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问?的,胡言乱语而已。”
洞外突兀地传来一道女声。
紧接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规定?的时间到了,我是负责运送康铁出镇的「隐身者」,也是他的前队友的姐姐。”
她与?卫春元握了握手,动作利落但?粗暴地一把扯输液管,掀起被子。一边用绳索将康铁捆绑到自己的背上,一边快语速道:“他名?字里带铁,能力「钢铁意志」听着又?厉害,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推举他为队长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是怎么回事了,危急关头爆发超强意志,以至于能够忽略疼痛,哪怕断手断脚照样逃过死劫。”
“所以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队友死得?精光,就他一个死里逃生。生还之后完全不记得?队友们的死因,很快又?组建新的团队,直到下一次撞上解决不了的怪物,再次全队丧生。——除了他。”
“真可笑。” 女人轻嘲地提起唇角:“什么钢铁意志,不过说着好听。”
“像他这种人,根本没有当队长的能力,只能一次次送队友去死,连做人最基本的羞愧、耻辱心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需要他,但?如?果?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
她唇齿掀合,重重地咬出一句:“他不配。”
康铁趴在她的背上,肢体小幅度抽搐着,从喉咙深处啊啊两声。
女人没有理会,打完招呼,隐身离去。
白折腾一个小时,什么消息都没得?到。林秋葵正准备打道回府,冷不防被叫住:“林秋葵,有没有时间,我们谈谈?”
她回头,看到童佳。
来自女主?的邀约,恭敬不如?从命。
炕洞窒闷狭窄,不方便谈话,两人爬梯来到地面上。
夜色阴晦,一缕微风卷起发梢,树影婆娑摇晃,低矮的灌木丛间时不时闪过一道银光。
——那是枪支。
毕竟藏匿着诸多政员家属,扶风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风平浪静。
从进镇的那一天起,她们的身前、身后、身侧,大约便架起了一排排生冷的枪支,分分秒秒不放松地监视着她们。
但?凡外来者做出一点反常之举,被判断为有害分子,十有八i九将被原地击毙。
这就是真正的政客,多疑,狡猾。
无论客套话说得?多好听,他们随时能做到翻脸无情。
童佳迈步果?决,步子间隔很大;相较而言,林秋葵大部?分时间保持着乌龟散步的节奏。
两人极其自然?地拉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走了许久。
直到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确定?附近没人窥听时,童佳陡然?刹住脚步。
林秋葵心不在焉,差点一脑门撞上去。
“小心。” 童佳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角,本就生得?高挑,又?有靴子加持,居然?生生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还得?低头看她。
“谢谢。” 林秋葵后退一步,抬起眼睛:“你是有什么事要说?”
童佳收回手:“……文莱城那次,抱歉了,我没让你上车。”
她指林秋葵求组队被拒绝的那次。
其实才?小半年,说起来,不知怎的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没事。”林秋葵回。
莹白的月光浇在两人身上,她们脚下的影子往分别?反方向移挪,中间填充着一小块空白。
童佳:“我之前在邵京遇到你哥了。”
“知道。”林秋葵接话:“你救了他一命。”
“不是。”
童佳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抱起胳膊,据说这个动作代表着戒备,有时也象征紧张。
“我打听到你大哥四个月前被派到邵京以外执行任务,一直没有回来。你爸妈和你二哥生活还过得?去,现在我爸妈就住在你们家隔壁,我走之前雇佣了一支异能队照看他们。不过……”
“不清楚具体原因,你的家人,他们好像都不记得?你了。”
在童佳的印象里,林秋葵可谓世界第?一娇纵高贵的小公主?,一度有事没事偏爱找她麻烦,仗着有钱为所欲为。
听说这位‘公主?’家境不错,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时她就想,这幅惹人厌的做派想必是家人溺爱出来的。
她以为她听到这话,多半要质疑,要恼怒,乃至像从前一样疯狂撒泼无理取闹。
不曾想林秋葵听完了,眼皮一起一落,仍是那句:“我知道。 ”
“……”
果?然?人都会变吗?
假如?面对以前的林秋葵,经过种种历练,童佳有的是办法对付那种温室里的小公主?。
偏偏眼前这个家伙变得?低调又?安分,安静又?沉稳,她反而觉得?陌生,摸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
一段冷冷的沉默持续良久。
一只干枯的蝴蝶从树间婉转下落,林秋葵出声化解尴尬:“我救你一命,你救我哥,这事我们扯平了。”
“以前不懂事,经常针对你,我也向你道歉,对不起,需要什么补偿的话我会尽量满足。”
“不过你已经不欠我的了,以后不用再管我家的事情。”
——她改变主?意了。
因为祁越。
从前总梦想着借救命之恩抱上大腿,混吃等死。
如?今大腿近在眼前,她却要尽可能撇清关系,以免将来双方反目成仇,还要牵扯到原身的家人。
童佳应了一声:“嗯。”
这样的处理方法也让她轻松。
撇掉往事,纯粹从队伍利益出发,两人沟通起来也更顺畅。
“这次研究所你们去不去?”
“还没想好,你呢?”
“去。”
出于诚意,童佳简短说明理由?:“官方基地所说的疫苗不仅在感?染期间有效,也许还能大幅提高异能者的升级成功率。新的倒计时近在眼前,异能者越高阶升级越困难,半个月前我刚失去过一个队友。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第?二遍,所以不论成败,我对疫苗势在必得?。”
“另外我希望能跟你合作。”
“官方的态度,康铁的下场,包括刚才?小薇跟你们队伍异能者的合作效果?,这些你都看到了。在研究所这件事上,我不觉得?你们有拒绝的余地。既然?非去不可,我想,我们两队达成合作肯定?事半功倍。”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不过林秋葵反问?:“你指的合作,到哪个程度?”
“合作期间不隐瞒,不背叛,所有获得?的信息资源共享,严谨内部?分裂和消耗。”
“袁南知道你找我合作么?”
“他只是副队长,我做决定?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童佳眼尾一挑,立刻把问?题抛回来:“我能确保他执行我的决定?,前提是他没有受到生命威胁。”
也就是指祁越。
祁越不能像白天那样对袁南下死手,这才?是她们能建立合作的基础。
否则两支队伍一同进入研究所,别?提躲藏在暗处的怪物,估计她们首先抢着自相残杀。
林秋葵沉思数秒:“我考虑一下。”
童佳接:“明天之内等你答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高效。
两人说完了,往回走。
仍然?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两种迥然?不同的步调。
两分钟后,林秋葵又?一次差点撞上童佳的后背。
“看来今晚不止我一个人要找你谈话。” 童佳没头没尾地说。
她太高,挡着视线。林秋葵往旁边侧出半颗脑袋,这才?隐约看到另一道伫立在月光下的身影。
居然?是袁南。
同一时?刻, 祁越正卷着被子发霉。
为?防他?跟袁南碰面,再次发病痛殴小?老弟,祁越人生第一次被下了禁足令。处境犹如被拴在家里的闹事小?狗, 只能老老实实窝在房间里等主人回来。
地下洞穴狭窄简陋,他?玩腻游戏机, 实在找不到乐子,就无聊到钻进蚕丝被里发呆。
两分钟后, 包嘉乐抱着一盘飞行?棋跑进来,没有看到小?狗哥哥, 只看到床上一大团鼓起来的被单。
他?伸指头悄悄戳一下:“小?狗哥哥,你想不想和我们玩飞行?棋?”
祁越反射性一缩,声线低低, 戾气浓浓:“别烦我。”
“喔……”
包嘉乐转身跑出去。
过半分钟, 他?抱一盘大富翁跑进来:“小?狗哥哥, 你想不想和我们玩大富翁?”
觉得没文化的小?狗哥哥很可能不晓得大富翁是?什么东西, 他?还贴心地赋予解释:“大富翁就是?大家一起扔骰子,买房子,然后赚钱……”
祁越:“滚。”
包嘉乐:“哦。”
该死的垃圾洞没有门?, 除了小?浣熊往连通炕道的那一侧按上铁门?外,里头只象征性挂起一片片帘布。
半分钟后, 包嘉乐第三次抱着斗兽棋来访。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另一侧, 软软的脸蛋贴着床, 意图通过被单和床的缝隙, 向?祁越发起超真诚的邀请:“小?狗哥哥, 你想不想……”
“不想。”
祁越猛地按下被角, 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宛若不堪其扰的、住在被洞里的孤傲黑龙般不耐烦道:“我不跟傻逼玩游戏, 再吵割你舌头。”
“秋葵姐姐说过,你不可以总是?向?小?朋友说脏话的。”
“我今年才六岁,我就是?小?朋友。”
包嘉乐郑重其事,同时?一脸无辜:“而且我没有找你玩游戏,只是?想要问问你,可不可以让我和妮妮在这个房间地上玩一下斗兽棋?”
祁越一句‘滚去外面玩’卷在舌尖,还没说出来。
小?家伙快言快语,按丽娜姐姐交代的话说:“秋葵姐姐、夏爷爷都出去了,我觉得外面好危险,说不定会有人偷袭我们!要是?我们被坏人抓走了,秋葵姐姐肯定好担心好担心,所以我们都想在离你近一点的地方玩,可以吗?”
这话顺着空气的流动摸进被窝,自动翻译为?:
企鹅不在,獾熊姐妹俩、唐九渊摆明都是?废物,指望不住。
果然放眼望去整个队伍还是?祁越最厉害能打,特别靠谱。
——啧。
算侏儒松鼠有点眼光。
祁越挺受用这种拐弯抹角的奉承,懒懒地松了口:“别吵到我。”
“谢谢小?狗哥哥!”包嘉乐扭头朝门?边的丽娜姐姐比一个ok,招招手让妮妮赶紧进来。
俩人抱膝靠床左下角,摆好棋子,依照说明书你一步我一步地走,起初输赢大致相同,祁越没有在意。
谁知没过多久,包嘉乐掌握规则后,实力突飞猛进,棋盘上很快变得一面倒。
时?不时?听到一句:“妮妮你输啦。”、“妮妮你怎么又输啦?”
背对着他?们的祁越不禁纳闷。
虽然唐九渊没脑瓜这件事人尽所知,可包嘉乐一个狗屁乘法口诀翻来覆去背不好的小?屁孩,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唐九渊到底有多白?痴多没出息才能输给侏儒松鼠啊?
单纯出于好奇和无聊,他?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
接着掀起一点被单,通过缝隙观察棋局。
慢慢探出一双眼睛。
渐渐露出半颗卷毛脑袋。
眼看唐九渊即将六连败给包嘉乐,旁观半晌的祁越忍无可忍,出声指点:“往右,傻逼。”
包嘉乐登时?:“你又说脏话,秋葵姐姐知道会生气的。”
唐妮妮反应迟钝地眨眨眼,洁净的长指中捏着一颗老虎棋,缓缓往右挪动。
祁越这边暴揍威胁:“你敢告状试试?”
那边痛斥:“往右,你脑子呢?”
……右。
唐妮妮确认无误,往下放棋。
赶在棋子落纸的前一秒,祁越暴力夺取,往反方向?一摁:“往右,没脑子拉倒,你耳朵聋了?听不懂?”
唐妮妮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手指:“……”
包嘉乐看了看棋子落下的坐标,实事求是?,大胆纠正:“小?狗哥哥,那个是?左。”
祁·左右不分·越:无语.jpg
目睹小?狗哥哥脸色堪称恐怖的神色,包嘉乐急忙挽回:“你只要记住,我们写字吃饭的手才是?右边,就不会搞错了,很容易的。”
祁·因为?经常打架受伤,所以左右手都能吃饭,反正字都写得很烂·越:无语□□g
大约要报这份被拆台的仇,他?面无表情,趴在床边,开启强行?指导模式。
在祁越正大光明的干预下,不一会儿?,包嘉乐便被杀得丢盔卸甲、片甲不留。
幼儿?园仨人组正玩到兴头上时?,外头传来铁门?拉动的声响,说明林秋葵他?们回来了。
上一秒犹连胜得意的祁越当场翻脸无情:“烦死了,滚出去,都滚。”
“……”
两名?组员遭到组长的暴力驱逐,默默收拾好东西,灰溜溜地离开。
林秋葵走进门?,刚拉上布帘。
立刻被守家小?狗从背后黏糊糊地扑抱上来,满脑袋乱蹭。
“我都赢了七盘斗兽棋,你才回来。”
他?不客气地控诉着:“慢死了,林秋葵,乌龟。”
紧接着好似察觉到什么,祁越低头凑过来,鼻尖贴着脖颈下巴到处闻闻嗅嗅,眼眸危险地眯起来。
“臭死了。”
他?说。
企鹅身上残留着一点点袁南的味道,他?嗅到了,他?不喜欢,有种心爱的东西被臭垃圾染指的烦躁感。
就无比乖张任性地拉扯着衣领,一声声催促着:“脱掉,快点。”
“就脱。” 林秋葵像背着一只热烘烘的胡闹熊,抬手拍他?的头:“很晚了,不要吵。”
祁越挨了一下,气焰顿时?小?掉。不过弯曲的手指依然勾着衣领和细细的肩带,还拿尖虎牙咬了她一口,颇有点固执较劲的意思?。
所谓洞穴自然比房屋建筑来得原始,功能性区域划分清晰。即便挑了最大的一个洞当做主卧,也比不得普通房间自带阳台或卫生间的规格。
唯一被设置成洗浴间的洞帘外挂着「使用中」的纸条,林秋葵只能在自己的卧室里换衣服。
“我要换睡衣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你下去。”
祁越知道自己重,松手坐到床上,两条腿散漫地垂挂在床边,拖延到地上。
面对紧随而来的第二道指令:“转过去。”
他?有些不以为?然,不想动弹。
“快点。”林秋葵直推他?的脸。
他?这才抱怨着‘你好麻烦,干嘛不让看’,一边不情不愿地盘起腿,拖拖拉拉背过身去。
仅一帘之隔,屋外弥漫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包嘉乐跟唐妮妮说话的声音,间或掺着一声猫叫,雾一样缥缈遥远。
反而身后衣料摩挲发出的窸窣声,细微却清晰,被祁越捕捉得牢牢的。
洞太低矮,灯泡受到气流的扰动,左一下右一下地摇动。
祁越的脸就此?沉入昏暗,半垂着眼皮,无所事事地望着石壁,在那里看到投影出的几条曲线,
他?忽然没由来地想起很多东西。
流动的蓝光,鲜嫩的葡萄;
葡萄剥掉那一层保护的软皮,把拇指按下去,就会陷进绵密的果肉里,被香甜的汁水浸没……
想着想着,成年男人的喉咙极其微妙地滚动一下。
他?刚想动作,偏偏身后又传来轻软的呵斥:“——祁越。”
如同一条链子,一下子收紧了。
暴戾的野狗只好乖乖收起掌爪,继续伏下身体装模作样,扮演无害。
“怎么肯陪乐乐下棋了?” 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林秋葵一面系着纽扣,一面问:“不觉得下午失控丢人了?”
祁越傲慢地哼了一声:“反正他?们打不过我。”
非但打不过,稍微遇到一点危险,还得哭着求着他?保护。
祁小?狗由此?找回自信心,狂妄得不得了。
林秋葵把换下的衣服放到床边,祁越没有转头,反手把衣服抓过来,皱着眉头仔细嗅了嗅。
没有错,就是?袁南的味道。
一股凉凉淡淡的臭冰块味。
“林秋葵,你干嘛让他?靠这么近?” 小?狗老大不高兴地质问:“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
他?连提起袁南的名?字都不愿意,话语里并没有确定的人名?。
林秋葵却能秒理解,一笔带过:“就说几句,没说你坏话。”
她换好裤子,看到祁越身上仍穿着血迹斑斑的脏衣服,顺便问:“不是?让你洗澡吗?”
她晚饭前就洗过澡,出门?前也交代他?洗澡。
“洗了。” 祁越往后仰头,眼眸里倒映出她:“你自己没给衣服换。”
“那是?我的问题,可能忘了。”
祁越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睡衣,更讨厌滑不溜秋的布料。
林秋葵从空间拿出一件圆领T恤,招呼他?换。
他?懒惰地抬起两条手臂:“帮我。”
故意问他?:“你今年几岁?”
他?想都不想就说:“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
“就不知道。”
纤细的指捏住衣服底摆,往上卷拉。
莹润的灯光下,衣摆所过之处,慢慢显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薄薄的皮肤下紧实排列着所有肌肉。
“怎么又起红点了?”
指尖碰一碰他?的肩膀,像撞上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反正就是?有点痒而已,祁越随便伸手抓一把,留下四道红痕。
“别挠了。” 神气的企鹅发号施令:“坐好。”
被驯服的大狗闻言弓起后背,随即肩膀后压,触碰到床板,灵活地蹿坐起来。一套动作迅猛有力,带着一种天然的野兽感。
白?腻的药膏挤上皮肤,林秋葵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抹着,毫无铺垫地喊:“祁越。”
“干什么。”
“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吧。”
她说话没有带‘想不想’、‘好不好’的成分。
于是?祁越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不容他?拒绝的事情。
他?耸拉着眼皮概括:“他?们‘商业联姻’,她爱他?,他?不爱她。”
“她说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一个儿?子。”
“她说她不想活了。”
“然后她就死了。”
那是?2009年的事。
祁越没有特别想提,故意模糊掉信息。
可林秋葵还是?从一堆含混的代词中梳理出了故事脉络,又问他?,想不想听另一个版本的爱恨纠葛。
这回有问想不想,祁越想说不想。
但又觉得企鹅大概想他?说想,就什么都没说。
明晃晃的灯光于肩头晕开一圈,外面照旧吵闹,林秋葵娓娓道来。
根据袁南的说法,他?的母亲——陈曼芬女?士是?一位黑白?两道通吃的商业大亨的私生女?。
1999年,祁家在隐瞒女?儿?祁初见?白?化病患者的身份前提下,与袁家达成联姻协定。
婚后两人生活得并不愉快,无奈看在祁家势大的份上,祁越的父亲——袁成铭选择忍气吞声。
2000年祁越出生。
好景不长,自2002年始,祁家逐渐走上下坡路。
祁家彻底倒台后,袁成铭将祁初见?长期圈i禁于外地一房产下,对外宣称已分居离异。
2003年,袁成铭竞选副市长失败,有意拉拢新?的势力,接触陈家。
彼时?陈家动用人脉,查到袁成铭仍旧处于婚姻状态的事实,不情愿将正经女?儿?交付给他?,思?索之后交出了鲜为?人知的私生女?陈曼芬做笼络。反将女?儿?嫁给另一个竞选市长的有力人选,也算贯彻了‘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的传统思?想。
同年,陈曼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交易,身怀有孕却不被允许堕i胎。
她既像情妇,又像牢笼中的囚犯,被迫生下一个儿?子,就这样陪着袁成铭过了整整七年,看着他?飞黄腾达,越来越成为?陈家希望攀附的贵人。
2009年,在袁成铭的授意下,祁初见?‘意外’得知陈曼芬母子的存在,激愤自杀。
2010年,顺利丧偶的袁成铭与陈曼芬公开成婚,以继子的名?义确保袁南认祖归宗。
而后陈曼芬帮助袁成铭反吞陈家所有钱财权势,侥幸摆脱如祁初见?一般被遗弃的下场。
两人的婚姻也借此?转变成协议形势,对外扮演恩爱夫妻,维持袁成铭良好的政治形象;私下则鲜少来往,彼此?漠不关?心。
至于祁越的存在。
“同样身为?被权势利用的女?性,我母亲知道祁越的存在,试过留下他?。”
“遗憾地是?,他?对我们表现出过于强烈的攻击意图。”
受到性命威胁后,在非亲生和亲生的孩子间,陈曼芬理所应当选择自己的儿?子,把祁越安排到新?的训诫所去。
往后许多年,她偶尔能从所长那边知悉祁越的近况,然而并没有兴趣过多关?注。
撇开亲情,袁南认为?陈曼芬其实是?一个相对薄情的人。
这点跟袁成铭非常相似,或许是?她能摆脱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甚在意,遑论他?人。
倒是?袁南在进袁家的门?之前,多次听陈家人提起过祁越这个名?字,后来又数次差点死在他?手下,对他?印象深刻。
他?本人对祁越并无恶意,故第二次倒计时?降临时?,在逃离贝曼城之前,特意在相框背后留了字,提示前来寻仇的祁越撤往文莱城。
—— 以上全部来自袁南的讲述,林秋葵仅负责转述给另一当事人。
祁越听完没有反应,自顾自扒拉着枕头被角。
直到听到药罐盖上的声儿?,他?转过身,伸直两条胳膊。
他?坐着,林秋葵站起来,捏着要换的衣服往下套。
祁越一脑袋钻出领子,几络黑发凌乱地铺在眉眼间:“你是?不是?想去那个研究所?”
林秋葵应了一声:“是?。”
“不想我杀袁南?”
“嗯。”
“那我不杀。”他?说得格外干脆。
林秋葵比较担心他?一看到袁南就控制不住自己。
“做得到吗?”
她软下来,坐在小?腿上,拨了拨他?的额发。
发梢挨到眼球,祁越不舒服地眨一下眼睛:“能。”
对骄傲的祁小?狗来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实在不行?的话,“你拍他?照片,我多看几次就行?了。”
也就他?能想出这种主意,还摆出一脸‘我是?不是?很聪明?’的邀功表情了。
林秋葵有点想笑?,最终没有笑?,只是?无言地低下头。
额头轻轻抵上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干什么?”
“我都不杀了,你干嘛还不高兴?”
祁越的手从腰背一直爬上后脖颈,像捏着一只小?猫,强迫她抬起头来。
两双眼睛因此?靠得极近。
她好似瞬间跌入一团漆黑的深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实话实说:“总觉得这次结果会很糟。”
小?说男女?主的突然现身,半路冒出来的预言者;下一次倒计时?,濒临的智慧怪物,不可控的地下环境以及康铁的惨状……
所有因素叠加在一起,不知怎的,让她有些惶惶不安,本能抵触走这一趟。
尤其杜衡、系统越说她该去,队友们越想去,童佳越慎重地准备去,她就越觉得这一趟行?动不对劲,好比一个完美?的陷阱,推着他?们往里跳。
“……我害怕。”
这种话林秋葵本来不该说出口的。
因为?没有必要,没法解决问题,只能暴露出自己的软弱。
但她终究还是?在祁越的注视下说了。
因为?爱他?,信任他?,更加担心他?。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她唯一恐惧的便是?失去他?。
“祁越,我有点害怕。”
光影浮沉不定,她忽然抬手抱住他?,脸颊贴着脸颊,紧紧依偎着:“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不管这次发生什么,遇到什么,你从头到尾都要听我的,不能乱跑,也不能随便发脾气。”
好像真的非常惶恐的样子,明明他?从来就没输过。
奇怪又胆小?的企鹅。
祁越松掉五指,改成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哄她。
就像她哄他?的时?候一样,他?这时?候也对她百依百顺,想了想,把一句‘怕什么,根本没人打得过我’换成温顺地:“知道了。”
往常林秋葵收到这句话或许就能放下心来,唯独这一次,浓烈的不安感始终萦绕不散。
不论怎样,研究所一行?已成定局,第二天便迎来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祁越需要看着袁南的照片‘脱敏’;唐妮妮、包嘉乐练习适应地下阴森窒闷的模拟环境。
升级异能、维修武器、兑换物资、延长原身家人的失忆时?限、让红黄毛领着叶丽娜和小?黑小?黄提前赶往邵京,保护原身的父母……
三天后,2022年5月17日上午9点。
童佳、林秋葵两队于研究所地下入口处集合。
“林秋葵。” 林秋葵自报姓名?,从左往右简略介绍此?次同行?队友:“祁越、娜娜、乐乐、妮妮、老夏。”
童佳颔首:“童佳、袁南、小?薇……”
体型壮硕的坦克男抱着胳膊:“就叫我阿钢。”
他?的能力是?防御系「碳钢」,借这个给自己起了个代号。
其他?人纷纷效仿。
“那我就是?阿金。”
“骨女?。”
“激光。”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祁越,显然还记挂着初次见?面他?攻击他?们副队长那回事,对此?怀抱不满。
祁越懒得理他?们,虎视眈眈地瞪着袁南。
袁南脸上没有表情,径自挪开视线,免得无事生非。
“合作快乐。”
童佳伸出手。
林秋葵握上去:“合作快乐。”
经此?,在两位队长的合力镇压下,尽管双方队员彼此?不甚待见?,仍然勉强维持了和平。
除他?们外,另有「预言者」江然、韩队长及四名?武装成员、两个原研究所工作人员、两人组成的机械设备后勤组,一共22人准备进入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