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右边,爷爷你按住左边,妮妮——!”
包嘉乐使劲摇晃玻璃瓶,想找唐妮妮帮忙,奈何他捂着耳朵缩成一团,好似要单方?面与外界切断所有联系。
——真是够了。
“都别说话!” 叶依娜面上?划过一抹厉色,双手撑墙,猛地提膝撞向阿钢下腹。
“呃……啊……”
阿钢疼得弯下腰,紧接着又被?拽起衣领,眼底倒映出那张稚嫩清丽的女性脸庞。
“阿钢是吗?”
她用没有情感的陈述句一字一句道:“我没法阻止你发疯,拉着大?家同归于尽,但绝对不会允许我和?我的同伴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就算只剩最?后一秒,骨折也好,切手指也行,我一定能赶在怪物前让你恢复正常,让你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然后第一个杀了你,听清楚了吗?”
阿钢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家伙没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能做出那种事,放着即将突破防线的正经?怪物不管,而要拨皮抽筋、不惜代价地让他清醒过来,直面接踵而来的罪责和?惩罚。
有病吧……
如果说那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妖,这个八成就是……就是咬人的狗不爱叫……
阿钢有些神?经?质地想着。
他抱着腹部,袖口滑下一截,暴露出左手腕侧一道微小?的划痕。长度不超过2两米,因其呈现鲜嫩的肉红色,引起叶依娜的警觉。
“夏叔,交给你了。”
叶依娜将人一脚踢倒,迅速同夏冬深交换位置。两人一个托着包嘉乐爬上?货架最?高层,从门?缝往外淋六神?,一个手掌伸出炫目的白光……
良久,待阿钢重新拿回身体和?情绪的控制权时,门?外怪物已一哄而散,人们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尽显疲态。
“那个……咳。”
近似第二天睁眼后必须面对前晚酒后发的疯,阿钢记得自?己的全部行为?,窘迫得无地自?容:“刚刚实在对不住了,那些怪物呢?”
他神?情讪讪,小?薇哼一声扬起下巴。
叶依娜闭目养神?,夏冬深笑笑不语,唯独包嘉乐迎上?他的眼睛,义?正言辞地说:“你最?应该向妮妮道歉。”
妮妮?什么妮妮?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特别漂亮的混血儿。
出发前童佳提过一嘴,尽量别在祁越面前提爸妈,别在唐九渊面前提男女,这两件事就是阿金都没敢乱来,谁晓得他自?个儿发个病疯狂踩雷。
阿钢小?腹一抽一抽的疼,硬着头皮道:“那个妮妮,之前那些话都瞎扯的,你别放在心上?,我跟你道歉。”
唐妮妮背对着他没有反应,活像一朵拒绝交流的拟人蘑菇。
总觉得他背影有点?伶仃可怜,阿钢不免生出一种欺负小?孩——还是特别死心眼的那种小?孩子的心虚感,从背包里掏出一包花生夹心巧克力。
“哇,妮妮你看,是爱心形状的巧克力!”
包嘉乐接过巧克力,故意用好羡慕的气音说:“妮妮,你吃过巧克力吗?以前我在学校里表现好的时候,小?秋老师就会奖励我一颗巧克力,儿童节的时候爸爸妈妈也会给我买。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好贵的,不过特别甜特别好吃,你可以吃一口再决定要不要原谅阿钢哦。”
唐妮妮好贪吃爱美一人,果然被?说动了,默默转过眼睛,一派天真好骗的表情。
包嘉乐坐在地上?,撕开包装袋,递一块巧克力到他嘴边:“妮妮,你知道什么是原谅吗?”
对于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食物,唐妮妮表现出十足的戒心,先是蜗牛探出触角般悄悄舔了一小?口,觉得味道不错,才用牙齿咬住,慢慢含进嘴里。
他听说过原谅,似懂非懂,鼓着一块小?腮帮子摇了摇头。
“我教你哦,原谅就是一个人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包嘉乐小?学堂就此开课。
夏冬深体力透支,斜靠在另一端,嘴唇轻微蠕动,以极小?的音量道:“人老了,有些撑不住了,得睡一觉,妮妮和?乐乐……”
叶依娜睁开眼,扫一眼正在盘点?剩余物资的阿钢说:“放心,我看着。”
“乐乐用精神?扫描过附近,秋葵她们怕是走得比较远,他们不在,你是得吃力些,万一困了就推我起来……”
他说着说着,紧绷的神?经?一松,几乎瞬间跌入睡梦。
地下研究所时间流速超乎寻常,这一天下来经?历的事情又足够惊险,没多久,包嘉乐也侧卧在地上?睡着了。
地板生冷,怕他着凉,叶依娜脱了外套给他披上?。
唐妮妮不想睡觉,几根纤长手指掂着一块小?小?的爱心巧克力,将漆金的包装纸包了又拆,拆了又包,玩得不亦说乎。
看到叶依娜经?过身旁,他不假思索,伸手捏住她的衣角,另一只手捧起巧克力:“……吃?”
叶依娜:?
觉得她有点?笨笨的,唐妮妮想了想,添上?两个字:“娜娜……吃?”
这下语意就很?清晰了:他想把巧克力分?给她吃。
地下空气潮热,以绝对客观的标准看,这颗巧克力被?他玩得黏黏糊糊,棱角尽失,其实并不适合作为?礼物转增他人。
但唐妮妮不懂这个。
他不清楚礼物往往需要精美完好的包装,只知道自?己喜欢巧克力,而所长说过要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朋友,于是给要给出手上?这一颗。
他的想法总是这么简单,带着纯天然的真诚。
拒绝的话,大?概会打击到积极性吧?
叶依娜稍微犹豫了一下,选择接过这份友谊的小?礼物。
她低下头,目光掠过皱巴巴的糖纸,捕捉到唐九渊浅淡的掌纹,除了那条长长的生命线,人们常提起的事业线、感情线好像短得肉眼难以寻找。
挺好的,她想。
至少寓意着唐九渊能活很?久很?久。
巧克力甜得发腻,叶依娜连咳好几声,回到原地坐下。
静默中,阿钢盘点?完物资,抬头看她:“四?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共两瓶矿泉水、一瓶葡萄糖饮料,六包压缩饼干。”
这点?食物,撑死就够三顿。
“枪弹呢?”
“除你我和?……妮妮的自?备武器,两把冲锋枪,两把突击步枪,手i雷都在韩队长那,咱们子弹挺多,关键小?薇没有小?提琴就用不了异能。”
阿钢抹了抹额头:“你觉得原路返回怎么样?”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个道理在通常情况下都可行。
偏偏眼下属于非通常。
“风险有点?高。” 叶依娜回答:“我们不知道那群怪物是不是还在原地,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受的伤。”
假设排风管道里暗藏着其他危机,或怪物群并未散去,她们的大?胆一搏就成了自?投罗网。
“那就行不通了。” 阿钢改成双手撑着脑门?:“你们刚才怎么把怪物弄走的?”
叶依娜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乐乐怕黑,我姐往他包里放了不少零食,刚刚全部发臭了,就扔到门?外抵一阵。”
“……行吧。”
这招也不可复制,这样说来,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等。
等队友们脱离危险,等队友们前来营救,否则老老小?小?的一伙人只怕要活活饿死、渴死在这个杂物间里。
“好好睡一觉,实在不行还我打头,出去探探情况再说。” 阿钢叹了口气,拽一个包当枕头,就地躺了下去。
“你睡吧,妮妮也睡。”
外有怪物虎视眈眈,室内阿钢体内病毒有没有清除干净还不一定,叶依娜不打算放弃警戒,手肘撑在膝盖上?,左右转动僵硬的颈椎,侧头时恰好望见小?薇。
她虽然躺在包嘉乐身边,但两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原来并没有睡着。
“你不困?” 她随口问。
小?薇当即翻身坐了起来,手指夹角:“你看那个东西,它一直在动。”
杂物间右上角装有一个摄像头, 设备表面积着浓浓的灰。
叶依娜等人在搬货架时便发现了它的存在,十几分钟前灯泡忽然迸射亮光,误以为是?队员们发来的信号, 他们举着拖把在镜头前左摇右晃了好一阵,最终接受所里通电纯属巧合, 而这个摄像头早已报废的可能性。
眼下小薇说摄像头在动,叶依娜跟着抬头, 认真观察许久。
—— 同时间?,地下研究中心第二幢楼(B楼)五楼控制室。
“看到了看到了, 哎呀我的老?祖宗们,睁大你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可算看出摄像头有毛病了对不?”
偌大的监控屏幕下, 拆盖卸壳的操作台前, 阿金谢天谢地, 亢奋得拍桌叫好。
“轻一点?!” 小张千辛万苦修好的操作台, 生怕被他一巴掌拍到解放前,吓得表情都变了。
“别激动啊。”阿金嬉皮笑?脸,立马作出爱惜的模样:“从现在开始这吧台就是?我们全队的命根子, 逃出生天的的致胜法宝嘛,我懂的, 放心吧, 爱护着呢!”
小张:“……”
是?操作台啊。
无论如何他们还算走运, 控制室里各种器材被腐蚀得七七八八, 按钮残缺不全, 只要?操作台的核心构造不受波及, 大部分功能就能照常使用?。
再者整个研究所中能远程重启的摄像头不超过十分之一,好巧不巧, 阿钢小队所在的杂物间?便是?其一。
不过综合以下情况,他们大约比较幸运,却?又不是?完全幸运。
作为周边唯一一个还能正常使用?的监控器,杂物间?编号为g513的摄像头由于零件缺失,不再收声,仅能实时传输画面而已。
加之b楼广播功能同样损坏,一个巨大的沟通难题摆在眼前:即叶依娜看不到他们,他们能看到叶依娜,却?听不到也发不出声,该怎么告诉她?切莫轻举妄动,只需留在原地耐心等?待救援就行?
画面中,叶依娜大约确定了监控器的异常动向,先后推醒阿钢与夏冬深。
“她?们已经注意到了。”
骨女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阿金抢在林秋葵前头接话:“心灵感应听说过不?靓女,要?不要?我给你现场表演一个?”
“滚。”
“你这样子搞得我很没面子哎,靓女,真的不来一下吗?”
“……”
阿金自?打起死回生后,可谓彻底放飞自?我,犯贱找抽的功力直上三百层楼。
骨女烦死他这副越到正经场合就越没脸没皮不着调的做派,冷言相讥:“神?经病,这么爱演可以再死一次。”
“那哪能啊?我死了你不得再哭一次?哭坏眼睛可就不好看了啊。”阿金嬉皮笑?脸地说完,腰被掐了一把,疼得嗷呜嗷呜乱叫。
他边跑边嚷嚷骨女在众目睽睽下摸他身?体必须负责,气得骨女当场拔下一根白骨指头往他背上甩……
这两人,实在有够闹腾的……童佳摇了摇头,即便无往不利的完美队长,也压不住这对现成的欢喜冤家。
不过阿金话糙理不糙,在无法利用?语言交流的情况下,他们最多能操控摄像头角度做出类似点?头摇头的动作,或让韩队通过口型辨认出较简单的词汇。
撇开这两点?,分散的队伍双方还真就依靠感应——也可以说是?一点?点?逻辑推理能力、一点?点?联想能力,以及一点?点?对队友的熟悉度——进行另类沟通。
具体表现为,那边猜,这边答。
叶依娜:“秋葵姐,是?你们吗?”
摄像头:诚实捕捉口型,上下缓慢移动。
“它这是?点?头了?” 阿钢眼前一亮。
保险起见,他问?:“佳姐,南哥,你们也在都吗?”
摄像头:点?头。
“吴大钢不要?大声说话!” 小薇满脸无语,果断放弃傻瓜队友,连连催促叶依娜:“你快问?他们在哪里呀?什么时候能救我们?”
叶依娜:“你的问?题太复杂了。”
小薇不信,干脆自?己跑到摄像头下连续问?了好几次,可它只是?一味摇头。
“佳佳姐根本不在那边。” 她?沮丧地说:“我好饿,她?在的话,才不会不理我。”
“我们还有饼干,饿了可以先吃点?。” 夏冬深摸摸她?的头,以自?己在医院多年的工作经验推测:“能够看到监控画面,前两个问?题给肯定回答,说明?其他人没有分散,当下正处于离这里比较远的控制室。”
“我不了解研究院,只记得商场、学校、医院这类大型场所里通常都会安装喇叭,加上我们听到的手机录音,那位女同志牺牲前也提到过广播。秋葵她?们没有用?广播,反而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同我们交流,想来广播应该是?坏了……”
“监控都能听到声音吗?” 叶依娜提出关键问?题:“我学校教室里的好像不能。”
“只有老?款不能吧?不收声的监控便宜,可能你们学校就象征性装几个,不想多花钱。”
与队友们恢复联系后,阿钢说闲话的心情都有了。
至于眼前这个监控器到底能不能收声,他们试了几个轮回,认为这玩意儿大约是?别的地方换下来的淘汰货,传声断断续续的,以至于那边时而听得到时而听不到。
发现口头交流效率低,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杂物间?里有一沓泛黄的打印纸,没笔,那就打开工具箱,用?剪刀钳子榔头之类的物件沾点?儿门缝残留的怪物腐蚀液,权当毛笔用?。
简单概述完储备和周边敌人分布情况,用?排除法得出留守杂物间?的指示后,阿钢大大松了口气,再度躺下补眠。
叶依娜戒心不减,与唐妮妮轮换值班。
她?们这边的情况暂且稳住,接下来要?看小张能否从内部突破并连接第一幢楼的控制系统,之后再讨论下一步行动。
控制室屏幕跃上一排排错综复杂的专业代码,小张提前打招呼:“这几道系统防火墙是?老?梁的师父们合做的,如果他还在,半个小时内能解决。我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估计短不到哪里去。你们可以看情况吃点?东西睡一觉,养好精神?,结束了我再通知你们。”
“好,辛苦了。”
童佳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地转到某个角落,立刻收了回来。
“你的队友有点?不满,你可能需要?看着点?他。” 她?意有所指地说。
林秋葵回头一看,只见周身?围绕阴森恐怖气息的祁越,盘着腿,手掌贴地,脊背弯曲,上身?前倾,如同进入备战姿态的大型野兽般虎视眈眈且目不转睛地盯着袁南。一副随时都要?扑上去咬碎猎物喉咙、让他臭烘烘的鲜血喷溅出十米的架势,何止是?有点?不满?
根本就是?生气,非常生气。
气得差点?丧失理智当场跳起来大开杀戒,全靠林秋葵又哄又劝又佯凶,连着糖果棍棒一起上才勉强把他留在原地地那种。
但?缓兵之计必有尽头,该来的终究要?来。
阿金骨女和袁南联手闹出的大乌龙,最终还得无辜被牵连的饲主兢兢业业扛起收场大任……
唔。可能这就是?小狗精力太旺盛嫉妒心又太泛滥的烦恼吧。
林秋葵走回到祁越身?旁坐下,祁越目视前方,瞪袁南。
“饿不饿?” 她?拆一包牛奶蛋糕,递到嘴边。
祁越足足延迟五秒,一口撕走大半块蛋糕,两颗尖尖虎牙恶狠狠地咬,再咬,超凶恶残暴地往死里咬成碎末,双眼仍锁定在袁南身?上,继续瞪。
“能听到我说话吗?祁越?”林秋葵挥手。
他一把摁住那几根手指,表情严肃得犹如清心寡欲的正派道士,没时间?理睬身?边捣乱的阿猫阿狗,始终盯着他心目中诚待处决的孽障邪祟——袁南。
远处,真·正派人物袁南察觉到后背迟迟消不下去的寒意:“……他在瞪我?”
童佳:“嗯。”
袁南皱眉:“从什么时候?”
童佳:“一直。”
难道他又有什么地方惹到祁越了?
小老?弟后知后觉地开始回忆。
林秋葵则觉得好笑?:“你没有听清骨女说的话吗?以前是?我倒追袁南,就算你生气也应该找我,为什么要?瞪他?”
祁越听了这话,头不动地飞快扫了她?一眼,眼里依稀藏着几分幽怨,仿佛在说:你也知道啊?
他又不是?唐九渊那种听不懂人话的弱智,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她?起头,应该找她?发脾气。可他能怎么办?
压根没法凶她?,又不想吵架,连主动冷战超过五秒钟都做不到,自?然只能把所有怨气冲着杂种袁南爆发。
祁越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谁让他‘拒绝’你。”
林秋葵:“但?是?如果他不拒绝我,可能我就不会遇到你了。”
“……” 好像是?这个逻辑。
祁越逃避性啧了一声。
反正没有发生的事情说了也不算数,时间?是?不会倒流的。
林秋葵换了个话题:“原来你知道什么是?倒追?我还以为你不懂。”
“你才不懂。” 祁越稍稍拱起鼻子,眉眼因此狰狞,很像动物们发火前常有的那种表情。
“好了,不笑?你了。” 她?戳了他一下:“有关这件事,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说法?”
“……”
听或不听,这是?个好问?题。
企鹅超能狡辩来着。
可说不定她?真能狡辩出点?什么呢?
祁越揉了揉耳朵,决定还是?随便听听好了。
至少听一下她?准备怎么掩饰自?个儿曾经的眼瞎腿瘸,居然看得上袁南那个孬种?
他把眼神?和脸挪了过来,谁知林秋葵突然又不说了。
倒不是?她?偷懒不想解释,而是?仔细一想发现,跳过穿书、系统、强制任务等?等?不准泄露的保密内容,这事似乎根本说不清。
所以该怎么蒙混过关好呢?
林秋葵抬起双臂:“抱一下?”
祁越:“呵。”
行吧,老?招数用?多了,果然不管用?了。
其他人各做各的事,左右没人盯着他们看,林秋葵双膝触地,很快便靠过去,亲了他一下。
祁越:?
软软的,轻飘飘的,有什么东西往他脸上碰了就跑来着?
企鹅居然居然居然(连用?三次以表小狗震惊)主动亲他了?
惊喜来得尤为突兀,祁越眼眸晦暗,想也不想地说:“再一次。”
说完,小气鬼企鹅完全不带还价,当真又贴过来亲了一次。
如此不合常理的爽快,哪怕胸腔里的心脏正因两个简单的脸颊吻而扑通扑通加速跳跃着,长了脑子的祁越也能及时觉出不对来。
“你不高兴了。”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祁越拧起眉毛,极其焦躁不悦:“因为你就是?想倒追那个杂种?你嫌我烦,不想跟我说话?”
“……不是?。”
“那为什么亲我?”
他凶巴巴地控诉:“你以前都不亲我,让你亲都不亲,今天一下亲了两次。”
然后稀里糊涂得出结论:“你就是?敷衍我,不想理我。”
林秋葵:。
以小狗的思维逻辑,大概抓破脑壳都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难为他还能正儿八经地用?上‘敷衍’这个笔画偏多的词语,真要?让他写?,估计连敷上的甫字都写?得歪歪斜斜不成样。
祁越好似天生拥有动物性的直觉,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敏锐捕捉到任何人哪怕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可若要?究其原委,他社会经验太少,习惯了原始森林般直白野蛮、不加掩饰的喜怒哀乐,往往在解读林秋葵时落于下风。
这是?非常不公平的一种体验,像小孩同大人对话,残缺者与健全者的对话。
其中一方永远是?神?秘的,高傲的,有所保留的,有且仅有另一方的情感思维明?晃晃暴露在视野下。
祁越为这件事半真半假地抗议过好多次。
看着他满身?的低气压,执拗又暗含困惑的眉眼,好像不管你的情绪多么反复无常,他都会忠诚地,不厌其烦地追问?到底。林秋葵到嘴的一句‘没有,别乱想’ 忽然说不出来了,迟疑两秒,诚实地说:“可能……有点?累了吧。”
她?尝试说出自?己看到的幻象,与异种间?的对话,细细讲述并形容了每个细节每道声音,但?并不确定是?否真正传达出了那种沉重、空洞、迷惘而错乱的感觉。
因为祁越听着听着就抱住她?。
——准确的说,是?像抱失而复得的肋骨一样很突然很用?力地把她?往身?体里塞。
抱着抱着又莫名其妙拍她?的背。
——动作非常生疏不规范,力道一下太轻一下太重,似乎连正确的方向都把握不住,难怪最后恼羞成怒地放弃了。
麻烦死了。
他手一抬,干脆改成搭在林秋葵的后脖颈上,把她?的头往自?己颈窝里按。
皮肤紧贴皮肤,体温带动体温,这才是?他最适应的最喜欢的姿势,也是?最最表现亲密的姿势。
指尖朝下,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她?的碎发,祁越说:“都是?假的,它们不会说话。”
“万一是?真的呢?”
林秋葵问?。
“弄死。”
祁越一张嘴就是?老?暴力狂了,带着一股天经地义的戾气:“它吓你,我就弄死它。”
林秋葵忍不住轻轻笑?一声:“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要?。”
他不要?谢,一点?都不喜欢,觉得不够相爱的家伙才说这个。
“爱你。” 林秋葵从善如流地改口。
这个答案好,祁越得意地抬起眉梢,黏糊糊地抱着她?不肯松手,好似心血来潮,又像模仿她?的音量玩起什么幼稚的小游戏,也跟着哑声道:“那个女的刚才哭了。”
“林秋葵,要?是?我死了,你也会哭么?”
祁越说的是骨女。
死, 大抵是这世上最不可逆转的一件事,因而听闻阿金濒死时,连性格别扭傲娇的骨女都红了眼圈。
那林秋葵呢?
如果要死的人变成他, 她?会怎么样?
祁越向来说话不过脑子,一时好奇, 也就毫无顾忌地问了出来。
“干嘛?” 林秋葵学着他的口吻:“没架打,无聊了, 想看我哭?”
“不是。” 祁越啧了一声,故意说:“我死了, 你肯定后悔以前不跟我洗澡。”
“……”
粘人小狗每天?都想一起洗澡,每天?被拒绝,居然发展到不惜以死相逼的地步……?
倒也不必执念至此。
“你是成?年人, 成?年人就?该独立洗澡。”
排风系统还没修好, 苟延残喘的中央空调时不时吹出?几缕凉风, 作用聊胜于无。
两个人靠太近, 热得?慌,林秋葵刚推开?祁越:“别瞎想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半秒不到, 祁越活像夏天?化掉的冰淇淋,再度黏黏腻腻地赖上来。
“要肉。”
他说:“牛肉串。”
于是接下来十五分钟——依然以手表时间?为准——阿金死里逃生, 刚摸出?一包硬邦邦皱巴巴的紫薯干, 还没撕封条呢, 就?听着一阵声响。转头看到某人空手掏出?一个……家用版电烧烤炉?一盘又一盘串好的鸡鸭鱼肉鱿鱼须?甚至碗筷盘碟、油盐胡椒孜然烧烤酱等调料, 跟惊喜大礼包似的零零散散摆一地。
连接插头, 按下开?关。眼睁睁看着林秋葵给烤串翻面刷油, 倒撒调料,其?动作之娴熟, 十指之灵活,比起专业烧烤店师傅都不遑多让。
骨女:这多少有点离谱。
阿金嗅到熟肉的味道,手里的紫薯干突然不香了,义无反顾投入离谱的阵营。
“嘿,哥们。” 看出?祁越的排外性远比林秋葵高,他屁颠屁颠凑过去?,两条眉毛灵活跳动:“这一趟出?生入死的,大家都是兄弟,分两串行不?”
——什么东西?在哔哔?
祁越支着下巴等喂,拿眼角扫了他一眼。
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紧接着,想起垃圾废物袁杂种的存在,他好倨傲地问:“你们自己没有?”
“没有,真没有。” 阿金表情痛苦地直摆手,小声道:“你女朋友救了我,四舍五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这么跟你实?话说吧。”我们队的风格跟你们完全?不一样,比如你看我们队长?,劳模,超级劳模看得?出?来吧?然后我们副队,简直苦行僧一个!”
“你是不知道啊,自打我跟着他们混之后,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都晚。天?不亮就?要打怪,碰到一个怪所有人抢着打,碰到一群怪队长?边打还边考验我们,一下走位配合一下招式衔接,谁表现不好就?等着接受魔鬼训练吧!”
“关键打都打了,怎么就?不能劳逸结合呢?队长?说队里不收没用的人,搞得?我们队里一个能煮饭做菜都没有。都说有手有脚自力更生,嘿,那我就?自己上嘛,谁能想到副队又说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把我好不容易攒好的厨具都收了……”
“哥们,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懂我处境了吧?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顿,我死也想吃饱了再死啊!”
林秋葵烤完几根热狗,看他们叽叽咕咕相处得?挺好,就?没管,装了盘继续烤别的。
香喷喷的肉近在眼前,阿金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瞧他那副没出?息的样。
祁越敲了敲手指,表情看起来依旧阴郁烦躁不好招惹,实?际上正为着‘女朋友’三个字而心花怒放,难得?大方了一把。
——反正就?算他不给,待会儿他们找企鹅,企鹅肯定要给。
狗屁的合作到底有什么用,祁越想破脑袋都不懂,不过他看明白了。
林秋葵自己不想跟童佳打,也不想他跟杂种打起来,难怪大部分时间?连带着那俩人的菜鸡小弟们,只要做的不过分,她?就?不想计较。
烤串给就?给了,这个祁越可以忍。
不过他也有自己另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