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继母被读心后—— by江辞渔
江辞渔  发于:2024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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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两人对视一眼,盈草道:“夫人早上带走了小少爷……”
“什么?!”嬷嬷脸色大变,厉声道:“你们怎么能让夫人带走小少爷!”
两个丫鬟支支吾吾,人家是夫人,她们也没有办法啊。
“去了多久了?”
盈草鼓起勇气道:“自早上起,有两个多时辰了。”
“两个多时辰?”冯嬷嬷更是一阵头晕目眩,两个多时辰都在外面,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嬷嬷心里更加不安,她脸上露出焦急神色,左右踱了两步,咬了咬牙:
“我去找大夫人!”
嬷嬷作为谢弘文奶娘又是郑夫人带过来的老人,在府中颇有地位,她很快就见到了谢夫人。
“嬷嬷,何事匆匆忙忙?”
冯嬷嬷两步上前,扑腾一声跪了下来:
“大夫人,少夫人将小少爷带走了!”
谢夫人脸上一惊,却是因为冯嬷嬷的态度,她上前两步,扶起嬷嬷道:“嬷嬷先请起来。”
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起来的冯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
“夫人,少夫人将小少爷带走有三个时辰了,小少爷身子骨弱,如今又是酷夏,少夫人年纪轻轻不懂照料孩子,老奴是担心小少爷身子难受啊。”
“你说的我都懂,但兰棠并非行事无状的人,她肯定有自己打算......”
冯嬷嬷继续垂泪:“少夫人若是将两个丫头也一并带走也罢了,好歹她们照顾惯了小少爷,知晓小少爷冷热,如今小少爷身边尽是没照料过孩子长大的大姑娘,老奴真担心……”
谢夫人看着她这副亲娘模样也头疼,这老嬷嬷是把谢弘文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常看得非常紧。
另一方面,被她这么一念叨,谢夫人也有些担忧,沈兰棠毕竟没有养育过孩子,这大热天的,三个时辰都去干嘛了?
“去找找看夫人,这大中午的都去哪了……”
谢夫人正嘱咐身边人,一道声音从屋外响起。
“母亲是在找我呢?”
伴随她的声音,拨浪鼓叮叮咚咚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小少爷!”冯嬷嬷眼睛一亮,就要朝着孩子扑上去。
沈兰棠抱着谢弘文从屋外缓缓走进,侧身躲开嬷嬷,看向谢夫人笑道:“母亲日安,兰棠抱着孩子,就不行礼了。”
“兰棠安。”
谢夫人也顾得上虚礼,忙道:“兰棠上午去哪了?”
“就是带着弘文出去转了转,发生什么事了么,母亲这般着急?”
“没有没有。”谢夫人见谢弘文不像中暑热的样子,脸上还很精神便放下了心,道:
“只是半日不见孩子,几个仆人忧心了些。”
“是么?”沈兰棠转向冯嬷嬷:“嬷嬷担心我照顾不好弘文?”
冯嬷嬷脸上略微僵硬,勉强笑了笑,强撑住一个客气表情:“少夫人要带小少爷出去烦请告知老奴一声,以免老奴等几个下仆担心。”
“原来是这样,这等小事和我说一声便是,何须到母亲面前来。”
沈兰棠笑笑,又道:“我是孩子母亲,和孩子亲近本是纲常所在,嬷嬷这般大惊小怪,还以为我苛待了孩子呢。”
冯嬷嬷立刻否认道:“老奴不敢!”
“我当然知道嬷嬷不敢,只是嬷嬷这般行事难免让人多想,我为我擅自带走弘文道歉,嬷嬷是否也要向我道歉。”
沈兰棠一句“向你道歉”便是道过歉了,但嬷嬷却不能,冯嬷嬷用力咬了咬牙,弯下脊背道:
“是老奴思虑不周,老奴向大夫人和少夫人道歉。”
沈兰棠柔柔一笑,端的和气:“嬷嬷也是急昏了头,既已道歉兰棠就不怪罪嬷嬷了。”
“谢少夫人宽宏大量。”
谢夫人浸淫后宅过年,看过不少勾心斗角,只觉得两人怪怪的,但眼看事情结束,她也不再多想,正欲做和事佬将此事应付过去,就听到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你告状的事情是这么了了,但是你背着众人向谢弘文说我坏话,灌输我是他敌人,要谋夺他家产的事情怎么算呢?”
谢夫人看着沈兰棠平静的嘴唇,脚步猛地一顿!
“弘文,阿母还有话与祖母讲,你先回去睡觉,玩了一上午都累了吧。”
沈兰棠将谢弘文交给兰心,两个丫鬟很快带着谢弘文离开了屋子。
沈兰棠这才又看向嬷嬷。
嬷嬷以为事情解决心头也松了口气,不知道一旁谢夫人心脏高高提起。
“嬷嬷。”
沈兰棠维持着一贯温温和和的表情,连带着说话的腔调都像是与世无争,很好欺负。
“今日事且了了,兰棠想问嬷嬷另一件事,前几日我在弘文房中碰巧听到你对弘文说我是想利用他才对他好,未来会伙同孩子谋夺他家产的事是怎么回事?”
嬷嬷脸上大骇,谢夫人则是沉上了眼睛:她说出来了。
“嬷嬷难道不知,这话会引得弘文反感,致使我们母子不和么?”
这,也是沈兰棠决定向嬷嬷出手的真正原因。
若她是一两年前才穿过来的也就罢了,但她是实打实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古人讲究家和万事兴,不只是因为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更是因为古人以孝为先,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都很难摆脱家庭,外人不会管你在这个家里受到的委屈,只道你不孝便是不忠!
她深知若是一家之中长子与继母不和,由此产生敌对情绪,互相争斗会对这个家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甚至有可能把整个谢家拖入不可自拔的深渊!
生在这个时代就有这个时代的使命,她沈兰棠虽不可能成为什么光耀门楣的媳妇,但不可因她一人使谢家面临隐患!
一旁谢夫人身形一震!
沈兰棠说的什么穿不穿的她只含糊听到,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但后面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沈兰棠今日这般,全是为了不给谢家招致灾祸,毫无个人恩怨。
谢夫人看向一旁神色坚毅婉转的女子,目光复杂。
冯嬷嬷大声呼道:“老奴冤枉,老奴未曾这般说过!”
沈兰棠冷笑一声:“你现在当然可以这么说,你说这话时只有你和弘文两个人,连贴身侍女都避开,自然无人作证。”
冯嬷嬷正要开口——
“你以为无人作证就无人知晓了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一个孩子知道,从前以为你是郑夫人带来的奶娘,只道你忠心耿耿从来未曾轻视过你,弘文大小事情皆由你做主,你包藏的如何祸心,要使得弘文小小年纪就日夜承受主母压迫他的忧患,致使他殚精竭虑,日夜忧患,从小就不曾过上一日欢快日子!”
“身为国公府小少爷却无一日欢愉,终日只知勾心斗角身陷囹圄,郁郁寡欢不得终日,你和郑家什么仇什么怨,要害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
嬷嬷扑腾一声跪下:“我没有!”
“我从无害小少爷之心!”

第12章 补偿
“你无害人之心却行害人之事,郑夫人耗尽自己心血生下了延续自己生命的孩子,哪怕她临终之时也只盼他能平安喜乐,你却罔顾主子意愿对他灌输仇视言论,逼他早早年纪就要面对生母之死,继母之恨,你若非与郑家有血海深仇,便只能说你是天生佞仆,心思不端如此,可怜郑夫人竟看错了你!”
沈兰棠又是一番正义凌然的呵斥,又是将郑夫人端了出来,都说白月光的杀伤力是最大的,冯嬷嬷果真破防,连连败退,摇着头喃喃道:
“我不是,我没有,我从未想过害小少爷,我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只是看不惯我?看不惯我一个小小六品之女能当谢家主母,看不惯你主子的孩子要称呼我为母亲?”
沈兰棠疾言厉色,越说越严厉,到最后可以说是咄咄逼人。
谢夫人见状早已屏退了下人,房中只剩她一个老仆,她心知此事今日若是不了,未来必后患无穷,也低头质问道:
“冯嬷嬷,你究竟对弘文说了什么?”
“老奴,老奴……”
“老奴只是说少夫人非小少爷生母,让小少爷日常保持警惕,以免遭了祸害。”
“你糊——”
“说话半真半假,讲话的艺术真是被你掌握了,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我都信了。”
沈兰棠挖了挖耳朵。
谢夫人扭头不看沈兰棠,怒目而视:“当真只是如此?!”
“……”
沈兰棠在旁轻轻道:“嬷嬷虽已是谢家家仆,但您在郑家数年,又是郑夫人陪嫁,人人都将你看作郑家家仆,你如今一言一行,代表的仍是郑家颜面。”
冯嬷嬷背脊蓦地一僵,蜷缩的手指慢慢地松了开来。
“老奴的确曾向少爷说过,少夫人非少爷生母,内心必然有异,要处处提防少夫人,还说少夫人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肯定会帮着自己的孩子排挤小少爷,让小少爷心中知道,莫要把夫人当做母亲看待。”
谢夫人早有准备,却依旧被气得不轻,她颤抖着手指怒喝一声:
“我谢家哪里苛待了你,要你这么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如沈兰棠所言,孩子和母亲的关系不只是两个人,更关系到上下两代人的延续,因母子不和而硬生生将一个好端端的家弄得乌烟瘴气的也不少见,因此但凡大户人家,都要求嫡母出身名门,作风端正,方能克制宵小,没想到到母亲和儿子这里都好好的,却在贴身仆人身上出了这么大一个差错!
“我谢家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要你这么费尽心思害他们母子生嫌,父母不爱,家中不宁!”
说到后头,已然是喘不过气的模样。
谢夫人此人为人坦荡做事公正,在家中素来威严,就是嬷嬷也没有不服她的,如今听她这般恼怒呵斥脸上也露出羞愧神色:
“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想岔了,老奴知错了!”
沈兰棠今天做这一套又不是来给她开解心结的,她正要开口,谢夫人伸手阻止了她:
“兰棠,这事交给我。”
沈兰棠经过上回的事,对这位婆婆还是挺有几分信任的,听到她这么说,心想: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谢夫人眼皮子抽了抽。
沈兰棠走到一旁里间,谢夫人屏退了老仆,唯有冯嬷嬷默默跪伏在地,单薄的背脊瑟瑟发抖。
谢夫人看着她,眼里闪过失望。
“冯嬷嬷,此间只剩下你我二人,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嬷嬷低头不语。
谢夫人眼中失望愈浓,冯嬷嬷是郑夫人奶娘,主仆二人感情深厚,当日郑夫人为谢家留下血脉而亡故,谢家对她既是感激又是愧疚,因此对她留下的老人存了几分照拂之意,日常谢弘文的琐事也全都交于她表示信任,没想到竟是这份信任差点酿成大祸。
若是沈兰棠今天不揭发她,等到谢弘文心中有了继母是仇人的意识,这家里就再无宁日了。
“当日芳华故去,只留下弘文和你们几个老人,我生怕弘文被照顾不周,全将抚育之事交给了你,后弘文长到三岁,不再是懵懂稚儿,既是谢瑾需要妻子,亦是为弘文能有母亲照顾关爱,我们谢家再度聘了一位夫人。”
“择人选时,考虑到家有幼儿,新夫人不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怕她们尚且心智未熟,无法承担母亲责任。而若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寻常官宦千金早有良婿,我谢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做抢人因缘之事,为此挑来选去,最终看中了沈家的女儿。”
“我堂堂谢氏,此间大好女儿尽可挑选,最终却选了一个末官之女,这大半缘故是为了弘文,这你认是不认?”
冯嬷嬷深深嗑首:“老奴明白老爷夫人苦心!”
谢夫人不为所动,继续道:
“谢家聘沈兰棠为妻多有照拂幼子之故,此事于兰棠进门之前也有提及,兰棠自进门后,虽未曾对弘文格外体贴,却处处顾着你二人主仆之谊,于你的事也不曾插手,你要如何养育弘文,如何亲近弘文,她可曾多嘴一句?”
“于衣食小食上,她可曾有苛待弘文?于母子关爱上,她可曾有善待弘文?于外人眼中,她有无大方得体?”
“我谢家聘她为妻的要求她件件做到,可她作为谢氏夫人,理应被人敬重拥戴,这一件事,你有无做到?这算不上是我们谢家亏待于她?”
嬷嬷被她一连串是非陈述,凌然质问,心虚之下早已哑然。
“最重要的是——”谢夫人目光带上深深不满。
“今日之事,兰棠本可当着弘文的面当面斥责你,可是她却让人将弘文先带走,再谴责于你,你道是为何?”
这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将冯嬷嬷刹那劈醒!
“那自是因为她怕今日情景,会影响弘文,怕他看到他从小依赖信任的母娘丑陋模样,怕他幼小心灵受到创伤,怕他会牢牢记住这一幕从此夜深人静噩梦中时常想起。”
“她处处顾及弘文,再想一想你的作为,冯嬷嬷,你该当何罪——”
“是老奴错了!!”
冯嬷嬷双手伏地,额头紧贴地面,单薄身子仿佛不堪指摘般瑟瑟发抖。
直到这最后一句,终于将嬷嬷骂醒,她此时此刻,才终于从鬼迷心窍中走出,浑身犹如走过一遭地府般大汗淋漓,内心惶恐后悔不及。
用稍显公正的眼光看待沈兰棠的做法,且不说沈兰棠自进门后就未曾磋磨过她与小少爷,单单就今日她的做法,就称得上“心思敏捷,巧设计谋”,同时顾全大局,将她的私心照得不堪入目!
若她是个局外人,就夫人今日行事,不得不夸一声有魄力。
这般主母,又怎会看不透她日常谋算。
“老奴错了,老奴是真错了啊!”
嬷嬷痛哭流涕,既是自责,也是为自己差点害了小姐留下的独根。若是小少爷因此心中受到损伤,她万死难辞其咎!
“老奴错了,老奴错了,小姐,我险些害了少爷啊!”
事已至此,谢夫人也不是为了骂醒她才把她单独留下,上面这么一段话权当是尽了最后的主仆之谊。
“你是芳华带来的,家里都把你当做郑家人,若是将你遣回郑家,既会使两家产生隔阂,又让人抓住把柄说是弘文母家教导家仆不严,芳华已经故去,万不能为了你一人有损声誉。芳华有个城郊庄园,是她的陪送嫁妆之一,现将你遣送到庄园里,一步不许再出,你还有何话说。”
冯嬷嬷的身体贴得地面更近。
“老奴无话可说,愿领惩罚。”
谢夫人继续狠下心肠道:“今日就出发,不要再等了。”
“夫人!”嬷嬷嗫嚅着,想求她让自己与小少爷告别。
“此事无需再说!”
“......老奴今后当日夜为少夫人和小少爷祈福,祈祷他们平安喜乐!”
“退下吧。”
“老奴拜谢夫人!”
嬷嬷三嗑首后终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屋子。
处理完了嬷嬷,沈兰棠才从里间出来,谢夫人看着她,平静地宣布:
“冯嬷嬷从今天起就会去别的庄子,弘文以后请别人照顾。”
沈兰棠也在里面听完了全程,谢夫人比她想的心狠嘛,还以为还要自己下狠药。
谢夫人捂了捂胸口。
不气不气,自己找的儿媳妇,自己受着。
沈兰棠又道:“嬷嬷离去后,还需要再找个能照看孩子的嬷嬷,兰棠身边没这样的人,还请母亲安排。”
“此事你放心。”
“谢过母亲,那兰棠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
谢夫人心中叹息,快走快走,让我缓缓!
谢夫人目送沈兰棠离去,才退后几步坐到椅子上,老仆上前为她揉搓双肩。
“少夫人行事爽利,有勇有谋,颇有大家之风。”
“是啊。”谢夫人也道:
“没想到兰棠有这般手段,当初也是听说沈家女儿大气,底下还管着几间铺子,我想着既能经营店面总归是个有见识的落落大方的女儿。当时我和瑾儿父亲还担心沈家毕竟只是六品末官,母家也不是大家,只盼兰棠能不出大错,不周到的地方以后慢慢教就是,没想到颇出乎意料。”
想起她心里头那些话,谢夫人又叹了口气:“我这个儿媳啊,是有大志向的。”
冯嬷嬷当天就简单收拾行李,由谢家的人送到庄子去了。晚上谢父回来,谢夫人和他说起了这个事。
在嬷嬷这个事上,谢父和夫人想法一致,乍然听闻此事既是惊讶又深感沈兰棠处置这件事的周到。
“这事是我们谢家对不起兰棠,该好好补偿她。”
谢夫人睨了他一眼:“只有我们补偿,你儿子呢?”
谢父:不是,什么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
这话谢父就不爱听了,于是,他道:
“让他也好好弥补兰棠!”

四面窗户被窗帏遮蔽,加上时候不早,屋子昏昏暗暗。
谢弘文今天中午没睡午觉,午后才睡,这一睡就睡到傍晚,他醒来后没见到嬷嬷,也不呼叫,就这么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好一会实在找不到人,他嘴巴才那么一撇——
沈兰棠掀起帘子,从外间走进,谢弘文高高撅起的嘴巴一下子松开了。
“阿母!”
小孩子就是单纯,嬷嬷向他灌输了这么久“继母不慈”论,他还是被沈兰棠“骗”走了,和他玩了一个上午,就又同她亲亲热热了。
沈兰棠坐到床边,谢弘文站起来扑腾了两下扑到她怀里。
沈兰棠手臂支撑在他小屁股下面,这小屁孩看着小小的怎么还这么重哩。
此间唯有她二人,沈兰棠终于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拍他的小屁屁。
嗯,手感跟她想的一样好。
谢弘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阿母怎么来了。”
“冯嬷嬷离开谢府了,怕你醒来了看不到人哭。”
谢弘文一听嬷嬷离开了,先是嘴巴一噘觉得委屈,但他反应过来又很好地掩盖住了,只委委屈屈地问:
“嬷嬷为什么要走啊?”
沈兰棠沉默了瞬,回答道:“嬷嬷年纪大了,还要照顾你太辛苦了,就回家里去了。”
“真的么?”
谢弘文虽然还是很委屈,但他很懂事地挺起小胸膛,用力道: “既然嬷嬷觉得辛苦就回家歇息吧,弘文自己能照顾自己。”
别的不说,孩子还是养得挺乖的。
“阿母知道弘文乖,弘文热不热,还要不要睡觉?”
“那阿母能陪弘文睡觉么?”谢弘文哼哼唧唧地拱到沈兰棠怀里,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别人都有阿母,他们的阿母会陪他们睡,现在弘文也有自己的阿母了。”
沈兰棠内心叹了口气,小孩子或许对“亲生”,“继母”,“死亡”都不理解,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阿母”,正是因为这样,谢家才选到了最适合的自己。
“弘文乖一点,不要压在阿母身上,阿母就陪你睡一晚。”
“只睡一晚,明晚呢?”
“看你表现。”
又过了两日,沈兰棠来请安,谢夫人问起谢弘文情况,沈兰棠:
“初始有些有点不适应,慢慢地习惯新来的嬷嬷了。”
“那就好,这个嬷嬷也是谢府老人,就是谢瑾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母亲挑的自然不会有错。”
“……”
正事说完,两人一阵沉默,谢夫人轻咳了两声,道:
“彩月。”
彩月嬷嬷拿着一个木制托盘走上前。
谢夫人站起身,语气婉转:“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别的话母亲我也不说了,这两件铺子本就该是给你的,到了今日才给,还是我们亏待了你。”
沈兰棠忙道:“母亲言重了!”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这两个铺子就是补偿呗。沈兰棠很懂事的,她可不认为自己还有别的地方值得夫家这么“优待”。
沈兰棠也不是那种推推诿诿的人,她行了个礼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两件铺子的地契。
收礼之后,沈兰棠:“……”
谢夫人:“……”
......
“咳咳,若是没什么事,兰棠就先回去吧。”
“那儿媳先行告退。”
等到沈兰棠的身影消失在院中,里间才缓缓走出一人。
“兰棠今日当真是半分心思都未透露。”
周氏扭头朝谢夫人笑道:“这说明兰棠并非贪财之人,嫂嫂,这是好事啊。”
“你便打趣我吧。”
这对妯娌素来相处和谐,而目前两人又是家中唯二听到过沈兰棠心声的——念春不算,她是个丫头,身份上不在同等地位。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两人私下不免讨论,倒有了些“同盟”之感,这不是,出了嬷嬷这事后,谢夫人就将整桩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周氏道:“兰棠心思难测,但她是个端庄的,前后两件都是因兹事体大且事关谢家发展,她才慎之又慎,所以嫂嫂恐她在外泄露不凡,为人畏惧的担忧可免了。”
“说到底,哪真有什么外人会挂心我们谢家的事啊。”
话虽如此——
“但是不是真只事关谢家还不知道呢。”
就目前两次发生或者说发现的有关沈兰棠心声的事都围绕谢家自家人,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就猜测是不是只有事关谢家,沈兰棠的心声才会被听到。
总归这事神里神叨的,谢家在外又不是没有政敌,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说他谢家媳妇是个妖异,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管是为了心里有底,还是预防未来,谢夫人都打算试她一试。
这厢谢家大房二房正在精密布置,那头沈兰棠拿着地契回了自己院子,打开后一看:
宝珠:“这可是上好的铺子,小姐,我们白得了便宜呢!”
兰心冷冷上前,将地契放进专门收贵重物品的盒子里。
“这算是什么便宜,我们小姐又不缺这点钱。”
金玉楼不说日进斗金,也能进半斗,沈兰棠手头并不缺钱,只是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是金玉楼的主人,所以日常也不炫富就是了。
沈兰棠没管两个丫鬟斗嘴,只是道:“好歹是母亲的心意,这说明了母亲行事公允,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既然当了别人儿媳妇,又有哪家会不喜欢婆婆为人正直,做事公允的,省去不少烦心事呢。
“走,既然收了新铺子,我们就去看看自己的新资产!”
“是!”
沈兰棠在外玩耍了半天,下午时候,沈兰棠被请到正院。
“母亲找我?”
谢夫人倚靠在罗汉床上,神情怏怏。
“兰棠,我好像中了暑热,身子骨乏得很,正好有个店铺送来了账本,你帮我看看吧。”
谢夫人是家中主母,掌握全家老小的经济来源,这账本自然都要给她过目,只是之前,这事她都不交待给第二人。不过,沈兰棠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大抵还是嬷嬷的事,谢夫人是想借此表达对她的信任和重视。
沈兰棠出嫁前就有经营店铺甚善的名声,这会儿倒也没躲避,大大方方地坐下看了起来。
只不过她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谢夫人躺在上方,偷偷地窥视着沈兰棠的表情,这个店铺的账本是她特意挑出来的,里面尽是坏账假账,那掌柜做账本事并不高明,她不认为沈兰棠会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稍许后——
“母亲,这账本不对劲。”
谢夫人故作懵懂:“哪里不对劲?”
快,“说”来我听听!
沈兰棠:“这里,那里,还有那里。”
全都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
“这掌柜好大胆子!”谢夫人震怒,又忧心忡忡道:
“我也好久没到店里巡视了,兰棠你说会不会有很多店都在蒙骗我?”
沈兰棠认真地点点头,道:“有可能,母亲有时间还是得亲自去店里视察。”
“……”
半个下午,沈兰棠看了好多账本,一个字的心声都没蹦出来。
晚饭时候,周氏过来她处。
“怎么样?”
谢夫人摇摇头。
“嫂嫂莫急,我还有法子。”
第二日,周氏邀沈兰棠去她院子。
“兰棠,你过来。”周氏招招手,让开半个身子。
周氏是从前谢将军一位谋士的女儿,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外形上和谢夫人的大气不同,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可人,如今就算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眉目间也依稀有几分从前的风姿,沈兰棠还是挺喜欢她的,闻言走上前。
“这是我为瑛瑛挑选的几位郎君,你看着,哪个好?”
沈兰棠认真一一阅览过,最后:
“我觉得都挺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瑛瑛自己喜欢。”
“除了画像上几位,兰棠可有推荐?”
沈兰棠:“没有。”
周氏不死心道:“我就怕又碰到一个徐明言,当真惴惴不安。”
“婶婶你放心吧,出了一个徐明言,母亲定会更加细致调查,且等有了人选,兰棠也会帮忙查的,无需担忧,坏了兴致。”
周氏也没招了,只好道:“如此,便听兰棠的。”
晚间,谢夫人过来。
问:“有?”
周氏摇头:“没有。”
又过了一日,沈兰棠在花园偶遇周氏,正说这话,一个丫鬟猛地扑到两人面前,急声道:
“夫人不好了,三公子和人在外打了一架,伤到胳膊了!”
周氏急忙道:“他人呢?”
“已被送到医馆了!”
周氏泪眼汪汪地转向沈兰棠,沈兰棠:“......”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怎么回应?
周氏望了沈兰棠许久,没听到半分心声,失望之余扭头对那丫鬟道:
“伤到胳膊就伤到胳膊,谁让他一天到晚在外面惹是生非,正好免得他出门!”
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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