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三日成晶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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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一个“失心疯”,谁知道会不会冲撞了皇帝?
而且九皇子的东西上不去台面,失心疯也说不了“贺词”,这倒也罢了。
她不开口接下来就是十皇子了,结果她非得故意说一下刺激皇帝。
这虽然如白榆预料的一样,可是听到皇后的话之后,满殿的低语传入耳朵,身后甚至还传来了十二皇子那个小兔崽子的嗤笑声。
白榆咬了咬牙,侧身看了一眼毫不在意这一切,垂头跪着的谢玉弓。
白榆突然朝着旁边爬去。
爬到了空旷的殿正中,她才五体投地地叩首,而后提高一些声音,就保持着这种姿势说道:“臣女白榆,恭祝陛下福如东海,日月昌明。臣女斗胆替九皇子恭祝父亲,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白榆话音一落,大殿之中先是寂静无声。
而后皇帝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前倾,明显要发作。
皇后虽然惊讶白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妃会爬出来代替九皇子贺寿,眼中却也透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果真是卑劣庶女,不堪见闻。
“父亲?”白榆身边跪着的一个皇子率先开口,出声低呵,“无礼无度,怎敢直呼父皇为父亲!”
白榆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说:“陛下,臣女有另一件寿礼奉上,乃是九殿下亲自为陛下准备。还望陛下暂恕臣女无状,容臣女展示寿礼再言明方才无礼之由。”
大殿之中再度寂静,全都看向白榆,又看向皇帝。
皇帝虽然觉得这女子连自称臣女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她如今到底也是老九的妃子。
于是皇帝捏着鼻子忍着恼怒,开口声若编钟,浑厚低沉,传遍了大殿。
“九皇子亲自准备?呈上寿礼。”
白榆这才趴着,在宽大的礼服袖口摸索两下,将一卷厚厚的锦布卷轴递出去。
有个太监缓步走到了白榆身边,弯腰接过,正是鸿雁。
鸿雁将锦布卷轴递给了他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有两个小太监将卷轴展开来,呈现在皇帝的面前。
歪歪扭扭如同狗爬的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现于人前,有些地方甚至还糊了。
皇帝被丑到了眼睛,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丑字,眼角都抽搐了片刻。
而后狠狠一拍龙椅扶手,厉声道:“这到底是哪里得来,容你片刻细说,倘若无法辩清,治你殿前失仪冒犯君上之罪!”
真你爷爷的狠啊!
殿前失仪冒犯君上,说轻了打几庭杖,说重了直接杖杀也是寻常。
白榆又听到了殿内众人低语,大多都是斥她浅薄无状,还有说工部尚书教女无方的。
白榆等到众人嗡嗡了一会儿,一直等气氛拉到皇帝愤怒的极限。
就连不知白榆到底要做什么的谢玉弓,都急出了一身冷汗,险些将掌心攥破。
白榆这才“哐”地叩头。
颤声哭诉道:“陛下,臣女句句属实,这万寿图,确是九皇子为陛下亲书的寿礼。”
“九殿下前些日子便一直做梦,梦中最开始只是胡言乱语,但是很快,便开始唤得清晰。”
白榆说:“臣女听到九殿下开口,便即刻着人请太医,而后太医开药,九殿下服用之后,说话更加清晰。”
“后来有一天,臣女听闻九殿下在梦中唤了一声‘母亲’而后便是‘父亲’!”
白榆趴在那里,皇帝一直没有叫她抬头,也免得她还要伪装面上神色。
因此白榆只是声如蝶翅般颤抖道:“九殿下乃是当今皇子,‘母亲’和‘父亲’,自然只有已逝的德妃和陛下。”
“臣女也觉得称呼陛下为父皇才和礼制,可是陛下,九殿下心智受损,许是已经不记得世俗礼制,不记得人世变迁,但是九殿下记起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啊’!”
白榆“哐”地又叩了一个头说:“陛下,臣女恐耽搁了九殿下病情,再次请了宫中太医。”
“太医同臣女说,九殿下出现了此等情状,恐怕正是将要神志恢复之兆啊!”
皇帝听闻眉头锁得更深。
殿中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也都消失,就连垂手静立在皇帝身侧的鸿雁,都是呼吸微微一顿。
好一个九皇子妃,当日请太医过府,两次鸿雁都跟着了。
皇帝虽然不喜九皇子,却在意九皇子母族,当今段氏唯一还在世的镇南将军段洪亮。
因此要他跟随,正是探察九殿下的神志。
当日太医可没有说一个字关于九殿下要恢复的事情,都是九皇子妃自行臆测,而后话赶着话让太医勉强点头认同有这种可能。
鸿雁却是没有料到,九皇子妃当日之举,不是在他面前表演什么在意九皇子博今上好感的戏码。
而是为今日当殿情动君王,埋下引线。
若陛下问起太医,太医也只能认当日说辞。
好生聪明。
不过白榆说到这里停顿的时候,皇后忍不住开口,声音没有那么清脆了,带上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不悦。
“你说这些,固然是好事,可是同寿礼有什么关联,”皇后说,“九皇子妃,你当知道圣上面前出言无状,是什么罪。”
一个个都要治她的罪,呸!
白榆继续道:“皇后娘娘,臣女自当明白,请容臣女继续言明。”
“太医开药之后,臣女便按时给九殿下服用,果真有了起色!”
“九殿下从前怪叫,谁靠近都会害怕,会胡乱伸手去抵抗。像是……被谁殴打欺辱了一般。”
“臣女不懂,九殿下身为天潢贵胄,又有谁能够在宫闱之中欺辱陛下的亲子,欺辱一个失去了母妃庇佑,却有陛下圣光普照的皇子呢?”
这话真是说得茶香四溢。
殿中所有欺辱过九皇子的皇子,全都汗流浃背了快。
生怕这女子当真落下尖牙,以九皇子神志昏沉,却不忘欺辱他的人为由,胡乱攀咬他们。
而白榆又巧妙地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但是服药过后的九殿下,渐渐不会怪叫了。”
“也不会因为“自保”而胡乱攻击人了。”
“人变得安静,却总是会念叨着父亲母亲。”
“后来几服药下去,九殿下连母亲也不叫了,就只叫父亲。”
白榆说:“每日白天黑夜,总是将父亲挂在嘴边。有的时候会哭,有的时候,甚至会梦魇无法醒来。”
一直听着的谢玉弓,到如今也已经明白,她……竟是妄图为了他,以父子亲情动摇皇帝。
可是那万寿图,又是从何而来?
“臣女虽然在家中是庶女,但是向来仰慕父亲。”
“自然明白,九殿下这是想念陛下。他心神受损,智如孩童,将这世上的一切都遗忘了,却唯独还记得陛下啊!”
白榆这话说出的时候,带上了些许凄厉之声。
大殿空旷,回音如鬼神之音。
皇帝也听得不由一动。
皇后一见皇帝有所动容,有些着急了,断然不能容这庶女贱婢再胡言乱语,摇动君心!
九皇子失宠才是最好,他身后的段氏虽然溃败,但镇南将军段洪亮还依旧手握兵权不容小觑。
因此皇后高声道:“休要顾左右言他,难不成你想说是九皇子自己想起了陛下寿宴将至,书写了这如同鸡爬的万寿图?”
皇后这一句话,实在没能压得住讽刺。
鸿雁听了后,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是骂皇后。
坐在皇帝不远处的太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眼中露出不赞同。
而白榆这时候,竟然慢慢抬起了头。
看向皇后时泪眼婆娑,却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意外之色。
似乎没料到一国之母,不温良恭俭,竟如此咄咄逼人。
而后白榆轻声道:“皇后娘娘想错了。”
“九殿下并未能恢复神志,他心念陛下,却也只能如同困囿在躯壳的提线木偶,每日恍惚地重复。”
“这万寿图,乃是臣女实在不忍九殿下孺慕之情落空,把着九皇子的手,一笔一画写下来的。”
“臣女是庶女出身,未曾读过书,也……也自知可笑,但是臣女对比着万寿字,和九殿下点灯数夜,依葫芦画瓢而作。”
“也并非是想拿出来贻笑大方,惹陛下震怒,皇后不悦。”
“臣女只是……只是……”白榆悲痛伏地,哽咽道,“只是不忍九殿下向孝之心落空。”
“若陛下恼怒,尽可治臣女殿前失仪之罪。”
白榆说完之后,满殿皆寂。
到此刻,前面什么太子尽心搜罗天下的至宝,什么其他皇子凑出来的“九九八十一”寿礼,全都弱爆了。
若是一个正常皇子,写一幅万寿图就敢作为贺礼,甚至会让人觉得豪无诚意。
可是偏偏谢玉弓现在还是一个“失心疯”。
这世上,哪有一件礼物比痴傻失心之子的孝心,更纯澈无染,更能在亲情稀薄的天家显得弥足珍贵呢?

满殿的聪明人, 自然都懂得白榆此举暗含的意思。
这九皇子妃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谁要是再出言怪罪什么,便是妄图和一个痴傻之子的孝心过意不去。
再说严重一点, 那就是挑拨天家亲情。
因此就算皇后感觉到了身边的皇帝有所动容,又深觉自己的皇儿被这个卑贱的区区庶女抢了风头, 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勉强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实际上看着白榆的眼神都要冒火了。
而安和帝再怎么看不上这个九皇子妃, 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下是捣在了他的心窝上。
酸涩和遥远的记忆袭来,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真心喜爱过一个人?
他也曾真心爱慕过九皇子的母妃, 那时的德妃不仅容颜艳丽, 而且对他情痴不已。
一个全心全意爱他, 眼中只有他的女人, 对一个初登帝位, 在朝中上下被氏族和朝臣掣肘的君王, 是最优良的安慰品。
他在德妃的寝宫享受天神之尊, 德妃还给他生了一个同她一样娇艳可人的皇子。
安和帝甚至出神地想到,当年九皇子年幼之时, 是那么早慧懂事, 不论他教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他的容色在几个皇子之中也是最盛, 书房下学的时候,他站在窗边,九皇子永远是第一个冲向他, 而后端正给他见礼, 嘘寒问暖的。
那时候的安和帝也是当真谋划着, 将这天下江山交给他最爱的孩子, 才会频频给九皇子开小灶,无论政务多么繁忙,都能耐着性子去教导九皇子课业。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时移世易,他渐渐斗败氏族,挣脱掣肘。
而这途中免不得又要氏族的襄助,因此他只能封后封官,以氏族牵制氏族。
对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氏族多加恩赏,每月挤出时间去皇后那里,也多加关注皇后为他生下的皇儿。
而德妃便是那时开始,如怨妇一般,每每他抽空过去,都是流泪控诉,要他多加陪伴。
而安和帝是一个男人的同时,首先他是一个君王。
案牍之上,天下堆积在他一人面前,亟待他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
他如何还能够像从前一样,只顾着与一个女子风花雪月。
德妃虽然年老未衰,艳色依旧,却到底是昨日红花,不够新鲜活跃。
安和帝越发冷淡,导致德妃越加疯魔。
某天安和帝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臂竟被捆上了!
德妃痴魔地看着他,要他留下来陪她。
试问这天下哪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试图将他拴在床榻之间,尤其他还是一个君王。
安和帝震怒,自那之后,鲜少去看德妃。
德妃如同那未曾被浇灌的干渴花朵,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但是她更加疯魔,到了要闯他寝殿的地步。
安和帝只好将她暂且禁足,令人严加看管。
到这时,帝王之爱,已然消磨殆尽。
至于德妃的儿子,那个总是帮着母妃装病引他过去看一看的小孩,也不再是安和帝最喜爱的孩子。
因为安和帝自己也很清楚,他无法力排众议,越过皇后之子,去立一个妃嫔的孩子做储君。
当年他那些暗自下的决心,也不过是一些无法完成的野望。
而皇后的母族强大,能在朝中为他披荆斩棘,对抗那些和他意见相左的朝臣。
皇后的孩子也越发懂事,皇后更是大方守礼,从不妒忌他宠幸后宫。
偶尔他来时,也会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安和帝的心自然是渐渐偏移。
直到皇宫里面出现了“德妃同侍卫私通”这件事。
安和帝当时真的气疯了,因为无论他如何困囿朝政和权势之中,始终对德妃有那么几分真情。
证据确凿,德妃被抓了现行,衣衫不整,那男子的精阳都在她的身上,百口莫辩。
安和帝震怒之下,令人绞杀德妃,车裂那侍卫,再将九皇子幽禁于长乐宫中。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九皇子先前为德妃洗清了冤屈,当年之事乃是他人陷害,德妃无辜。
可是那男子精阳落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安和帝的心中纵使有愧,却总也过不去那个坎。
可是如今……这后宫众人,妃嫔无数皇子繁多。
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当真有谁,是真的爱敬他呢?
他们都懂事,不妒忌,不会因为自己的陪伴稀缺就恼怒发疯,甚至会在自己偶尔过去的时候感恩戴德。
可是安和帝如何不懂,不在意他的真正宠爱的人才会如此。
不在意他这个人,才会礼数周全,从不奢望啊……
他回忆往事,这一生唯一他能够确信真心爱过他的女人,竟只有会冒着被厌弃幽禁的风险,试图将一个君王捆在身边的德妃。
而他和德妃的孩儿长大了,被他厌弃多年,最终神智失损,竟然也唯记得当年他私下教授他为君之道时,对他说过的:“我儿无须同其他皇子一样叫父皇,只需称呼我为父亲。”
“我们是一家人。”
安和帝年逾五十,终是在江山稳固子孙满堂的如今,又找回了当年的一丝真情。
而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他怎能不疼惜爱重这般痴傻,却只会念着父亲的孩儿?
“你虽出身庶女,却重情重义,言辞铿锵不畏天威,更胜皇城许多氏族嫡女虚名,只是为自己的夫君直言,又何罪之有?”
皇帝对依旧五体投地的白榆说:“九皇子妃,平身吧。你与九皇子的孝心,朕知晓了。”
这殿中之人听着皇帝说话都带上了一些动容,不由得个个咬紧牙关。
没人觉得这九皇子妃多么感天动地,只是觉得她巧言令色揣奸把猾。
白榆达到目的,又对着皇帝端正叩头,这才又慢慢爬了回去。
后面从十皇子开始,继续由太监唱报贺寿礼。
只是安和帝望着自己痴傻的九皇儿,依然陷在昔年的“真情”之中。
又如何听得进去他其他的皇儿,如何绞尽脑汁地搜罗来的好物?
有亲笔书写的“万寿图”这珠玉在前,满室的金山银山,也会黯然失色。
白榆“不骄不躁”,跪回九皇子身边。
而谢玉弓又何尝不是同皇帝一样,心中震动难言。
只不过他震动的并非是什么“从前”,他厌恨皇帝至极,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
更对这满殿的皇子妃嫔反胃欲呕,心中盘算的都是怎么让他们身首异处。
他从未期盼过什么“君恩父爱”,就连在自己的母妃盛宠之时,也未曾在皇帝面前失过礼数。
而君王之爱如登天梯,君王之厌如遇山崩。
山崩之下,他母族段氏如山中群兽,死伤殆尽。
因此谢玉弓从不会去期盼安和帝垂怜。
所以他的计划之中,无论多么凶险艰难,哪怕是装疯卖傻,也从无一条是讨好安和帝,祈求什么再度得宠。
哪怕得皇恩,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他生怕自己用装出的笑颜面对安和帝的时候,会吐出来。
可是这一切,他身边之人竟然为他筹谋良久,甚至还做成功了。
那万寿图是何时写的?
她……既然都是骗他,又为何要为他做这些事?
谢玉弓混乱又震动,恨不得能有窥知人心的能力,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
白榆目不斜视,好似一个突然断电的机器,实则是在精心思虑接下来该如何走。
她今日这永昌殿之举,不光为谢玉弓唤起皇恩,也为了谢玉弓接下来能恢复“神志”好生铺垫了一番。
但是这都是附带的,白榆最紧要的目的,还是以此举“投石问路”,吸引鸿雁的注意和看重。
不看重也行,至少得让那个眼高于顶的阉人,将她看在眼中。
这样才好进行接下来的“合作共赢”。
而白榆此举的效果,单看等会的宴会之中,鸿雁会不会抽身与她见上一面。
白榆咬了咬嘴唇,首先得甩掉皇后在她身边安插的两个容嬷嬷,还得找准机会在万寿宴之上离席……
最后一个公主的寿礼唱诵完毕,安和帝因为忆往昔,加之起早扒瞎祭祖,已经露出了疲态。
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愉悦话,说的人无心,听的人更是无意,没意思透了。
皇后扭动着自己的袖口,面上端庄的笑都要堆不住了。
坐在皇后左手边的太子谢玉山,忍不住满脸凝重地望向了白榆。
他先前听闻了工部尚书的献计,得知了“为九皇子”请封的这个计策,乃是一个庶女想的,便已经惊讶不已。
后又因为她频繁要人接触鸿雁,而鸿雁竟然也被她请动,谢玉山更加好奇不已,这才会私下见她。
尚书府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之前与白榆见过的那一面谢玉山只觉得这庶女是个满心癫魔思想的疯子,和老九不相上下的失心失智。
可今日再看,她条理清晰,言辞并不多么激烈,却字字句句如山如锤。就连经年戒备如铜墙铁壁,凡事必定再三衡量的皇帝心防,都被她以一幅不如孩童涂鸦的“万寿图”,敲得松了铁皮。
这庶女果真不同凡响,而她……显然心中效忠的,并不是他这个太子。
她如此大费周折的目的,显然依旧是为九皇子请封。
也就是说,那日见面的一切,都是她的表演。
谢玉山眉头微锁,他自问阅遍人心,擅弄人性,竟也短短一面,就被这装疯卖痴的女子给诓骗住了。
此等巧言诡慧之人,绝不能留在老九身边助纣为虐。
谢玉山其实当日便已经发觉自己的衣袍有异,但是心中存疑,却也并未在意,未曾想她当时情状,竟全是伪装。
他攥住右手,那里是刚刚结痂的被瓷片划伤的伤口,还有他的丝帕……想到这里,谢玉山眉梢微微一抽。
“你是说,那个卑贱的庶女,拿了你一条丝帕!”
福安宫中,方才在大殿之上气得不轻的皇后,听闻太子谢玉山说的话,声音尖锐地问,“你身为太子,怎能随意将贴身之物赠与旁人,若是她以此陷害你,将那丝帕作为佐证,你当如何!”
皇后名为孙书蝶,乃是当今吏部尚书孙坚的嫡长女。
自小便是当成皇后来教养,这么多年这个皇后当得也确实得心应手颇受赞誉,孙氏一族更是在皇恩浩荡之下蒸蒸日上。
在谢玉山封为太子之后更是达到了巅峰,前朝后宫没有任何一族或者是哪个不长眼的妃嫔能够压得过他们,抢过他们的风头。
而今天他们整个后宫诸位妃嫔和皇子们,竟然全部都被一个低贱出身的庶女给盖过了风头去。
孙书蝶万万咽不下这口气,本来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给那个所谓的九皇子妃一点教训,现在听了自己的皇儿竟然在对方的手上吃了亏,简直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孙书蝶虽然向来礼仪周全,深谙作为皇后需要掌控的各种手段,但她本身可并不是什么温良恭俭的人物。
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女子能够活得下去,而孙书蝶本性骄纵跋扈,本就是娇养长大的小姐,无论谁做皇后她配的都是皇帝。
站在高位已久,有一只根本看不上眼的蝼蚁妄图爬上孙书蝶的脚面来作怪,自然是会落得被她狠狠捏死的下场!
“你且与母后仔细说说,那九皇子妃是如何拿到了你的丝帕?”
谢玉山有点后悔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母后,只是……谢玉山到底生长在皇宫之中。虽然自己从未动手害过他人,却也知道任何一点看似极其细微的漏洞,都有可能被人拿来做大文章。
尤其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背后暗暗发力想要把他拉下高位。
若那个九皇子妃当真是一个失心疯倒也罢了,她那般聪慧狡诈,连皇帝都能够轻易煽动。
倘若她当真与九皇子狼狈为奸,拿了他的东西……确实后患无穷。
而当谢玉山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包括之前工部尚书献计,和那个九皇子妃同鸿雁之间微妙的约定一股脑都同皇后说了之后。
孙书蝶沉吟片刻,眉头紧锁。
“我原以为她只是巧言善辩,却未想竟如此心机深沉?”
孙书蝶看向谢玉山满脸责怪:“这种事情你为何不早早告知母后?”
“倘若她今日在大殿之上不是拿着一幅万寿图迷惑君王,而是拿着你的手帕捏造一些什么事情拉你下水,虽然你父皇不会在这样的日子责罚于你,却会在内心恼怒你!”
谢玉山微微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并不与自己的母后争辩。
先前确实是他轻敌,从未想过区区一个庶女,竟是如此会利用时局,能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鸿雁向来不与任何的外臣和后妃有所牵连,又为何会去赴她一个庶女之约?”
“你可有将这女子所有的一切查探清楚?”
谢玉山微微摇头:“当日见面她的所有表现皆像一个痴妄之人,儿臣未能生起任何的警戒之心,并没有派人去查过她。”
孙书蝶一双柳叶弯眉因为皱眉变得轻微扭曲。
似乎是未曾想过,自己向来行事周密的皇儿,竟也会有如此疏漏之时。
谢玉弓继续说道:“儿臣只知道她在尚书府内多年来从不出头,在嫁给九皇子之后,嫌弃九皇子不受帝王恩宠,甚至频频联络其他的皇子以图荣华。”
“老七曾经许诺将她养为外室,九皇子的脸就是她同老七相互勾连的结果。”
“她也曾经设法给儿臣送过投诚书信……”谢玉山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儿臣未曾让下人理会过,想必她是因为无法摆脱九皇子,才会反过来为九皇子筹划封王之事。”
孙书蝶冷嗤一声:“区区庶女,出身低贱,兴风作浪的本事倒是不小!”
“不过她如此坑害九皇子那条毒蛇,竟然能在他身边活到如今?难不成九皇子是当真痴傻了吗?”
谢玉山微微摇头,他们没有任何人能够确定九皇子谢玉弓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心疯。
母子两个相对着沉默了片刻,孙书蝶侧过身,对一直如同柱子一般站在她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说道:“开宴之前,去叫那些皇子妃们过来品尝一些糕点。”
那个人影向前迈了一步,是一个样貌不算出挑,但是细眉细眼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的姑姑。
这个姑姑名唤千意,乃是跟随着孙书蝶自小长大的婢女,嫁到皇宫之后从母族带过来的贴身体己人。
现如今是孙书蝶的心腹,整个福安宫内所有的事务都经她之手,对孙书蝶的作用和鸿雁大总管差不多。
千意领了皇后的旨意,很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又吩咐手下的那些婢女们,分别去请几位皇子妃。
不过千意闻贤歌而知雅意,自然不用皇后交代,就知道专门把九皇子妃给漏掉。
而孙书蝶这时候才看向自己的皇儿,伸出娇嫩如少女一般的纤纤十指,作势要去摸谢玉山的脑袋。
只不过谢玉山而今已经及冠三年有余,被自己的母后摸头实在是有些不适。
因此他并没有将头凑过去,只是微微抬起了手臂,让自己的母后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
孙书蝶眼中满意皇儿的亲近,面上却又带上一些高傲说道:“皇儿不必忧心,母后在后宫多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
“皇儿且看着吧,任她如何能够舌灿莲花扭曲黑白,到了母后的手中,也是那跃不过龙门的鲤鱼罢了。”
白榆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更不知道同一排屋舍之中休息等待宫殿的众位皇子妃们,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地出了门,又都是去了哪里。
白榆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头,趴在床上越过窗户看向外面花蝴蝶一般的皇子妃一个个朝着外头飞,没有任何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白榆今日没能把自己的婢女给带入皇宫,现在就只能想点办法,“重金聘请”一个人替她跑腿去撩拨一下鸿雁大总管那一边。
距离万寿宴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寿宴之前如果能够见一见鸿雁大总管是最好的。
但是白榆也知道并不容易,毕竟鸿雁大总管是皇上身边的人,安和帝现在估摸着正在跟鸿雁忆往昔。
白榆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好好地又把她的计划在心中理顺了一遍。
这才在院落之中没有花蝴蝶一样娇笑的皇子妃们声音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门。
白榆找到的目标是一个看上去个头不够高,非常不显眼的一个小婢女。
白榆今日在袖子之中可不光是塞了一卷万寿图,还带了很多值钱的物件。
白榆买通那个小婢女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毕竟在这皇宫之中做事,这些宫女们如果不是贴身伺候哪位妃嫔的话,分到这种平时杳无人至的院落,根本没有任何的油水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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