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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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页也还敞开, 一张画尽男女间亲密情潮的图跃然纸上。
贺岁安余光掠到他们的动作,既面红耳赤, 又难以启齿, 想抽走那本书, 祁不砚却避开了她, 贺岁安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他尚未得到答案,对书中内容有疑问, 在得到解惑之前, 暂时是不会任由贺岁安抽走书的。
她也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讪讪地垂下手,不再捂住他。
祁不砚想看什么书是他的自由。
总不能剥夺他的自由。
再说,他已对这本书产生好奇, 贺岁安如果一味阻止,只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顺其自然,祁不砚也十几岁了, 以后也会知道的。
可若要让贺岁安向祁不砚讲解书中的内容,也太难为情了。
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抛开祁不砚拿着的是什么书不说, 他现在就像一个向先生讨教并不熟悉领域的学子,贺岁安便是充当了先生的那个角色。
事实上,贺岁安也是个半吊子,她只有理论知识,没实践经验,所以当祁不砚问她,这样做是否能令她产生舒服,她也不清楚。
至于后半句的,此举是否能让他们变得更亲密。
这个不用实践都知道。
是能的。
贺岁安的目光落在祁不砚脸上,尽量不去看书里那张颇具有冲击性的图:“我不知道。”回答的是不知道是否能令她产生舒服。
祁不砚颔首。
他指尖指向图一旁的文字,先指“令女的感到舒服”这句,再指“方便双方更亲密”这句:“你说的不知道是指哪个?”
稍作停顿,祁不砚又问道:“还是指两个都不知道。”
她抿唇。
贺岁安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前面那个。”书中是这么写,说不定有夸大的成分呢,那个方便双方更亲密倒是没夸大的成分。
他白皙的指尖挪动,落到亲密二字:“那这个是真的?”
她含糊其辞:“应该吧。”
祁不砚又看了一眼。
贺岁安如坐针毡,垂曳于地的裙裾、裙带都被她捏得皱巴巴了,发上长丝绦落到她的肩头,顺着身前弧度,落到她微肉的手背。
风沿着树门的大缝隙吹进来,拂过贺岁安身前的丝绦和没挽起的长发,发尾扫过坐在她旁边的祁不砚,扫过他握书的手。
祁不砚无意识地捻住那一缕头发,很快又松开。
贺岁安的头发又被风吹开了。
树屋万籁无声般。
刚喝过一碗水的贺岁安又感觉口干舌燥了,主要是和祁不砚一起看这本书的图,给她的冲击性太大,现在尚未能冷静下来。
自己偷偷看见这类书籍,与他人一起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本书的第一页便如此奔放了,贺岁安都不用翻阅也能猜到接下来的内容会多么的直白。
贺岁安自然不是将此事视为羞耻、提也不能提。
但她还没有做好与一个自长大后第一次下苗疆天水寨孤山、对这种事一窍不通的祁不砚讨论此事的准备,多多少少会有不自在。
祁不砚短时间内没往下翻书,他视线仍停留在那几个字上。
贺岁安飞快地瞥了一下。
还是这一页。
她是该庆幸祁不砚没有往下翻书,还是该窘迫于他们要继续对着这一张图,贺岁安的额间出了点细汗,抬手用袖摆拭去。
祁不砚抬眸,口出惊人道:“你要不要同我试一下。”
贺岁安愣住。
“用书上这一页所说的亲密方式……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一起试,你便知舒不舒服了,如此能让我们变得更亲密,你不想试?”
他刚刚不说话,竟是在思考这件事?贺岁安心跳漏了一拍。
她语无伦次。
“你,我,我们,我。”
祁不砚指腹压着书角,很耐心地等她把话说完。
贺岁安眼皮直跳,耳垂红欲滴血,手指也被她自己捏得泛粉,整个人像被烟熏火燎:“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意思?”
“这样做,不就是意味着我们变得更亲密了?”
他表情没变化,回答道。
“所以我想试,很想试,贺岁安,你可愿意?”祁不砚仿佛不知道他这一番话给人带来的震撼有多大,看着贺岁安,询问着她。
一张脸很是人畜无害。
白白净净,又昳丽得像只有妖物才会有的出挑。
贺岁安发现自己看着祁不砚的脸,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又或者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想拒绝,还是不想拒绝,也想尝试下新鲜事。
毕竟她和祁不砚同岁,对这种事也会有好奇心。
先不掺杂感情进去。
单纯是和长相美好的人尝试一些新鲜事物,令人无法拒绝,贺岁安认为已经十八岁的自己,完全有能力对这种事做出决定。
但他在这方面一片空白。
贺岁安总感觉答应祁不砚,就像在白纸洒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只想老实巴交地待在舒适圈,和他接吻、拥抱罢了。
兴许是贺岁安考虑的时间太长,祁不砚倾身到她的面前,他五官在她眼前渐渐放大,双方呼吸交错,气息纠缠而过,不分彼此。
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贺岁安不停地眨眼。
祁不砚将贺岁安落到前面的绑发长丝绦别到身后,轻声问:“你怎么不回答我?”
因为她心太乱了。
贺岁安被祁不砚似有似无的暖香扰乱呼吸,她的脑袋下意识往后仰,想少闻到暖香,让自己时刻保持着清醒,做出判断。
祁不砚抬手,掌心包住贺岁安往后仰的后脑勺,再往后退,就要撞上树墙了,她忘记他们现在在角落,靠着树墙,还在往后退。
于是贺岁安的后脑勺压着祁不砚的掌心抵到了树墙上。
他手腕的蝴蝶银链叮当响。
贺岁安想转头看。
转到一半,骤然停下,蝴蝶银链有七个铃铛,垂下的铃铛好像勾住她发丝了,贺岁安怕自己一用力就会扯断祁不砚的蝴蝶银链。
尽管他的蝴蝶银链不会那么脆弱,可任凭谁得知一条链子能要人命,都会忍不住谨慎对待。
叮当叮当的声音还在,铃铛一动便会有长余音。
悦耳动听。
似乎能牵动人的心弦。
蝴蝶银链勾住的还是贺岁安后脑勺的头发,她看不见。
贺岁安又不敢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乱解蝴蝶银链,唯有将希望寄托在祁不砚身上,偏偏蝴蝶银链的主人祁不砚像是不太在意。
祁不砚没第一时间去解开那一条能取他性命的蝴蝶银链,随蝴蝶银链与她的发丝勾连着。
他眼底倒映着她的脸,眼底有少许的情绪流转。
贺岁安见他不动,反手到脑后,小心翼翼地尝试解开。
她试了一次,解不开。
贺岁安放弃了,问祁不砚有没有带匕首,给她一根锋利的天蚕丝也行,拿用来割断她的头发,免得拉扯他手腕的蝴蝶银链。
这已是他们第二次这样了,上次是祁不砚发梢的小银饰勾住了她的头发,然后祁不砚干脆利落地用匕首割断了他自己的头发。
这次恰好是祁不砚手腕处的蝴蝶银链勾住了她的头发。
所以贺岁安想学他。
祁不砚没给她匕首,也没给她天蚕丝,见她实在是想解开,便抬起另一只手去解。
他手指灵活,几下就分开了贺岁安的发丝和蝴蝶银链。
贺岁安立刻查看蝴蝶银链。
确认它完好无损。
她还记得祁舒就是因为蝴蝶银链断了而陨命的。
祁不砚见贺岁安差点要趴到他手腕看蝴蝶银链,没收回来,一动不动地给她看个够,他问:“你很喜欢我的蝴蝶银链?”
贺岁安迟疑:“喜欢。”她喜欢好看精巧的东西,不过之所以会这么仔细地看蝴蝶银链,是因为担心它断,尤其是断在她身上。
她无法接受有人命断送在自己手中,更别说是祁不砚。
听了贺岁安的回答,祁不砚垂眸看了半晌手腕的蝴蝶银链,链子在腕间轻晃,银光微闪。
他偶尔喜欢静思。
贺岁安不打扰祁不砚思索,想悄悄地伸手去合上那本书,主要是不想长时间看着那张图。
就在贺岁安快要触碰到书的那一刻,祁不砚扼住了她的手。
他顺着贺岁安的手看去。
祁不砚误解了她的意思:“你是想看下一页?”
天地良心,贺岁安此时此刻绝无半点他说的想法,马上摇头如拨浪鼓:“不是,我不是。”
他“嗯”了一声,似不明白她为何很急切地否认,反应那般大,想给贺岁安翻页的动作止住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祁不砚记忆很好。
他不会因为其他的事而忘记自己问过什么问题。
她恨不得像老鼠钻地逃走,不想顶着他的视线,将脑袋埋进祁不砚的身前,发顶抵着他胸膛,更像个会用头拱人的小动物。
祁不砚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突然想起还要办一件事:“你今晚再回答我吧,我今天有事要出红叶村一趟,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贺岁安离开他。
她不明:“你要出去?”
他将书放好,站起来:“嗯,我要出去一趟。”
“不用我陪你去?”以往祁不砚去办事都会带上贺岁安的,所以她今天才会问出这句话。
祁不砚往树门走去。
他道:“不用了,你在红叶村里待着就行。”
“那你说的很晚是多晚?”她看着祁不砚攀吊梯下去。
“子时必归。”
贺岁安离开角落,趴到树门那里往下看祁不砚,少年身形纤长,站在树屋底下分外惹眼,他下去后没多久就往村口走了。
红蛇留下了,蜷缩在树屋底下,时不时吃一只路过的虫子,像一株盛开于大树旁的妖冶艳花,色彩鲜明夺目,又叫人不敢接近。
青翠的树上,贺岁安那一颗脑袋探出来,丝绦随风飘。
晴天转阴,下起了大雨。
树叶簌簌。
豆大雨滴砸湿贺岁安丝绦,她将脑袋缩回去,手还在外面,想看看下多大雨,没放一会儿,整只手都湿了,这雨也太大了。
祁不砚没伞在身,定是要淋湿的,贺岁安不知道他去哪,送不了伞给他,只能祈祷雨快点停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树门看。
那本被祁不砚看过第一页的书还好好放在原位。
既然祁不砚知道它的存在,也看过了,贺岁安没再将书藏起来的必要,否则就是自欺欺人。
雨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珠。
建在半山腰的玄妙观被大雨笼罩,很少会有人在这种天气上山祭拜祈福,山门关着,偌大的壮丽道观愈发显得清冷空寂。
长廊空无一人,帘子被风雨打得扬起,玄妙观的三清殿内摆有不少做法事要用的道铃,所有的道士都在三清殿,包括三善真人。
每次给村民试药前,三善真人会带道士给他们做一场法事。
扬州百姓的病情很严重了。
试药一事不容耽搁。
三善真人在十年前能够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药,他相信十年后也可以,不过扬州百姓的病不是瘟疫,而是一种不会传染的瘫痪病。
虽不会传染,但扬州百姓经常有人得这种病,得病后不会死,却会成为废人一样。
不少大夫都在研究如何解决。
至今尚未找到解决药方。
身在青州的三善真人也收到了扬州百姓的祈求,他们听说过他的名声,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他接受了。
三善真人今天给红叶村村民送的不是强身健体的药,而是他所提炼出来的“病药”,吃下一颗药便可以得扬州百姓的病。
试药的风险比较大,一不小心会死人,他不会用扬州百姓去试药,而红叶村村民经历过十年前的瘟疫试药,本来就命不久矣……
三善真人自知对不起红叶村村民,但他还是会那么做。
死后,他甘愿下地狱。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是三善真人在十年前就知道的道理,他也从不后悔。
待做完法事,三善真人默念几句经文,扶着衣摆起身,走到三清殿殿门前,看外面的雨。
这是今年来下的最大一场雨,雨水冲刷着玄妙观屋檐上的琉璃瓦和地上的青石板,养在观内的不少花草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三善真人收回视线。
他们今晚要去看安置在山上的另一部分红叶村村民。
安置人的那个地方在山上很隐蔽,除了玄妙观的道士,没人知道,但为了预防万一,他们很少让人接近那里,特别是在晚上。
三善真人给这一部分红叶村村民喂过药,他们在白天会陷入昏睡,只会在黑夜会醒来,玄妙观的道士晚上会去照顾他们。
照顾就是喂他们吃药。
这一部分村民需要试药频繁,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玄妙观对他们用药的目的,这才会被三善真人拘在山上,与其他村民隔开。
钟良上山那晚,三善真人也发现他了,他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三善真人和玄妙观道士。
若不是钟良遇上了祁不砚、贺岁安,可能下不了山了。
三善真人对祁不砚有忌惮。
第一次杀不成,第二次也难,所以那晚没再动手,还有一件事,三善真人每逢看到这名少年,就会想起多年前的那名苗疆女子。
时间太长,三善真人不记得苗疆女子的容颜了。
但总感觉他们二人身上有很是相似的气质,拥有精美的皮囊、杀伐果决、行事雷厉风行,兴许是因为他们都是苗疆人吧。
当年,抱着扯断了蝴蝶银链的苗疆女子过来寻医的青年还想杀了三善真人,因为他没办法救人。
三善真人会武功。
他勉强从青年手底下逃脱了。
自此,三善真人隐姓埋名,在十年前成为玄妙观的真人。
往事如烟。
三善真人如今想起,仍感到毛骨悚然,那青年就是个疯子,他敛下思绪,盘腿坐在蒲团上。
雨从白天下到黑夜,到要去看村民的时辰了,三善真人吩咐道士拿好伞,下雨天,山路泥泞滑溜,再熟悉路的人也得小心点。
道观门开。
道士们一手握着竹伞,一手提着灯笼往山上去。
三善真人走到山洞入口,忽然往自己后颈摸去,抓下一只虫,跟在后面的道士问他怎么了。
他右眼皮跳得厉害,将虫子扔到地上:“无事。”山中多虫蚊,爬山途中有虫子落到身上也不足为怪,三善真人不会纠结于此。
一行人进了山洞。
等他们进去后不久,雨中出现一道靛青色身影。
祁不砚走到山洞前,捡起被三善真人扔到地上的虫,这是他的蛊,在昨天就悄无声息地上了去过红叶村的三善真人身上。
特地用来为他今晚带路的。
蛊与蛊之间相互有感应,出自同一个炼蛊人的蛊更是如此,只要祁不砚还有蛊在身,就可以感应到他养的其他蛊在何处。
所以,另一部分红叶村村民是被三善真人藏在此处了。
祁不砚抬步进山洞。
山洞黝黑,对寻常人来说,没灯便会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体内有特殊的天蚕蛊,在夜晚看东西如同白昼,不会受到光线的阻挠。
走了大概一刻钟,祁不砚放慢步伐,银饰没怎么发出声音。
他听到一间石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痛吟声,是被拘起来的那部分红叶村村民,他们试药试得太痛苦了,在黑夜一清醒就会疼。
祁不砚倚着石墙往里看。
他们躺在床上,双手双脚被牢固的绳索绑缚住。
每一张床边站了一名道士,道士手里拿着药和水,喂他们吃药,三善真人过去给他们把脉。
祁不砚并不会为他们的痛苦而产生同情心,他只是旁观着。
过了一个半个时辰,今晚给村民的试药才完成。
三善真人抹了一把汗。
他让道士们现在回观里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明天可以不用做早课,三善真人留下善后。
道士听令离开了。
三善真人望着石室里的红叶村村民,心情复杂。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收拾好石室的东西,准备离去,走到山洞,一摸腰间,发现落了一样东西在石室,转身要折回去拿。
走到石室时,三善真人听到银饰声,目光一凛。
拂尘从他手中甩出。
长而白的拂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韧度圈住了祁不砚的手腕。
三善真人握着拂尘手柄往后一扯,将祁不砚拉出石室,他迅速地按下石室机关,红叶村村民躺着的床陷入地下,转眼消失。
这是很少用的一个机关。
拂尘勒得祁不砚手腕泛了红,他利用巧劲挣脱。
刚一挣脱,三善真人又来了。
他今晚非杀了此人不可!
拂尘带着一股劲风,随着三善真人一声厉喝,掷向祁不砚的脖颈,拂尘下藏着一把软剑。
银光乍现,祁不砚抬臂从侧面击偏拂尘,拂尘中的软剑刺入旁边的石墙,三善真人使出劲力,转瞬拔了出来,碎石乱滚。
他闪身到祁不砚身后。
长拂尘被三善真人握住两端,想勒住祁不砚的脖颈。
祁不砚捏住三善真人的双手,不让他有机会收拢,山洞里弥漫着浓郁的肃杀之气。
三善真人多年没动武,没想到会为杀一名少年而露身手,他左手一松,从拂尘的手柄抽出一把小型匕首,往祁不砚划去。
祁不砚猛往身后墙撞去,站他身后的三善真人也撞到石墙。
三善真人出手因此慢了点。
少年眼睫半敛,笑着。
透明色泽的天蚕丝自祁不砚手腕发出,划破了三善真人的脸颊,三善真人反应也很快,用拂尘的软剑抵住天蚕丝的攻击。
软剑用的是跟天蚕丝相似材质的东西制成,不会被天蚕丝割断,三善真人年纪虽大了,但身形仍格外灵敏,他从侧面逼近对方。
拂尘的软剑剑尖勾住了祁不砚手腕的蝴蝶银链。
三善真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握紧拂尘手柄往自己的方向拉,妄图弄断蝴蝶银链,祁不砚却不管不顾地往相反方向一扯,蝴蝶银链发出“咣”一声。
蝴蝶银链多了一个小缺口。
要是再用力一点,蝴蝶银链就会断了,三善真人眯了眯眼。
太可惜了。
祁不砚没看。
他直接用几根天蚕丝缠绕住三善真人握住拂尘的手,过分白的手收紧天蚕丝,将三善真人双手齐齐割断,再也握不住拂尘了。
双手全断了的三善真人疼得面部痉挛,跪在地,疼意也使他眼睛赤红:“你今晚为何跟着我们进山洞,想杀了贫道?”
祁不砚收回天蚕丝。
他捡起那双断手,一步一步走到三善真人面前。
“还给你。”
断手被祁不砚放到三善真人的脚边,他半蹲下来,墨黑的长发披散在劲瘦的腰身后,脸上还有三善真人断手时溅起来的血。
血渍在少年的皮肤上,像一朵朵梅花花瓣,断人手的是他,他看人的眼神却有一股天真。
“我不想杀你。”
祁不砚说:“不然,天蚕丝就会落到你脖子,而不是你的双手了,我断你双手是因为你弄得我的蝴蝶银链有缺口,不那么好看了,很公平。”
三善真人的断手血流不止:“那你今夜到底为何来此?”
他用三善真人的道袍擦了擦手上的血,说话听似担心他人安危:“你会知道的,记得回去包扎伤口,不要让自己死了。”
说罢,祁不砚离开山洞。
三善真人看着他走远,心中不安,咬牙抵住疼痛,急忙打开机关,检查红叶村村民有没有出事,他们看着跟刚才差不多。
有不同的地方。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一处。
电闪雷鸣,轰隆响。
雨势不减反增,靠在树屋树门旁的贺岁安被雷惊醒,好像到子时了,她从树屋里找出一把积灰了的伞,爬下去,想到村口看看。
贺岁安刚下到树屋下面就看到了祁不砚,他是淋着雨回来的,血腥味被雨水冲刷掉了,面容透白,长发湿漉漉,银饰也是。
她扶裙跑过去。
伞放到了祁不砚头顶。
一阵大风刮过,贺岁安一时没拿稳伞,刚遮了他不到一瞬,就被风刮走了,她自己也淋成落汤鸡,贺岁安捡起伞,拉他回树屋。
两人衣衫都湿了,需要换衣服,现在下着雨,也不可能叫人到外面等对方换完衣服再进来。
贺岁安背对着祁不砚换裙。
刚要拿新裙子,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的回答呢。”
他们此刻都还没穿上衣服,赤身裸体着,就如图上的男女,也可像图上的男女那样做。
他去吻她那处。
喝下她的水。
书上有提到这个。

第51章
贺岁安肩头一颤, 长发垂在腰间,半遮半掩着身形,白与黑完美地融合到一起,像一幅只有两个简单色调却又很好看的水墨画。
树屋只点了一根蜡烛, 光线不是很明亮, 有些暗沉。
雨声仍在, 滴答滴答, 穿透树屋的树墙, 缓缓地传进来,衬得这间树屋格外的安静, 贺岁安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异常急促。
贺岁安转过身看站在树屋另一侧的人, 祁不砚也还背对着她, 少年湿掉的靛青色衣衫在地上,系着银饰的长发偶落水滴。
她目光落到下方。
他双足的蝴蝶银链很少出现在人前,因为有衣摆、靴子遮掩着, 贺岁安也只看过几次而已。
蝴蝶银链像一缕银白的月光, 绕成一圈,轻轻地束在突起、洁白如玉的脚踝上,七个小铃铛分别坠在不同方向,贴着皮肤。
淋雨后, 靴子自然也湿了。
祁不砚是赤足站在树屋里,如刚出生来到这个世上那日一样, 几乎没有用东西遮掩着自己,他坦然自若, 完全不知羞涩为何物。
祁不砚时不时给人一种,他这个人很圣洁的错觉, 但实际上,他是介于纯粹和邪恶二者之中的。
纯粹表现于不懂人间之情。
邪恶表现于他对生命没丝毫的敬畏之心,杀人不眨眼。
贺岁安不觉看了他一会儿。
而祁不砚听觉敏锐,仿佛听到贺岁安转过身来的细微声响,也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望着。
此举打得贺岁安措不及防,她眼神一闪,他们第一次这般的坦诚相待、双方一起的坦诚相待,最重要的是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盯着他看。
祁不砚也没想问此事,朝她走去,发间银饰也动了。
银饰声一点点靠近。
贺岁安慌乱地想去取衣物,手被祁不砚轻轻地拉住了。
迟了一步。
他们便以这种姿态相对。
贺岁安的视线只敢停留在祁不砚的肩上方,他的脸刚才被雨水冲刷过,像瓷娃娃,没一丝瑕疵,在被人做出来时就精心雕琢过。
昏暗的光线投在他们身上,阴影隐约浮动,祁不砚抬起手,贺岁安绷紧身体,他指尖落在她侧脸,抚过几道红色的压痕。
这是贺岁安白天靠在树门睡着了,压到现在,产生的睡痕。
可能得等一晚上才能消去。
贺岁安随他抚脸。
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抚一下脸变得寻常,原来人的接受度是很容易加深的。
但她很清楚他们此时是什么样子,不是抚脸那么轻的程度。
她能看见所有的他,他也能看见所有的她,这一刻,他们对对方是没留有余地的。
祁不砚抚过贺岁安的脸时,他手腕的蝴蝶银链就在她眼前。
她无意地扫了一眼。
顿住了。
蝴蝶银链多了一道缺口,很突兀的缺口,离开树屋之前是没有的,因为贺岁安当时仔细看过一遍祁不砚手腕的蝴蝶银链。
她反手抓住他手腕:“蝴蝶银链怎么会这样?”
“变丑了?”祁不砚听言,难得拧了下眉,也看了一眼,“可能是不够以前的好看了。”
贺岁安的重点不是这个:“出现了缺口,再扯一下,很容易断的,我们能不能去找那些做银饰的师傅,让他们补回缺口?”
“不能。”
祁不砚:“苗疆天水寨的蝴蝶银链无法修补。”
如果苗疆天水寨的蝴蝶银链能被人修补,就不太会成为苗疆天水寨人的致命弱点了。
贺岁安忘记了他们如今是毫无遮掩的,注意力放在了有道缺口的蝴蝶银链上:“是谁弄的?”
“怎么。”祁不砚笑得很是愉悦,“你要替我杀了他么?”
她扬起脖颈。
没说话。
祁不砚自是知道贺岁安杀不了人的,他低头在她耳垂落下一吻,很自然而然的一个吻,蜻蜓点水般,缓解他想与她亲近。
这是很陌生的词,祁不砚大致理解它的意思,却从未体会过。
原来渴望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时刻想与她身处同一个地方,时刻想与她做些能表示亲近的事,而他很喜欢吻她。
也喜欢被贺岁安吻。
兴许是刚淋过雨的原因,贺岁安耳垂是凉凉的,脸颊也是凉凉的,全身都是,触碰着很舒服。
体内属性为火的天蚕蛊使祁不砚不惧寒冷,却又会令他在寒冷中沉睡,但他有时会喜欢不足以令他陷入沉睡的轻微凉意。
祁不砚弯下腰。
他肩背的长发垂到身前,银饰还沾着雨水,直接接触地撞过贺岁安,她被他发丝、银饰的雨水弄得皮肤微湿,有几道水痕。
在祁不砚要再低下头,吻向贺岁安心脏时,她恰好抬起头。
贺岁安的唇误贴到了祁不砚喉咙间,那一个极脆弱,极敏感的地方,是杀人或被杀最常用的地方,却向她毫无防备地呈现。
少女唇瓣凉润。
蝴蝶在少年的身体盛开。
蓝色蝴蝶在脖颈处浮现,逐渐蔓延至肩、手腕、腰侧,一路朝四肢延伸,它们的颜色尚未十分鲜明,但蔓延的速度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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