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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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安自然是记得的。
她听他说下去。
祁不砚指腹压红线上:“你说你喜欢我,便是对我有情意?为何你红线的颜色那么浅呢。”
贺岁安对钟情蛊不了解,被他种下后也没问过,毕竟她感觉自己没任何变化:“什么叫我红线的颜色那么浅?要深才好?”
祁不砚呢喃:“照蛊书所言,它理应是深的。”
贺岁安缩回手看。
颜色确实很浅很浅。
她讷讷:“我也不知道,这个钟情蛊是不是坏掉了?我以前对你是什么感觉,现在对你还是什么感觉,并未因它而改变。”
祁不砚眼睫一颤:“坏掉了?”钟情蛊是他的血炼成,怎会有坏掉这一说,但炼蛊的确是有成与不成之分,要靠炼蛊人去辨别。
贺岁安有些急了,手足无措:“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难道你要选择相信钟情蛊,不相信我?”
他笑了。
见他笑,她怔愣。
祁不砚眼底也含有星碎、好看的笑意:“我选择相信你。”没准他蛊术还不算精进,炼出来的钟情蛊在哪方面出了问题。
贺岁安拉着他不放,怕祁不砚是表面说相信自己,实际不相信:“我发誓,我绝无虚言。”
祁不砚笑意不减。
他弯身,与她平视,徐徐道:“贺岁安,我是真的相信你,我说过了,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信的,这次也不例外。”
贺岁安突然心如鹿撞。
她手腕红线的颜色又变浅了点,他们都没发现。
祁不砚拿了贺岁安的新裙子过来,给她换上。贺岁安在他倾身过来整理她的衣领时,仰头“啵”地亲了祁不砚脸颊一口。
他侧目看她。
贺岁安又羞得耷拉脑袋。
她就是属于那种很容易害羞的性格,偶尔鼓起勇气做一些事,事后回想起来便会觉得很羞。
祁不砚也在贺岁安脸颊落下一吻,很轻的一吻。
他们穿戴好出去。
这是贺岁安成婚的第二日,她穿了条粉色长裙,外披祁不砚买的靛青色披风,领口有很柔软温暖的绒毛,披上就不冷了。
今日,他们要和苏央几人商量对付刘衍的计划,约好午时后在这宅子里相见,时辰到了。
贺岁安不想苏央他们久等。
她主动拿绸带遮住眼睛,叫祁不砚牵着自己走向前厅。
苏央他们提前到了。
站在门口的沈见鹤先看到贺岁安、祁不砚,笑嘻嘻朝他们招手:“贺小姑娘、祁公子。”
“沈前辈。”
贺岁安跨过门槛进去。
祁不砚关上门,帮她摘下遮眼绸带。苏央朝他们看去,贺岁安又喊了声她:“苏姐姐。”
成婚后的他们跟以往并无太大的不同,又或者说没什么人,没什么事能改变他们,成婚只是一个仪式罢了,苏央莫名如此想道。
事不宜迟,她拿出长安地图:“你们过来看。”
贺岁安走过去看。
祁不砚被她牵着过去。
沈见鹤、钟空、钟幻他们也各围在桌子一角旁,苏央指着地图道:“这是宫门,这是长安主街,迎亲队伍绝对会经过主街的。”
苏央再道:“迎亲队伍经过主街时,我们要换走马车里的公主,皇上命我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全,不能让公主置身险境。”
贺岁安问:“皇上他相信苏姐姐你说的话了?”
“嗯。”
苏央:“但皇上说,若王爷不动手,此事就当不存在,我也要把它忘记,然后回风铃镇。”
端敬帝太重兄弟情。
在皇家太重兄弟情并不好。
苏央仅是有郡主这个头衔,并不是皇家人,可她也清楚,作为皇帝是不能拥有太多私情的。
贺岁安看向地图:“那苏姐姐你打算怎么做?”
苏央思索片刻。
“公主远嫁当日,王爷定会以皇上身体不适为由,亲自送她出宫,在皇宫里换不了人,所以我才说在他们经过主街时换走她。”
苏央正在纠结着拿谁换走公主,马车不能是空,容易露出端倪,换上去的还得是知情人,又肯定不会泄露他们计划的。
最好不是男子假扮。
否则一被南凉国迎亲队伍里的人问话就露馅了。
端敬帝不想提前让南凉国人知道此事,至少在事情发生前不可让他们得知,他还怀着刘衍会回头的荒谬念头,不欲做绝。
如果刘衍不动手,那么苏央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公主换回马车里,顺利联姻。
因此,假扮落颜公主的人必须得是名女子才行。
苏央看了一眼贺岁安。
苏央否决了脑海里的想法,贺岁安不行,她不会武功,置身于很有可能被灵蛊人包围的马车里,非常危险,祁不砚也不会同意。
自己也不太行,端敬帝将虎符交给了苏央,她必须得当日去调兵,太早调兵会被人发现。
虎符不能转交给他人——这是端敬帝跟她说的原话。
于是苏央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你们仔细想想,看有没有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过了会儿,贺岁安举手。
他们看她。
贺岁安不太确定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卫城蒋将军之女蒋雪晚,她也在长安,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帮我们,我去问问。”
崔姨给蒋雪晚解开了摄魂蛊,她今时今日应该已恢复正常。
若将导致卫城被灭的元凶告诉蒋雪晚,她极有可能答应帮忙的,主要是蒋雪晚在原著里便很想报仇,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贺岁安想试一试。
苏央没多问,只问一句:“你能相信这个人?”
“相信。”
蒋雪晚即使不帮他们,也不会向刘衍告发的,灭门之仇对她来说不共戴天,贺岁安相信她。
苏央沉吟道:“你相信她,我们相信你,你放心去问吧。”
“好。”贺岁安垂下来的手挨着祁不砚,她勾了下他的尾指,要缩回去时,被他反勾住了。
他们从午时谋划到天黑。
苏央按了下太阳穴:“今天就这样吧,明日我们再来。”
他们不打扰新婚小夫妻独处,离开此处,贺岁安想送他们,苏央以她不能看雪为由婉拒。
贺岁安便回房了。
牵她走的祁不砚自也回房。
贺岁安在和苏央他们商讨对付刘衍的计划时,想到了祁不砚体内的天蚕蛊,回到房间后坐立不安,担心他会在那天被它反噬。
“你不是已经得到能炼蛊王的东西了?为什么不立刻炼,以它来解开你体内的天蚕蛊呢?”
祁不砚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暖暖身子:“炼蛊王需要数月,时间不够,还要处于安静的环境炼,现在炼不出来。”
况且蛊王也未必能解开他体内的天蚕蛊,还可能会伤身体。
贺岁安更担心了。
祁不砚却抱她进榻:“我乏了,你陪我睡会儿。”
贺岁安明白他这是不想让她胡思乱想,而他在天冷时也是嗜睡的,贺岁安随他抱自己进榻。
祁不砚呼吸变平缓。
他似是睡着了。
睡不着的贺岁安轻轻地坐起来,看了祁不砚半晌,又情不自禁地往关上的窗户看,她真的有可能会通过这场雪回到现代么?
“你在看什么?”祁不砚不知何时睁了眼,出声问她。
贺岁安忽然扑到他怀里。
不想忍住日后再说了,情绪一上来就想哭,毫无征兆。
她呜呜地哭起:“我好像要回家了,似乎跟雪有关,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什么时候会回,而、而且,我既开心,又很难过。”
祁不砚坐起来,手微紧绷,贺岁安终究是发觉了。他抬起贺岁安的脸,擦去她眼泪:“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难过。”
贺岁安哽咽:“开心是因为能回到我父母的身边。”
她看他。
眼睛红红的。
贺岁安望着他为自己擦泪,很难过,她从心道:“难过是因为要离开你,我舍不得你……”
祁不砚见她眼泪越擦越多,也不擦了,干脆低头吻去:“好,我知道了,但你这几天还是先遮住眼,答应我,贺岁安。”
贺岁安说好。
祁不砚亲上她唇角
可怎么办呢,他不想放手,还有,拉着她一起死的阴暗想法愈演愈烈。祁不砚握住贺岁安的后颈,舌尖撬开她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贺岁安,若你要离开,不如就同我一起死吧。
他们在房间待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贺岁安跟祁不砚说自己要去找蒋雪晚。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想早点完成这件事。
贺岁安的性子有时很慢,但有时又很急,更别提此事是一桩大事,她总记挂着,想办成它。
祁不砚答应带她去。
他亲手为贺岁安蒙上遮眼的绸带,娴熟地牵住她出去。
蒋雪晚在谢府。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谢府。
谢府离他们住的宅子不算远,贺岁安想走着去。晚间的长安城一样热闹,蒙了层绸带的她也能感应到光影变幻,听到吆喝买卖声。
不过谢府建在偏僻处,他们越过大街便走进幽静的青石板道了,一路上,她没怎么被雪淋到。
因为祁不砚拿了伞挡雪。
贺岁安被雪淋到是没事的,不会看到父母,但祁不砚还是要持伞,她也就安分待在伞下。
到了谢府门前,他们拾阶而上,贺岁安走得并不快,祁不砚也放慢步伐,上去后,他抬手叩了下门。
谢府不像大户人家有小厮站着看门,只有两头石狮子。
朱伯迈着老寒腿过来开门,纳闷是谁在晚上过来。谢温峤在长安没什么朋友,同朝为官的同僚也很少来找他,谢府是一贯冷清。
“来了。”
朱伯苍老的声音在门后面响起,随即拉开了门。
贺岁安开门见山道:“请问蒋姑娘还在您府上么?我们现在有急事,今晚就想见见她。”
朱伯认得他们。
不久前就是他们将走丢了的蒋雪晚送回来的,似还跟他家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朱伯忙侧身给他们进来:“在的,两位随我来。”
他们一进去就遇见了处理完公务后出房透气的谢温峤。
谢温峤站住。
他问:“你们这是?”
朱伯替他们回答了:“这两位是来找蒋姑娘的,说是有急事。”又道,“公子,我给你准备了羹汤,待会儿你记得喝。”
贺岁安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祁不砚看了一眼谢温峤。
谢温峤的视线掠过祁不砚、贺岁安,他听说他们昨日成婚了。
贺岁安是从公主府里出嫁的,不少人对此诸多议论,他也就知道了。
他没再管:“嗯。”
他们既不是来找自己的,谢温峤是不会管太多,他正在为刘衍一事头疼,最近查到卫城之事确实跟刘衍有关,想整理证据面圣。
朱伯领贺岁安、祁不砚越过谢温峤,往后院去。
时辰还不晚,蒋雪晚尚未休息,听闻贺岁安来找自己,忙不迭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见她。
蒋雪晚面露惊喜笑意道:“贺姑娘,祁公子。”
朱伯识相退下。
客人要谈事,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别在这里久待了。
住在蒋雪晚隔壁房间的蒋松微听到动静也出来,他见二人在此,略感疑惑:他们怎的来了?
不等他开口问,贺岁安直说来意,还问他们能否进房一聊。蒋雪晚与蒋松微默契对视一眼,顿时心知她这是有重要的事找他们。
蒋雪晚推开门,迎他们进去:“自是可以的。”
几人前后进房。
蒋松微望着蒙住眼的贺岁安欲言又止,在他目光下,祁不砚缓缓摘掉她的绸带,露出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瞧着也能视物。
祁不砚似很好心地解释一句:“她看不得雪。”
贺岁安默认他的解释。
蒋雪晚找椅子给他们坐下。
蒋松微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他们为何来找蒋雪晚了。贺岁安不拐弯抹角,将在来的路上便准备好的说辞跟倒豆似的全说了出来。
祁不砚在烛火下专注地看着贺岁安,属于她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他心弦微动了下。
贺岁安说完了。
他提盏给她倒杯水。
蒋雪晚神色发生改变,许久才道:“不瞒你们说,我们目前也查到了此事与刘衍有关,就是没找到能定罪的证据,不过我……”
不过她也认定了是刘衍,还想过偷偷去刺杀他。
蒋松微语气凝重:“你们今夜来找我们,想必不只是要告诉我们,刘衍此人做过什么吧。”
“没错。”
没怎么说过话的祁不砚笑道:“我们今夜来找你们是为了另一桩事,我们想杀了刘衍。”
蒋雪晚、蒋松微面面相觑,产生共同疑问:他们能和刘衍扯上什么关系,竟想杀了刘衍,还有,他们怎会知道卫城被灭真相的。
但无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只要大家的目标一致即可。
蒋松微何许人也,很快就从三言两语中解读出祁不砚的意思,也不深究他们从何得知卫城被灭的细节:“你们要我们做什么?”
蒋雪晚耐心听。
祁不砚歪头看贺岁安。
他手指还漫不经心地玩着她辫子尾端的小银饰。
贺岁安知道这是轮到自己说了,把苏央的计划转告他们。蒋松微没立即回应,蒋雪晚倒是一拍桌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蒋雪晚自认自己的武功可是能与大周将领相提并论的,那些灵蛊人不会那么轻易伤到她。
“三叔,你怎么不说话?”蒋雪晚发现他没回应。
蒋松微没立即回应,不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不想参与进去,而是因为他在思考着他们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思考的时间长了点。
尽管是有很大的风险,蒋松微依然想放手一搏。
不然日后单凭他跟蒋雪晚怕是很难找到拉刘衍下台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们得把握住。
但蒋松微仍有疑虑:“你们确定刘衍会在公主出嫁当天动手?若他没采取行动,皇上不管,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对付他了?”
祁不砚松开贺岁安发间小银饰,抬起眼帘,笑吟吟道:“不,我一定会杀了他的,无论以用何种方式,我也一定会杀了他的。”
贺岁安心口无端一紧。
蒋松微放心了。
“咣当”门外有东西掉落地,有人偷听!蒋雪晚眼神一变,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推门,桎梏住对方。
借着月光与房内洒出来的烛光,蒋雪晚看清了偷听之人的样貌,她慌忙地卸下力度,也放下抵在来人脖颈的匕首:“谢大人?”
谢温峤尚未从他们所说的事中回过神来,眼神微滞。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他不太敢相信。
谢温峤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朱伯也煮了蒋松微叔侄二人的羹汤,想送来给他们。而知道朱伯腿脚一到冷天就会疼的谢温峤要代他送。
谢温峤刚来到这里,抬起手还没敲门就听到了这些话。
他不知不觉听下去。
越听,越心惊。
刘衍拥有一批灵蛊人,他要在公主远嫁当日杀南凉国迎亲使团;皇帝也知道此事,派了来自风铃镇的郡主跟进,还想息事宁人。
谢温峤重复问:“你们告诉我,此事是不是真的?”
蒋雪晚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房里人,此事被谢温峤听了去,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影响?
贺岁安看不见他们。
她的眼被祁不砚用手捂住了,就在蒋雪晚推开门的刹那,他反应极快捂住了贺岁安的眼。此刻,她的睫毛在他掌心扫过。
蒋松微面对谢温峤的质问,唇瓣翕动,却保持了沉默。
答案昭然若揭。
谢温峤失态踉跄了几步。
蒋雪晚连忙扔掉匕首,去扶住他:“谢大人。”
祁不砚一手捂住贺岁安的眼,不让她看到门外的雪,一手拿出绸带,动作灵活绑回她的脸上,他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
谢温峤推开蒋雪晚的手,这个时候还不忘道谢。
经历过不少事的他转瞬又恢复冷静的姿态,想进宫见端敬帝:“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向皇上核实的。”扔下这句话便离去。
蒋雪晚紧张起来,拉蒋松微的手:“三叔,谢大人他。”
“让他去吧。”
蒋松微打断她:“谢大人大公无私,只认事实,不会出卖我们的。”谢温峤进宫找端敬帝,还可以验证贺岁安他们有没有撒谎。
不是他怀疑他们,而是在世道上活着得谨慎点,以前经历过灭门的他现在会对任何人保持防备心。
反正谢温峤进宫一事对他们也并无坏处。
蒋松微回头看祁不砚。
祁不砚似不知他的心思,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
蒋松微颔首。
蒋雪晚送他们出府门。
贺岁安跟蒋雪晚道别。蒋雪晚想握握贺岁安的手,见祁不砚牵着她又放弃了,行拱手礼道:“贺姑娘,祁公子,再会。”
庆王府。
刘衍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昔日是崔姨跟他下的,她不在后,刘衍也不想去找别人下。
亲信守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向刘衍询问有关祁不砚的事,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今日就去抓此人回来,放血喂养那些灵蛊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
刘衍淡淡道。
亲信讪然,跪下请罪:“是属下无能,帮不上王爷。”
刘衍放下一棋。
他道:“不是你的错,改日吧,再让他多活几天,毕竟刚成婚呢,太残忍了。”叫贺岁安的小姑娘也惨,年纪轻轻却注定守寡。
“是。”亲信还有一事不明,“王爷为何不再派人盯着他们,万一他们在这几天里逃出长安,岂不是很难再找到他们?”
“不会,那位小公子体内有天蚕蛊,是藏不住的。”
刘衍放下最后一颗黑棋。
亲信又向他禀告苏央那些人近来的动静,下定论道:“他们定是想阻止王爷您的大业。”
“随他们去吧。”有灵蛊人在手,刘衍早已无所畏惧,“对了,阿颜这两日可还来王府?”她前几日经常来送糕点什么的。
“回王爷,公主她这两日没再来,您想见她?”
刘衍自嘲一笑。
他弄乱棋局,离开棋桌:“她送给本王的糕点都下了至毒之药,还是小孩子心性,半点也藏不住。见了本王,怕是要大闹了。”
亲信不敢妄加议论。
他跟刘衍数年,也看得出刘衍视落颜公主为亲生女儿。
在长安宵禁开始之前,贺岁安回到了大婚的那处宅子。
是祁不砚背她回来的。
贺岁安左手拎着买回来的吃食,右手拿伞,祁不砚双手环住她大腿,背她进宅后往房间走。
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不是放下背上的贺岁安,而是关门。她听见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贺岁安比谁都清楚他为何会坚持这样做。
关好门,他放她下来。
贺岁安手里还拎着东西,看不见也不知往哪放,将脑袋凑到祁不砚面前:“帮我摘绸带。”
祁不砚给她解开绸带,接过贺岁安手里的东西,再点灯。她眯了会儿眼,适应光线,看向他。少年眉眼如画,也在看她。
贺岁安打开装吃食的大纸袋,与祁不砚用晚膳。
他没吃多少。
她又硬是要祁不砚吃一只烧鸭腿,他也如贺岁安所愿吃下。
晚膳结束,沐浴洗漱完便回榻躺着,她窝在祁不砚怀里看话本,他们都没再提有关雪的事了。
但祁不砚仍在想此事。
看雪是贺岁安能看见父母的契机,可不让她看雪就真不会离开了么,或许她会在这场雪停下前离开,连贺岁安自己也无法知道。
就像当初贺岁安亦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里的。
祁不砚无法接受。
他垂眸看过他们腕间的红线,钟情蛊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祁不砚能时刻地感应到贺岁安是生是死,也能使他们同生共死。
自己炼的钟情蛊在让贺岁安对他“滋生情意”方面可能出了差错,但它能感应贺岁安生死、使他们同生共死这个作用必定是有的。
因为祁不砚确确实实能感应得到贺岁安的心跳。
不过钟情蛊的同生共死需要祁不砚催动才能生效,他现在还没有催动。若催动了,贺岁安死,他死;他死,贺岁安也死;
催动很快的。
在眨眼间完成。
祁不砚不会让自己死在贺岁安前面,他定会在死前催动,也会在她离开前催动,让她跟他死。
他无法接受贺岁安会离开,却很轻易接受了这件事。
求不得,爱别离。
何为求不得,何为爱别离。是想要,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若是如此,祁不砚会作出跟从前的选择。
那便是毁掉。
哪怕也毁掉他自己。
可他为何一想到贺岁安要死,心就会泛起疼意,明明这是唯一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了。
祁不砚不再想。
他抽掉贺岁安手里的话本,吻她。贺岁安有些吃惊,但也抱住他。他们亲了很久,他又想和她做很亲密的事了。
祁不砚想要拥有贺岁安,也想让贺岁安拥有他。

祁不砚与贺岁安紧紧地相握, 他手背皮薄,血管略明显。
她感受着他气息,他汲取着她气息,挨得太近了, 身体似发生碰撞, 体温相抵, 混为一体。
贺岁安抚过祁不砚的蓝色蝴蝶, 他吻她的小彩蝶, 他们此刻拥有的蝴蝶都是因对方而生,因对方而逐渐变得鲜艳、璀璨、绮丽。
滴答滴答, 外间落着雪, 房内落着微温的雨, 淋过贺岁安。
雪落无声, 雨落有声。
蝴蝶欲振翅而飞。
她没看蝴蝶,也不管它们发生什么变化,将祁不砚抱得更紧, 像是被雨刺激到了, 想索求属于他的温暖,祁不砚也搂住她。
夜深了,积雪压弯院中花枝,他们相拥而眠, 在大冷天里互相取暖着,虽然说怕冷的只有贺岁安, 但祁不砚也贪恋着她的温度。
睡到半夜,祁不砚醒了。
他听到贺岁安在说话。
贺岁安缩成了小小一团, 左手揪着被褥,右手揪着祁不砚的袖摆, 不知她现在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时不时发出点声音。
祁不砚抬手压上贺岁安的眉头,抚平了,她又皱起,他叫了她一声:“贺岁安。”
她深陷睡梦中,没反应。
祁不砚半撑起身子,还想叫醒她,却在此时听清了贺岁安说的话,他的手顿在半空,她梦呓道:“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贺岁安口中的爸爸妈妈,是父母的意思,她同祁不砚说过,他不太懂常人的情,也就不懂贺岁安对父母的依恋,乃至不解。
因为祁不砚从小到大对父母这个词的认知是冷漠、无感的。
祁舒视他为无物。
边以忱一直想杀了他。
父母很重要么,在祁不砚眼里,他们跟普通人无异,可贺岁安却跟他完全不一样,他能感受得到她想她的父母,想要她的父母。
祁不砚面无表情,用苍白的指尖缓慢地划过贺岁安的五官。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
死也不会放手。
祁不砚刚想到此处时,贺岁安撞入了他怀里。她粉嫩的脸颊蹭着他,无意识地低喃:“祁不砚。”
祁不砚垂了垂眼,五指微微拢起,又松开,指腹重新落在贺岁安皮肤上,怀里的贺岁安用脸蹭完他,又用脑袋蹭他,毛绒绒的。
他睁着眼,看了她一夜。
翌日一早,贺岁安于辰时初便醒了,天还只是蒙蒙亮。
没想到的是祁不砚比她起得早,他在冷天穿得也不多,一年四季穿的都是仅有内外两层的靛青色衣衫,系着会散发凉意的银饰。
他站在只打开半条缝的窗前,长身玉立,蹀躞带微松地束着窄腰,垂身侧的手拿骨笛,靛青色的穗子晃来晃去,最终停下。
贺岁安穿鞋下床。
祁不砚听觉灵敏,合上窗户的那道小缝隙,转身看她。
贺岁安穿好鞋就走向他。
祁不砚弯了弯眼,似很乐意她一起床就来找他。
贺岁安脑子还有点刚睡醒的迷迷糊糊,一见到祁不砚,就不由自主走向他了。她走到他面前,揉着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到辰时。”祁不砚捻过贺岁安微微翘起的小碎发。
她哦了声。
那是时候洗漱了。
他们昨天跟苏央约今天见面的时辰不再是午时,而是辰时过后的巳时一刻,贺岁安打了个哈欠,用被炭火温过的清水漱口洗脸。
她回头看,祁不砚站在了镜子前,桌子上是他拿出来的新丝绦,这是要给她编辫子的意思。
贺岁安擦掉颊边的晶莹水珠,屁颠屁颠地过去。
她洗过的脸透白泛粉。
昨晚弄出来的彩蝶虽然还在,但这次没浮现在脸上,仅在锁骨、肩背、腰侧、腿脚等地。
祁不砚想亲贺岁安,他直说了:“我想亲你。”
贺岁安听祁不砚说想亲自己,却没下一步动作,她好像能猜到了他的意思,压掉羞涩之意,踮起脚,将白净的脸蛋凑过去。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落在贺岁安侧脸上,他似乎还抿了抿,贺岁安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祁不砚离开,捏她的红耳垂。
贺岁安扯他的细辫子:“你快点给我编辫子。”
“好。”
祁不砚拢过她的长发。
贺岁安看镜子,目光原是放在自己慢慢成形的辫子,后面转移到祁不砚身上,他抬手给她编发时,手腕外侧那块骨头突起分明。
他很认真地给她编发。
而贺岁安很认真地看他。
自从他们说开了这场雪可能会让她回去的事后,祁不砚就不再询问她相关的问题,也没叫她许下诺言说永远不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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