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的身体壮得像一头牛,她早上六点钟就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还能去犁一百亩地。
烦死人了。
大概之前她总是照顾人的那个角色,身体默认她就算是头天血槽空了,第二天也必须满血复活。
她还想再体验几天牧引风的照顾呢,他显然并不会照顾人,或者说他照顾人的方式甚至有一些烦人。
哪有人每隔两分钟左右就来不断骚扰生病的人,就为了确认她的体温是不是降下去了?
可是霍玉兰却是在这样的抚慰下睡着的,然后一夜之间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又像是吸了人精气的妖精。
牧引风被她吸得不轻啊。
他还睡着,面色看上去非常不好,霍玉兰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自己给传染了?
但是着凉这个东西吧……又不是流行性感冒,不传染的吧?
可事情就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牧引风真的“被传染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夜之间霍玉兰身上的病丝全部都被牧引风两分钟一碰的手抽出来了,估摸着现在全部都钻进了牧引风自己的身体中。
他开始像接力一样,一大早就发起了高烧。
好在白天可以找家庭医生,没多久牧引风就被挂上了水。
他的喉咙和扁桃体加上呼吸道合起伙来一起“发言”,控诉着牧引风这段时间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的事实。
牧引风那一把大提琴一样的嗓子,现在说话像是公鸭成了精。
“你好了。”牧引风嘎嘎地说。
霍玉兰正端着一碗粥坐在床边上,手拿着汤勺在粥里面搅和着,这样能让粥快速冷下来。
温度差不多了,才把大清早桃阿姨和宋阿姨还有霍玉兰三人联合出品的——皮蛋肉末粥递给牧引风。
“别说话了,喝吧。”
牧引风接过粥,像一个厌食的豌豆公主一样,优雅地起身艰难地喝了两口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没食欲的粥。
他像吃药一样,面上露出了憔悴隐忍的神色,好像粥里被人放了黄连似的。
然后他就放下了。
用手绢细细地擦了嘴,伸出玉一样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嘎嘎道:“粥好像有糊味儿,熏得头疼。”
“没糊……是里面放了点腊肠。”她提议的。
霍玉兰神色复杂,她刚才在楼下干了三碗。
她这样强壮如牛,这么“力拔山河气盖世”,可怎么做回小公举啊。
牧引风这样的“骑士”真的拿得动剑吗?
“你不会为了让我怜惜你,半夜去冲冷水澡了吧?”
霍玉兰的怀疑并不是毫无道理,牧引风昨晚上在地上爬的样子实在是太让霍玉兰心中难言。
但是牧引风听了之后,虚弱地看着她说:“我真的没有,我一直都在检查你的体温,后来发现你的温度降下去了,就一直在睡觉。”
“因为我昨天亲你的那一下,真的把你传染了?”
牧引风摇头,“我没事的,今天不能去公司,正好陪你。”
霍玉兰:“……”咱们俩到底谁陪谁呀?
显而易见,霍玉兰一上午“御前侍疾”,忙得很呢。
牧引风因为早上喝了两口加了腊肉的粥,被熏得去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霍玉兰推着他去的。
他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些天精力透支,加上昨天情绪大起大落,又看到霍玉兰连行李都收拾好了,活生生被吓得生病了。
他倒是挺开心的,因为他这一生病,霍玉兰肯定就不会走了。
牧引风现在连问也不敢问霍玉兰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尽情且虚弱地看着霍玉兰忙进忙出。
霍玉兰也没有主动在提起什么,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大被”一盖,仿佛昨天的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产生了一些非常微妙的变化。
因为被彻底识破身份,更因为牧引风昨天表现出的不在意,霍玉兰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显露着自己的本性。
例如她不会在每次对视的时候,都温柔地对着牧引风笑。
也不会无时无刻都轻声细语地说话。
冷着脸的时候比较多,她的眉目生得十分秀美柔和,可是她彻底冷下脸的时候,那张脸天然温和的脸像是覆盖了一层薄冰。
哪怕是勾唇的时候,笑意也不达眼底,让人不敢轻易亲近。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牧引风叫她,她会冷冷看过来。
回答的也都是简短的“嗯”或者“哦”。
此刻正是中午,她坐在客厅沙发里面,并不像平时那样端端正正地坐着,而是把双脚抬起来全部放在茶几上,整个人仰在宽大的沙发上。
晒太阳。
没有拉窗帘的那种。
因为牧引风畏惧阳光,她从穿越过来开始都在为了配合他而拉纱帘。
阳光奢侈而肆意地洒在她身上,霍玉兰眯着眼睛,被晒得细细痒痒,却舒服极了。
手边的扶手上放着咖啡和小饼干。
牧引风今天没有去上班,一大早上在楼上磨磨蹭蹭地非要洗澡,洗完之后果然刚退下去一点的热度就烧回来了,现在在楼上躺着哼哼唧唧地吵着自己难受。
霍玉兰本该在这时候温声软语地哄着人,但是她留下了一句“谁叫你不听话,不是活该吗”就径自下楼了。
她不是故意在冷落牧引风,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都忘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像这样完全真实地表露过自己的想法。
霍玉兰非常有经验,因为从前的每一次,一旦她表现得不再完美,收起无微不至的温柔,就会引起对方的控诉和指责。
说不定一会牧引风就会下楼来,对她的“不温柔不体贴”展开控诉。
他说要做骑士,让她做回小公主。
她应该让他见识一下,她真正的样子。
真正的公主或许并不娇柔脆弱,或许还有些冷漠。
公主大多不会讨好谁,因为公主不需要讨好谁。
而果不其然,霍玉兰才这么想没多久,电梯的提示音响起,牧引风下楼了。
他的头发蓬松凌乱,正衬他那一身家居服,让他整个人显得非常柔软而慵懒。
但实际他的脑子嗡嗡叫,洗过澡之后重新烧起来的体温比之前的还要凶猛。
但是水也挂完了,药也吃了,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包括脚踝都是粉色的。
坐在轮椅上从电梯里面出来,还没到客厅,就被拦在了走廊里面。
是被阳光拦住的。
他只要在家,客厅的窗帘从来不会这样大敞四开,即便是他想要趋光想要温暖的时候,也只是拉着特制的纱帘。
而现在阳光已经侵占了整个客厅,他就像被阳光驱散的阴翳,缩在角落里面不敢出来。
霍玉兰眯着眼看了他一眼,等着他开口说话。
她忍不住猜测,他会说什么呢?
是指责她为什么没有照顾他,陪着他,还是要求她立刻把窗帘拉上?
两个人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阴影里,无声的沉默也是无形的对峙。
霍玉兰甚至有些自弃地想着——不是想让我做小公主吗。
先让你见识一下本公主骄慢的本性。
但是霍玉兰在阳光下面,等到阳光越来越烈,她都快晒冒油了,牧引风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没有指责,也没有要求。
他就坐在轮椅上,躲在阴影里面,静静地看着霍玉兰。
甚至也有些惬意地半眯着眼睛,靠坐在轮椅上。
目之所及的盛日里面,是他的爱人。
“因病休息”而理直气壮的休息时刻,对他这个真霸道总裁来说也是很奢侈的。
他故意把工作的手机关了,没人知道他现在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而他对霍玉兰,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要求。
他不会因为霍玉兰前后对待他态度的落差而感觉到难过,他……因为常年被至亲压迫逼迫,对亲密关系的“正常”姿态不甚了解。
从来都是霍玉兰给他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感觉到霍玉兰不对劲,他也只会在自己的身上找错处。
例如他把霍玉兰现在的不靠近,归结为她还在生气他隐瞒知道她的身份,和背地里搞她的前男友的事实。
而现在牧引风唯一害怕的就是霍玉兰跑掉,只要她不走,她怎么样都行。
牧引风羡慕她能尽情沐浴阳光,却从来不会因为嫉妒而剥夺旁人晒太阳的权利。
因为他本身,他的内心,也是趋向光亮的。
因此霍玉兰余光捕捉到了牧引风的安静和从容,更是捕捉到了他人不敢来太阳底下,却把手和脚分别都伸出来,感受热度的样子。
霍玉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不重,甚至是软绵绵的。
尤其是在牧引风坐在那里,伸手试探了一会儿,从阳光里面迅速把昨晚上就一直扔在茶几旁边的那个行李箱拖进阴影的时候,霍玉兰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电梯上行——”
牧引风拖着她的行李跑掉了。
行李里面空荡荡的,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他竟然天真地觉得,把那箱子拉走,她就不会离开。
霍玉兰在电梯上行的提示之中笑起来,心脏是被灼热的阳光融化成的热流,在她胸腔来回激荡。
玫瑰小王子真的……好可爱。
霍玉兰没有上楼去追牧引风说什么,牧引风正在给霍玉兰的东西归位。
行李箱打开,衣服都挂回去,而洗漱用品……都收到了牧引风的房间。
他做这些的时候,神情无比雀跃,整个人明亮得简直比外面的阳光都晃眼睛。
尤其是霍玉兰看着他把行李拖走,却没有追上来阻止,牧引风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肯定是不会走了!
霍玉兰没上楼,她出去遛狗了。
几条斗狗因为霍玉兰长时间以来的接触和驯化,已经变得相对来说比较温顺了。
只要分批牵出来,不让它们碰到一起,或者避免让它们碰到会引起它们应激的陌生人,就不会乱咬乱叫。
霍玉兰今天溜的是“白毛风”。
“白毛,洗完了果然挺白。”因为毛长还带点卷,和牧引风真的很像。
霍玉兰遛狗时也在院子里跟着跑,一边跑一边骂:“傻狗,慢点!”
然后她被“白毛风”扯着,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正冲向大门方向。
“呜汪汪汪!汪汪汪!呜呜呜——”
霍玉兰险些人跟着跑,魂没跟上。
等到她终于人魂合体,就看到白毛风龇牙咧嘴地叫唤,明明吃饱了还口流涎水,而它身前竟然躺着一只小白狗。
半个身体染血,瘸着一条前爪的小白狗——雪莉。
“操?”霍玉兰瞪着小白狗皱眉,“你不会又跑出来出车祸了吧?”
她立刻把白毛风送回去,霍玉兰把身上血糊糊的小白狗弄进来。
一检查,不是车祸,竟然是撕咬伤。
像是被比小白狗还大一些的狗或者是其他的动物咬伤的。
小狗通人气,上一次濒死就是被霍玉兰救回来的,虽然这个人类把它救活之后就不再理它了,可是畜牲最知道谁对他才是最好的,这一次它又来找霍玉兰救命。
霍玉兰让保安把门打开,把它从大门外头放进来。
抱起来后快速走向屋子方向,而后轻车熟路地给它清洗和处理伤口。
这时候牧引风也下楼了,霍玉兰已经把小白狗的伤口处理好了。
毛发也简单冲洗过,至少看不见血了。
一条腿包着,温顺地躺在霍玉兰怀里,哼哼唧唧的,抱委屈一样。
莫名让霍玉兰想到早上洗澡后哼哼唧唧的牧引风。
她抱着小白狗笑起来,这时候牧引风也正好归置好了东西,吃过中午的药下楼。
霍玉兰已经把纱帘拉上了,正在用小饼干喂小白狗。
牧引风出了电梯之后,径直操纵轮椅过来,但是在看到霍玉兰怀中的小白狗的时候,神色出现了非常难以言喻的变化。
“它……小白吗?”
“是雪莉。”霍玉兰说。
“你不是……不要它了吗?”牧引风看着小白狗,又看向霍玉兰。
但是很快他就抿住了嘴唇,眼中瞳孔轻微舒张,他发现了小白狗受伤了。
牧引风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当时霍玉兰一心一意地把小白狗从车祸濒死的状态救回来,然后毫不留恋地把它送回给它的小主人。
后来小白狗独自跑回来好几次,霍玉兰都视而不见。
可是现在她又抱着它,好像很喜欢,这是为什么……
牧引风看向小狗的伤腿。
“它又跑出来出车祸了?”
“不是,是撕咬伤。”霍玉兰看着牧引风说,“我刚才让保安去问过了,他们家里新养了一条大型犬。”
“是大型犬咬的。”
牧引风没说话,坐在轮椅上表情几番变幻。
霍玉兰却没注意到牧引风的神情变化,她在专心致志地喂狗。
等到把盘子里的小饼干都喂完了,小狗应该是累了,在霍玉兰的腿上睡着了。
霍玉兰把小狗放沙发上,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后,一出一楼卫生间的门,就看到牧引风像鬼一样在门口。
“你干什……”
牧引风张开双臂,突然紧紧抱住了霍玉兰。
霍玉兰顿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水,弹在了牧引风的脸上。
霍玉兰低头,用自己的双唇贴了下牧引风的额头。
好歹不烧了。
“以后发烧不能洗澡。”霍玉兰说。
牧引风的头埋在她肚子里,含糊嗯了一声。
牧引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都因为害怕而哽在喉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霍玉兰,不肯放开。
他其实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才没走?”
但是他不敢。
他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依旧不知道怎么留住她。
“我们去院子里转转吧,我们好像还没一起转过?你也好久没看温斯顿了吧?那马跑起来更有韵律了……”
两个人一起去看马,之后霍玉兰还叫那个照顾马的人特意定制了一套马鞍,下肢力量不太行的人也能用的那种。
在外面晃悠了好久,还一起去了后面的花房。
花房里面的电椅和测谎仪还摆着,霍玉兰推着牧引风到了电椅旁边,命令道:“你坐上去,我有点事想问你。”
“我会把电量开到最大,你如果骗我,你就会在这里变成一具焦尸。”
牧引风几乎是毫无犹豫地起身,撑着手臂一股劲儿站起来,没用霍玉兰搀扶,三步拌了两步,跌上了椅子。
坐直之后,满脸兴奋得发红,看向了霍玉兰,对她点了点头:“来吧!”
他不怕测谎,不怕被电,最怕的是霍玉兰不言不语执意要走。
而霍玉兰愿意问他,就证明她还在意自己!
电椅开启,蓝光流转。
霍玉兰拿着遥控器一按,牧引风就被完全扣在椅子上了。
他面如春桃,白发圣洁,看着她的眼神,却像自甘堕落的神明一般,充满了献祭般的期待。
他勾着唇,对着霍玉兰笑了一下。
霍玉兰举起了遥控器,然后按下了关闭按钮。
她想问的答案,已经知道了。
就像当初的牧引风从来没有想要真的电击霍玉兰一样。
主动坐上这个椅子,愿意在谎言的代价之下变为焦尸,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难道真的要让一个还生着病的人接受电击“审讯”?
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嗡……”椅子关闭,束缚手脚的环扣自动打开。
牧引风震惊地望向霍玉兰,神情之中居然有一些不解和遗憾。
“你怎么不问了?”
“我可以的,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牧引风坐在那里没有动,像一只主动跳入了蜘蛛网里面的小飞虫,急速地煽动着翅膀,对着狩猎者发出尖叫——快吃我!
——吃我,快吃我快吃我啊!
霍玉兰把遥控器一扔,嘴上说着:“我要是把你给电死在这儿,我估计你妈妈会把我剁成八块了。”
“给你写免责声明,想问什么尽管问。”
牧引风是认真的。
霍玉兰却摇了摇头,靠着花房里面的一个大树盆栽,看着牧引风笑。
片刻后霍玉兰踉跄了一下,赶紧转身扶要倒的盆栽,却发现这盆栽的品种很熟悉。
是玉兰树。
是牧引风悄悄让人买回来的,他打算在今年的秋天求婚,明年二三月份重新举行婚礼。
这期间还要安排公司的一切,空出蜜月时间,时间很紧迫,加上准备婚礼,然后再和霍玉兰结婚。
那么到了明年的二三月,或者三四月份,玉兰花开,他们正好结婚。
但是这些惊喜还没来得及送,就被提前戳破了。
这玉兰树也是。
霍玉兰的手指摸着树干,背对着牧引风站在那里好一阵子。
才回过神一样。
她慢慢转头,眼神之中晦涩难辨的情绪翻搅成了色泽深暗的漩涡,好像只需看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
那是深渊开启,恶龙欲出的预兆。
“你过来。”
霍玉兰微微红着眼圈,对着电椅上坐着的牧引风说:“走过来。”
到玉兰这里来。
只要你走过来,我就……试一试。
她骑士的铠甲嵌入了血肉,手中斩龙的长剑自灵魂生长。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改变一切,可是如果牧引风走过来,她愿意试一试。
牧引风虽然没听到霍玉兰心中的未尽之言。
可是他依旧是那么听话,从电椅上勉力站起,朝着霍玉兰的方向走来。
他做的训练不算多,腿部的肌肉并没有快速生长,他依旧走不稳。
哪怕是咬牙强撑,脊背笔挺得像是被插入了一柄尖枪。
可他还是很快摔了。
摔得很狼狈,砸在一盆花上,花盆都砸碎了。
但是他很快撑着身体又站起来了。
冷汗浸透脊背,淋漓滴落像眼泪,又像是兴奋的蜜液。
汇聚在他额角下颚,伴着他的笑。
霍玉兰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
看着他站起来,摔倒,站起来,摔倒。
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又怕自己的样子太狼狈被嫌弃,想迫不及待地化身孙悟空,一个跟斗翻到西天去。
爬行……又站起来,咬着牙,鼓着青筋,一点点地挪,跪地。
他将这一段短短的路程,走得像是一生。
他是从万花丛中苏醒过来的玫瑰王子,要挣脱束缚掩盖身体的万千荆棘,才能抵达玉兰树的旁边。
断裂的荆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他不疼,断口中渗出的鲜血,是他走向幸福必将流下的汗水。
他最终走到了霍玉兰的身边,在又要跌倒的时候张开了双臂。
这一次终于被霍玉兰接住了。
霍玉兰抱住了浑身热汗淋漓的牧引风,清早洗过的澡这时候变成了最美好的嗅觉刺激。
玫瑰香氛味道被汗液激发,霍玉兰有种自己抱住了一捧热腾腾的玫瑰的错觉。
她循着牧引风的双唇亲吻,两个人在并没有开花的玉兰树里面忘情唇齿纠缠。
但是亲到一半牧引风跪下了。
腿没力气,他臊得满脸通红。
单膝跪地,一只手拉着霍玉兰,像极了在求婚。
霍玉兰也用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低头看他,双唇水润嫣红,她看到他充满了窘迫,却俊美潮红到令人失神的脸,揶揄道:“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在当天晚上霍玉兰两个人情之所至地滚一起,但是碍于牧引风发烧,只能借用了他修长的手指之后。
牧引风臊得闷在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被子里手指蜷缩着发抖,说:“其实我没事的。”
“你38度2。”霍玉兰躺在他身边说,“摩擦还生热,我怕烫伤啊。”
牧引风一下子就缩进被子里头,就露了一点白毛。
霍玉兰躺在那里把自己开成震动,一直笑。
最后发自内心地温柔说道:“睡觉吧,明天不退烧就去医院。”
相拥而眠的夜晚,是能抵抗这世上一切霜刀雪雨的。
第二天早上牧引风退烧了,主要也是因为心里的担忧和恐惧都散干净了。
不过这两天堆积的工作实在是不能再拖了,莫宁打不通牧引风的电话,只能上门抓人。
九点多钟,吃过早饭,牧引风就被莫宁抓走了。
他当然抗议了,还在霍玉兰的面前扮柔弱。
说实话两人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只不过两个人之所以早上九点多才吃早饭,是因为牧引风六点发现自己退烧,觉得自己能犁地了。
去洗了个澡后就压着同样洗漱过后,正准备吃早饭的霍玉兰蒙着被子激动地说:“你摸摸,好像不会烫伤了吧……”
最后饿着肚子测试“能否烫伤”到了九点。
期间牧引风竭力展示了一下他真的没事,区区感冒简直是为助兴而来的。
霍玉兰这会儿光顾着吃饭,没心情管牧引风不想上班的哀嚎。
她等会吃完饭还有事要办呢。
牧引风到底没办法,悻悻地上班去了。
还专门叮嘱霍玉兰:“不用送我,吃你的。”
本来也没打算送,并且正在吃第五个小笼包的霍玉兰:“唔唔唔……”滚蛋吧。
吃过了饭,霍玉兰也打算出门。
但是刚换好了衣服,还没等下楼,手机就来了电话。
“夫人,那个……老夫人来了。”
“谁?”
“就是老夫人啊……”
“哎呦你能不能说明白,给我!”
很快桃阿姨似乎抢过了刘虎的电话:“老夫人就是老板的妈妈!”
很快电话又递给了刘虎。
刘虎说:“她的车牌没有门禁,直接开进院子了,我本来要过去拦的,但是她带了……一二三四五……八个黑衣壮汉!怎么办啊,我也不敢拦啊!”
霍玉兰:“……她现在人呢?”来者不善啊这是。
之前在疗养院里碰见的时候,霍玉兰就觉得对方一点也不像是被限制了自由的样子。
其实也猜到了牧元蔓那天是想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杀过来。
电话那边刘虎用一种听起来像是在压着声音,但实际上他的声音特别大,几乎是低吼着:“在客厅里把你的咖啡喝了!吃了你的小饼干!”
“刚才还用脚扒拉了你的小白狗!”
吃她的小饼干就算了, 居然还扒拉她的小白狗,过分!
霍玉兰愤而下楼,电梯门打开之后, 就看到牧元蔓坐在平时霍玉兰坐的那一侧沙发上。
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连头都没有侧过来,而是指挥着迅速占领了屋子, 把刘虎和两个保安给挤到门边上的黑衣大汉,让他们把整个别墅的供电设备切断了。
霍玉兰走到牧元蔓的对面,并没有像小媳妇初见婆母那样,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尊称,然后拘谨地等着对方反应。
而是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牧元蔓的对面, 向后一靠,那姿势比牧元蔓还要霸气。
牧元蔓今天穿了一身非常笔挺的西装,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加上她那张和牧引风相似度极高的脸, 高冷肃杀, 实在很难不让人从内心深处产生惧怕。
只不过霍玉兰和牧引风在一起, 牧引风什么样子她都看过了,对这张看似建模般冰冷无情, 实际上红起来哭起来都像是要碎了一样的脸,已经没有了什么敬畏之心。
不过霍玉兰还是看着牧元蔓微微愣了愣。
那天晚上霍玉兰虽然猜出了牧元蔓的身份,但是也没敢仔细盯着牧元蔓的脸看,今天这么仔细一看……了不得呀。
如果牧引风老了之后长成这样子的话, 那还真是让人期待。
清晨的阳光已经非常厉害, 虽然已经进入十月,但秋老虎依旧十分凶猛。
落地窗旁边的窗帘半拉着, 牧元蔓和霍玉兰一起对坐在窗帘遮蔽出来的阴影里面。
黑衣大汉将所有的电源切断,并且拿出了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仪器, 对着监控开始一顿鼓捣,最终对着牧元蔓的方向点了点头。
牧元蔓这才换了一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霍玉兰的眉梢微微挑了挑,这个姿势她还挺熟悉的……
只能说牧元蔓和牧引风不愧是母子。
虽然牧引风从内心深处没有办法接受牧元蔓的各种观点,毕竟他是牧元蔓亲手带大,亲手塑造出来的。
他们有很多地方都很像。
霍玉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对着和牧引风这样高度相似的牧元蔓,她真的很难升起什么警惕和敌意。
而因为霍玉兰长时间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牧元蔓也难得地在谈判之中主动开口。
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对霍玉兰说:“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式取代了我的儿媳妇,我竟然没有查到任何的踪迹。”
“但是我劝你趁早把我的儿媳妇还回来,否则下次跟你说话的人就是我的律师。”
霍玉兰实在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戴的是老花镜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侮辱意味,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眼睛方面的某些疾病是会遗传的,霍玉兰没有看过牧引风戴眼镜,她正在透过牧元蔓这张脸,想象牧引风戴眼镜的样子。
有点想呲溜。
牧元蔓明显愣了一下,她很显然把霍玉兰的这句话当成了侮辱。
她轻轻哼了一声,向后靠在沙发上面,看着霍玉兰说:“你的依仗无非就是牧引风在帮你掩盖事实。”
“但是你最好不要对他的期待太高,他从小生性懦弱愚蠢,并不能成为谁的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