠,当即去见右贤王,跟他说明了情况,然后恳请右贤王多拨一部分兵力给他,追击庆川军,最好能活捉陈云州。
这确实是个对付庆川军的好机会,右贤王同意了,但还是提醒朱宜年:“朱将军,本王知道,你恨极了陈云州,但要当心,听闻庆川军诡计多端,不少人在他们手里吃了亏。”
“多谢统帅提醒。”朱宜年拱手道。
只要给他兵马,右贤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高昌人的铁骑就逼近了庆川军大营。
因为自己这边带了三万人,朱宜年准备强攻,直接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大营,拿下陈云州。
但铁骑还没踏入庆川军大营,就见火光一闪,随即爆炸声响了起来,气浪翻涌,还未碰面,先有一批高昌军倒下了。
朱宜年面色大变,庆川军早有准备。
但既已来了,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退了,只要能拿下陈云州,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错估了形势了,炮火声掩盖了弓箭发射的声音,箭支密集如雨,从大营甚至是两侧射来,仿佛前天早上那一幕重演,只是彼此调换了角色。
亲卫意识到不妙:“将军,我们恐怕中了对方的计!”
光埋伏的人,还有开炮的人,还有庆川军大营里的人加起来就明显不止一万。
朱宜年如何不知道,但这是他离陈云州最近的时候,他挥舞着长向扑来的庆川军:“杀,冲进去……”
朱宜年带着人撕开一条口子,试图冲进军营实现斩首行动,杜将军带人迎了上去,将高昌军堵在大营门口。
这就导致高昌大军没法进入军营,在后面挤成一团,成为炮火重点打击的目标。
连续几波炮火打下,后面的高昌人死了一大片。
亲卫护在朱宜年身边,额头上不停地冒汗:“将军,庆川军早有准备,咱们中计了,他们的炮火攻击太猛了,咱们撤吧……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刺啦……
说话间,杜将军的枪头刺入了朱宜年的胳膊,鲜血如注,喷洒出来。
亲卫急得不行,一边上前挡住杜将军的又一枪,拼命劝说道:“将军,退,兄弟们实在顶不住了!”
朱宜年恨恨地瞪了大营一眼,下令道:“撤!”
高昌军立即后退,庆川大军乘胜追击。
但因为对方基本上都是骑兵,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早晨这一仗,他们歼灭了一万多高昌军,不但获得了大量的毛皮、铠甲,还有一万来匹良马,可谓是收获满满。
杜将军将统计的结果放到陈云州面前,高兴不已:“大人,这一万匹良马可极大地扩充咱们的骑兵。”
陈云州也很满意:“将马和毛皮铠甲派人送去给林将军。听说你将朱宜年打伤了?”
杜将军低声说:“他没受伤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陈云州看了他一眼:“你当我以前那些信都白写的?不过也好,这样逼真一点。而且朱宜年也还未完全相信我们,等陈状元来找机会让他们俩见一面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第117章
王府, 朱宜年挺直背脊,跪在地上,一条胳膊上绑着纱布,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白色的纱布中渗了出来。
门口, 几个奴仆看着这一幕,想开口又不敢。
直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奴仆们赶紧侧立两旁, 躬身行礼。
右贤王没理会他们,大步踏入堂中, 一把扶起朱宜年:“朱将军, 你这是做甚?快快起来, 胳膊没事吧?”
朱宜年不肯起:“谢统帅关心,没事。末将有罪,今日偷袭中了庆川军的奸计,损兵折将一万四千人,请统帅责罚。”
右贤王叹了口气, 松开手:“这事本王也知情,不怪朱将军,实在是那庆川军太过狡猾。不过这次偷袭损失惨重, 若不罚将军恐难以服众, 希望将军能够理解。”
朱宜年连忙说道:“统帅,此事都是末将的错, 任凭将军惩罚!”
右贤王再度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起来说话, 正好这阵子你胳膊受伤了, 修养一阵, 城西的战事先交给陈天恩吧,他跟陈云州有仇, 一直都想去西城门。”
当然这话纯粹胡说,陈天恩知道庆川军记恨他,才不想去西城门呢。
但正是因为如此,右贤王才会让他去。因为他对陈天恩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并不信任,陈天恩能背叛大燕,有朝一日就可能背叛他们高昌。
东边的王石原是个野心家,南边的楚弢久攻不下,都可能劝降陈天恩,只有陈云州这边跟陈天恩仇深似海,绝不可能放过他。
陈天恩也知道这点,所以在西边战场上,不用右贤王说,他都会尽力。
朱宜年仿若不知道这些,点头道:“也好,庆川军狡诈阴险,咱们高昌人直来直往,很容易中敌人的奸计。还是陈将军他们更了解中原人,让他们去更合适。”
右贤王拍了拍他的肩:“你理解就好,等你伤好了,本王还有重任要交给你。”
“多谢统帅信任,是统帅救了末将,也是统帅排除异议重用末将,统帅之恩,末将没齿难忘!”朱宜年郑重行礼。
右贤王笑了笑:“朱将军也为本王解忧多次。你胳膊在流血,回去再让大夫包扎好,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
“谢统帅,末将告辞。”朱宜年拱手道了别。
等人走后,右贤王身边一中年人低声说:“王爷,这次城西损失不小,这位朱将军素来多谋,怎会如此轻易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右贤王瞥了他一眼:“你是怀疑朱宜年?不必,他都将嘉衡帝弄死了,还曾多次带兵南下攻打西北军,劫掠中原,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将你们那些小心思收起来。”
中年人心里一紧,连忙表态:“是属下失言。”
右贤王叹了口气,语气稍缓:“朱宜年虽不是我们高昌人,但其学识渊博,能征善战,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至于今日战事的失误,那也是受了陈云州的刺激。陈云州害死了他的好朋友,还屡次用这人来刺激他,他能不疯吗?本王也是担心他太过冲动,被陈云州牵着鼻子走,因此才将他换了下来。”
中年人惭愧地说:“还是王爷想得周到,是属下多虑了。朱宜年这人重情重义,陈云州杀了他朋友,他不可能跟庆川军合谋。”
右贤王点头:“正是如此。”
这也是他从未怀疑过朱宜年的原因。
出了王府,朱宜年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关上门,掏出那封信仔细又看了一遍,手指在一些字上抚过,这些字连起来是一句话:陈状元活着,戈箫欲动其家人,已安置。
真的还是假的?
朱宜年心里抱着无尽的希望,但又很怕这个希望落空。
现在被撤了职,他正好有空。
将信收了起来,朱宜年起身又去了天牢,来到戈箫的牢房门口,对狱卒说:“打开!”
狱卒真是怕了这个煞星,赶紧打开了牢门。
牢房中,戈箫咳个不停,见到来人立即噤了声。
他这段时间虽没嘉衡帝过得惨,但三天两头被抓起来挂在墙头,住的是潮湿发霉的天牢,吃的都是残羹冷炙,若不是天气太冷,估计都馊臭了。
戈箫养尊处优多年,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但强烈的求生欲支配着他,让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看到朱宜年,他心思一动,连忙起身行礼:“罪臣戈箫见过将军,罪臣有事想向右贤王禀告,还请将军帮忙通报一二,此事对高昌非常重要。”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高昌人的高层,他得抓住机会。
朱宜年定定地看了戈箫几息,这几天他派人打听过这位嘉衡帝宠臣的信息。外面对他的评价,都是擅长逢迎讨好嘉衡帝,巧舌如簧,阴险狡诈,总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宜年并不关心这个,他只在意一件事:“你曾将陈云州,我说的是陈状元的家人亲戚抓入京城?”
戈箫一听就知道此人是来问罪的,连忙说道:“将军,这都是误会。没错,我是曾将陈状元的家人请入京,安置在庄子上,但这是怕那叛军迫害陈状元的家人。陈状元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之才,罪人极为仰慕,怎会抓他的家人……”
“人呢?去哪儿了?”朱宜年没心思听他这些废话。
戈箫哪知道人去了哪儿?
当初发现陈云州的真实身份,知道陈家人毫无用处之后,他就没管了,哪晓得今日还会被人翻出来。要知道还有这一出,他一定让下面的人将他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朱宜年见他没说话,开口道:“你不知道。”
戈箫苦笑着说:“回将军,后来罪臣生了一场病,大燕又不安稳,那皇帝天天叫罪臣进宫,罪臣也就没来得及……”
朱宜年已经没心思听他说这些了,径自转身出了牢房,丢给狱卒一句话:“将他的舌头拔了,现在,马上!”
拔了舌头,他哪怕能将死的说成活的也无用了。
狱卒咽了咽口水,连忙说:“是,将军!”
牢房内,戈箫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竟招来此等大祸。他连忙下跪:“将军饶命,将军,罪臣很有用,罪臣知道……”
朱宜年瞪了一眼狱卒:“还不动手?”
若真让这人继续说下去,搞不好传回右贤王耳朵里,还真会给他赢来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朱宜年补充了一句:“右手也砍了。”
不能说,不能写,不管戈箫有多会蛊惑人心,也没办法翻身了,只能在牢房里慢慢死去。
看着狱卒动了手,他才出了牢房。
看来戈箫确实动过陈家人,陈云州没有骗他。
当时陈云州远在庆川,若非打算救陈家人,实没必要大老远地关注这么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且,陈云州真害死了州弟,那更没必要关注陈家人了,朝廷怎么对陈家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些,他对信上藏的那句话相信了七分。
好友没被他连累至死,还活着,朱宜年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丝笑容,只是这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可惜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腊月二十,庆川军打扫完战场,消化了这一仗所得,西城门高昌人的将领也换了。
杜将军接到消息,连忙跑去告诉陈云州:“大人,今日斥候发现,西城门的守将换成了陈天恩和贾长明。估计朱宜年受罚了。”
陈云州笑着点头:“应该是,毕竟死伤一万多人,他回去也不好交差。不过换了也好,林叔他们准备动手了,咱们将动静闹大一些,到时候出了事,也牵连不到朱宜年身上。”
朱宜年还有大用,可不能就这么暴露了。
杜将军赞同:“那我们这边怎么办?”
陈云州笑着说:“上次让你们放的那几个高昌人去宣州了吗?”
杜将军点头:“已经放走了,按照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宣州。”
前天早上,高昌人偷袭,最后有几个受伤的跑慢了,没跟上大部队,他们截断了这几人回城的退路,这几人都是高昌人,长相与中原人不同,在外面也不好藏,再加上身后还有人在追,只能去宣州了。
陈云州很满意:“直接将火炮驾到半空中,对准城楼上轰,不计代价。”
闹得越大,敌军才会越担心,怕他们攻破了西城门,腹背受敌。
杜将军接了命令,带兵直接出击。
这段时间,他们又改造了好几座箭楼,凑足十个。
箭楼在前,中间还安置着几门大炮,以防敌军出城袭击,因为箭楼的移动速度很慢。
布置好防御后,杜将军下令,箭楼上的士兵开炮,下面的士兵利用滑轮将炮弹不断地运输上去,左右两侧火炮、弓箭手都做好了准备,还竖起了一排盾牌,只要敌军敢开城门,将面临猛烈的火力攻击。
轰轰轰……
爆炸声不断,一炮接一炮,有时候数炮同响,响声震天,直接将城楼上的士兵给轰得飞了起来,坠落下来。一些见机快的,赶紧蹲下退后躲了起来,想着这阵炮火过去了,他们就能反击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大炮攻击虽惊人,但消耗大,而且装载速度很慢,中间有个间隔。
可他刚一冒头,又轰了过来,城墙上砖石乱飞,吓得他赶紧缩了起来。
整整半个时辰,炮火声就没歇过,城墙上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无一幸免,甚至连好几个城垛都被轰碎了。
陈天恩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这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火器,威力比听说的大多了,要庆川军一直这么轰炸,这仗还怎么打?
右贤王可真是丢了个烂摊子给他们啊!
至于一口气消灭庆川军,彻底清除这个隐患,陈天恩先前倒是有过这个念头,但现在看这情况,不用想了。
他眉头皱得死紧,侧头看着汗珠直往下掉的贾长明:“你不是跟庆川军交过手吗?他们的火器有这么厉害吗?”
贾长明直摇头:“没有,以前杀伤力没这么强,估计是改良了。”
这才多久啊,庆川军的进步实在是太神速了。
贾长明本就没什么信心,这会儿更是连城楼上都不敢站了,就怕万一不小心被打中,死个正着。
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咱们现在怎么办?右贤王将咱们调来这里,是想咱们打退庆川军的,现在看来难啊。”
他们投靠了高昌人,除了迷惑禁军,骗禁军开了城门外,什么功都没立下。
右贤王兵强马壮,麾下悍将十数名,而且大多数都是高昌人,他们这种汉人本就难混,这要是没立什么功,以后恐怕只能被边缘化了。
陈天恩瞥了贾长明一眼,现在还想立功,做梦呢!
他叫来一名高昌小将,吩咐了几句,让他去禀告右贤王。
不多时,右贤王就接到了消息。
“庆川军的火器真如此厉害吗?本王去瞧瞧!”
右贤王亲自到了城西,几里外便听到了爆炸的声音:“这气势确实足。”
京中百姓全都闭门不出了。
见到他,陈天恩和贾长明连忙迎了上去,说明了情况。
右贤王点头:“本王上去瞧瞧。”
“不可,统帅,这……那火器杀伤力极大,太危险了。”陈天恩连忙劝阻。
但右贤王却坚持:“无妨,左右两侧好像没影响,本王走远一些就是。”
他从靠近西北侧的地方上了城楼,这里离西城门已经超过了八百米,不在火炮的射程中。
右贤王站着城楼上,侧头放目远眺,看到了堵在西城门外的庆川军,粗略估计有两三万人,这点人,他们高昌人根本不惧,惧的是这杀伤力很强的火器。
右贤王收回目光,看了一下几百米开外被炸掉的地方,城墙上沿一些砖石碎裂了,光秃秃的,矮了一截。城楼上面躺着不少士兵的尸体,上面还有一层飞溅的砖石,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敢去清理。
继续将目光投向庆川军那边。
右贤王仔细观察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火炮的缺点:“这些火炮杀伤力确实强,但挪动非常不方便,尤其是近段时间下了不少雪,地面湿滑,很容易下陷。”
贾长明连忙谄媚地说道:“统帅眼神真好,确实是这样,庆川军的后路都铺了一层石子,两边路上还铺着干草,估计是为了防止马车、箭楼、火炮这些下陷。”
右贤王对火炮非常感兴趣。
他摩挲着下巴说:“若我们能有这等火器相助,可能击退王石原和楚弢?”
贾长明当即点头:“那是自然。我们高昌大军兵强马壮,将士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岂是庆川军能比拟的?庆川军也就仗着火器横行,若没了火器,估计连楚家军都不敌。”
右贤王虽没觉得这么夸张,但也认为确实是火器提高了庆川军的战斗力。
如果他们高昌大军也装备上这样的火器,岂不是无往不利。
至于怎么弄到手?
右贤王盯着庆川军大军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将城楼上的士兵撤下,只留少许分散监视敌军的动静。”
丢下这话,他就回了王府,召了几名心腹商议这事。
“本王今日观察过,庆川军人数并不多,也无我军之勇猛,仗的便是那火器,若我们能拿下那火器,必无往不利。”
中年人跟着右贤王去看过,赞同道:“不错,火器虽强,但移动缓慢,掉头不便,若能从后方出击,打庆川军一个措手不及,应该能拿下火器。”
哈尔说:“统帅,交给末将,末将带一万大军从北城门出去,从后偷袭庆川军。”
右贤王轻轻摇头:“人数少了恐怕不行。今日本王观那庆川军,应该有两三万人,营地中还有一部分,估计是又从池州调集了一部分兵力,如果人数太少,恐怕抢不走火器。”
这火器笨重不好挪动,对庆川军来说是个缺点,对他们而言也如此。
他们要想将火器运送入城,那就得将庆川军全部消灭掉才行。
“那安排两万人,再让陈天恩他们在西城门接应。”中年人说道这里补充了一句,“如今东南两侧战事吃紧,这段时间又牺牲了三四万将士,只能安排这么多人了,再多恐影响其他两线的战事。”
这就是人数太少的弊端。
但没有办法,他们是外族,不能轻易在京城征兵,因为强征的这些人没什么战斗力就算了,更致命的是,搞不好上了战场会反水,反倒是给自己制造麻烦。
而且他们现在距西北太远,也没法从族中补充战斗力,现在是死一个兵就少一人。
右贤王眯眼想了一会儿,说道:“派人送信去宣州,让哈布里率一万大军来相助,一定要拿下庆川军的火器。京城守不住都没关系,但庆川军必须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