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莲珠—— by波兰黑加仑
波兰黑加仑  发于:2024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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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鸽子。”芸凉却道,“就在后院呢。”
车轩微喜,心想紫仲俊能给白璧成信鸽,就能给芸凉信鸽,他如何没想到。这么想着,便见芸凉舔笔研磨,思想半日写了张小条子,请紫仲俊来黔州,说有要事相商。
等鸽子放飞,含山这却放下一桩心事,才觉得周身被马车颠簸得生疼。芸凉烧了水让他们换衣吃饭,等吃了饭躺在干爽的床上,含山这才想起,逃出去已经有五六天了。
她望着帐顶,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暗想:“楚行舟若换上快马,说不准能追上我们,却为何放我们跑回黔州?难道他们在路上遭遇了府军?”
然而府军的目标是白璧成和含山,楚行舟带人独自上路,并不会被捉拿。这么一想,含山更加疑惑,她想起白璧成临别时的叮嘱,千万不要相信晓天星和楚行舟。
难道他们又有阴谋?
但这阴谋是什么,含山却想不出来,此时对她来说,最坏的就是白璧成被捉走,他或许会无针无医地死在牢里,或许被皇帝借此事杀掉……
对含山来说,没有比这些更坏的结果。
“也许九莲珠在我身上,他们不敢逼得我太急。”含山想,“无论如何,我也要回京救侯爷。”
******
这一夜虽然在黔州,却睡得极安稳,一觉睡过了午时,她慌忙起身,芸凉已经做好了饭,只是不见紫耀庭。问起来,才知道芸凉怕紫耀庭坏事,把他送到做事的绣坊里,交给熟悉的婆婆看管。
含山问紫仲俊可有回话,芸凉却摇了摇头。这让含山愁极了,眼看着一天又要过去了,白璧成又要发病,她却被困在黔州不能动弹。
又等了一个时辰,忽然外头有人拍门,芸凉把含山车轩藏好,自己去看门,拉开了便见着紫仲俊,不由奇道:“你怎么直接赶来了?”
紫仲俊叫她噤声,关上门进了屋,这才道:“你说有要事找我,我当然快马加鞭过来!是何要事?可是与侯爷有关?”
芸凉一怔:“你如何猜到?”
“若是别的事,你会在信里写清楚,唯独此事不敢宣扬。”紫仲俊笑道:“是也不是?”
“也算你机灵,”芸凉道,“若是没有侯爷,也没有我们母子的安生,眼下侯爷出事了,你可有打算?”
“我正要同你商量!”紫仲俊道,“我已备好一支进京进贡品的队伍,带了些银两进京,打算看情形疏通一番。侯爵自然是保不住了,只求保下一条性命,哪怕是坐牢也好,我也有办法叫他在牢里自在。”
芸凉听他这样讲,倒是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还算你有良心!既是如此,我请你见一个人!”
她话音刚落,躲在里屋的含山便揭了门帘出来,脆声道:“姐姐不必请了,既然紫老板有进京的办法,不如捎上我吧!”
紫仲俊见是含山走出来,先是大吃一惊,立即便道:“姑娘就是秦家七公主?小民之前眼拙,竟不识金枝玉叶。”
“客套话就不必了,我只问紫老板,能不能捎我进京?”
“这……,”紫仲俊犹豫道,“恕小民直言,殿下应该回平州!您回了京未必能救出侯爷,却会被捉回宫里,不如回平州率领秦家军,倒叫京中忌惮!”
受白璧成的叮嘱,含山不再相信晓天星,他能设计五人案逼白璧成反出黔州,就能把含山逼入无奈境地。含山只相信她自己,就像蓝姑说的那样,谁也别靠,就靠自己。
但这些话不能告诉紫仲俊,含山便道:“紫老板有所不知,侯爷的咳喘症只有我的十六针能治,我若不在他身边,只怕再过几日,他,他……”
她伤感地说不下去,车轩便跟着帮腔道:“侯爷的咳症发作起来,要咳上整夜!每日发作,便是每夜不能睡觉,只靠白天打个盹,若是再关进牢里没有汤药调养,那实在是撑不了多久啊!”
听他们这样讲,紫仲俊只得点头道:“若是如此,那就跟着彩云绸庄的车队进京!”
“什么时候出发?”含山急问。
“现在就走!”紫仲俊道,“黔州有绸庄分号,二位随我乘马车出城,回南谯后便收拾动身!”

陆长留站在大理寺狱门入口处,看着森然紧闭的两扇灰黑铁门,他眉头紧锁,眼睛直勾勾的,像要把大门盯出两个洞来,然而门没被盯穿,只是“呀”的打开了,一个牢头打扮的小吏跑了出来。
“寺正大人,”他行了一礼,“白侯还是说,他不想见您。”
“那傅柳呢?”陆长留忙问,“傅柳肯见吗?”
“傅将军肯见,但白侯不让。白侯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说见了。”牢头无奈道。
“这,这……”
陆长留急得转了一圈,又问:“他还好吗?”
“就是咳嗽,整夜整夜地咳。”牢头叹气,“您抓的药给熬了,他也喝了,就是不见效。”
整夜咳嗽……。陆长留想到了含山,神色更黯然了。
“若是找个医生给他扎针,能领进去吗?”陆长留又问。
牢头左右看看,低声道:“寺正大人,白侯是钦定要犯,这样的照顾,实在是,实在是……”
陆长留不等他说完,指间便夹了枚碎银送上:“牢里那么多人,你不说是给白侯扎针的,谁又能知道呢?”
牢头这才接了银子,嘿嘿笑道:“寺正大人真是好人,有情有义。”
陆长留笑一笑,又叮嘱他好好照料白璧成,这才转身走了。他绕出牢狱,刚要走到前衙,便见着大理寺卿王十安慌慌张张走出来,一眼看见陆长留便招手道:“来得正好!正在找你!”
陆长留不知何事,王十安却道:“刚才苏公公来传旨,说圣上急召,不只要见我,还点名要见你!”
“圣上要见我!”陆长留瞠目,“我,我……”
他第一念头便是想到白璧成,只怕圣上误会他与白璧成走得近,要找他的麻烦。陆长留少年心性,并不怕被此事牵累,只怕自己没有余力照顾白璧成。
他正在沉思,王十安已然不耐烦,急道:“快快上马,还耽搁什么!”
陆长留恍然回神,接过差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后跟着王十安缓缓前行。走出一条街去,他忽然想,只怕不是为了白侯的事,否则总要捉他进宫,如何由着他策马而行?
如此一想,他心下稍定,便护着王十安到了西正门。苏公公传旨召见,赐了王十安一面铜符,入宫时将它交还给镇南卫,验符无误后,两人便急匆匆往班房走去。
陆长留虽是尚书之子,但品级低微,因而没机会面圣,这回跟着王十安进得宫来,又紧张又激动。此时已过早朝,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大臣,有急事的已然进去,没急事的在班房待宣。
王十安带着陆长留刚跨进班房,只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黄星急得热锅蚂蚁似的转来转去,眼见王十安来了,连忙跑来捉住了道:“天爷!王大人可算是来了!您若再不来,圣上要扒了咱家的皮!”
“黄公公,如何这样着急?”
王十安刚问了一句,黄星已经拽着他直往御书房的院子去,陆长留不知何事,也只能跟在后面。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却是鸦雀无声,陆长留入眼便看见好几个红袍紫绶,都是内阁的辅臣,当朝一品。
他暗吐舌头,低头跟着王十安跪好,不多时黄星从里面出来,一甩拂尘扬声道:“宣,大理寺卿王十安、大理寺寺正陆长留,晋见。”
陆长留跟着王十安叩了个头,提了袍子低头走进御书房,大气也不敢出。等进去行了大礼,便听到一个沉浊的声音道:“都起来吧。”
陆长留跟着王十安爬起来,依旧低着头,大殿的气氛压抑至极,能听见嘀嘀嗒嗒的声音,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慢慢萦绕过来,让人心神舒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沉浊的声音又开口了:“王十安,叫你来为了何事,你应该知道吧。”
王十安抖抖呵呵禀道:“圣上宣微臣来见,是为了太子的事。”
大殿忽然又安静了,静得落针可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着“啪”的一声脆响,一只汝青莲瓣盖碗被砸碎在地上。王十安大吃一惊,连忙扑腾着跪下,陆长留不假思索,也跟着跪下去。
“言灏正值盛年,怎么就没了呢!”皇帝压抑着愤怒说,“怎么就没了呢!”
太子没了?
陆长留吃了一惊,他跪着偷瞄王十安,见他肥胖的身子微微抖动着,显然吓得不轻。
“太医院跟我说,他是被毒死的。”皇帝抓挠着桌子,恨声道,“毒害朕的嫡子,好!很好!”
他最后一句说得声嘶,紧接着爆发一串咳嗽声。陆长留便听见一串脚步声响,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父皇,您消消气,保重龙体啊。”
陆长留心下微动,鼓起勇气抬了抬脑袋,悄悄往宝座看去,果然,站在皇帝身边递茶水的,是言洵。
皇帝喝了两口茶,咳一声道:“王十安,你们大理寺做好准备了没有?打算多长时间破了太子受毒害的案子?”
“微、微臣,”王十安努力吞了吞唾沫,“微臣必当尽心尽力……”
“别说废话!朕问你要多长时间?七天?十天?还是七年?十年!”
“这……,这……”
王十安只剩下擦汗的力气,说不出半个字来。言洵瞧他这窘样,便细声解围道:“父皇,王大人自然会尽心,但是此案要紧,光靠他只怕不够,不如……”
“你不是举荐了陆峭的儿子陆长留吗?”皇帝道,“他来了吗?”
在王十安的示意下,陆长留连忙向前爬了两步,伏地叩道:“卑职陆长留在此。”
“抬头。”皇帝说道。
陆长留这才抬起脸来,御书房比金銮宝殿小得多,他能看清皇帝的脸。皇帝很瘦,表情严肃而冷漠,像是又在生气,又在表示没什么值得生气。
“果然有几分像陆峭。”皇帝冷淡道,“言洵说你很厉害,在黔州破了好几个案子,可有此事?”
“启禀陛下,卑职在黔州历练三月有余,破了三个案子,分别是松林坡许宅案、妙景山庄案、黔州五人被杀案。”
他的回答只说事实,皇帝倒听了舒心,点点头道:“你初到郡县,便能在三个月内破三个案子,看来言洵推荐得没有错。既是如此,太子的案子由你主查,你要多少时间?”
陆长留大早被拎了过来,跪在这里才得知太子被毒杀,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哪能说定几日破案?正因为他心眼实诚,因而做不来花哨的事,当着皇帝更不肯胡乱说话,一时竟怔在那里。
言洵情知父皇面冷心更冷,而且急躁易怒,陆长留这样沉默着,马上就要激怒父皇。他不敢耽搁,立即说出准备好的话。
“启禀父皇,太子哥哥蒙冤事关重大,陆长留只是六品寺正,让他担此重任,只怕难以镇场。”
“他一人不行,就加上王十安,这样可行了吧?”皇帝微有怒意。
“王大人自然能镇住,但王大人事务繁忙,查案需要专注投入,只怕分了精力难有成效。”言洵小心道,“儿臣却想举荐一人。”
“谁?”
“陆长留在黔州能屡破奇案,乃是因为有一个好搭档。此人若能助陆长留一臂之力,太子哥哥必能早日沉冤得雪。”
“你快说是谁!”
言洵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道:“清平侯白璧成。”
这六个字刚冒出来,王十安和陆长留都是一震,陆长留更是忘了规矩,眼睛滴溜溜望着言洵,简直不相信他能说出这句话。皇帝自然也是震惊,但他越是震惊,脸上就越发冷淡,只是转过眼来,望了望言洵。
言灏被毒杀,此事让皇帝感到惊恐,他意识到身边的某些势力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他曾经以为成功地操控着他们,这时才慢慢明白,那是养虎遗患。
因此在这宫里,眼下他唯独相信的就是言洵。
言洵是慧贵妃所出,因生母早逝,他与朝中各派势力并无交集,又因为嫡养在皇后名下,又身份尊贵能压制朝堂。更重要的是,言洵自小性格恬淡,与言灏感情好,来日言灏登基他只有好处可拿,但若言灏出了事,就算皇后与宸贵妃争夺太子之位,言洵也未必能胜出。
在皇帝看来,言洵绝无可能毒害言灏,可他却开口举荐白璧成?他难道不知白璧成和秦氏乱党勾结,正在牢中听候发落吗?
眼看皇帝眼神冰冷,言洵立即跪了下来。
“父皇容禀,白侯虽与秦氏乱党有牵连,但据儿臣所知,白侯收留……,收留她时并不知她是当朝公主!”
“那么后来得知了,为何还要带她逃出黔州?”
“这……,也许是情不知所起吧。”言洵道,“她在官道偶遇白侯,天天与他耳鬓厮磨,两下生情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白璧成出黔州是为私情,而不是想造反?”
“儿臣正是此意!”
“可是裕王与你说得相反啊。”皇帝冷淡道,“听他所说,白璧成蛰伏黔州多年,就在等这个机会呢!”
“白侯逃跑时挟持了王叔,他老人家恼火也情有可原,但是白璧成在黔州有雪夜盟在侧,他若有反心,为何要等六年呢?当然,宸贵妃娘娘催得太急,也是王叔心焦的原因,未能细查并不怪他。”
提到宸贵妃的催促,皇帝沉吟不语。
“此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言洵说着,抬眸瞅瞅父亲。
“你说。”
“白侯有再多不是,但他无朋无党,太子哥哥被害这事,找个局外人来做,其实大有好处。再者,白侯为了戴罪立功,自然尽心竭力,更能成效斐然。”
“戴罪立功”这四个字,皇帝并没有听见,但“无朋无党”这四个字,却深深打进皇帝心里。
毒害太子,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找个派系勾连的人来办案,只会缠搅得一塌糊涂,最后推出个替罪羊来了事。若是需要替罪羊,皇帝只需让大理寺三天之内破案就可,但他这次不需要!
“你去办吧。”他把面前的册子合上,“办不成,唯你是问!”
言洵心下一凛,连忙叩首道:“遵旨。”
******
大理寺狱的牢房阴暗,只有一线光芒从极高的窗缝泄下来,平平地铺在一块稻草上,纹丝不动。
傅柳第三百二十次发出抱怨:“你说你收留那小崽子干什么?”
白璧成靠在墙角不吭声,他昨晚又咳了一整夜,太阳升起时才止住,这时候脸色苍白,脑袋里轰轰乱响,根本没力气同傅柳争论往事。
“在玉州!我就说过别收留那小子!我是不是说过!”傅柳生气,“我跟你讲~,他娘亲不对劲!哪有人会在你立功领赏时一头撞死?她若是想死,为什么看见齐渭江的尸体不死?她是带着恨的!死了也把恨传给小崽子!”
“可他只有七岁。”白璧成无奈道。
“秦妃娘娘过世时,含山殿下只有四岁!”傅柳伸出四根手指,“那又怎么样?耽误她长大了要报仇雪恨吗!”
说到含山,白璧成涌动了一丝温情:“她没有想报仇,她只是不想嫁去羟邦。”
傅柳被这句话堵住,正在想如何反驳白璧成时,却听见牢门哗啦啦地响动。他止住话头,喃喃道:“陆长留这小子,又折腾什么好东西给你送进来?”
然而哗哗的锁声过后,牢门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弯腰走进来。他穿着黑色滚金边兜帽大氅,整个人遮得密密实实,看上去很是神秘。
“你是谁?”傅柳警觉地问,抢上一步挡在白璧成身前。
那人将兜帽拉下,露出一张俊雅的面孔,冲着白璧成笑一笑:“白侯,咱们又见面了。”
“三殿下?”傅柳皱眉,“你来干什么?来看侯爷有没有死吗?还是来送他上路?我可跟你说,要杀白侯,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说着跨步伸拳,摆出要打架的样子。白璧成却在他腿肚子上轻轻一踢,嗔道:“见到三殿下不行礼,是什么规矩?”
傅柳不防备没站住,向前冲了一步,回头不理解地看向白璧成。白璧成挣扎着起身,冲着言洵行了礼,道:“见过三殿下,殿下在黔州公堂和裕王府的回护之恩,在此谢过了。”
“白侯免礼,”言洵笑道,“我已叫他们退开百步之外,此时可以方便说话。”
“黔州公堂?裕王府?回护?”傅柳听不懂,“怎么个事?”
“公堂上也就罢了,当晚在裕王府,三殿下先是提醒王府将用钟声报警,继而阻止嘉南郡主通报陶子贡,让咱们能顺利逃出黔州城。”
言洵微微一笑:“钟声报警一事便罢了,阻止通报陶子贡一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是了!嘉南必然来看过你了!”

第19章 胭脂红疹
说到嘉南,白璧成不由苦笑了一下。嘉南的确来过,但不是来看他的,而是将白璧成骂得狗血淋头,她若不是个女子,傅柳就要动手了。
“说到嘉南郡主,她是不是这里有毛病?”傅柳指了指脑袋,“口口声声说白侯辜负了她,可是白侯何曾应允她什么?”
他说着看向白璧成:“你答应要娶她了?”
白璧成懒得理会,言洵却微笑道:“傅将军慎言,嘉南贵为郡主,你不能如此贬损于她。”
“有什么区别呢?”傅柳摊手,“总之都是要死的。”
“如果有机会不死呢?”言洵笑问。
空气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傅柳再度看向白璧成,白璧成却低下头。
“三殿下是送机会来的?”傅柳摆出笑脸,“裕王以意图谋反和私藏公主参劾白侯,又治我擅离职守胁从谋反之罪,这些罪名都够白侯和我杀头三次了,还能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既然都要杀头三次了,那不如试一试,说不定一把翻盘,非但不用杀头,还有大好前途呢!”言洵出言诱惑,“白侯,你看这机会如何?”
“三殿下去了一趟吉祥赌坊,学到了精髓。”白璧成道。
言洵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吉祥赌坊有点意思,那个芥子局更有意思,拿着五千两银子入局,睡着了叫银子被人赢走!我瞧着就有趣,想看看进局的是什么傻人,没想到遇见了侯爷!”
他说着摇摇头,看向白璧成的目光也变得幽远:“白侯可是极聪明的人啊。”
“进局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托,结果赌掉了命。所以人不能太聪明,傻一点能保平安。”白璧成道,“三殿下带来什么机会?白某愿闻其详。”
“这或许是你的机会,却是令我痛心之事。”言洵叹道,“我哥哥死了,被人毒死的,在麟趾宫。”
“麟趾宫?东宫?”傅柳大惊,“太子被……”
白璧成向他腿上一碰,傅柳立即闭上了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言洵。
“什么时候的事?”白璧成问。
“哥哥向来五更起身,前往文翰堂读书,今天早上也该如此,但值早的太监进寝殿去,却见哥哥滚落在床下,身边的地毯上有一大滩黑血。”言洵道,“当值太监立时就慌了,又冲上去救人又去叫太医,结果人没救回来,还把寝殿弄得一塌糊涂。”
白璧成略略沉吟:“太医院来人了吗?”
“来的是院判袁兮风。”言洵道,“他来时太子已经没了,但太子周身没有外伤,因此袁院判说是中毒。”
袁兮风,含山的师父。白璧成有了好奇,很想见见这位有“十六针”绝技的袁太医。
“周身无外伤,也有可能是急病,为何袁院判咬定是中毒?”白璧成略有不解。
“这……,”言洵道,“个中细节我没有细问,我得到哥哥出事的消息,赶忙入宫陪伴母后,之后又被父皇叫去御书房,没能探问细节。”
白璧成点了点头,却问:“麟趾宫当值的太监是谁?”
“他叫卜瓶。”言洵道,“如果白侯答应破这案子,我就能请旨将你放出去。出去之后,大理寺寺正陆长留会配合你,见什么人,问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去办,若有阻拦,便到恬斋来找我。”
除太子外,当朝皇子均无封号,也未封地出京。有成年皇子出宫别居,皇帝便赐一字,另以“斋”为府第别称。言洵得到的是“恬”字。
此举虽有违祖制,但沿用至今也没有朝臣提出异议,根本是为了维护宸贵妃的儿子言涔。宸贵妃有夺嫡之心,怎么肯把儿子送到封地去,只想他日夜在皇帝面前冒头,把感情养深。否则就算废掉了太子言灏,皇后也会力推言洵为太子,到时候言洵既是长又是嫡,怎么能轮到言涔?
此事心照不宣,朝野人人有数,但碍于夏国公权势滔天,加之言灏仍是太子,因此没人敢说什么,才有了“皇子住斋房”的奇景。
言洵见白璧成沉吟不语,不由追问道:“白侯,你可愿接这个案子?”
“他愿不愿接在其次,我有句话要先说!”傅柳大手一摆,“三殿下,这是您找白侯破案,不是白侯为了抵罪主动请缨!咱们可要说好了,若是这案子破了,白侯能领到什么赏赐?”
皇帝并没有答允给赏赐,甚至连给白璧成免罪也未应允,言洵自然不敢许诺。但若是去找皇帝要赏,只怕他一怒之下,非但不要白璧成破案,反倒叫他立地处斩!
白璧成见言洵犹豫,立即就明白,皇帝并没有答应赦免自己,正如言洵所说,这只是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要看他自己,也要看天子之意。
“傅柳,你别为难三殿下了,能够争取到这个机会,三殿下已经尽心了。”
“不是,这话要说清楚的!万一你千辛万苦替他破了案,他还要杀你怎么办?”傅柳不依。
“那也是我的命。”白璧成挪了挪身子,泰然道,“三殿下,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同意破案了?”言洵大喜,“但我奉圣意,还要问白侯一声,此案几日能破?”
“十日。”白璧成潇洒说,“十日不破,白某奉上项上人头!”
“那就等白侯的好消息!”言洵大喜,“陆长留已经安排好住处,就在大理寺狱门外等您!”
“我还有一事相求,”白璧成道,“我有一名随从,因是白身不能入寺狱,被关在静天府大牢里,不知三殿下可否将他也放出来,可以跟着我办事。”
“这个容易,”言洵一口答应,“他叫什么名字?”
“风十里。”白璧成答道。
******
彩云绸庄的车队有进京的“押纸”,进京城时几乎没有被盘查。含山扮作小厮,跟着车队安全到达绸庄京号。从黔州进京一路畅通,所有人都往平州方向缉捕含山,没人想到她能回京。
七公主回京就是死路一条。
但死路有时就是生门,这话是夕桂告诉含山的。回来的路上,含山没有翻看夕神之书,它给的提示再没意义,就算上面画着阎罗王,含山也要回京,也要来救白璧成。
为了进京送贡品,紫仲俊在京有一处小院,他将含山和车轩安顿在里面,自己便带着两个伙计打探消息。打探了一圈,回来说白璧成和傅柳被关在大理寺狱,还没有定罪,正在待审。
“他被押到京城有些日子了,为何还在待审?”含山不解。
“说是宫里出事了,”紫仲俊神秘道,“殿下知道太子吧?他被人毒死啦!”
这两个字离含山太远了,以至于她听着很陌生。在宫里,皇帝本就在意皇子多过在意公主,更不要说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了,这样尊贵的东宫殿下,含山从没见过,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可是太子被毒死了,这事平头百姓听了也要吃惊,含山当然大吃一惊,问:“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昨日凌晨。京里在疯传,茶楼里都有人议论,说是宸贵妃干的,为了让她儿子当太子!”
听到这里,含山并不惊讶,宸贵妃做什么事她都不奇怪,就算有一日,宸贵妃杀了皇帝都很正常,那个妖婆心狠手辣,没什么干不出的事。
“所以朝中乱成一团,没工夫管白璧成了?”含山松了口气,立时又道,“离了我的十六针,只怕侯爷发作严重,紫老板,咱们要赶紧想办法,能让我进寺狱去看他!”
“这时候找陆司狱啊!”车轩提醒,“他爹是兵部尚书!到尚书府准定能找到他!”
“我去大理寺找过他了,可是一听说打听陆司狱,门吏都仿佛很害怕,只管摇头说不知道,就算给银子也不好使。”
“啊?难道陆司狱也被投进大牢了?”车轩又带上颤音,“陶子贡必然告了陆司狱的刁状,说他与侯爷过从甚密!”
“陶子贡不会,他不肯得罪陆峭。”含山蹙眉道,“现下的情况,只靠外围打听是不行了。”
“要么去找陆大人?”紫仲俊提议,“他一定知道情况!”
含山摸了摸心口,那里坠着一粒九莲珠,凉凉的。她在凛涛殿长大,见到最多的就是世态炎凉,加之她没见过陆峭,拿不准他会如何反应,若是冒险落入陷阱,她偷回京城就没意义了。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道:“紫老板,太医院有位姓袁的太医,叫做袁兮风,你能打听到他住在哪里吗?”
“这个容易,我送贡品入京,与宏舶司的官吏有些接触,打听太医的住处并不难。”
“不会叫他们起疑吧?”车轩担心地问。
“托上关系请太医悄悄瞧病的商贾很多,这些事对宏舶司来说,实属见怪不怪。”紫仲俊道,“殿下和车管家稍事休息,我去问了就回来。”
“等一等!”车轩却道:“与其找袁太医,不如找顾将军。”
“谁?”含山问。
“顾淮卓,顾将军!当年在松潘关外,侯爷麾下有三员猛将,号称松潘三虎,就是傅柳、顾淮卓、程元沂。傅将军咱们熟悉,程将军远在玉州,顾将军便留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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