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帝一阵畅怀,对着身边近臣道:“老大最是肖我,从小就爱舞刀弄枪。”
四皇子和太子闻言,脸色俱是一变。
大皇子既然来了,也没再走,三位皇子陪伴在顺德帝边上,气氛就更是热闹了。
“皇上,皇上——”有男声从林中传出,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的中年男人跑了出来,见到顺德帝几人跪下就磕头。
“皇上,皇上,请皇上给草民做主啊!”
刚走了老虎,又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且多出个人可比出现一头猛虎事情更大,大皇子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御前军飞快上前将男人团团围住,男人脖子左右立刻围了好几把刀。
中年男人只不断磕头,口中高呼:“请皇上为草民做主,草民有冤要诉,只要皇上肯救草民一家,草民就算把脑袋给皇上也没有二话,求求皇上了!”
说罢,他又是几个磕头,额头早已鲜血淋漓。
早年间顺德帝也爱微服私访,或是乘坐龙辇经过兆京中央大道,有人御前告状也不在少数。顺德帝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侍卫,从容上前。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冤情要诉?”
男人激动抬头:“我是长宁县一个以种植草药为生的农民,我要状告钦天监主簿左明朗放纵幼子强抢我女儿,打伤我儿子和老母亲,还威胁我要我三日之内将家里房契地契全部给他,否则就烧光我家里的地,一把火要把我全家都给烧死,皇上,草民已经没有活路了,求皇上救救草民吧!“
他说罢,又是磕头。
而一旁大皇子闻言,脸色已经剧变,钦天监主簿左明朗就是大皇子母家。
已过午时,沈兰棠用过午饭后继续转悠,她也是收获颇丰,后面的随从马上已经挂了两只兔子,一头梅花鹿还有一只松鼠了。能射中松鼠她可真是了不起!
沈兰棠对自己很是满意,因为已经证明了自己,余下时间,她倒也悠闲了。正好前方有休憩营帐,她也走上前去。
还没到地方,她就看到前头不少人围成一圈,后面数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场景,不像是出来狩猎,倒像是逛集市。
“发生什么事了?”
沈兰棠跟谢瑛上前,隐约听到什么什么“有人闯进猎场”,“爬悬崖”,“倒在了皇上面前”。
三个关键词触发了沈兰棠古老记忆:小燕子?
还是谢瑛认识得人多,很快有人跟她分享,原来是有个男人从悬崖上一路爬上来,闯进猎场状告一位朝廷官员强抢民女,侵占他人财产,皇上勃然大怒,一众官员都到了御营内商量这事去了。
沈兰棠放下了心:啊,原来是男的。
哎,不是,这皇家猎场的悬崖就这么好爬的么?不如说,正常人真的能爬悬崖么?
仿佛是看到她心底疑惑,阿依曼从旁悄然经过,轻飘飘留下一句:“把守猎场入口的守卫军是太子的人。”
沈兰棠恍然大悟。
很好,这很符合她对皇家出门的刻板印象。
皇家有皇家的烦恼, 但皇家的烦恼落在有些普通百姓肩上……根本就不算事。
任皇子间斗得你死我活,也全然跟沈兰棠无关,沈兰棠休息了片刻就又重新上马, 兴致勃勃地进行人生首次的狩猎。这一玩耍就直到午后西山日薄时候, 群臣伴随御驾率先离开猎场, 也代表着第一天的秋猎到此结束了。
沈兰棠收货颇丰, 回家之后就将所得猎物扔给厨房,晚上美美地吃了一餐烤兔子。
可怜的兔子, 希望你往生极乐, 来世投个好胎。
这一日,沈兰棠因为疲倦早早就入睡了。
第二天, 当沈兰棠在床上睁开眼睛后,她全身上下,从骨头到细胞都只有一个感觉:累, 好累。
痛,好痛。
“骨头都要散掉了!!!”
沈兰棠痛不欲生,趴在床上苟延残喘:
“呜呜呜我不知道, 骑了一天马跑上跑下会这么疼呜呜呜。”
若是她知道,肯定会控制自己, 不会到临结束了还在举弓射箭。
啊,说到这个……
“手, 手臂要废掉了……”
宝珠捂着嘴笑, 又心疼地看着犹如老狗般趴在床上的小姐:
“小姐, 你别急, 我给你按一会。”
她正要上前, 谢瑛从屋外走进:“嫂嫂!”
“嫂嫂,听说你身子不舒服?”
沈兰棠勉强爬起来, 满脸虚容地说:“是啊,我昨日太过放纵,今早就动弹不得了,抱歉啊,瑛瑛,接下来几日不能陪你玩了。”
“没事没事,是我不好,忘了告诉嫂嫂第一回 骑射不能久坐。”谢瑛眼含愧疚。
“无事,不是瑛瑛的错。”
“那嫂嫂,我就先走了哦。”
“好。”
谢瑛看着眼里失去光芒的嫂嫂,挥挥手离开了。
沈兰棠勉强摆摆手,等人走了,自己趴会床上瑟瑟发抖。
她的腰她的屁股她的大腿她的胳膊!
宝珠自告奋勇上前:“小姐,我来给你按摩。”
运动后按摩肌肉的确是很好的缓解方法,然而宝珠随便揉她一下她都痛得疾呼出声,根本忍受不住,宝珠无奈,只好帮她锤了几下背,沈兰棠嘤嘤咬着手绢,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午时,她身子骨依旧乏力,只是比早上醒来时好过了些。
沈兰棠强打起精神起床,懒懒地叫唤:“兰心,宝珠。”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沈兰棠抬起头,表情一顿:“怎么是你?”
谢瑾换上了便装,手上端着一盆水,道:“我见到了谢瑛,听闻你身体不适,便向陛下告了假。”
谢瑾放下水,撸起袖子向她走来,沈兰棠机警退后半步:“你要干嘛?”
谢瑾解释道:“你的情况和跌打损伤差不多,军中时常有摔痛筋骨,我有治疗筋骨肌肉胀痛的药油,还有一套军中专门用来缓解酸痛的手法,我给你揉揉吧。”
沈兰棠半信半疑地挪上前,不安道:“痛么?”
谢瑾无奈一笑。
“有用的哪有不痛的。”
沈兰棠心情不佳,顶嘴道:“痛得也不一定有用。”
谢瑾眨眨眼:“我会注意把握力度的。”
这肌肉酸痛真的很难受,加上沈兰棠对谢瑾的“武人”身份还是有点信心的,不是说,他们习武之人都有专门的神物么?张无忌有黑玉断续膏,谢瑾有点治疗肌肉痛的神药也很正常吧?
“那你轻点哦。”
沈兰棠自觉地走回床上趴下。
谢瑾端着用油调过的水上前。
不一会儿后:
“呜呜呜你不是说不通的么?!”女孩眼泪汪汪。
“我是说会把控力度。”
“那你再把控一点啊!!”
“再把控就没用了。”
“……”
呜呜呜我恨你!
沈兰棠不记得自己哀嚎了多久,只觉得到最后自己的身体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最后的最后,似乎是谢瑾抱着她去沐浴了一回。
而她,已经昏昏入睡。
从早上睡到中午,从中午又睡到午后申时。醒来时,沈兰棠饥肠辘辘,但身体,似乎又夺回了一点控制权,虽然已经酸痛,但已是在忍受范围内。
谢瑾走近房里,看着呆呆坐在床上的沈兰棠:“醒了,舒服一些了么?饿了么,兰心给你煮了粥,就等你起来喝了。”
沈兰棠摸着肚子,怪怪道:“谢谢郎君。”
谢瑾淡笑不语。
片刻后,沈兰棠坐在桌边,慢腾腾地喝着碗里的小米粥,旁边还有两碟蔬菜,还有一个咸鸭蛋。
谢瑾:“我向陛下告了假,余下来五日,你若是不想去狩猎了就在家休息,我陪着你。”
沈兰棠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五日都不用去了么?“
“嗯,不过是陪伴御前,打猎玩乐罢了,我在和不在相差不大,难得有这么长假期,我都在家陪着你们。”
说话间,眉宇间神色展露温柔,沈兰棠心情复杂,这男人,或许,也许真是个好男人,他虽不懂得情爱,但却已将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家人。
——话说回来,说到不懂情爱,她自己也没好多少。
沈兰棠点点头,眼底露出笑意:“母亲,弘文一定很高兴。”
谢夫人谢弘文果然开心,谢夫人连连说要多做些好吃的,让他们在家的时候都过去吃饭。
从母亲那边回来,谢弘文这才撒开了腿丫子向谢瑾告状道:“阿父阿父,阿母出去骑马都不带弘文!”
谢瑾抱起他:“弘文还小,等弘文长大了再带你去。”
谢弘文小大人地说:“那好吧,那弘文就原谅阿母了。”
午后沈兰棠身子骨还疲,几人只安静地玩了会折纸和算数,傍晚时分,谢弘文道:“阿父,弘文想去外边吃饭,去那家……”
沈兰棠好心给他补上:“客满楼。”
“去客满楼吃饭!”
今日已经晚了,若是再去外边,就只有晚饭了。兆京繁华富裕,连夜间也有娱乐,但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的晚饭都是在家里吃的。
在谢瑾受到的教育里,晚饭在外面吃的大都不是正经事。
“明日午时再去。”
谢弘文嘟起了嘴。
沈兰棠解释道:“这家酒楼刚刚开业,有开业大酬宾,除酒水外,全场打五折。”
开业打折这个事在兆京很流行,趁着开业大酬宾去薅一把羊毛已经成了兆京人的共识,连小小的谢弘文也不能免俗。
谢瑾:“那明日去不行么?”
沈兰棠:“开业酬宾到今日为止。”
“……”
谢瑾看着面露委屈之色的谢弘文,叹了口气,道:“好,那我们今日去。”
谢弘文立时欢呼:“太好了!”
三人回到院子,稍做整理后就出了门,因为天热已经晚了,谢弘文还带上了上回中秋节的小兔子灯笼。
已经入秋,古代天气比现代稳定许多,九月下旬的晚上天气凉快,不少人出来纳凉。
沈兰棠和谢瑾先到了一家杂货店给谢弘文买了礼物,店里有不少哄孩子的玩具,看来古人也知道小孩子的钱最好挣。
“客满楼”是一家专门做羊肉生意的店,据说他们店里的羊都是从北边过来的,肉质肥厚而不膻,招牌菜是整一只的烤羊腿。
虽还未入冬,却也到了能吃羊肉的时节,三人点了一只招牌烤羊腿,又是几盘小菜果蔬,蘸着店里特制的辣粉,当真是大快朵颐。
谢弘文吃得满嘴的油,最后餍足地捧着肚子说:
“阿父阿母我吃饱了。”
有侍女为他擦嘴,谢瑾道:“吃饱了就回去吧。”
众人归后,谢瑾又陪谢弘文玩了折纸游戏,到点睡觉时,谢弘文还依依不舍数次回头看谢瑾,格外黏糊。
古人的贵族教育是孩子不能和父母同寝,不说谢瑾,就连沈常安,他长这么大,也只有小时候发烧,沈父担心他才陪在身边。
沈兰棠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抿了抿嘴,试探着问了一句:“今晚,你睡哪?”
谢瑾微怔,很快道:“我睡书房。”
宁愿睡书房也不肯跟你睡,谢弘文,好惨一孩子。
第二日,沈兰棠醒来后被告知谢瑾已经起了,似乎是有事情出门去了,说是午前就回来。
其实中秋以后,谢夫人就私下跟沈兰棠说,让她免了晨昏这一栏目,此前既是夏日本就起得早,又是新媳妇,要多多见面联络感情,如今也过去半年了,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冷,就不必早晨特意过去了。
沈兰棠多豪爽一人啊,立刻应下了。
她想着,反正今日谢瑾也不在,就不特意过去了,正想着,门外有人走进。
“少夫人,夫人请您和小少爷过去。”
“母亲请我们过去?”
沈兰棠有几分惊讶,谢夫人作为婆婆事情算少的,特意叫人传唤是为了什么?
“母亲,您叫我。”
沈兰棠踏入正厅,厅内小窗外开光线敞亮,正中椅子上,谢夫人正跟一个长相秀气的姑娘说着话。
听到动静,那姑娘扭过头来,一张瓜子脸清秀水灵,脸蛋若削,皮肤白皙,一双乌眸也充满了江南水乡女子的清亮柔美,是一位沈兰棠从未见到过的姑娘。
一见到沈兰棠,那姑娘便站起身,朝着沈兰棠行了个揖礼:“宛如见过姐姐。”
沈兰棠一大早就被人认了亲,脑中第一反应是:啊,我没有妹妹啊?
但见这位名唤宛如的姑娘偏首看到谢弘文,她的眼眶迅速一红,喉间发出一声哭腔,不顾礼节走下去就一把抱住了谢弘文。
“弘文,我的好孩子!”
第38章 宅斗剧本
弘文冷不丁被陌生人抱住, 下意识脚步往后挪了半步,脸上写满茫然,沈兰棠亦是。
谢夫人连忙解释道:“这是郑夫人的妹妹郑宛如姑娘, 弘文的姨母。”
“弘文, 快叫姨母。”
谢弘文懵懵懂懂地喊:“姨母。”
郑宛如更是涕泗横流, 感动非常:“乖, 我的好外甥,我的好弘文!”
沈兰棠对这位郑姑娘陌生, 谢弘文亦陌生, 两人对于她过度激动的表现都有些不适应,幸好郑宛如很快放开了谢弘文, 抹着眼泪道:
“我陡然见到弘文太激动了,一时失礼,还望夫人见谅。”
“不会不会。”谢夫人连忙道:“自弘文出生后, 你只见过他一回,激动也是正常的。”
“谢夫人体谅。” 郑宛如继续抹着眼泪道:
“我观姐夫不在,他是出去了么?”
“是, 瑾儿今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不过午时就能回来。”
郑宛如点点头, 又看向沈兰棠,面上露出几分羞怯:“我随父亲母亲回乡祭祖, 她们还在路上约莫还有六七日才到, 这几日便叨扰姐姐了。”
沈兰棠不知道什么个情况, 但客人要暂住家里时自己该有的反应还是知道的。
她脸上露出微笑, 客客气气地说:“姑娘客气了, 姑娘就把这里当做家中便是。”
“那就谢过姐姐了。”
一套流程走下来,很快有人领着郑宛如到她这回要居住的客房去, 如今周氏和谢二叔一个院子,为方便照顾,儿媳钱氏和两个孩子和他们同住一个院子,谢瑛自己单独一个院子,郑宛如便被安排住在谢瑛隔壁。
等到下人领着郑宛如离开,谢夫人才将事情缘由告知沈兰棠。
原来早些年郑夫人一家就随郑父迁到了地方,这次一家人是回来祭祖的,大部队还在路上了,只郑宛如牵挂两年多没见的外甥,一个人骑马提前到了,故她如今也没有住处,自然是要先安置在谢府。
沈兰棠对此没有异议,谢弘文亲姨母过来,不招待她住下这不简直是跟人结仇嘛。
谢夫人:“你也放心,郑家书香世家,宛如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娴静端庄,知书达理的姑娘,如今也只是想念外甥,想来日常也不会有很多事。”
沈兰棠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母亲。”
谢夫人虽如此说了,但长辈接待小辈不合礼节,等下人们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沈兰棠作为一家代表到这位郑姑娘住的地方溜达了一圈。
郑宛如放下了包袱,正在收拾,见到沈兰棠又是一个行礼:“宛如来的匆忙,劳烦姐姐筹备了。”
沈兰棠客气道:“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啊是啊。” 郑宛如捂着嘴,一脸羞恼表情,俯首咬唇道:“倒是我失言了,还请姐姐勿怪。”
“......没事。”
“还有姐姐,我午后想带弘文出去玩,可以么?”
“这事母亲已经交待过了,舐犊之爱本是人之常情,姑娘在家中几日都可来找弘文,只知会一声便可。”
郑宛如感激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沈兰棠跟她进行了礼貌且亲切的交流,流程一走完就回了自己院子,不多时谢瑾回来了,听说原夫人的妹妹来了,也去见了她。谢瑾离开之后,谢弘文偷偷跑到沈兰棠身边:
“阿母,刚刚那个姐姐是我的姨母么?”
他一派天真地问:“姨母是什么?”
这个问题,沈兰棠也不好回答,她才两三岁的时候,哪知道那些个亲戚都是什么人啊,爹娘让她怎么叫她就怎么叫了。至多谁待她和善些,给她吃糖她就多喜欢谁一点。
沈兰棠深深思索了会,蹲下来道:
“姨娘就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就像谢勤彦和谢灵嘉一样,你说她们亲不亲。”
谢弘文小仓鼠点头。
谢勤彦和谢灵嘉可是非常非常亲昵的,谢勤彦每天都要盯着谢灵嘉吃早饭,如果谢灵嘉不肯吃,他还会动手亲自喂,谢勤彦可从来没给他喂过饭。
“所以啊,你姨母跟你母亲一定就像谢勤彦和谢灵嘉一样亲,你姨母很爱你母亲,就像弘文很爱母亲一样,弘文很爱你阿母对不对?”
谢弘文自小失去母亲,因为失去,所以“母亲”这两个字自他知晓事情起就刻在他的心头,让他幼小的心灵每每想到就感到一股痛楚还有无名的暖意。
因为喜爱母亲,想要母亲,连带着顶着母亲头衔的沈兰棠,他也好喜欢。
谢弘文跟随着她的话语,愣愣点头。
沈兰棠一合掌:“所以啊,你们有一个共同爱的人,一定会很合拍的。”
谢弘文重重点头:“弘文知道了!”
两人都解决了一个心头难题,彼此都感到异常轻快。
不多时,谢瑾回来了,道:“宛如想下午带弘文出去玩。”
沈兰棠点点头:“知道的。”
她唤来几个丫鬟和嬷嬷,让她们提前做准备,经过沈兰棠对“姨母”两个字的介绍,谢弘文对这位新认识的姨母满是好奇,坐在他的专用小板凳上,一双眼睛咕溜溜地转动着看着几个侍女忙前忙后。
沈兰棠好笑地看着他:“想去玩?”
谢弘文害羞地往谢瑾背后躲,沈兰棠就陪他玩了会躲猫猫游戏,不多时,郑宛如到了,沈兰棠这才收拾起脸上表情,一副主母端庄模样,将谢弘文交到她手里。
沈兰棠和谢瑾原本计划是一家三口出去玩,现在谢弘文不在,两人反而不方便出去了,毕竟你总不能撇下客人自己出去玩。
因此,下午两人就在安静在家,看书画画。
时间眨眼就到了晚饭时候,沈兰棠沉浸在书中,抬头已是日常吃晚饭的时候了,她左右看了眼,诧异道:
“弘文还没回来么?”
谢瑾:“嗯,还没回来。”
“……再等等吧。”
两人又等了小半时辰,天边光华西沉,晚霞轰轰烈烈,两人依旧还没回来。
不管怎么说,将别人家孩子带出去玩,不回来吃晚饭的话也该通知一声。
“有谁知道小少爷他们都去哪了么?”
屋里几个丫鬟对视几眼,摇头。
“算了。”
沈兰棠道:“想来是郑姑娘初来兆京,玩得疯了些,吃完晚饭就回来了,我们先吃饭吧。”
谢瑾:“好。”
两人先用了晚饭,心里都估摸着人差不多该回来了,结果到了戌时三刻,也就是现代时间八点左右,他们都没回来。
沈兰棠睡意朦胧,打着哈欠:不是,虽然我承认自己被古代的作息时间养惯了,但怎么说也有八点了,你当是现代社会啊八点还不回来?
随着时间推移,沈兰棠心中也慢慢焦急起来,若是现在有电话机,她就一个电话拨打110报失踪了。第n次起身后,从院子口传来丫鬟惊呼声:
“回来了,回来了!”
沈兰棠跟谢瑾扑腾一声站了起来,谢瑾大步上前,只见好几个丫鬟嬷嬷拥着中间的人向院子中央走来,穿着中午出门那套衣裳,只外面还披了一件披风,谢弘文被她抱在怀里,睡容满是酣甜。
见到谢瑾,郑宛如轻轻咬唇,满脸歉意地说:“姐夫,对不起,弘文头一回见我,缠着我玩了好久,不小心就玩到这么晚,姐夫和姐姐等久了吧?”
谢瑾将谢弘文接过,见郑宛如满面羞容,声调暖了暖,道:“无事,只是担心你们,回来了就好。”
“是宛如让姐夫担心了。”
“没事的,玩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谢弘文在谢瑾怀里扭了个身,小巧的鼻尖冒出一个气泡,众人皆笑了。
郑宛如伸出手在谢弘文脸蛋上捏了一把:“小弘文,真可爱,这脸蛋跟我真像。”
谢瑾:“毕竟是亲姨甥。”
郑宛如抿唇轻笑,目光在沈兰棠脸上扫过,回到谢瑾身上:“那姐夫,我先回去了,姐夫晚安。”
她又朝沈兰棠看过去,行礼:“姐姐晚安。”
沈兰棠礼貌道:“姑娘晚安。”
见谢瑾从偏房走出,沈兰棠放下手上东西,走上前道:“弘文睡着了?”
“嗯,刚刚洗漱过,很快又睡了。”
“今天在外玩了一天,想来消耗了不少体力,明天还要出去玩么?”
谢瑾一顿,道:“忘记问了。”
沈兰棠心道,这可是奇了,谢瑾看着沉稳,其实也是个马虎爸爸。
沈兰棠随口道:“无事,明早出去也没问题,小孩子精力旺盛,今天玩累了,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活力十足了。”
谢瑾想起谢弘文一贯早上小疯子一般的模样,赞同地点点头。
“那倒是。”
“好了,我洗漱过了,你去洗漱吧。”
“嗯。”
谢瑾便入了小屋洗漱。
沈兰棠走到院子里头正打算让几个下人把路上的灯撤掉,往常这时候,除了必要几盏灯,这院子都安静下来了,唯有光华伴着虫鸣静静入眠。
“姐姐。”
一道声音在院子口响起,沈兰棠扭过头去。
“郑姑娘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有事让下人通传一声便是。”
郑宛如莲步轻挪,朝沈兰棠行了个礼:“今日在街上见到几样玩物,想着姐夫姐姐可能喜欢,就买了回来,方才忘记给了。”
沈兰棠朝她手上看了一眼,微笑接过。
“谢谢姑娘。”
郑宛如低头咬着唇,一副扭捏模样。
沈兰棠不习惯他人吞吞吐吐姿态,道:“姑娘还想说什么?”
郑宛如小声地说:“那姐姐,我明日再带弘文出去玩耍,可以么?”
“当然可以。”沈兰棠笑道:
“我早就说了,姑娘可以带弘文出去玩,不过——”
沈兰棠以防万一还是道:
“弘文正是贪玩的年纪,或许不好管束,若是还如今晚般这么晚回来的情况,你且先派个丫头提前回来通知声,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郑宛如又是赶忙欠身道:“宛如贪图和弘文一起玩耍忘了时间,让姐姐生气了,宛如向姐姐赔罪!”
“没生气,没生气。”
这姑娘怎么动不动就行礼道歉,沈兰棠连忙扶起她,又极其委婉地说:
“只是希望你提前让人告知一声,以免我们担忧,好么?”
郑宛如目光中含着柔柔水光,轻轻点头。
“知道了。”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看郑宛如郑重点头的样子,沈兰棠也放下了心,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虽说郑宛如初来此地,沈兰棠身份又尴尬,但该说的规矩还是得说好,以免将来闹矛盾。
她说完了话,就回屋歇息去了,到了第二日她醒来,旁边不见谢瑾,是一大早就起来练功去了。
沈兰棠出去的时候,谢瑾也正好晨练结束,他接过下人手上的毛巾擦着湿汗,见沈兰棠起来了,他脚步微顿,面上露出凝重,屏退房中下人。
沈兰棠见他一副有话要与自己说的模样,好奇道:“怎么了?”
谢瑾望着沈兰棠清凌凌的美目,迟疑再三,还是道:
“宛如已经知道错了,她也是许久未见弘文,一时情切忘记了时间,以后不会再犯了,你不要生气了。”
沈兰棠:啊?
初醒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 姗姗重启之后沈兰棠才面露疑惑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生气啊?”
谢瑾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道:
“宛如早上特意过来向我道歉, 说你昨晚说了她之后, 她一夜未睡非常自责, 她已经知道错了绝不会再犯, 请你不要生气。”
顿了顿,他又措辞着说:“她今早起来眼眶都是红的。”
沈兰棠看着面前一副好哥哥好姐夫模样的男人, 她嘴唇微微蠕动, 慢腾腾开口: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说我昨晚说了她,她很难过, 一夜未睡,还一大早特意起来向我们道歉?”
谢瑾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沈兰棠也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嗯,有点水平。
沈兰棠以前在很多宫斗宅斗剧里看到过类似的事情, 没想到有朝一日穿越,亲身经历了。怪也怪出嫁前后家里后宅都太干净了,让她一时把嫁过来之前复习的宅斗攻略给忘了。
可谁能想到呢, 一个跟她毫无利益冲突的小姑娘,会没事找事刺她一下。
——要说这姑娘是无心之失, 那沈兰棠肯定是不信的,她若是心思敏感真心道歉, 可以向自己道歉;若是敏感敏锐到一夜未睡, 干嘛当时不直接在她面前哭出来?
沈兰棠不觉得谢瑾问这一两句对她有什么损伤, 但被人构陷或者说被算计这件事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深吸了口气, 先把那姑娘的小心思抛在脑后,抬头对着谢瑾道:
“郎君说的事我知道了, 我之前就说过我没有生气,昨晚和郑姑娘说起也是为了防止今后有所不便。想来是郑姑娘初到异地,心思敏感,这才想得多了,郎君是知晓我的,你看我是否是斤斤计较之人?”
谢瑾连忙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郎君也应该明白我没有生气。”
谢瑾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问了,若是宛如再问起,我也会安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