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被带到了苏子烨的房里,她很乖巧,也不乱碰东西,就坐在凳子上,晃悠着两条腿。
飞扬给她取来几样糕点,都是方才从府里带过来的。
“酒呢?”苏子烨问飞扬。
“在外面呢,刚才东西太多拿不过来,我这就去取。”
等飞扬将一坛子桃花酿取回来的时候,隔壁琳琅也洗漱包扎好了。柳枝从房里出来,听见一声进才推门而入。
红菱蹦蹦跳跳的下来,拉着柳枝的手问:“可以去找琳琅姐姐了吗?”
柳枝抚了一下女儿的头,让她稍等片刻,红菱懂事的不吭声,柳枝上前禀话道:
“大少爷,她后背有两处淤青,小臂上有浅伤,都已经处理过了。”
苏子烨颔首,不放心的问了句:“旁的地方确定没事吗?”
若琳琅清醒的状态下,定然不会让柳枝帮忙洗澡,但她晕了,也没能阻止柳枝,身上也被她看全了。
不过都是女子,这都没什么。
柳枝摇头:“我看的仔细,旁的地方没有了。不过,姑娘好似心情不大好。”
飞扬在一旁心里叹气,谁心情都不好,他也是情绪低落的很。
苏子烨嗯了一声便起身,似乎想要去隔壁看琳琅。柳枝赶紧将人拦住,道:
“姑娘方才睡下了,大少爷还是明早再去看吧。”
苏子烨又坐了回去,让飞扬将柳枝娘俩赶紧送回去。
等人都走了,苏子烨到底还是推开房门往隔壁去了。只不过他站在门前,竖耳听里面的动静。听了一会见没有声音,苏子烨又转身走了。
今夜,许多人无法入眠。
死里逃生脸色苍白的丽娘捂着胳膊,顾不上包扎,站在一间房门口,等着传唤。
门开了,从屋里出来一个貌美的婢子,笑着道:“主子让你进去。”
丽娘点头,忍着疼强扯出点笑意:“多谢绿芙姑娘。”
主子身边的丫鬟也是能说上话的,他们见到都要叫一声姑娘。
绿芙扫了丽娘的伤口一眼,但什么都没说。等丽娘进来后,绿芙将房门关好。
宽敞的屋里只点着一盏灯,幽暗的环境下,气味便格外的明显。
丽娘嗅到空气里似乎是安神香的气息,她明白主子近来应当是休息不好。
这也是情理之中。
他们为了此次典礼筹备了不少,光是药人就准备了将近百人。按理说该成功的,却不想对方竟然拿出网兜将药人都困住了,且还发现了药人的死穴。
制作那些药人耗费不少,他们全身都如盾牌一样,只有脑袋是弱点。就连她也是被告知才发现,否则她也发现不了。
不止这些,他们还折损了不少人,就连她都差点被劈断一条胳膊。
思绪回神,丽娘朝着屏风后映衬出的道身影行礼,道:“禀主子,任务失败了。”
失败的消息是比他们更先行回来的,主子当然知道。但丽娘回禀的乃是额外被吩咐的任务,带琳琅回来。
屏风后的身影因着烛火摇曳看起来虚晃,丽娘不敢多看,低垂下脑袋,胳膊的疼痛在此刻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虽然隔着一个屏风,主子看不见她,但丽娘却觉得自己正被他注视着,那目光宛若化成实质,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肩头。
啪嗒,丽娘额上的汗珠滴落在地上,但她僵在那里不敢乱动。
谁也没见过主子到底长什么样,平日里都是隔着屏风,若是他出现,也是戴着面具。不过从身形和事实来推断,如今主子也刚弱冠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手段让所有人都害怕。他不止统领他们,还密谋了所有的事情,甚至能研制出“药人”,这样恐怖无敌的存在。
别说其他人,即便是他们刚见到药人的时候,也觉得恐惧。
“嗯。”
屏风后终于传来男子淡淡的应声,声音低哑暗沉,光是听声便知此人沉稳内敛。
“受伤了?”
丽娘终于敢呼吸了,面上也带着喜色:“禀主子,属下受的只是小伤。”
这还是主子第一次关心她,丽娘受宠若惊。
谁成想,屏风那头淡淡的道:“既然是小伤,那该罚还是要罚的,去水牢面壁思过吧。”
丽娘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水牢?”
做错了事自然是要惩罚的,而水牢便是惩罚的手段之一。
水牢,顾名思义,是一个水窖,里面的水深至胸口,人在里面呆久了,会呼吸不顺,且时间长了甚至会四肢失去知觉,若是一个不当就得截肢。
对于他们来说,水牢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丽娘做梦也没想到,她只是没将那名女子带回来而已,至于这么严重吗?
但丽娘不敢问,只能咬碎了吞到肚子里,俯首称是。
“是,属下领命。”
待人走了只之后,绿芙端着茶水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屏风里走。
绿芙柳叶弯眉,身姿玲珑,是个公认的美人。
不止外貌好,更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若不是在主子身边侍候,旁人还当她是官家小姐。
“主子,您喝茶。”
绿芙倒了一盏茶水,恭敬的端了过去。
上首处的男人没说话,垂着一双眸子,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他的食指在叩着膝盖。
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
绿芙扫过之后很快收回视线,抿着唇不说话了。
这是他烦躁时候的动作,说明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刚收到失败消息的时候他还神色如常,但现在……
绿芙本来想要帮丽娘求情的心思便歇了下去。
不过绿芙心里隐隐升起疑惑,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主子要让人带她回来?
又为何,因她而烦躁?
没人能回答的绿芙,就连琳琅自己也不知道。
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琳琅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桌子上的酒壶提醒着她,昨天她喝酒了。
琳琅坐在床榻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干净整洁,柔软的寝衣让她浑身放松。
琳琅想起来,这是昨晚府里人给她换上的。
再往床边一看,板板正正的放着一套衣裳,地上还放着配套的厚实靴子。
其实京城里的贵女更流行穿软底鞋,比如镶嵌了珍珠的云烟水漾花纹的,或是秀气可爱,或是端庄大方,都比靴子来的漂亮。
不过琳琅不在乎,她起身利落的换好衣服。也将自己珍重的短刀放入靴子里,还有那把袖珍匕首也贴身放好。
从起床到现在,琳琅面上的表情都和平常一样,仿若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推门出去,原本想要自己打水,却发现门口放着一桶散发热气的水。
应该是飞扬放的。
琳琅收拾自己,头发梳好之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是飞扬来送早膳了。
“你起的太晚了,东西都热了两次了,”飞扬虽然嘴里抱怨着,但手上的动作不停,将食盒里的小碟子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琳琅看了看,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甚至还有一道水晶肘。
正常来讲,一般人家的早上不会吃肘子的,琳琅抬头看飞扬,飞扬撇嘴。
“都是大人吩咐的。”
其实大人说弄清淡的饮食,这些荤菜都是府里送来的午膳,大人没吃,让他送到后院来了。
琳琅点头,坐下用膳。
过了一会,飞扬又进来收拾桌子,看着桌子上的没怎么动多的菜,飞扬瞪大了眼睛。
这人,转性了不成?
谁不知道她饭量大的惊人?飞扬原本以为她会将菜都吃光,谁成想竟然全剩下了!
“你今天怎么了?”飞扬看向琳琅。
这也太怪了吧。
琳琅摇头,“没事,对了,我先出去一趟,天黑前回来,麻烦你告诉大人一声。”
飞扬传来消息的时候,苏子烨正和单腾等人说话,苏子烨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并未多问。
单腾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忍住了。主座上,苏子烨依旧在说方才的事情,单腾接话道:
“大人,那些怪人明明都是您抓到的,合该交给我们大理寺,但锦衣卫的人将他们全部带走,剩下的乱党活口也一并被他们带走了!太过分了!”
若不是苏子烨提前有准备,怕是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怪人会作为头阵,直接杀进来了!他们可不怕疼不怕死,甚至肠穿肚烂依旧行动自如!
说以一敌十也不为过!
锦衣卫的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好像昨日他们立下多大功劳似的。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在二楼呆着,只最后露面杀了几个乱党而已。
越想,单腾越生气,有种自己栽下的果树终于成熟,但被人采了果实的感觉。
相比于单腾的义愤填膺,苏子烨镇定的多,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桌子前的图纸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单腾忍不住了:“大人?”
苏子烨这才抬起头,指着城中的几处地址道:“这些地方叫人去查看一番,毕竟城门不能一直关,所以,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些隐藏在城里的乱党都抓住。”
苏子烨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各自去干活,单腾留下来坐在苏子烨对面。他看向方才苏子烨指着的那几处地方,道:
“大人,这是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他们会在这里吗?”
乱党他们人数应当不少,单腾觉得他们可能是藏在某处普通宅院,毕竟之前丽娘藏身的地方便是最下等的暗娼馆。
而苏大人指的这条路线,道路两旁都是商户,附近住的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怎么藏人?
“你觉得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苏子烨忽地抬起眼帘反问道。
“目的?”单腾反应很快,“自然是袭击陛下,想争抢宝座。”
乱党是贤王旧部无疑,他们频频针对皇室,自然是想要那个位置。而且听苏大人的意思是,贤王应当有血脉留存于世,他们杀了皇帝再做些别的准备,继续贤王未完成的大业。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单腾不敢往下深思,就见对面的苏子烨颔首,他摩挲手上的戒指,温声道:
“既然如此,想必他们当中的一些大人物也来了京城,那你觉得,会住什么地方?”
会住什么地方?
单腾以己度人,思忱片刻答道:“首先肯定不会是客栈,毕竟那种地方人多容易暴露,所以住在早就准备好的宅院里是明智选择。”
“我知道了!”
单腾眼睛一亮,明白了苏大人的猜测。
“大人是说,对方既然是大人物,自然住的也是好地方!”
苏子烨颔首,指尖划过图纸上标记的几个地方,道:
“这些地方都是人来人往,最容易隐匿身形,且不会被人发觉的地方。”
单腾看着那些地方沉思,觉得苏大人言之有理。乱党人多,那么藏在繁华热闹的地方更好。
又说了一会,单腾喝了口茶水,忽地问道:“大人,琳琅可还好?她昨日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好好养伤还出去了?”
这回,苏子烨没立即回答,过了片刻后才垂眸道:“她有事。”
琳琅从后门出来了,直接朝着武侯府的方向去。她当然有事,而且是很大的事情。
走在路上,还能听见路人对昨日事情的讨论。
“太吓人了,还好我没去,要不然能不能回来还是两码事!”
“是啊,听说死了不少人,还有很多当官的都死啦!”
“那些人有侍卫保护还没了?”
“是啊,据说还有一位侯爷呢!”
谈论之人明明压低了声音,按理说是听不见的。
可琳琅听力过人,那些人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攥紧手掌,像是逃离一般快步远去了。
还未走到府门前,便能瞧见一片素白。
偌大的府门前,瞧着萧瑟不已。
琳琅脚步顿了顿,朝着大门去了。
许是早就得过吩咐,有人将琳琅往里请,说:“国公爷已经恭候许久了。”
“国公爷?”
昨日她回去之后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冯家发生的事情。
仆人解释了一通,琳琅嘴角扯了扯。
人都死了,追封又有何用?按照民间的说法,孩子死了你知道疼了。
当初降公为侯的时候,皇帝怎么没想想冯家几代的贡献?光因着不肯献女,不肯投诚,便发生这样的事。
琳琅心里产生恨意,觉得皇帝着实算昏君。
领路之人会时不时的回过头照看一眼,他瞧见素衣少女脸色越发的阴沉,也不知怎么回事。
还好,很快就到了地方,通传之后琳琅迈步进了厅堂。
刚一进门,便瞧见那杆红缨枪静静的躺在那,犹如老者不屈的意志。
视线透过红缨枪,仿若看见老侯爷对着她笑。
琳琅扣着掌心,痛感让她保持理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来了,”屋里坐着的冯睁起身。
他本来身形就瘦弱,一晚上的时间,好似又消瘦不少,眼窝凹陷,眼底一片青色。
冯睁招呼人上茶,然后让所有人都退下去。
“琳琅,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真相。”
昨日冯睁便告诉她今日来一趟,所以琳琅来了。她也想知道,事情到底是如何。
冯睁叹了口气,将桌子上的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模一样的两个长命锁。
而属于上一代的事情,也被他徐徐道来。
冯家历代都是武将,立下过无数功劳,老侯爷更是跟着先帝打过江山,所以忠于先帝。
但,凡事都有变化,尤其是帝王家。
当今圣上踩着无数鲜血上位,老侯爷不满他手段狠辣却又无可奈何。他效忠的不止是皇帝,还是整个大显。
当时,各大豪门世家为了表示忠心,都匆忙献女,让刚登基的皇帝充盈后宫,同时也为自家将来打下基础。
毕竟,那个皇位不到最后,都不知道坐上的是谁。如果自家女儿诞下皇子,荣登大宝,那全族人都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让女儿进宫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
但老侯爷性子执拗,不肯献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冯婉君,为此,皇帝不高兴了。
他到底刚登基,急于用世家开刀,而冯家便成了众矢之的。
冯婉君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偷偷留下一封书信进宫了。
为此,侯夫人还病了一场,在病中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强撑着自己养好身体。
冯家女进宫,但冯家依旧岌岌可危,头上悬着的刀不知何时落下。
而这时,侯夫人得知自己怀的可能是女孩。
若是以前,女孩就女孩,照样娇娇的养着。
可那时候的侯府不能再出差错了。
侯夫人本就忧心成疾,大夫当时甚至说这胎耗了侯夫人的身子,往后再想生育怕是难事。
可老侯爷是重情之人,成婚这么些年也只有她一个女人,往后也怕是不会有旁的女人。
多重压力之下,侯夫人做了一个决定。
她让人寻个差不多的男孩备着,若生下的是男孩便罢了,若是女孩,那就换成男孩。
她做这个决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侯府后继无人,那他们一家子就全完了。
不止他们夫妻,还有族人,还有宫里的女儿。
这个决定只有侯夫人亲近的丫鬟知道,甚至老侯爷都不晓得。
“后续你应该能猜到了,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儿家,便是你娘。”
孩子被侯夫人安置在城外的庄子里,她还时不时的过去看看。但有一年土匪过路,那孩子就不知所踪了。
因着此事,本就身子骨不好的侯夫人更是每况愈下,没多久就去了。
“这两个长命锁是我和你娘一人一个,你娘失踪了,只留下这个长命锁。”
冯睁说着,将装着长命锁的匣子递给琳琅,琳琅接过,盯着它许久许久。
“我占了你娘的位置,享受了多年好处,我欠你娘很多东西。”
冯睁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请你代为转告,让她来一趟?亦或者,我去找她也好。”
总是要补救,即便换孩子一事他不知情。
冯睁见她不说话,他接着解释道:“孩子你别怕,等她回来府里都可听她的。若不是女子不能袭爵,我甚至可以将国公的位置让给她。”
这其中不止这一点原因,冯睁没说的是,若是让皇帝知道,怕是会治冯家一个欺君之罪。
所以,他还得当冯家人,还得坐在国公的位子上。
老侯爷死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他,也是有这层意思。
朝堂上的事情,琳琅也有所了解,她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一直未说话。但让她最为担忧的事情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娘是谁。
或者说,她不确定自己身世。
琳琅如实说了,在冯睁皱眉的时候,她坦诚的道:“不管我是不是冯家血脉,今日之事,半点都不会外传。”
冯睁眉头舒展,随后温和的道:“我父亲已经认下你,你定然就是了,琳琅,我还是那句话,这府里就是你家,对外可称你是我义女,你看如何?”
本来想安排一个亲戚的身份,但都不如义女来的亲近。而且,这样也能名正言顺的让琳琅继承一些东西。
琳琅起身,朝着冯睁行礼,委婉拒绝道:“多谢国公爷,不过事情未查明之前,我还是别和府里有瓜葛为好。”
老侯爷都认定她了,这孩子却还心存疑虑。
能入国公府当义女,总比她现在给人家当侍女强。
冯睁还想再说,琳琅坚持,摇头拒绝了。
不过冯睁半点都没生气,反而很是欣赏琳琅。
面对荣华富贵,她坚持自我,不被诱。惑,这着实是难得的品质。
这性子,像老侯爷。
又说了一会话,琳琅提出去上柱香。
冯睁自然同意,带着她去了。
上完香出来,冯睁见她情绪低落,边带着她从抄手游廊走,边道:
“实不相瞒,父亲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大夫说怕是这个除夕都不一定能挺过去。昨日,是他为数不多高兴的时候,一则是见到了你,二则是终于有机会提起那杆枪。”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日日都要擦拭,那是他很宝贝的东西。
冯睁接着道:“你不必有负担,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选择,琳琅,他很珍重你。”
他说这番话是在开解琳琅,不要将老侯爷的死怪罪在她自己身上。
琳琅心里发暖,心口的沉闷疏散了一些。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府门前,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冯睁看着琳琅,神色动容:“老侯爷多年的心结就是冯家枪法无人继承,琳琅,他走的时候是欣慰的,因为冯家枪后继有人。”
“那杆枪我就交给你了,马车送你回去,方便一些。”
琳琅抬起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将那杆枪送与她。伴随着老侯爷出入沙场多年的老伙计,是府里的宝贝。
竟然,就这样给她了?
直到坐上马车,手掌抚上红缨枪,琳琅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心里那些纠结已然不重要了。
她信自己有冯家血脉,她能拿得起这杆枪。
枪杆被保养的很好,上头的血污也全部拭去。琳琅一寸寸的抚过,上头忽地染了水痕,被她轻轻擦去。
日落西山,彩霞漫天。
明明天气还不错,可谁都高兴不起来。
单腾苦着一张脸,连嘴里的糕点都没滋味了。
一天了!一天的时间过去了!竟然半点乱党的踪迹都找不见!
单腾急的嘴边都起泡了,索性今晚不回家,就在衙门睡。左右苏大人每天都办公到很晚,他陪着便是。
谁成想,本该苦守桌前的苏大人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袖口,说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啊?不是,大人,我陪您啊。”
苏子烨没说话,而是从桌子后出来,看样子是要走。
“大人,您要回去歇着吗?”
不应该啊,苏大人是最拼命之人,否则也不会落下胃疾。
“一会就回。”说完,苏子烨开门走了。
单腾等啊等,等了许久不见人归。索性起身直奔后院,看看苏大人在做什么。
却不想看见了不该看的,赶紧头也不回的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的晚啦,本章发红包!快来评论呀
白日里琳琅出去后, 苏子烨便想到她应当是去了冯家。
在听见飞扬来报,说琳琅回来后,苏子烨没立刻去后院, 而是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摆好后, 才慢条斯理的起身,显得自己没那么着急。
可他朝着后院去的路上健步如飞, 足以看出是急迫的。
还未拐弯,便听见簌簌风声。
那是什么东西划过的声音, 类似于棍棒挥舞才会有的动静。
苏子烨垂着眸子, 猜到了什么。
果然, 转过弯,远远的瞧见素色衣裙的少女正在练习枪法。
苏子烨站定, 静静的看着她。
老侯爷身材魁梧壮硕,那杆红缨枪在他手中格外的相称, 行动之间有种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人不容小觑。
琳琅身为女子个头已经算是高了,不过她身形纤细, 会让人怀疑她是否能将那沉重的长。枪举起来。
苏子烨知道,她是能的。
琳琅力气大的惊人,耍起红缨枪自然不在话下, 且动作干脆利落,巾帼不让须眉。
院子里有一棵大树, 树上堆积着薄雪。
琳琅的枪头扫过, 震的树枝摇曳,雪花翩翩落下, 染白了少女的头发。
可她浑然不觉,清澈的眸子透着专注, 红唇紧紧的抿起,似乎怕自己泄了力。
抓住枪杆的手很紧,冰凉的触感总是能让她想起老侯爷。
冯睁说:“父亲自知大限已至,琳琅,你在他心里格外珍重,所以他愿意以命救你。你不必自责,父亲能看着冯家枪法传承到你手中,他是高兴的。”
脑子里晃过这些事情,就会变得不够专注,后果便是她刺出一下,本该凛厉的招式变得软绵绵,如同是几岁的小娃娃打出一拳,毫无杀伤力。
顿时,之前所有的气势犹如找到了孔隙,争先恐后的往外泄。
琳琅摇摇头,缓缓收招。
当时老侯爷只展示了一遍,她虽然在武学上还算有些天分,可毕竟以前没用过枪,想要达到老侯爷的水平,还需要格外努力才是。
珍重的将红缨枪收回,琳琅还取了自己的帕子将其擦拭一遍。枪头处颜色略深,隐隐散发着血腥气。用那雪白的帕子擦过之后,帕子上也沾了血腥味道。
不过琳琅并不在乎。
正擦拭着,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琳琅抬起头:“大人,忙完了?”
苏子烨颔首,琳琅见他看着红缨枪便解释道:“这杆枪,送我了。”
随后,琳琅意识到,苏子烨不知道她和老侯爷的关系。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不说。
好在,苏子烨也没问,只是扫过她受伤的地方,温声问道:
“换药了吗?”
琳琅浑不在意:“小伤而已。”
“小伤也是伤,”苏子烨想要接过红缨枪,带她回房里上药,但被琳琅躲了过去,她一脸真诚的道:
“大人,这个沉实的很,我举着都费了些力气。”
她本意是太重了,他近日身子一直不适,就不让他动了。谁成想,面容清隽的青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讳莫如深的看她。
他脸生的好看,尤其是那双温柔的眸子,她仰头看的时候,觉得深邃无比,带着别样的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琳琅不太懂。
半响之后,青年发出一声轻叹,上前一步用手拨走少女肩头的雪花,还将她发鬓上的雪花一并扫落。
他掌心沾着的雪很快就化了,但他浑不在意,声音清冽干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
“阿玉,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俩人站在树下对望,男人的手掌还放在女子的头顶,像是宠溺的摸着脑袋。再加之风中送来苏子烨说的那样的一句话,登时让单腾愣在原地。
这、这么快?
单腾转身赶紧离开,脚步匆匆,像是身后有人追他似的。
谁能想到,一向端正守礼的苏大人,竟然婚前有了孩子?!太不可思议了!
路上碰见回来的飞扬,飞扬打招呼:“单大人,是要走了吗?”
单腾含糊的嗯了嗯,赶紧走了。
飞扬挠了挠脑袋,怎么感觉今天单大人怪怪的。
不过飞扬没细想,捧着油纸包往后院去,看见琳琅房里亮灯,便知道大人在那。
敲门进去之后,果然如此,房间里带着药味,似乎刚才在换药。
“大人,您要的东西。”飞扬敛目将油纸包放到了桌子上,苏子烨点头,让他去泡茶。
等飞扬走了后,琳琅指着油纸包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不是想吃栗子吗?我让飞扬买了一份糖炒栗子,一份生栗子,可以自己烤。”
苏子烨边说边往炭盆那走去,看样子是打算端过炭盆烤栗子用。
“大人,放着我来!”
他娇生惯养的,哪能做这等活计,若是被烫到就遭了。
琳琅快速起身,作势就要去帮忙。谁成想刚走到他身侧,就听他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方才和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他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但比强势来的更让她手足无措,心里怪怪的,让她不敢看他。
幸好,这时候飞扬回来了,打破了俩人之间奇怪的暗流涌动。
飞扬急急忙忙,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大人!”飞扬粗喘了两下,急着道:“锦衣卫的人正挨家挨户的搜!”
城门关着,那些乱党自然是跑不出去的,那么他们现在最为重要的任务便是找到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