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上?次孤启就挺喜欢吃的。
孤启面上?扔挂着得体的笑,袖中的手却缓缓拢紧。
郁云霁还是介意他的,想来?也是,无人不会介意此事。
恭王就像是横在两人面前的一道鸿沟,这个?鸿沟一日不除,郁云霁便总能拿出此事来?恶心他。
都是他的错,若非他识人不清,如何会同郁云霁产生这样?的误会。
孤启初尝到唇角的血腥味,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又将唇肉咬破了?。
“不必麻烦了?,殿下忙完便早些回?府吧。”孤启堪堪维持住面上?的笑意。
郁云霁只当他在客气?:“不麻烦,顺路的事,我会尽量早些回?来?,你一个?人在府上?,若是闷得慌,可以叫云梦泽来?陪你解解闷,想来?他也愿意。”
那日宴会上?,她便见孤启同云梦泽走得极近,两人一见如故。
这样?便好,孤启总不能一直将情感寄托在她的身上?,所谓的分离焦虑症,还是要他自己走出来?,不交朋友不说?话,她总担心孤启会憋出毛病。
“……好。”孤启笑着应下。
罢了?,殿下带给他的,哪怕是砒霜他也会一点都不剩。
月溪阁。
溪洄为花圃中的晚香玉浇了?水。
花圃内湿润的泥土沾在他的脚下,溪洄却不曾顾及,只惯例将瓶中的药粉倒在花根处。
芜之蹲在他的身旁,歪着头道:“太师格外?偏爱这一株晚香玉,如今就连这样?珍贵的东西都给花木用上?了?。”
溪洄起身,将瓷瓶递给他:“晚香玉高洁典雅,夏秋可观赏,香气?宜人,更要悉心照料些。”
芜之暗暗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太师哪里是偏爱什么花木,分明就是睹物思人了?,方言整个?幽朝,威压菡王殿下才?用这样?别致的香,别以为他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太师时常对着桌案上?那锦帕折的兔子怔神。
每当太师看着这株生机勃勃的晚香玉,亦或是桌案上?的兔子,他就知?晓太师是想菡王殿下了?。
溪洄换上?一双干净的木屐:“栀子茶备好了?吗?”
芜之为他收起那双沾染了?泥土的鞋,回?道:“自然自然,太师大人放心。”
菡王殿下来?,他哪敢不好生准备,若是怠慢了?菡王殿下,太师兴许要不理他了?。
两人正是交谈着,却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溪洄眼?眸轻眨,随后?望向门口。
芜之识趣的退到了?一旁,将泡好的茶斟上?。
“我来?得有些迟了?,还望太师莫怪。”郁云霁笑看着坐上?的溪洄。
溪洄似是有心事,正捧着一盏茶一口一口的抿着:“不迟的,殿下如今身兼数职,怕是忙都忙不过来?。”
他消息灵通,此刻想来?已经知?晓自己被母皇派去调查青州一事了?。
郁云霁笑叹道:“多谢太师大人体谅。”
她经他身时,带过一阵馥郁芬芳,惹得溪洄捧着茶盏的手不禁紧了?几分:“殿下觉得此事当如何,可需要溪洄帮衬一二?”
郁云霁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件事,如今尉迟莲霜中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明显是不见你嫁人不罢休了?,钦天监那边商定了?良辰吉日,时间上?紧迫了?些,婚礼也可能很仓促。”
“无妨的,殿下肯帮溪洄,溪洄亦是很感激了?。”他敛下了?长睫道。
见他这副模样?,郁云霁继续道:“太师不用担心,待北元这边安置好,两国?达成协议,你我便解除形婚,我同你和离,届时你仍旧是幽朝太师,不会受影响。”
溪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没?有应声。
郁云霁当真是个?顶好的女娘,京中不乏垂涎他容貌的女娘,郁云霁竟还能泰然自若的处理此事,实乃难得,这样?的心意,世间怕是再无女子能如此了?。
他收回?手时不曾发觉,衣袖不知?何时被茶盏压住了?,随着溪洄撤离的动作,茶盏也猛然摔在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在耳旁炸开。
第48章
“怎么了?”郁云霁原本正在?思?索此事如何?解释会合理一些, 冷不防被这样?突兀的声音吓了一瞬。
溪洄鲜少失态,他看着地上的碎瓷,许久道:“不妨事, 是我没拿稳。”
郁云霁不疑有他?,只问道:“殿下觉得怎样方便些,便怎样?安排吧,溪洄都可以的。”
郁云霁没有推辞。
如今为了打消尉迟莲霜和北元国主的念头, 此事宜早不宜迟,如今在?钦天监推算的时辰里,最快是时间是三日后。
到时在?北元使臣的见证下,她将溪洄以平夫之礼带入府中, 一切便成定数。
云梦泽方从恭王府回来,便见了门口?等候许久的王府小侍。
他?心中过了千万个想法,他?起初还?当是他?的行为被有心人发?觉,郁云霁特?来醒他?,亦或是王府出了什么事, 却不曾想小侍说是王夫相邀。
直到见到孤启, 听闻他?口?中的话,云梦泽才笑出了声:“怎么,王夫那日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我的话,如今竟是为了此事来寻我……”
孤启面上的神情冷了几分:“云公子不愿吗,这样?双赢的事不是你先前提出的吗?”
“不错, 但?我是不曾想,王夫为了此事派小侍亲自来请我啊。”他?笑着, 将那个“请”字咬重?, 随后如愿的看到了孤启难看的脸色。
孤启蹙了蹙眉,示意身?旁的小侍将冲泡好的茶给他?。
如今他?的确有事相求, 否则他?怎会忍着恶心见云梦泽,他?对郁云霁的心思?他?看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如今太师入府已成定数,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日子也就是这两日了,虽宫中没有传出消息,但?你知晓,钦天监是我的姑母,这样?的消息我还?是能提前得知的,不过看王夫的样?子对此丝毫不知,怎么,殿下没有把此事交由你去做吗?”云梦泽吹拂着茶汤,望他?笑道,“王夫不喝茶吗?”
孤启此刻哪里有喝茶的心思?。
他?自然知晓此事已是定数,只是不曾想,如今日子这样?赶紧。
溪洄那样?的身?份,若是入府,定也不能潦草,可郁云霁不曾主动对他?提及此事,她怎会不知晓溪洄入府的时期,却不曾将主持大局的重?任交由他?。
孤启冷声回絶:“我不似云公子,不喝这样?寡淡的东西?。”
云梦泽眉头微挑,喟叹道:“我还?以为殿下多在?意王夫,却不曾想,这样?的大事你也不知晓,看来我这趟注定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清风吹来,将云梦泽身?上的淡香吹向他?。
孤启眉头皱了皱,抬眸看着他?道:“云公子同恭王走得很近吗?”
云梦泽面上本带着笑意,如今听闻孤启的话,眸底的笑意当即冷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隐蔽,平日也是挂着去商铺亦或是庄子的由头,就连他?的母亲如今也不知晓。
孤启是怎么知道的。
他?在?收到恭王来信之时,便将这些参半告诉了郁云霁,此事唯二人得知。
郁云霁难不成会将这样?的事告知孤启吗?
云梦泽对上他?探究的眸光,落下了手中的茶盏:“王夫说笑了,我一个未出阁的男子,怎会同恭王见面,如此怕有损男子的名声。”
孤启眸光阴寒。
他?知晓云梦泽在?借此提起他?昨夜私见恭王一事,两人虽是皇姐与妹夫,但?京中不乏好事之人,这样?的消息,云梦泽定然也会知晓。
他?不会闻错的,云梦泽身?上还?沾染着恭王府的檀香。
寻常女?娘不会用檀香,若非是从寺庙回来,身?上不会沾染这样?的气息。
可他?的人却说,云公子今日一整日都在?庄子上,近些时日又常常在?府上核查账簿,是不会有时间去什么寺庙的,但?云家人无人用这样?的熏香。
云梦泽若是去了寺庙,又何?须遮遮掩掩,他?派去盯着云府的人早就会来禀报。
“云公子洁身?自好,只是如今恭王同殿下之间的关系难以言说,云公子如此聪慧,想来早已听闻,我无权干涉云公子的立场,但?若是云公子对殿下不利,”孤启顿了顿,“你是否会站在?恭王那边呢?”
云梦泽偏了偏头:“王夫这话来得莫名,斯玉倒是担心你受了旁人的蛊惑。”
“你若是一心为殿下,此时又何?必心虚,不肯正面回答我的话,”孤启冷嗤一声,“云梦泽,你说你心悦着殿下,却在?背地里做这样?的事,当真是叫我恶心。”
云梦泽屈指撑着脸侧:“你如何?断定我去了恭王府?”
“你身?上的檀香是盖不住的,”云梦泽这样?的回答,在?孤启眼中已是将方才所提及的这些事情默认,“云梦泽,你要?对殿下不利?”
云梦泽失笑:“王夫的鼻子,当真是灵敏,我今日的确是见了恭王,但?却不曾如你所说,我心悦殿下,便同你光明正大的竞争。”
他?深知眼前笑着的人是只狡黠的狐狸,孤启不会信他?的话,但?他?深知,若是云梦泽这样?的人,以及背后的实力要?对郁云霁下手,她怕是会腹背受敌。
“你最好是如此。”孤启睨着他?。
男子的婚姻做不得儿戏,若是太过潦草,又有失溪洄太师的身?份,幸而母皇早在?先前听闻风声之时,便在?筹谋溪洄的婚事,嫁衣是赶制出来了,可如今仍旧是难为。
寻常女?子纳夫都是由府上正君操持,按照惯例,她与溪洄的大婚将全?权交由孤启负责。
可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她都不能将这件事交由孤启去办。
“殿下,你觉得,王夫是个怎样?的人?”溪洄看她若有所思?的摩挲着玉戒,开口?问道。
郁云霁思?绪一顿。
来这之前,她知晓孤启是书中最大的反派,疯癫而无所顾忌,但?如今同他?相处的时间已久,自然也知晓他?不止是书中那般。
孤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不似幽朝儿郎们的内敛,孤启说心悦于她,在?她躲避他?情感的攻击时,他?心中委屈,却自己躲在?墙角舔舐伤口?,第二日又会来见她,好似不曾介意先前一般,像只粘人的猫儿。
孤启害怕孤独,害怕她的别离,却从不会拦着她走该走的路,如此想来,他?像是一直站在?一个含糊的位置,一直在?默默的支持着她。
她早在?之前便告知于他?,自己是不会对他?所做任何?事动摇的,两人的一纸婚约不作数,王夫的位置空有其名,寻常男子怎会将自己的大好青春耗费在?一个没有回报的女?娘身?上,可孤启偏偏执拗的如此。
“孤启他?,”郁云霁想到那张美人面,唇角不自觉的含笑,“他?很好,不似传闻中的样?子,至少对我很好。”
她同孤启周旋,不知他?情从何?起,只是突然便不愿和离。
她并不是一个体贴的人,成日政务缠身?,孤启仍傻傻的待在?后宅,每日只盼着她回来,同他?说说话,这样?的傻郎君,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无名无分,得不到回应,他?究竟想要?什么呢,郁云霁不得知,但?孤启此刻是极好的郎君。
她面上的笑容明媚,望着她笑盈盈的面孔,溪洄也轻轻一笑:“看得出来,殿下很喜欢他?。”
他?原想着,若是郁云霁待他?无意,他?或许还?会同孤启争一争。
可如今看来,他?完全?没有争的必要?了。
郁云霁对孤启有情,他?既看得出来,便不该去招惹,这样?对孤启来说是不公的,他?的情感是个人的,不该影响到郁云霁的抉择。
郁云霁微怔,随即好笑道:“为何?如此说?”
溪洄面上仍是清淡的笑意,指节却虚虚拢了拢。
这还?需要?多问吗,方才他?提起孤启,郁云霁面上的笑意是做不得假的。
若非有情,郁云霁又怎会在?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又如何?能给这样?一个儿郎如此高的评价。
郁云霁虽温和,但?不会说违心的话,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郁云霁待他?赤诚,如此,他?也不该将这样?丑陋的心思?展现在?她面前。
溪洄没有回答她的话,郁云霁转着指节上的玉戒,兀自思?索着他?方才的问题。
她喜欢孤启吗?
这样?的问题放在?以前,她定然是丝毫不会犹豫的否定,可如今她为这样?的问题犹豫了许久。
郁云霁并未察觉,在?她犹豫这个问题之时,她同孤启的关系便更加模糊不清了。
她本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却为了孤启做了体贴之事,这样?的事在?寻常人家当中,妻主皆是不屑于去做的,而她口?中让孤启远离,行为却是将他?一颗心狠狠攥在?手心。
孤启笑,她会愉悦几分,孤启不悦,她偶尔也会去哄一哄,在?那日她得知孤启去见恭王之时,心中的空落之感便提醒着她,孤启在?她的心中已然不同了。
那日的情绪来得莫名,细细想来,却也不全?然是习惯。
她是当真心悦孤启吗?
“殿下不必担心,溪洄本就是因着北元一事入王府,不会做出什么让王夫误解之事的,待时机一到,溪洄便会离府。”溪洄轻声道。
郁云霁以为他?是担心同孤启的相处,毕竟京中没有什么关于他?好的传闻,她解释道:“王夫很好相处的,外?面传言不可信,我会将此事同王夫说清楚。”
溪洄道:“殿下 体贴,不知羡煞多少儿郎。”
溪洄入府一事即便是做戏,也不能被北元人看出端倪,更不能被旁人看轻了去。
郁云霁道:“幸而母皇那边早有准备,你无需担心。”
她将当日的安排同溪洄讲述着,溪洄就静静地听,橙黄的日斜斜落在?远处的宫闱上。
沉香袅袅,将她的发?丝都在?无声中浸香了。
斜阳落在?她明媚的面上,溪洄静静望着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也不知过了几时,芜之来报:“太师,殿下,王夫来了。”
郁云霁本在?同他?商议郭愚娇今日带回的情报,闻言微微一顿:“他?可曾带话于我?”
她知晓,患有分离焦虑症的人总是如此的,孤启虽不曾涉及朝堂政事,心中却是知晓日进的境况,也担心着她。
“不曾。”芜之摇了摇头。
溪洄淡淡的扫了芜之一眼:“既然王夫来了,为何?不将王夫请进来?”
芜之看了看两人,随后从善如流道:“芜之这就去。”
孤启立于月溪阁外?,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晚风吹来之时会掀起他?的衣袍,将红衣吹得翻飞,可他?却像丝毫不在?意一般,只越过月溪阁的人影,看向最深处。
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娘。
孤启握紧食盒的把手,心中十分不安宁。
自郁云霁离府后,他?这颗心再也没能宁静下来。
月溪阁的小侍带着他?走到殿门,孤启兀自站在?殿前,他?很想进去,看看他?的女?娘此刻在?干什么,他?喜欢郁云霁认真的样?子,斜阳散落在?她面前的文书上,将她的长?睫与容颜照映,宛若将世间的光华全?都集于她的身?上,可他?却又怕贸然进去,会耽误了郁云霁的思?绪,更怕……
更怕看到她同溪洄亲近。
他?知晓他?比不过溪洄,溪洄入王府也是定数,他?更改不得,可若是再这样?的基础上,郁云霁能多喜欢他?一点,他?的心或许还?能好受些。
他?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若是没有了郁云霁,他?还?不如一死了之。
“孤启,”殿门突然被人打开,郁云霁清如泉水的声音传来,“原来你在?这儿,怎么不进来?”
孤启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姣容,轻声道:“引之怕打扰到殿下与溪太师商谈政事……”
“怎会,你来怎么会是打扰,再者说,太师为人和善,也想见你一面。”郁云霁温声笑道。
前两句话使得他?心中被暖意充沛,但?后面的话却像是朝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将一颗心浇透到寒凉。
溪洄和善,更善解人意,同他?是不同的。
郁云霁更喜欢这样?的男子吗。
溪洄想见他?,想来便是因着将来入王府一事,他?性子倨傲冷淡,但?想来也是不愿同他?分享郁云霁的,见他?,兴许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
若是溪洄为难他?,郁云霁又是否会站在?他?的身?旁呢?
他?不清楚答案,却又不敢问,不敢细想。
如果答案否定的,他?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住,索性,他?在?心底欺骗自己。
郁云霁顾不上他?也没关系,他?自己哄一哄自己便好了。
一阵香气传来,郁云霁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食盒:“这是给我的吗?”
在?孤启来之前她本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饭香味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日不曾进食了,腹中此时才有了饥肠辘辘之感。
每每同溪洄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是同仙人相伴,时间久了竟是连人间的欲望一同忽视。
孤启的到来像是将她从云端唤下,食盒中饭食还?热着,接过他?手中食盒的时候,整个人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像是她疲累一日躺在?床榻上,亦或是说是归属感。
“是,引之想到殿下不曾进食,便为殿下送来了晚膳,殿下先将就用一些,久饿容易心口?痛。”他?道。
食盒的把手细窄。
她接过孤启手中的食盒时,不可避免的会触碰到他?的手。
春日煦暖,他?的手却还?带着冷意,孤启肤白,如今手背上还?带着浅藏的淡青色筋络,像是一块冷玉,触及到他?的温度,郁云霁眉头轻轻皱了皱。
她一时间没有顾及礼节,顺势牵起了孤启的手:“怎么还?这样?冷?”
孤启内心挣扎了一瞬,到底是没有将手抽回。
他?喜欢殿下对他?的关切,更喜欢殿下怜惜的看着他?,关切他?。
郁云霁的掌心温热,像是将他?手上的寒凉之意悉数驱赶,怎么也热不起来的手总算有了点暖意。
孤启轻轻回握她的手:“无妨,是幼时落下的寒症,引之习惯了。”
但?他?身?上的衣料就是更单薄些,郁云霁看了一眼这不让她省心的王夫,道:“溪洄医术高明,兴许还?有可解之法,你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她如此同孤启说着,孤启只唇角勾着一丝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被他?这样?看着,郁云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罢了,还?是先进去再说。”
她极为自然的牵起孤启的手,朝着内室走去。
殿门大开,殿外?的暖阳斜来,女?娘面上还?带着不曾收敛起的笑意,她身?旁立着同样?芝兰玉树的郎君,当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时,周边的一切都跟着失了颜色,暗淡下来,唯见女?才郎貌。
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溪洄面上的神情淡淡,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袖口?,这是他?克制情绪的动作:“殿下与王夫,果真是恩爱非常……”
孤启看着眼前端坐着的溪洄。
即便他同郁云霁如此, 他依旧能够平心静气,他如何能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溪洄就断定了他是争不过他的吗?
孤启神色淡淡的朝着他颔首:“太师,这?厢有礼了。”
郁云霁将?食盒搁置在一旁的桌案上:“王夫特为我送来晚膳, 太师可要一同用?些?”
郁云霁神色自然,孤启瞧不出两人之间?究竟有无女男之情,溪洄亦是不曾又什么出格的举动。
想?来两人方才真的只是在商谈政事。
孤启唇角带了些笑意:“我为太师备了一份,太师可愿尝尝我的手艺。”
盛情难却, 溪洄颔首:“好?。”
“引之厨艺很好?,我当时也不曾想?到,出身名府的郎君还能有这?样好?的厨艺。”郁云霁笑着将?食盒打开?,饭香味扑面而来。
孤启将?饭食分成了小份, 但胜在种?类繁多。
清淡如春笋和芦芽,白瓷碟中的一抹绿意将?春日的气息带来,除了春日常有的绿菜,还有一些蒸鱼与鸡汤,看得出来, 幽朝人春季确爱食鱼。
食盒中另还有一碟炸物, 闻起来像是炸鸡,她一时间?竟没有猜出是什么,只是香辛料调节的很好?,面前膳食引得人食指大动。
孤启心细,特意将?菜装成两份, 郁云霁将?一份放于溪洄面前:“太师尝尝看。”
面前的菜肴不逊色于宫中御厨,即便小碟盛放, 依旧能看出他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溪洄看向色泽金黄的炸物, 道:“这?是什么?”
郁云霁银箸触及那香喷的炸物,入口先是外层香而不腻的脆皮, 待到齿关用?力,里面香嫩的鸡肉混合着汁水将?嘴巴充盈,将?整个?人的味蕾大开?。
是鸡米花。
她先前只对依弱提及过一次炸鸡,如今孤启竟是自己做出类似于鸡米花的炸物,不得不说,他的创新能力很强,厨艺更是高?超,这?样小块的鸡肉很容易炸的干柴,他仍能保留鸡肉的水分。
“是王夫自创的菜品,放眼整个?幽朝兴许都不曾有。”郁云霁侧眸看向身旁的孤启。
见她吃的眉目带笑,孤启便知这?顿饭是极合她胃口的,面色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兴许是郁云霁面上的神情太过明艳动人,溪洄捏着筷子?的手僵了僵,随后?泰然自若的夹起了面前的鸡块:“王夫的厨艺当真是极好?,难怪殿下时常提起。”
郁云霁见他不曾动筷,道:“你为何不吃?”
“引之不饿,”孤启顿了顿,“殿下公务繁重,引之只带了一些为殿下果腹,待到回?府,还有晚膳。”
他没有明说,其实他是想?同郁云霁一起在府上共用?晚膳。
溪洄方要触及芦笋的银箸顿住,随后?将?银箸搭在了小碟上,孤启的厨艺的确不错,但他如今不想?吃了。
这?幅模样其实有点孩子?性,但在冰清玉洁的太师身上,倒有些违和了。
“……怎么了吗?”郁云霁回?眸看着他。
制造出动静的人如今敛着眉目,默了两息道:“无事,待殿下用?完,我们便将?北元一事商议,若是顺利,今日会早些回?去的。”
孤启知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闻言轻笑道:“既然还有要事,殿下先用?膳吧,引之去外面候着。”
他不曾说自行回?府,而是去外面候着。
虽是春日,但他在外时间?久了,手会寒凉一片,郁云霁是知晓的,他出此言,只是为了看看郁云霁会如何。
若郁云霁只当他是寻常郎君,兴许会劝他回?府,但若郁云霁待他有意……
孤启摩挲着指腹,忐忑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殿外寒凉,如何不在殿内候着,我与太师商谈的差不多了,兴许没一会我们便能一同回?府。”郁云霁并未多想?,几口温热的饭食下肚,胃中的确舒服许多。
“好?。”孤启弯了弯唇角,应声。
溪洄面上神色不变,道:“王夫在此坐上一会吧,不碍事的。”
他并不介意所谓男子?议政,他本就是男子?,更不会拿这?些东西去压旁人。
郁云霁自小便受规矩的约束,吃饭即便是快,也不会有狼吞虎咽之感?,她将?膳食解决完毕,干净的小碟正是她对晚膳的满意程度。
“如今北元使臣没有要走?的意思,此番北元的一斛珍珠足以让她们颜面尽失,原本可以因此好?生再谈谈条件,偏尉迟莲霜在幽朝遇刺,而幕后?主使不明,”郁云霁指尖叩了叩桌案,“尉迟莲霜那夜曾透露给我,我怀疑是川安王的人。”
“如今尉迟莲霜肯站在殿下身边,将?这?些告知殿下,好?抓住幕后?主使,已然难能可贵,这?些时日溪洄夜观天象,北元此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但殿下先前所说的条件,将?来是会达成的。”溪洄道。
郁云霁笑着摇了摇头?:“将?来?将?来又是何时?”
“秋月。”溪洄道。
他为此卜了卦,卦象显示,郁云霁的条件会达成,不过要晚上许多,虽不知中途北元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郁云霁静默片刻:“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尽快将?川安王控制住。”
“但自从京城中眼线入狱的消息传出去后?,她便同惊弓之鸟一般,亦不曾见她在有什么动作,除了射伤王夫与尉迟莲霜外。”郁云霁眸中微冷,“这?是一步险棋,她肯铤而走?险两次,便是证明她仍有底牌。”
“话虽如此,但川安王毕竟是封地王,亦是当今圣上的亲妹,殿下的皇姨母。”溪洄掀起薄薄的眼皮,“殿下,当如何拿下她?”
“此刻不可打草惊蛇,”郁云霁扣了两下桌案,木质桌案发出的笃笃声却格外令人心神振奋,“最好?一击必中,为皇姨母上演一出瓮中捉鳖。”
“既然已是惊弓之鸟,让她的弓弦绷得再紧些又何妨,”溪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人同弓一样,耐力也总会有个?尽头?,一旦耐力耗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忍得久了,弦断人绝。”
川安王在青州聚集兵力,女皇兴许是知晓的,他不知女皇纵容的原因,也不曾关注过这?些,可他那日听闻,箭是冲着郁云霁射来之时,那颗心方寸大乱。
郁云霁不能有事。
倘若川安王不曾针对郁云霁,他兴许还不会如此,但川安王千不该万不该对郁云霁下狠手。
“川安王多疑,想?必这?样的消息传到她的耳中,她会对身边部下失了信任,”溪洄懂爱,“上位者,最忌多疑。”
孤启蹙了蹙眉:“若是示敌以弱,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示敌以弱?”郁云霁扬了扬眉头?,“让他们对此掉以轻心,随后?试探京城眼线,如此或许能快一些,但追随川安王的那些人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依着她多疑的性子?,一旦发觉不对劲,兴许会怀疑是身边混入了她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