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药摸着滑润,琳琅拉过他的手,用指腹轻轻打圈往被烫红的地方涂抹。
苏子烨垂在身侧的左手颤了颤。
女子体温是热的,药膏却微凉,冷热交替的裹在他手上,让他身子发僵。
苏子烨抿着唇,鸦羽似的睫毛垂下。
他生的个子高,即便坐在这也比她高上一头,因此垂下眼眸便能瞧见她的发顶。
梳着坠月鬓的少女娇憨可爱,头上的白玉簪子被烛火映的温润,就像是她这个人一般,澄亮无瑕疵,二者十分相衬。
那是他之前送的簪子。
苏子烨肩颈放松,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被抬头的琳琅看个正着。
“大人?”
怎么被烫伤了还这般高兴?琳琅不明白。
“好了,估计明日就不疼了,”涂完药,她将盒子盖好,拿出帕子擦干净手指,又低头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道: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容易蹭到被子上,大人,要不你用帕子将手缠住?”
他手掌生的宽阔,手背上红了茶盖那么大的地方,本来没什么的,但被莹白的膏药裹住后整个手背都是药,倒显得吓人。
“无碍,”苏子烨放下手,温声问她,“找我可是想问询县主生辰礼的事情?”
琳琅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人果然厉害,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刚把人家手背烫了,琳琅现在态度好的不得了,若是他提出让她帮忙倒洗澡水,她都愿意。
苏子烨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是莹莹和我说的,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提到这个琳琅就苦了脸,她实在不知道送什么,更不想送太贵重的东西。毕竟她没钱啊!但是去县主宴席,若是寒酸的话丢了大人的脸,那可就不美了。
“所以过来找大人帮忙拿个主意,到底送她什么好呢?”
苏子烨道:“她邀请你并非是想收礼物,只要你人到了她就高兴,所以礼物不在贵重,而是在于心意。”
这回更让琳琅迷惑了,不过随后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大人!”
琳琅猛的站起来,像是迫不及待的样子似的。
“大人,我先回去了,明早还要麻烦你帮忙掌掌眼!”
说着,就如同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苏子烨笑着摇头,喝了一口茶水后看向自己的手背。
“好像……确实会蹭掉。”
苏子烨起身,拿出干净的棉布,将手缠的严实,保证涂抹好的膏药不会被蹭掉。
所以,飞扬来收拾浴室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大人!您手怎么了?!”
飞扬惊呆了,怎么洗个澡还受伤了?
苏子烨笑了:“无事。”
飞扬:“啊?”
不是,缠的这么严实的手,说没事?
待到了第二日,飞扬神奇的发现,自家大人的手什么事儿都没有,任何伤痕都无。
飞扬刚想细问,就听见房门被敲响,女子清脆的声音道:“大人,我来了!”
自打琳琅进了府里,从来没用她侍候做过什么,像是端茶倒水的活计,依旧是飞扬在做。
飞扬刚开始还不服气,觉得大人未免太娇惯着她了,但在发现一些端倪之后,飞扬也明白了大人的良苦用心。
喜欢人家呗,舍不得人家干活。
飞扬撇嘴,心道这俩人着实不搭。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飞扬态度有些不好,若是往日琳琅定要和他吵嘴,但今天有正事,她就没搭理他,直接迈步往屋里走。
“大人是不是起身了?”
“哎,你别进去啊。”飞扬作势就要拦人,可是他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觉得少女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丢,直接进屋了。
“大人?”
外室里没有大人的身影,这回琳琅学乖了,站在屏风后没往内室去。
而内室里,正赤着上身的苏大人顿了顿,才颇为遗憾似的将衣裳穿好,裹住线条紧绷的身躯。
“大人,”见苏子烨出来,琳琅赶紧上前,献宝似的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捧着给他看。“看,这是我花了一晚上做好的礼物,大人帮我掌掌眼,看成不成。”
瞧见那东西,飞扬嘴角抽了抽,只觉得眼睛酸胀,像是被胡椒辣到似的。他赶忙转开视线,才觉得好了不少。
饶是苏子烨的素养比飞扬好,此刻他也太阳穴一跳,只觉得眼前一片凌乱。
半响之后,他憋出一句:“蛮别致的。”
“是吧!”琳琅得到苏子烨的认可,当即像是小狐狸似的翘着尾巴,得意的展示自己的佳作。
“大人你看,这就是我根据楚桃县主做出来的小布偶,是不是和她很像?”
兴许是为了显得尊贵,布偶身上的衣料很是华丽,不过样式就……
飞扬捂住眼睛,觉得不能让自己的眼睛再受到伤害了。
说是布偶,其实就是缝了一个人形,里面填了些稻谷,满满登登的显得小娃娃四肢格外圆润。
五官也是用线缝制的,两个圆溜溜的小黑点便是眼睛,底下弯弯的一条线应该就是嘴了。
苏子烨认真的看了看,回答道:“和她不像,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啊?”琳琅将布偶的脸正对着自己,边打量边道:“像我吗?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和楚桃县主更像一些,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又说不出来。”
苏子烨努力压制着唇角,不让自己笑的太过。
他提示道:“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头发?”
布偶虽然不够精致,但胜在可爱,便让人忽略了其他地方,比如——头顶。
小布偶,是个秃头。
“大人果然厉害!我做了一晚上都没发现她没头发啊!”
飞扬咧嘴,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只是琳琅没说什么,苏大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
“飞扬,去将早膳取来。”
飞扬只能俯首称是,从屋里离开。
飞扬的嘲笑让琳琅后知后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布偶往自己怀里塞,不让苏子烨看了。
“大人,还是不送这个了,我去街上买一份贵重的礼物送好了。”
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做这等小玩意大概只需要一两个时辰。
但琳琅的手,从小拿的是刀是剑,是斧钺钩叉,唯独不是针线。
她没有夸大其词,真的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她眼下还是一片青色,一看就没睡觉。
琳琅越想越觉得失落,不过她努力的撑出一个笑脸,道:“多谢大人提点了,我就不送自己做的玩意了,那我走了。”
捏着布偶的手收紧,琳琅想不送这个了,自己留着好了。
“我今日休沐。”
身后的青年忽地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琳琅脚步顿住,转过身子眼睛发亮的看着他:“那可以劳烦大人陪我去买东西吗?”
苏子烨没直接说去不去,而是道:“有的地方卖东西会宰客,若是你自己去很容易多花钱。”
“对对,”琳琅捣蒜似的点头,道:“若是大人同我去那最好不过了,对了大人,我知道一家肉燕做的格外好吃,我请你吃!”
她虽穿着长裙,可言行举止颇为飒爽,晨曦在她身后绽放开,将她的笑脸镀上一层光亮。
在府里吃的好,她脸颊丰腴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面若桃李,乌发梳起一半,剩下的一半编了几股小辫子,像是刷子似的勾的人心里发痒。
苏子烨喉结微微滑动,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嗯。
因着要一起出门,苏子烨便没让琳琅回去,让她在他房里用膳。
“大人,我怕不够你吃。”
她饭量大,一个人能吃两份早膳,每次她的早膳都是满满一桌子,才能吃饱。
“无妨,飞扬你去传话,让他们将早膳端到这里。”
飞扬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心道琳琅也是侍女啊,按理说她不该和主子一起用膳的。怎么搞了半天就他一个下人,琳琅反倒是成主子了。
不过大人都吩咐了,飞扬只能照做。
吃完饭,琳琅没回自己房里,将自己辛苦结晶——布偶,放在苏大人的房里。
飞扬最后一个出去的,和放在桌子上的布偶对上一眼,只觉得这玩意真是丑出天际了。
“明日就是宴席,今天必须准备好才行。”
之所以没去问谢莹莹,也是存了给楚桃县主一个惊喜的心思。
琳琅虽从来没有过过生辰,但也知道那日定然是心怀期待的接受礼物的。
“大人,今天街上好生热闹,”坐在马车里琳琅也不安分,撩开帘子往外看过去。
苏子烨颔首,温声道:“天气越发的冷,城外的百姓们早早买好年货准备过年,免得有大雪进城不便。”
每日过的太过充实,琳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掐指一算,再有二十五天便是除夕了。
“近日百姓流动比以前更多,”田润站在城门口皱着眉头,他手上是一个本子,记录着每日进出京城的人数。
可以看出来,最近进城的人数比以前翻了一番,但出城的人还是和之前一样。
“有人进来但是没走。”孟旭升神色淡淡的,声音发冷。
田润点头:“是,大人,会不会是……”
这里人多口杂,田润没明说,但他的意思便是会不会是那些乱党找机会混进来,想要做些什么。
孟旭升冷声道:“不用怀疑,定然就是。十日后便是祭典,到时候宫里贵人出来与民同庆,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到时候帝后祭天,底下是朝中大臣,最外面便是围观的百姓了。
虽说有士兵把手,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祭典,定然会生出什么乱子。
“传我命令,从今天起,所有进出城的百姓都要登记在册,若是有人敢伪造身份,立即处死!”
有百姓听见孟旭升的命令,当即吓的软了腿,被孟旭升冷眼一扫,直接昏了过去。
“将那人叫醒,查查他的身份。”
田润无奈的点头,只道他们名声实在是太差了。
“是,大人。”
这边苏子烨和琳琅在一家珍宝阁前下了车。
琳琅望着富丽堂皇的门面,竟然有些迈不动脚步。
“大人,”她咽了咽口水,面带苦涩的道:“这里应当很贵吧?”
她之前卖了如意,手里倒是有些银钱,但那是给自己准备上路的盘缠,她还要用这些钱寻家人。
如果都用来给楚桃买礼物的话,她可就真是一穷二白了。
她的小心思,苏子烨自然知晓,于是温声安抚她道:“这家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商队从外地带回来的,价格各不一样。而且还有从异国来的小东西,若是你想选的话,可以选讨巧的玩意,不一定非要价值千金。”
这番话可是说到了琳琅的心窝子里,她又露出笑容,道:“大人说的是,而且重在心意,我精心挑选饱含心意,想来县主能明白。”
后头的飞扬撇嘴,穷就穷呗,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作甚。
进去之后,有伙计热情的招待,上来便要喊大少爷,被苏子烨用眼神制止住。
在铺子里当伙计自然是人精,于是改口道:“二位贵客,想要挑选些什么?让小的给您二位介绍一番。”
琳琅第一次来这里,但不敢露怯,生怕对方宰客。于是她豪爽的挥挥手,道:
“有什么好东西,都呈上来让我瞧瞧。”
“好嘞,您稍等。”
伙计手脚麻利,让俩人坐下还上了热茶。琳琅喝了一口茶水,小声的和苏子烨说话:
“大人,京城里这些铺子给客人准备的茶叶都这么好吗?若是没买东西,他们岂不是亏了?”
琳琅品不出香茗的种类,但粗茶和精茶还是能喝出来的。
此茶入口顺滑,香气扑鼻,而且好似放了梅花瓣,带着一股花的清香。
少女刚喝过茶水,红唇莹润饱满,因着怕被旁人听见说话,她身子朝着苏子烨的方向倾斜,俩人不过一拳之隔,姿势亲密极了。
琳琅浑然不觉哪里不妥,见苏子烨看着她的唇,她还以为对方没听清,于是又凑了凑,声音压的低低的:
“大人,你说我要是喝完茶水不买东西,对方会不会不让我走啊?”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极大,琳琅看了一眼茶盏,自己只喝了一口,应当看不出来吧。
“不会。”
旁边的苏子烨收回视线,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却没往后避让,看的飞扬直皱眉。
琳琅不懂礼节便算了,但是自家大人向来守礼,和旁的女子说话次数都屈手可指,更别提离的这般近了!
琳琅听见苏大人说不会,就放下心来,不过那茶水却是一口都不敢喝了,免得她不买东西,对方朝她要茶水钱就遭了。
很快,伙计就拿来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最近刚到的小玩意,都是女儿家会喜欢的首饰一类。
好看倒是好看,可没什么新意。
琳琅扫过之后站起来,道:“我随意看看。”
伙计应了一声,陪着琳琅来回走,还给她讲解都是从哪里来的货。看着看着,琳琅没给楚桃挑礼物,倒是自己看中了一把匕首。
匕首瞧着很是古朴,刀鞘是一块磨旧了的牛皮,一搭眼过去平平无奇。
但是它很小巧,比普通的匕首小了一半,大概只有琳琅的巴掌大。
苏子烨走了过来,见她目光似粘在上头,他笑了,让伙计将那匕首拿过来。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走海运回来的匕首,用精钢打造,吹发即断,不信您试试。”
说着,伙计便将匕首双手奉给琳琅。
琳琅接过,东西瞧着袖珍但分量很重,不过琳琅力气大,她拿着正好。
匕首出鞘,刀刃泛着冷光,映出女子眉间的飒爽。
“这把匕首多少钱?”她诚心的问。
海外舶来品,自然是贵的,掌柜的交代了,这东西要售价三百两才行。
于是伙计比划了三个手指头。
琳琅眼睛冒着精光:“三十两?我要了。”
说着低头掏钱。
伙计哎了一声:“姑娘,误会了……”
“咳……”苏子烨忽地咳了几声,伙计朝着他望过去,瞬间懂得了大少爷的意思。
琳琅将钱掏出来,问他:“怎么了?不是三十两吗?”
其实三十两对于琳琅来说已经是巨款了,若是再贵一些,她只能肉痛说不要。
伙计被大少爷注视着,咬着牙摇头,道:“姑娘,这把匕首许久也卖不出去,掌柜的说打折,只收您二十两便好。”
“真的啊!”
这可是天大的惊喜,琳琅二话不说就付了钱,还痛快的给楚桃也挑选了礼物。
在她挑东西的时候,没注意到苏大人悄悄递给那伙计一张银票。
目睹了这一切的飞扬已经面无表情了。
疯了,都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很努力推动感情进展啦,给自己撒花花,芜湖~(要是宝贝有想看暧昧拉扯,推荐作者君上一本《换了夫君后》,记得系好安全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养猪少女欢乐多 么么么么!吨吨吨
眼见着没多久便是祭典, 朝廷各部都紧张忙碌起来。
单腾丧眉耷拉眼,下巴都是青茬,憔悴的模样老了好几岁。
他打了个哈欠, 让人弄了一壶浓茶, 直接灌了两杯才觉得清醒不少。
一抬眼,便瞧见伏案办公的苏大人, 依旧是风姿神韵,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单腾舔了一下后槽牙, 寻思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大人, 今日休沐, 您怎么没好生在家歇着啊?”
因着到了年底,所以这将是除夕前最后一次休息的机会。本来单腾打算去新开的茶馆消遣一番, 放松一下身心的,但走到半路碰见了苏大人, 直接跟着他回来了。
单腾瞧了一眼天色。
正值晌午,照着他对苏大人的了解,非得办公到夜晚才能回去啊。
唉, 他还没去茶馆听故事呢。
苏子烨头都没抬,温声道:“若是有事你尽可去办,这里我来就好。”
“那怎么行, ”单腾赶紧表忠心,道:“大人为国为民, 不辞劳苦, 我自然要向大人学习。”
之前在城外运回来的几具尸体已经验过了,但因着都是乞丐, 也没法联系对方家属,便只能将人好好安葬了。
不过苏大人似乎对死者的死因起疑, 觉得事情怪异。单腾没觉得哪里怪,每年都要死几个乞丐,要么是冻死要么是饿死。
虽然他们头骨都有损伤,但说不定是打架斗殴所致。
他就见过乞丐为了争食物互殴的场面。
“大人,”单腾走了过去,给苏子烨倒了一杯茶水,“近日街上巡逻士兵增多,而且香料铺子都派人人把控,没再发现极乐香的踪影。”
“大人,您说,他们是不是知难而退了?”
在单腾看来,他们只是乱臣贼子的余孽罢了,和皇室对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况且苏大人分析过,说他们手里的极乐香并不多,所以只能用在京城内。
从他们不停的制造流言这一手段上来看,单腾觉得大人说的对。
若是对方真有什么办法,怕是早用出来了。
再说,贤王已死,剩下的人就是无主之人,何苦和朝廷作对呢?
苏子烨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说道:“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
他起身净手,将劲松般的手指擦拭干净:“也有可能是在谋划更为凶猛的进攻。”
单腾皱眉:“大人的意思是,过些日子的祭典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苏子烨将棉巾放回架子上,还伸手摆正了位置,就像是没用过似的。
“之前礼部尚书一事,给了他们机会,当然,很有可能此事就是他们一手策划,将礼部弄出个空子,方便他们的人钻进去。”
单腾道:“但是宫里那位定然也明白,怎么会不清扫呢?”
苏子烨笑了:“清扫?没露出端倪前,又如何得知哪位是早就埋好的桩子?”
当年贤王想要谋逆,除了手里的兵马外,自然还要人。虽然当时将与他有瓜葛的官员全部清理,但难保有漏网之鱼。
单腾一听这话,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苦着脸道:“感觉今年这般不太平是怎么回事?之前兰国使者来就出了一通幺蛾子,这叫什么,这叫内忧外患啊!”
乱党们有后手,难保兰国那边没有什么想法。
苏子烨边整理桌案,边道:“现在是冬季,他们没有物资供应自然会老实,但到了开春之后,草原上的马儿有了食物,就不好说了。”
兰国铁骑天下无双,若不是大显国富民强,能源源不断的供应上粮草,当年也不会将铁骑逼退。
单腾叹气:“罢了,我等文官也无法上阵杀敌,只能想办法让这次祭典顺利进行了。”
同样烦心于祭典一事的还有锦衣卫。
孟旭升将手里的册子翻看了一遍,旁边站着的田润等人大气都不敢出。
随着孟旭升翻册子的速度加快,屋里都像是冷了几分似的。
“所以,那些进城后没有出城之人,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因着孟旭升下令,所以进出城门都需要登记信息。但是这东西可以造假,随意的登记张三李四,瞎编一个村子住址,谁都不知道。
之所以发现有人造假,还是因着孟旭升提出抽查,让人照着登记的村子寻过去。
结果发现,村里根本没有这几号人!
如今册子上画着红圈的名字,便是虚假身份。细细扫过,竟然红的惊人。
啪嗒——
是孟旭升猛的将册子扔在地上。
他脸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呵斥道:“伪造身份之人定然别有目的,说不定就是来破坏祭典!连普通人和乱党都分不出来,你们要眼睛有何用!”
这话说的吓人,田润等人立即行礼,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孟旭升的喘息声。
半响之后,他按着鼻梁,皱眉道:“再派一队人过去,将进城之人全部认真检查,搜身随行的物件,若是发现兵器,直接将人拿下!”
“是!”
这回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的队伍越发的长了。
有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探头探脑的打听:“这是怎么了?不让进城了?”
“不是不让进城,是检查东西,眼看着祭典的日子到了,怕有什么闪失呗。”说着,这人打量一眼问话之人,道:
“你放心,我们就是普通庄稼汉子,你竹筐里也是要送进城里卖的东西吧?没事,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人一身猎户装扮,手上拎着自己打猎得来的兔子,背后的竹篮子里好似还有山鸡,上头盖着一层破烂薄被。
“啊,我想起来了,”猎户拍了一下脑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猎户说完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身后那人笑着点头说是。
有士兵走来回走动,就怕有人见到这阵仗逃跑,那定然就是反贼了。若是老老实实的等待检查后进城,才可能是良民。
那人扫了一圈后,眼珠子转了一下,向前一步离猎户更近了些。然后抬手拍猎户的肩膀,在猎户转头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闪进猎户背后的竹篮子里。
但是猎户并没有看见,还笑呵呵的和那人叙话。
待到他们检查时,猎户如实禀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晃了晃手里的兔子道:
“这是我自己打的,来城里换钱等着过年,我媳妇快生了,我给她再买点补品回去。”
士兵显得不耐烦:“谁问你这些了?聒噪!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张开双臂!”
“好的官爷,”猎户如实照做,将东西全部放在一旁,然后自己摊开手,任由士兵搜自己的身。
另外有人去检查他随行的东西,甚至将兔子来回翻看了一遍,生怕藏着什么东西。
几息过后。
“这是什么?!是武器!来人呐,这人持械!”
一声呐喊让现场乱了,官兵迅速将那猎户围住,百姓们被喊着蹲在地上。
而不远处田润和屠志平快步往这里赶,见那猎户似乎要做什么,屠志平想都没想,直接拔刀飞身上前,将人捅个对穿。
“我……”猎户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咽了气。
刀从身体里拔出来,带着红色的血珠。
屠志平面无表情的擦了擦,将刀回鞘。
田润走了过来,蹲下查看猎户的尸体,见猎户的手掌上有一层薄茧,不过瞧着像是总用弓箭所致。
再看那兵器,是鸳鸯刀。
鸳鸯刀,分为鸳刀和鸯刀,一长一短同放在一个鞘里。田润查看猎户的左手,发现并没有使用武器的痕迹。
也就是说,死者并不会使用鸳鸯刀。
他的一番动作,被屠志平看在眼里。屠志平冷笑:
“指挥使有令,若是贼子全部当场击杀。”
田润没说什么,挥挥手叫人将尸体抬走。
城门口发生的事情,第二日琳琅才收到消息,还是在去赴宴的马车上,谢莹莹告诉她的。
“琳琅姐姐,你不知道,听说城门那里红了一片,吓晕了好些人呢。”谢莹莹说着,像是感同身受一般,道:
“锦衣卫确实没有半点人性,杀人就像是砍瓜一样简单。”
曾经的锦衣卫,此刻的琳琅,不由得觉得头大。
这话题,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她只能静静的听着。
谢莹莹顿了顿,又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声的和琳琅道:
“其实,我曾经见过锦衣卫。”
兴许锦衣卫的名声太差了,让人闻风丧胆,觉得锦衣卫各个青面獠牙。像谢莹莹这般娇弱的女儿家更是怕极了,连说这三个字,都要压低了声音,怕被旁人听见。
谢莹莹的语气里似乎既害怕又自豪,她道:“就是有一次我跑出去玩,在赌场里见到的。听大哥说,对方还是个千户呢!”
琳琅:……
她说的,不会就是她吧?
谢莹莹似乎回忆了一下,这才道:“不过我觉得对方倒没那么吓人,还笑呵呵的和我说话,要不是大哥和二哥拽着我走,说不定我能将对方的赌术都学来了。”
说着说着,谢莹莹就不怕了,反而只剩下遗憾。
琳琅尴尬的笑了几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幸好,小姑娘心思转的快,说起了楚桃。
“楚桃性子好,朋友不少,今天应当是宾客满朋,琳琅姐姐你别紧张,到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吃喝玩乐,待下午就回家。”
一大早,谢莹莹就去找琳琅,非要给她打扮一番。
琳琅推拒不过,只能坐在那任由谢莹莹发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谢莹莹拿来不少东西,给琳琅涂涂抹抹。琳琅闭着眼睛,想起自己上次的妆容过于绯红了。
这次,指不定是什么颜色。
等听见谢莹莹说好了的时候,琳琅睁开眼睛,就见到铜镜里一张美人面。
“琳琅姐姐,这是我新学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这次谢莹莹没给她涂很重的胭脂,只是略施粉黛,更显清透自然。唇上涂了淡色的口脂,瞧着饱满丰盈。
琳琅本身颜色不如那些贵女们浓艳,她是清秀一类的姑娘。这样的装扮也很适合她,更显她飒爽的气质和眉间的英气。
下车的时候谢莹莹还给琳琅扶了一下簪子,笑着夸赞道:“你的簪子一看就是好玉,做工也是极好的,想来出自大家之手吧。”
琳琅怔愣。
“不是夫人给我准备的吗?”
她记得当时苏大人给她的时候,好似提了一句为了庆节日,府里人都有的。
“啊?当然不是啊,我娘是给你准备礼物,但不是簪子。”
说着,谢莹莹捂嘴,觉得自己说多了。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也无法挽回,谢莹莹只当刚才自己没说话,她仔细观察那簪子,道破天机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