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是大事,几乎全城的人都想去看。但地方就那么多,所以很多人只能早早的过去占位置。
王云平家离的近,做什么都方便一些,今日一早,王云平的爹就说去占个好地方,让他们娘俩好好吃饭,吃完饭再过去,不急的。
王云平高兴的紧,他还从未见过皇帝,问他爹:“皇帝长什么样子?”
王父慈爱的捏了捏小儿子的鼻头,笑道:“他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个嘴巴。”
王云平登时从兴奋状态中缓了过来,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王父哈哈大笑,边穿上厚实的棉衣边道:“等见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先走了。”
屋里剩下娘俩慢悠悠的吃饭,左右有人给占地方,一顿饭吃完,天色大亮了。王母收拾桌子,给王云平戴好帽子,便准备牵着儿子出去看典礼。
可外头忽地变得吵闹起来,似乎还有哭喊尖叫声。
王云平人小,吓的当即往母亲身后躲。王母安慰他几句,便让他在屋里呆着,她出门推开大门,探头往外看。
只见不少街坊邻里面带惊恐的往家跑,王母赶紧抓住隔壁的婶子,问了句:
“这是怎么了?今个不是典礼吗?”
“王家媳妇,还看什么典礼啊!出事了!快点将院门锁好!”
那婶子也没说清出了什么事情,只匆匆的回家,甚至能听见落锁的声音。
王母又拦住几个人,都是一样的说辞。这下,王母慌了。
顺着这条街道一直往东走,拐个弯便是典礼的地方,若是出事了,丈夫怎么还不回来?越想,王母越不放心,便打算去寻人。
“娘!”这时候,王云平从屋里跑出来,似乎被吓到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捏着王母的一衣角,不肯让她走。
“娘,我怕!”
王云平才七岁,人小胆子更小,爹不在身边,他只能依靠娘。
身边还不断有人跑过,甚至撞倒了在路边的娘俩,脑袋磕到地上,疼的王云平嚎啕大哭。
王母犹豫的很,一方面想去找丈夫,一方面又不能让小孩子在家。
想了想,她牵着孩子的手,打算暂时请邻居帮忙照看一下。
往日里也曾麻烦过对方,到时候给送一碗自己做的肉菜表示感谢,孩子不作人,邻居倒也愿意帮忙看着。
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敲了好几个人的门,无一家应答。
王母直觉上感觉不好,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王母带着孩子赶紧回家,还将院门也关好,若是丈夫回来定然会敲门。
娘俩就这样缩在屋子里,听着外头由吵闹声变成金石相击的声音,甚至院门还被撞击过,吓的王云平直接哭了,被王母捂住嘴巴。
就这样过了许久,娘俩也没等来王父回来。
王云平年纪小,不明白怎么回事,可王母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娘,娘你怎么哭了?”
王云平一抬头,便见到母亲泪流满面。
“娘没事,就是方才有个小飞虫飞进眼睛里了。”事情还没确定怎么回事,她不该哭,不是好兆头。
于是王母低头擦了擦眼泪。
王云平忽地说了一句:“娘,灶膛的火没灭吗?”
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烟火味,好像是厨房传来的。王母皱眉,她也闻到了味道,但她记得灶膛的火只剩下一点点,不可能燃起来。
王母起身,让孩子在屋里呆着,她走了出去。
只是刚出门,就见院门外冒出阵阵青烟,瞧着竟然像是外面起火了!
“起火了!来人呐,救火!”
王母边喊,边去厨房拎水,王云平将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往院里看,只能瞧见烟越来越浓,他转头朝着别处看,发现很多地方都冒烟了。
“着火了!着火了!”
四周邻里所有人都发现门前着火了,木门很快就被火焰吞噬,院里摆放的木柴也不能幸免,眼看着房子院子都要变成火海,而人却是出不去了。
大人的喊叫,小孩的嚎叫声,混在在一起,让王云平吓的哭了出来。
“爹,爹你快回来救我和娘啊!爹!”
“孩子!”
王云平好像听见了亲爹的声音,他抹了一把脸,推开房门站在院里。王母已经不拎水了,因为整个院门都着起来了,她拎水倒上去于事无补,现在只能想办法赶紧出去。
抱着王云平,王母惊慌的很,但强自镇定道:“我们将被子沾湿,披被子冲出去。”
“娘,”王云平拽着王母的手臂,脸上还带着泪痕:“我方才听见爹爹叫我了。”
听他这样说,王母眼泪顿时下来了,抱着王文平痛哭。“你爹他……”
他怕是出事了,这几个字,王母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媳妇和孩子还在里面……”外头依稀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王母惊讶:“真是你爹的声音!”
再然后,便听到呲啦的水声,浓烟小了不少。
砰——是大门被踹开,王母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几步。
烟火缭绕之中,站着一个青色华服少年,扶着王父往院里来。
王父脸上身上都带了血迹,在动乱发生时被推搡在地,踩断了一条腿。
但幸好命还在,他眼含热泪和跑过来的妻儿拥抱,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片刻后王父连忙道谢。
“多谢少侠!”
少年面容冷峻,不是个爱笑的性子,只点点头,便提着长剑走了。而门外则是一辆马车,车上满满登登的都是水桶。
这样的马车不止一辆,放眼看过去,一条街上起码有两辆装水桶的马车。
附近所有百姓门前的火都被灭了。
颜淮沉着脸将木门上最后一点火星子踩灭,抬起头眺望远方。
也不知道大哥那里怎么样了。
大哥猜测乱党们定然有后手,怕是会威胁附近百姓,所以请住在最近的武侯爷召集府里所有仆从,赶紧来查看,是否百姓门前有异常。
颜淮也跟着来了,但是他们到的时机不巧,火势已经起了。
幸好苏子烨有先见之明,让人从附近商铺后院的井里打水,人多打的水也多,直接用马车运走。
有的人家火势小,上前将着火的木门砍断便好,有的人家如同王家,便只能浇水了。
幸好大哥想到了这些,否则等火势大了,就算他们赶来,百姓们也容易出事。
颜淮目光发沉,他明白乱党这一手的作用是什么了。
因着着火,不少士兵被调走,如此一来,那些乱党便能得到喘息。不过这有什么用?他们的人没剩下多少,很快就会全部被剿灭。
颜淮没在,所以不知道又来了一批人,为首之人正是丽娘。
正好和最外围的琳琅他们碰上,这时琳琅身边没有老侯爷也没有颜淮,对方十几个人围着他们二人,虎视眈眈。
琳琅紧紧的抿着唇,不敢松懈一分一毫。
丽娘脸色不太好,似乎因着之前被琳琅所伤的缘故,她看向琳琅的目光里带着厌烦,但又夹杂着别的情绪。
琳琅看不懂,也无需去懂。
“大人,一会我会打开一个缺口,你快速跑出去,进到前方酒庄里,将房门关好。”
这些人瞧着和丽娘差不多,不是普通人,她都不一定能敌的过。若是苏子烨在,情况更不好。
眼下自然不是逞强的时候,苏子烨犹豫了一下便点头,不过他道:
“你多加小心。”
琳琅点头,她只要多坚持一会便好。颜淮等人想来很快就会回来,再有,那头邓建文解决了隐患,也会来帮忙。
琳琅点头,深呼吸后提刀冲了上去。
“就是现在!”
琳琅一人之力自然不能招架住所有人,她只能拼尽全力的挡住他们片刻,给苏子烨争取逃跑的时间。
苏子烨头也不回的跑了。
丽娘看的好笑:“你这是何苦?一命换一命?为了一个不顾你的男人,值得吗?”
丽娘嘴上说话,手上的动作不停,她本想去追苏子烨,奈何琳琅横在前头,虽然无法伤及他们,但也让他们过不去。
现在的场景何其眼熟。
琳琅抿着唇,想到很多次,她就是这样救孟旭升。
她让他先走给他断后。
琳琅的表现丽娘看在眼里,她继续挑唆道:“看吧,只要自己活着就行,哪里会顾及你?不若投靠我们,保你荣华富贵!”
以前刚被孟旭升抛下时,她也会觉得难过。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何况大人没有战斗能力,留下也无法帮忙。
琳琅告诉自己,她做的是最明智的选择。
琳琅忽略心底那抹酸楚,笑了一下,道:“关你屁事!”
“你!”
丽娘哪能想到她说话竟然这般粗俗?!气的剑都要拿不稳了。她还想要嘲讽几句,忽地听得几声惨叫。
砰砰——接连倒下三人,全部都是后心中箭,瞪大的眼睛里还带着不解。
丽娘侧过头,就见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上抓着一个连弩。
他神色平静,一步步的朝着他们逼近,连弩例无虚发。
谁也没想到逃走的人去而复返!
琳琅也愣住,“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你还在,我怎么能走。”
他答的理所当然。
这时候,老侯爷、颜淮以及飞扬等人也赶了过来,加入了混战之中。
“阿玉,过来。”
苏子烨温声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早点发
第89章 第 89 章
本来丽娘想着他们有十几人, 拿下一个小姑娘还是可以的,万万没想到,男人竟然去而复返, 还拿了这么厉害的东西!
那定然不是寻常的连弩, 若是普通连弩他们不可能躲不过去!
丽娘脸色阴沉,眼看着还有其他人加入, 今天想要带走她怕是不能了。
该死的大理寺卿!
愣神的功夫,提剑而来的颜淮面无表情的朝着丽娘攻来, 丽娘只能凝神对战。
这边苏子烨拉过琳琅, 仔仔细细的打量之后, 才放下心。琳琅则是看着他手上的连弩,认出是他自己改良过的。
“所以, 大人先离开,就是为了取这个东西?”
明知道让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她也有机会脱身。可当时心里还是下意识的失落了,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之前被孟旭升舍弃,然后又被他舍弃。
说不难受是假的, 她只是在自己骗自己罢了。
可是现在,就像是阴雨连绵许久的天,突然放晴。温暖的日光照着琳琅, 让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觉得温暖。
“嗯,”苏子烨应了一声, 见她面色发白, 他温声问道:“冷?”
他本想拉过她的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 没有动作。
琳琅笑着摇头:“不冷,反而是热的。”
俩人说话的时候, 琳琅也是一直注意那边打斗的动静的。“大人,你先歇着,我去帮忙。”
苏子烨颔首。
这时候老侯爷忽地爽朗一笑,大声道:
“今天,就让尔等看看冯家枪法!”
“我只教一遍,看好了!”
老侯爷这话没头没尾,颜淮等人不明所以,琳琅却是懂的。
老侯爷在给她展示,是在教她。
琳琅站在那没动,静静的看着老侯爷一杆红缨枪横扫一片。
她原本不想抱着太大的希望的,若是……若是一切都是误会,那便是一场空欢喜了。
可是,此刻,琳琅忽然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她直觉老侯爷说的是真的,他当真是自己的外祖父。
“枪,诸器之王。”
“以诸器遇枪立败也!”
老侯爷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姿矫健声音洪亮,他枪法来势汹汹让敌方措手不及,奇异刁钻的角度,已经让对方招架不住。
“看好了!”
老侯爷动作简单并无过多的花招,但每个招式都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敌方狼狈躲闪,用尽全力抵抗。
那红缨飘动,如同老侯爷轻盈的动作般,运转枪头,直击敌方面门。
那人手里用的是一把大环刀,赶忙运气抵住,堪堪没让自己被击中,但正值壮年的他竟然被老侯爷逼退了几步!
“破刀,破剑,破鞭,诸器之王破万法。”
老侯爷嘴里念叨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连着击退了三人。
而琳琅认真的看着老侯爷的动作,内心震惊不已。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将长。枪用至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她原本一直不喜枪的笨重和不灵活,但现在看来,是她功夫不到家了。
老侯爷似是很高兴哈哈大笑,脸色红润瞧着气色好极了。
有人从背后袭击,被老侯爷用枪杆锤到胸口,吐了一口血后倒地不起。
“世人只知用枪’头,而于枪根殊不留意,技艺所以虚浮也。”
老侯爷说着,便展现了两头攻击的动作,每一招一式,都被琳琅牢牢记住。瞧着老侯爷大开大合,实际上枪尖如钩,能于对方掌心挖而去之,技艺精湛,让人想要拍手叫好。
“枪戳一条线,棍打一大片。”
老侯爷脸上笑容越发的大了,一个人竟然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乱党一群乱了阵脚,只觉得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老侯爷跃身上前,在对方势弱的同时,攻势犹如一张密网,将其包裹其中,避无可避。
“孩子,今日冯家枪法,就交给你了!”
老侯爷说着,又解决掉二人。
琳琅蹙眉,莫名的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但见有人朝着老侯爷杀去,琳琅来不及多想。
她脚尖一点上前拦住,爷孙俩一个用长。枪,一个用短刀,竟然配合默契,和侯府侍卫以及颜淮等人共同绞杀剩余之人。
琳琅再次对上了丽娘。
丽娘快速瞥了一眼,只见大门处他们的人因着没有药人做盾,节节溃败,而这里也要支撑不住了。
今日任务,怕是要失败。
愣神的功夫,丽娘被琳琅的短刀砍中了肩头,疼的她闷哼一声。这少女力大无穷,若不是方才她反应快避开一些,左臂怕是都要被她砍断。
少女形容狼狈,衣裙撕破了大半不说,还都是血污。但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即便脸上溅了温血,也不见丝毫的俱色。
丽娘想到那些山里的野兽,也是这样眸子澄清,动作凶猛。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明白上头非要带走她做什么。
任务完不成,人还带不回去,定然是要受罚的。丽娘咬着牙,吹了几声口哨。
老侯爷直觉不对,这哨声像是某种讯号,那些人登时收势,齐齐的奔着琳琅去。
颜淮年岁小,方才和他们对战中已然受了伤,正白着脸喘息,他试图上前阻拦,却没了力气,只能大喝道:“飞扬,救人!”
飞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穿着黑色衣物,这才看不清血色。飞扬咬牙奋力往琳琅的方向跑,不管他待不待见琳琅,他都必须救下她。
因为,她是大人的心上人。
苏子烨也发现了这一异常,沉着脸快速举起手中的连弩,刹那间击中数人。
但乱党们很是奇怪,即便是面对诸多阻力,即便后背受敌,他们也依旧朝着琳琅的方向跑,众人一起出手,朝着琳琅攻去。
老侯爷怒目横眉,今日刚认回的好外孙,怎么能让他人伤了?
许是血脉之情让老侯爷这个年迈之人最先赶到琳琅身边,红缨枪扫过,一片哀嚎。
“孩子,你没事吧?”
老侯爷脸上的担心是发自肺腑,让琳琅颇为动容。
“我没事,”琳琅努力的笑了一下。
下一瞬,她突然被老侯爷一把拽住甩到了一旁,力气之大让琳琅脑子发晕。
地上不知何时下了薄雪,滑的让人站不住脚。
待琳琅稳住身形,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老侯爷胸前插着一柄剑,顺着衣衫溢出血色,浓烈的让她眼睛发疼。
“侯爷!”
“武侯爷!”
侯府的侍卫,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呼一声,琳琅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天空飘下小雪,落在地上白了一片。就像是老侯爷的白发一样,白的耀眼。
老侯爷并没有因着受伤而行动受阻,他直接将偷袭之人了结,然后继续去收拾其他人。
“侯爷,”琳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边朝着老侯爷的方向跑边喊,颤声里隐隐带了哭腔,“侯爷,你别动,你别动,太医,大人叫太医!”
周遭发生了什么,琳琅全然不在乎,谁挡在她面前,她就杀了谁。
脸上喷洒的血液越来越多,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琳琅双目赤红,手中的短刀都要拿不稳了。
她奋力赶到老侯爷的身侧,而他,已经单腿跪在地上,靠着身侧那杆枪支撑着自己。
“孩子啊,”老侯爷见她来了,张口说话,却没压抑住吐了口血。
“侯爷,您先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了,您等一等,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好吗?”
琳琅蹲在老侯爷面前,声音又轻又小,像是怕吓到了谁似的。
老侯爷哈哈笑了笑,浑不在意的用手擦拭唇边的血迹,目光带着眷恋似的看琳琅,道:
“你的名字真好听,你娘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唔,也不一定,说不定像极了你外祖母,凶悍的厉害。”
许是想到了侯夫人,老侯爷的目光越发的柔和,大掌拍了一下琳琅的肩膀,问道:
“方才的招式可都学会了?”
琳琅眨了眨眼,只觉得寒风吹的她想落泪。她嚅动嘴唇,半响才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了,于是她点头,表示都会了。
“好好,”老侯爷连着说了几声好,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不过他忽地双腿跪地,竟然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重重的喘息,见琳琅低头抹了一下眼睛,他笑着安抚道:
“好孩子别哭,我好的很,从未觉得像今天如此畅快过。”
这时候,俩人附近的乱党被其他人拦住,苏子烨也赶到这里,眼见着老侯爷已经无力回天,他垂眸看向琳琅。
老侯爷扫了一眼苏子烨,嘀咕了一句:“还算凑合。”
在他心里,自家孩子都是最好的,自然配的人也要最好。大理寺卿的名头他听过,但老侯爷其实嫌弃苏子烨是个文官,怕他身子骨不好。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侯爷咳了几下,看起来气色更佳,甚至喘息声都小了。
琳琅心里一沉,她上前握住老侯爷的手,撒谎道:
“您不是想见我娘吗?再坚持片刻,待你好了,我便让我娘过来看你。”
“你娘啊……”老侯爷眼神恍惚了一下,唇角扯了扯,露出苦涩的笑:
“你娘,她会不会恨我啊,恨这么些年也没能找她,没能让她享受该享受的。”
琳琅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眼见着老侯爷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她哽咽着道:
“不会的,一定不会,她是善解人意的女子,就算生气,只要您说点好话,她就原谅您了。”
琳琅不记得自己娘亲的容貌,也不记得她的性格。但她觉得,一定会的吧。看在老侯爷的份上,她也会帮忙求情的。
老侯爷笑了,宠溺的眼神看着琳琅,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唯一的心愿,因着你也完成了。”
苏子烨皱眉,琳琅更是慌了。人没有所求,那便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
琳琅连忙道:“不行,老侯爷,方才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没学会,你若是真心教我,那便日日教,我笨,起码要一年才能学会。”
“你这孩子,”老侯爷笑的开怀,琳琅上前想要扶起他,被老侯爷拒绝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就这样和你说几句话便好。”
俩人说话的功夫,得了消息的冯睁等人也赶来了,同来的还有太医,诊断过后,摇了摇头。
冯睁跪在地上,无声流泪。琳琅则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佯装不满,皱眉道:
“难不成你是骗子?今日刚认完人,就不管我了?”
老侯爷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了,脸色也从红转白,就算太医送到嘴边的药丸,他也不肯吃,只摇头道:
“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说。”
吃药怕耽误,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这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能撑到现在已然是再也撑不住了。他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开一旁,只留下冯睁和琳琅。
冯睁跪着上前,“父亲,您说。”
老侯爷对着冯睁,严肃的道:“你答应我的,可还记得?”
“孩儿自然记得,不敢忘却!”冯睁立即回答举起手掌朝天,“诺言必履,若有违背,天……”
不等冯睁说完,老侯爷挥挥手:“行了,我是了解你的,自然信你。待我走之后,你就请奏继承侯府,府里的一切都靠你了,莫要给冯家丢脸。”
“孩儿知道。”
老侯爷转头看向琳琅,道:“孩子,以后侯府就是你家,他便是你舅舅,你有任何难事都不要独自撑着,有家人帮着你。”
家人二字,让琳琅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冲刷脸上的血迹,看起来甚是吓人。
老侯爷用自己的袖子给琳琅擦脸,笑道:“多大的孩子了,怎么还和小花猫似的。”
嘴上嫌弃,动作却是温柔极了,像是要把这些年欠琳琅的全部补回来似的。
“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娘,”老侯爷深深叹息一声,“若是可以的话,往后记得让你娘去坟前看看我们,想来英娘会很高兴。”
说完这句话,唇角的笑意还在,他喃喃道:“英娘啊,我来找你了……”
手渐渐往下垂,琳琅执拗的握住,不让他的手落在地上。
雪落在飘荡的红缨枪上,红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是老侯爷这一生似的,轰轰烈烈。
冯睁俯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定不负父亲所托。”
再抬头时,冯睁眼神里带着坚定,对琳琅道:“以后你就管我叫舅舅。”
琳琅没搭理他,依旧握住老侯爷渐渐发凉的手,努力去搓热。
冯睁心里一痛,这孩子不过十几岁,就经历了这么多。他看着琳琅的眼神里带着怜爱,但还是说出了事实。
“孩子,你外祖他,他去了。”
琳琅动作一顿,风声将她的声音吹的模糊不清,冯睁好似听她说了一句“骗子”。
一天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雪一直没停,下的地上一片银白,即便是天色擦黑之后,也能让人看见地上的路。
飞扬将厨房刚烧好的热水提着,往后院走去。
飞扬面上带了疲惫,心里也不太好受,但他知道,现在最不好受的便是琳琅了。
走到琳琅房门前,飞扬轻轻敲了几下门,道:“给你送热水。”
屋里没点亮,也没有任何声音,若不是知道她进屋了,还以为屋里没人。
半响之后,屋里才传来一声沙哑的“进”。
飞扬推门而入,只觉得屋里冷的像是冰窟,自己明明给她端了炭盆,怎么还这么冷?
定睛一看,原来是窗户大开,炭盆没收拾,也快要灭了。
飞扬刚想说话,想到了什么,他难得的没数落琳琅,而是将热水放在浴桶旁,再将窗户关上大半,只留一小条缝隙,将炭盆重新拢了拢,屋里顿时热乎不少。
屋里不大,也没有屏风相隔,借着外头的雪光,能瞧见屋里床榻上无人,不止如此,桌子旁也没人。
飞扬正觉奇怪,眼睛扫了一圈,才看见她正躺在自己做的小榻上。
那小榻窄小,也就她这样的纤细身形才能躺下。此刻,琳琅直直的躺在那,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腹部,像是睡着了一般。
飞扬没叫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
出了房间走出老远,飞扬才敢重重的叹气一声,摇着头不知说什么。罢了,先等大人回来再说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那些乱党已经攻到院子里,甚至有的上了二楼。但没想到,这些都是圈套,皇帝和皇后根本就没在里面!
精瘦老头不信,他明明看见皇帝和皇后一起进来了,怎么会不见了?随后他想到了,定然是这边刚进去,转身就从后门走了。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这次刺杀成功的进来,也只是瓮中捉鳖,根本不会见到人。之前外围的士兵们那般奋力表现,要么就是不知皇帝不在,要么就是在演戏。
老头更相信,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怕是连那个将军都不知。
邓建文确实不知道,还是苏子烨来了之后,亲自去请皇帝和皇后,他才知道的。
“幸亏你早有安排,否则今日若是惊吓到陛下,怕也是难事。”邓建文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然后小声问了句:“武侯爷,真的……”
苏子烨神色低落,淡淡的嗯了一声。
武侯爷两朝元老,当年驰骋沙场,为大显立下过汗马功劳。在邓建文这等武将心里,武侯爷是不同的,是英雄一样的存在。
他心里愤愤,暗恨那些乱党。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竟依然沉得住气,叫人打扫好后,接着举行仪式。仪式结束之后,皇帝回宫,叫上了苏子烨和孟旭升以及邓建文等人。
所以,琳琅是由飞扬送回来的,颜淮伤的不轻,被爹娘带走了。
老侯爷那头则是由冯睁一手安排。
飞扬还记得带琳琅回来的时候,她就像是提线木偶似的,面上再没有生动的神情,也不和他吵嘴了。
飞扬不知道琳琅的身份,也不明白为何老侯爷去了,琳琅为何如此悲伤。
只能等大人回来后,再详细问问了。
巍峨城墙,红砖绿瓦。抽条的梅花绽放开,与雪景相映衬,颇有几分趣味。
若是往日,皇后或许会得了兴趣,在宫里举办一场宴席,邀请贵妇们入宫赏景。但今日,半点兴趣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