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三日成晶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关灯
护眼

而且这小婢女年纪不大,看着蔫巴巴的,肯定也不讨那些宫妃的喜欢,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前途。
梳着一对双丫髻,模样长得也不够出挑,说话时也是唯唯诺诺的。
白榆一口气给她塞了两块金锭子,结结实实的金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是她在这皇宫之中几年也赚不到的份例。
小姑娘顶不住,红着脸点了点头。
而且这九皇子妃要她做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要她把一张纸条交给鸿雁大总管。
鸿雁大总管在平日里她们这些普通的宫女肯定是接触不到的。
但今日不一样,今日永昌殿内外全部都要摆万寿宴,鸿雁大总管一直会在永昌殿内外督看,而且那里用人颇多,宫女来去如潮。
她混入宫女之中,送一张纸条很容易。
平时她在这院子里确实有一个姑姑管着,但是那个姑姑今天被调用到前面去了,她就算擅离职守也没人知道。
小姑娘很快拿着金子和纸条走了。
白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只可惜一直等到万寿宴开始,有婢女专门来请她去宴席之上的时候,白榆也没能等到那个小姑娘回来。
谅她没有胆子拿金子跑了,不过白榆微微叹了口气,只能等宴席之上找个理由脱身,再设法去找鸿雁。
有些事情就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白榆并不焦灼。
宴席就摆在之前后宫诸位为安和帝贺寿的永昌殿,清空了那些皇子公主们争奇斗艳的寿礼之后,整个永昌殿之中错落放置了许多的桌椅蒲团。
白榆去的时候已经有非常多的人落座,宴席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皇上和皇后此时还未到,大殿之中嘤嘤嗡嗡,有许多人在说话。
男女分席,中间以两丈宽的歌舞台作为隔断。
此刻还未天黑,但是屋子里面点了色彩缤纷的灯笼,摆放了各式奢靡的物件,灯影摇金,富丽堂皇。
宴席的两侧也摆放了非常多的花盆,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席面错落有致,白榆跟着婢女到了女客的这一边,看到了对面有很多身着朝服的官员,还有几个绿眼珠子的人……
应该是那些小国的使臣,估计是已经喝过一轮了个个面色红润。
但外国使臣也不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也有一样黑眼睛黄皮肤但穿着和发饰怪异之人。
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和同伴之间正在交头接耳,也有一些人明目张胆地朝着女客这边好奇张望而来。却不带着什么觊觎和恶意。
他们并没有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个个面色不善,野心勃勃。
毕竟都是一些周边小国,永州国在小说里面是非常强大的,没有边关危急山河破碎之患。
南北东西全部都有威名赫赫的大将军镇守,个顶个地拥兵数十万,兵强马壮国富民强。
这本小说走的是那种纯粹的数子夺位和男女主角甜蜜恋爱风。
白榆落座片刻之后,就看到了谢玉弓的身影。按理说她应该去谢玉弓的旁边坐着,九皇子是个失心疯,需要人照顾。
可是之前白榆在永昌殿之内演戏太过,导致皇帝现在对谢玉弓格外看重,他身边配了好几个婢女,白榆这个九皇子妃就只好在女客这边。
谢玉弓距离预设给皇帝的上首之位,实在是有些远,而且他看上去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举目朝着白榆望过来的眼神,甚至有些阴鸷。
白榆的目光定在谢玉弓脸上片刻,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他看上去不像被皇子们欺负了的样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玉弓确实面色非常难看,这几个婢女全部都是皇帝派过来的,鸿雁大总管亲自送过来贴身伺候他的。
几个人一直对他……动手动脚,还强行给他换了一身皇子服。
谢玉弓无法适应有人这样贴身伺候,而且等一下的宴席之上,他为他的好父皇送上的第一份“大寿礼”还需要他“不慎”摔杯为号。
现在身边的这几个婢女……只要他一动,就跪到他身边端茶倒水送到他嘴边,谢玉弓根本没有机会自己伸手。
很快永昌殿之中的人越来越多,白榆身边前后左右也围坐了非常多的人。
白榆停止了东张西望,专心致志地从小桌上面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慢慢喝着。
很快皇帝皇后也到了,下面就是一些形式主义。
太监又开始唱诵冗长的礼文。
然后所有人全部起身,对着安和帝山呼万岁,说着恭祝他万寿无疆一类的贺词。
白榆混在其中对口型,滥竽充数,大殿之中回荡着众人贺颂之音。
皇帝又说了几句普天同乐一类的话,众人就全部坐下,开始吃席。
吃席真是古今中外最快乐的一件事,婢女们鱼贯而入,每一个人的托盘上都端着各种精致的珍馐美味。
丝竹管乐之声响起,很快有身着纱衣的舞女翩跹入席,在宴席正中间的一处隔断男女席位的木台之上翩翩起舞。
折腾了一上午了白榆也实在是饿了,吃的东西一上来,白榆也就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
但是有舞女舞到了白榆的身边,白榆下意识用袍子挡了一下她要吃的东西。
看电视里一边吃饭一边有人跳舞是挺美的一件事,身临其境白榆就觉得……这些人光着脚距离席面这么近的高抬腿什么的,很不卫生啊。
裙子都要扫到她的桌子上了!
她的蝴蝶酥!掉了!
鸿雁现在就在皇帝的身边站着,这并不是贴身伺候,布菜倒酒的是跪地的两个小太监,鸿雁只起到了一个背景板的作用。
白榆朝着那边看了几眼,准备对着鸿雁直接使个眼神试试,结果鸿雁一次都没有跟她对视。
这个老罗锅还挺难搞的!
白榆计划等到吃得差不多时就借机尿遁,然后再设法叫鸿雁出来去后殿一叙。
结果白榆才吃了几口,身边突然有一个女声传来:“九皇子妃吃得如此急,莫不成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人说话的音调抑扬顿挫, 情绪之饱满简直像是在演话剧。
白榆反应过来“九皇子妃”说的是她,抬眼望过去。
很快那女子身边的其他几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都开始掩唇发笑。
有一个人接话道:“七皇子妃有所不知, 九皇子妃乃是家中庶女,高门庶女同贱婢无异, 想来平日是根本上不得家中席面的……”
另一个人也接话道:“十皇子妃所言差矣,庶女和家养的奴婢无甚分别,还上什么席面, 应当和下人一起在厨房吃才对啊……”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一边笑得讽刺,一边面带挑衅地看向白榆。
白榆这才发现, 这几个人正是之前和她在一个院子里休息的皇子妃们。
具体都是几皇子妃, 白榆根本就记不住, 她的小脑瓜从来不记这种无用的东西。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七皇子妃, 长得小脸圆圆的, 眼睛也圆圆的, 单论长相还挺可爱的, 但是很显然对白榆恶意满满。
白榆想起之前给皇帝送寿礼的时候见到过七皇子,跪地磕头的时候有肚子顶着, 脑袋都挨不到地。
深觉这七皇子妃是美女配了猪, 恐怕把脑子配坏了。
七皇子妃用一种矫揉造作的语气说道:“大家不要这么说嘛, 九皇子妃虽然是庶女出身,如今却也已经是皇子妃,与我等平起平坐。”
“我们一同敬九皇子妃一杯, 当是对刚才失言的致歉。九皇子妃大人有大量, 千万不要与我们几个计较, 大家都是姐妹……”
说着几个人竟然像约好了一样, 全都站起身朝着白榆的方向走过来。
桌子都挺矮的,而且宴席摆得也算密,这几个人一站起来白榆就知道她们没憋好屁。
她们几个人的道行不够,想要干什么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白榆抬眼看了她们一眼,不紧不慢地喝掉了碗里面的热汤。
这才在几个人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端详眼前的人,白榆看着七皇子妃在正前方,几个人分别跟在她后面。
待到七皇子妃走到了合适距离,白榆从桌子底下伸出脚,直接蹬在了七皇子妃的脚踝上。
七皇子妃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就朝着白榆的方向倾倒而来。
酒液泼在白榆身上,白榆并没有躲避,而是“猛地”起身,一脸担忧地作势去扶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小心!”白榆起身太快,把她面前的小桌子上面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带翻了。
汤汤水水瓷碗盘碟乱飞一通,周边被殃及的人立即起身躲避。
而那七皇子妃身后的几个人也来扶七皇子妃,然而她们手中还捏着酒杯,里面盛着酒液,就只能空出一只手来抓。
白榆“扶住”了七皇子妃后,对着她近距离地微微勾了下唇。
一张温良的面容登时透出了几分邪佞。
手在七皇子妃的胳膊上狠狠一拧,七皇子妃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本能地甩开白榆,她一抬手,白榆一松,七皇子妃把她身后上前的十皇子妃的脸抽得“啪”一声脆响。
十皇子妃被抽得身形不稳,向后倒去,她身后的人自然也跟着遭殃。
白榆又去扶她们,装着身形不稳,结果就是每个人的膝盖窝顶一顶,脚底下拌一拌。
“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场面一时间十分热闹,连丝竹管乐之声都被盖住了,好似大型杀猪现场。
而白榆“扶”了一大圈,最后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滚在了地上,像是被打倒的保龄球,叽里咕噜地翻滚着,和之前白榆撞翻在地上的菜汤,碎掉的碗盘子什么的难舍难分相亲相爱。
地上都是油汤滑得很,七皇子妃尝试了两次都没能起来,手上按到了不知道是什么菜,尖叫的声音越发高亢,是个美声的好苗子。
这边的骚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前来处理骚乱的正是皇帝身边的鸿雁大总管。
白榆被七皇子先前“泼”了酒液,一张小脸湿漉漉的,透着些许无措和无辜。
身边被波及的人开始抱怨,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对准了这些先取笑人,后又妄图组团欺负人的妃子团。
白榆无辜又可怜地站着,被一个婢女扶着简直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鸿雁大总管带了几个婢女过来,迅速把地上看到他过来,却不敢叫出声的几个皇子妃拉扯起来。
离得近了,白榆视线灼灼地看着他。
这次两个人总算对上了视线。
看她的眼神深意满满,说明那个拿了她金子的小婢女,已经把信给送到了。
白榆快速对着鸿雁大总管眨了两下眼睛。
这几个皇子妃受了谁的指使,白榆已经猜到了,因为她从鸿雁大总管那里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在了不远处皱着眉的皇帝和咬牙切齿以致于面色紧绷的皇后身上。
皇后正在用“你这妖精道行挺高”的眼神,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其实皇后搞的这种排挤看似很幼稚,但如果真的是原主,那么出身低贱身为庶女,那就是原身的死穴。
原身无所不用其极地向上爬,就是为了摆脱自己低贱的身份和命运。
这么多高门女子围拢着她各种嘲笑,甚至被酒泼满了头,原身一定会崩溃,会羞愤欲死。
只不过这种伎俩和手段,对白榆来说就好像小学生吵架。
不痛不痒,甚至有点想笑。
而且白榆之所以不躲七皇子妃泼的那一下,是因为这杯酒堪称是“及时雨”。
这下不用白榆尿遁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后殿换衣服了。
白榆被身侧的一个婢女扶着起了身。
顶着满头淋漓的酒液,“窝窝囊囊”地朝后殿走的时候,听到了那几个丢尽脸面满身脏污的皇子妃们的压抑的哭声。
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就能知道皇后现在是怎样一副阴沉的嘴脸。
只不过这种场合被众人联合起来欺辱的,不应该是女主角的剧本吗?
她为什么也要遭遇这种狗血烂俗的情节?
又没有去搞男主角谢玉山。
再说她可是恶毒女配,谁会想不开欺负一个恶毒女配啊。
而白榆被泼酒,被找麻烦,还有“逆来顺受”的样子全部都落入了谢玉弓的眼中。
谢玉弓落在身侧袖子里面的手指微微攥紧,将那几个挑事的皇子妃一个一个刀割一样地看过去,甚至在电光石火之间,将那几个皇子妃的母族都在脑中筛了一遍。
列举出来她们每一个母族中族长的那些腌臜丑事,只待今日宴席之后再逐个收拾。
白榆被婢女扶着,到了后殿之后,有几个婢女在她的头顶上用帕子擦来擦去,伺候她洗漱然后重新梳妆。
心里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再托个婢女去勾搭鸿雁大总管。
她目光从镜子看向了伺候她的几个婢女,琢磨着要是实在不行她就换成婢女的衣服,亲自去扯鸿雁的后脖领子。
被发现就说想换成婢女的衣服去伺候九皇子,放心不下她失心疯的夫君,不惜扮成婢女去照顾,多么感天动地?
皇帝顶多呵斥她一句没有规矩。
而正在安和帝身边站着的鸿雁,凑到了安和帝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声什么,就也悄然离席了。
很快白榆所在偏殿的门被敲响,彼时白榆已经彻底换好了衣服。
门外响起了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九皇子妃,可梳洗好了吗?”
白榆听到这个声音当时就是眉梢一挑,这个老罗锅刚才接收到了白榆的暗示,这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白榆立刻应了一声,而后站起身走到门边,没等婢女开门,直接拉开了两扇门,笑颜如花地看向鸿雁大总管。
那副样子简直不像是见到了一个阴暗不苟言笑的老太监,而是见到了一个阔别多时的情人。
鸿雁也没有料到是九皇子妃亲自来开门,更没有料到这辈子还有个女的看到他能高兴成这样。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离得太近,又对上九皇子妃这样灿若春花的笑颜,本能地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一脸“这是什么脏东西”,又朝后退了两步。
白榆确实是挺高兴,因为今天能不能提前死遁成功,全看鸿雁大总管。
而鸿雁稳了稳心神之后,扫了一眼白榆身后的一些垂手而立的婢女,微微弓着身子对白榆说:“陛下叮嘱老奴有一件贵重之物要赏赐给九皇子妃,烦请九皇子妃随着老奴移步。”
鸿雁说完之后,转过身率先在前方领路,白榆立刻抬脚跟上。
她身后有两个婢女要跟着白榆上前伺候,白榆阻止道:“不必跟随,领了赏赐之后我会自行归席。”
而后立刻迈步跟上了鸿雁大总管。
这永昌殿的后殿接连非常多的院落,回廊九曲,恢宏错落。
白榆跟随着鸿雁大总管穿过了好几处屋舍,最后走到了一处十分偏远的廊庑。
这里前前后后未见到半个人影,正是适合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的地方。
鸿雁大总管这才站定,转过身揣着手。
那张脸看上去尚算年轻,但是双眼透出了岁月沉淀之后的浑浊,他岸立在一处廊柱之下,看向了白榆。
白榆挑了挑眉,发现他竟然当真是腰背笔直,如松如鹤,根本不是平日里见着的罗锅样子。
鸿雁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审视,只是轻飘飘的几眼,饱含令人骨缝湿冷的压迫。
白榆倒是一脸轻松,像个初生不怕虎的牛犊。
鸿雁顿了片刻,阴阳怪气地开口说:“九皇子妃前日未曾赴约,莫不是将老奴当成了戏耍的物件?”
白榆立刻说道:“那怎么可能!见大总管是我求之不得。只不过那些天我总是让婢女去约见大总管,也不知怎么竟被东宫注意到了。”
“当天晚上被太子给截胡,太子威逼我为何找大总管,被我扯谎好容易才骗过去。待我再去寻大总管时,结果大总管已经回宫了。”
鸿雁的表情丝毫未变,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也全部都清楚。
甚至当时他就在和白榆约定的包厢之中,将这个九皇子妃当天晚上在太子面前的所有表现都看得清清楚楚。
鸿雁没有就这件事再说什么,继续道:“九皇子妃送信给老奴,问老奴是否认识胶州王德禄,老奴的家乡确实是胶州。”
“老奴乃是陛下身边的近侍,老奴的一切都与陛下息息相关,九皇子妃是如何得知老奴是胶州人士,又是如何得知有胶州一位屠夫叫王德禄?”
鸿雁在皇宫之中多年,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最开始是给不得宠的妃嫔倒尿盆,最后是给得宠的妃嫔洗脚。
机缘巧合到了皇帝的身边伺候,才一点一点登上了令人不敢轻视的位置,就连太子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
因此鸿雁非常深谙与各种人周旋的方式,虽然他看到那张纸条上的“胶州王德禄”时,就已经心急如焚,这么多年鸿雁一直都在寻找自己曾经年少之时切下来的宝贝。
而且根本不抱什么希望,骤然间听闻曾经那位屠夫的消息,自然是急不可待。
否则他身为天子近侍,怎么可能在万寿节这节骨眼上跑到大殿之外跟皇子妃见面?
但此刻跟九皇子妃面对面,鸿雁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未曾流露出半分焦急之色。
甚至没有咄咄逼人,白榆还没等怎么,他先把自己和皇帝牵连在一起,毫不费力就能给白榆扣一个窥视帝踪的罪名。
想让这九皇子妃尽快暴露出她究竟有何所图。
如若她当真从王德禄那里得到了他的宝贝,而九皇子妃所求之事在鸿雁的能力范围,鸿雁愿意以此作为交换。
但在鸿雁看来,这其中总要有那么几次的推拉,才能够达成共识。
因此这一会说话弯弯绕绕,恨不得把肠子扯出来打个蝴蝶结给白榆看。
只不过白榆没有时间跟他在这里唱一曲山路十八弯,也不理鸿雁明面逼问暗里威胁的话。
直接在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包,布包里面装着一个竹筒,正是面前这位大总管的小鸡。
白榆直接用手指提起那布包的系带,悬空着递到了鸿雁的面前。
“胶州王德禄与我府上买肉的下人比较相熟,一次醉酒又说出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这位屠夫从前还干过骟牲口,甚至是骟人的买卖,还保留着曾经切掉的那些孩童的宝贝儿……”
“一直都留着,是想着人在入土为安的时候,总是讲究一个尸首齐全。只可惜他不能确定当年那些小童到底还活没活着,而且他本身是个低贱屠夫,就算那些人活着,他也没有什么渠道能够接触,因此就一直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几经辗转也未曾丢弃,来到皇城之后就埋在自家庭院的大树下。”
白榆把竹筒在鸿雁的面前晃了晃说:“这其中就有名为鸿雁的小童,寄放在他那里的东西。”
“这世上名为鸿雁之人,我也就认识鸿雁大总管一人,刚巧偶然得知鸿雁大总管乃是胶州人,就是不知道这个宝贝,是不是鸿雁大总管的?”
鸿雁的表情十分精彩,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榆手上挂着的那个小布袋,眼睛随着晃晃悠悠的竹筒转来转去。
他这个人,平日里不尊皇权富贵,私下里也从不敬畏什么鬼神,但唯有一个执念,便是身有残疾,随着年纪渐长,越是想要求一份“完整”。
几番去胶州令人寻找王屠夫的下落,却始终未能寻到踪迹,而如今朝思暮想之物就在眼前!
他嘴唇张合了几下,好像一条渴水的鱼。
实在是不敢相信,九皇子妃就这么直白地说明了一切,没有似是而非的试探,也没有模棱两可地故意吊着他,企图让他为此付出滔天代价。
而且,而且这玩意……就这么揣在袖子里?!
对方虽然是庶女出身但好歹是个女子,如今还贵为皇子妃,谁会把一个太监的孽根随身带着?!
而且鸿雁看着这九皇子妃刚才掏出来东西的那只袖子……他要是没看错这玩意儿刚才跟给陛下进献的万寿图放在一起……
鸿雁仿佛忘了怎么组织语言,而白榆向前靠了一点,把那个东西又朝前递了递,说道:“当年的鸿雁小童,就是如今的大总管吧?那这个东西今日便物归原主。”
“大总管拿着呀?”
鸿雁一生跟随在帝王身边,向来都是沉稳端重,但此刻伸出袖口的手微微带着一些颤抖,将那个系带轻轻地捏住,从白榆的手中接了过来。
然后他难得失态,表情有一些轻微的扭曲,向来深情寡淡的脸上,凸起了一些细小的青筋。
他像那已经快要饿死之人一般,拿到了“救命食物”,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布包,想要看一看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等到鸿雁拆开了布包之后,拉出了那个细小的竹筒,看到了上面用刻刀刻下的凌乱又幼稚的字体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是真的!
这些凌乱的痕迹是当年尚且年幼的自己用乱刀刻下,为的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能够积攒钱财将自己的一部分赎回。
而这竹筒封存良好,显然并未被人打开过……
鸿雁失态也只有这么片刻,很快神情恢复如常,虽然眼中依旧有一些细密的血丝尚未退去,但是将那竹筒抓在手中,重新抬起头看向白榆的眼神时,已经和刚刚戒备审视的模样一般无二。
“多谢九皇子妃为老奴寻回……”鸿雁的话音顿了顿,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破音,偏过头清了清嗓子。
这才重新开口,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老奴与九皇子妃素不相识,九皇子妃不惜贴身带着这等腌臜之物,如此大费周折地归还,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去做吧。”
虽然东西已经拿到手了,而且绝不可能再还回去,但鸿雁到底知道交易规则,只要九皇子妃提出的要求不过火,他会竭尽全力去做。
而且这九皇子妃没有一开始就用此物来威胁,反倒是阴差阳错地让鸿雁的心中舒服不少。
他最恨被旁人威逼胁迫,如果九皇子妃真的用这东西来威胁他的话,鸿雁绝不是一条任人摆布羞辱的温顺的狗。
他是一匹除了皇帝之外,无论谁试图踹一脚,摸一把,都会被咬的恶狼。
而他心中觉得舒服,当然也不是偶然。
白榆知道剧情中他和谢玉弓两个人因为小鸡的事情勾搭在一起,谢玉弓利用鸿雁就是掐着小鸡不给他。
而这其中有几次,也险些被鸿雁给摆一道,几番拉扯才终于把鸿雁的小鸡给了他。
也是谢玉弓自己血皮厚,智勇双全,加上又有手握重兵的舅舅作为后盾,才没有被鸿雁给坑死。
鸿雁固然是一把好用的刀,但是这刀是双刃刀,砍出去有多么锋利,对着自己的这一面也是一样地削骨如泥。
白榆自问没有摆弄这样一把刀的能耐,更没有能让一辈子浸淫在权势之中的大宦官忌惮的本事。
因此从一开始白榆就决定直接把小鸡还给鸿雁,先博得他的一部分好感,让他的心防松懈一些。
才好见缝插针,再灌迷魂汤扯大旗。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白榆这才收敛了一些神色,对着鸿雁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这才开口说:“大总管说笑了,大总管乃是天子近侍,是今上最信任最爱重之人,这世上除了陛下,又有什么人有资格去指使大总管做什么?”
听到白榆如此说,鸿雁的表情微微一怔,却没有松懈下来,他没有因为白榆的一句奉承忘我失心,反倒是神情更加凝重。
通常来说等价交换是最简单的交易,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才是最不可预测的危险。
看到鸿雁的表情,白榆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
敛容说道:“绝对称不上指使,只是……九皇子有一些事情,希望大总管能够好好考虑,合作共赢。”
白榆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把谢玉弓给扯出来当活旗,对鸿雁说道:“我知道大总管从来只听君王一人差遣,对满朝文武乃至于这皇宫之中所有的皇子宫妃全都未曾看进过眼中。”
“九皇子妃这话从何说起,老奴只是一个下人,侥幸得今上两分喜爱,怎敢……”
“大总管就不必说那种场面话,也不必谦称奴婢,若是论起身份低微,我与大总管不相上下,倒也不用让两个苦命之人相互踩一脚。”
白榆露出一些无奈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我代替九皇子来与大总管谈合作共赢,并非是要大总管背叛君王站队九皇子,大总管自可宽心。”
鸿雁抿住嘴唇,不再说话,只微微沉着脸看着白榆,且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大总管也说自己乃是皇帝近侍,自身一切都与皇帝息息相关,可是前些日子我约见大总管见面,却被东宫截了胡。”
“大总管有没有想过,太子明目张胆地阻截你我见面,到底意欲何为?”
“大总管无心‘随风而动’,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皇子们皆已经长成能够翻云覆雨的蛟龙,太子作为储君,自然也是众矢之的。想要镇压这些蛟龙,自然就要用一些非常手段。”
“大总管即便从不与朝臣来往,从不受皇子贿赂,可不受拉拢便是背后无靠,太子殿下此番作为恐怕是在给大总管敲警钟吧。”
鸿雁的神情依旧是那样,但是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也确实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大总管明哲保身,一心侍奉君王,这朝野内外,恐怕除了大总管再无纯臣。”
白羽陡然加重语气说道:“只是权势如漩涡,待诸位皇子彻底搅起了滔天巨浪,大总管当真能独善其身不被裹挟?”
“就算大总管立根石岩,多年积累,又当真能抵得住东宫与皇后一族合力一击吗?大总管如今不受笼络,已然是挡了东宫的路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