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听完没立即给答复,而是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过去道:“你们在这里把你们的名字、联系方式,学历,以及自己最擅长什么写清楚,我会在三天后让人通知你们是否通过。”
五人听到这话,又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白瑜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们,以往他们去其他工厂找工作,对方一听到他们曾经是黑五类子女,脸色立即大变,好一点的委婉拒绝他们,不好的当场把他们赶出去。
白瑜现在没有当场拒绝他们,还让他们写资料,这说明他们有机会被选中,忐忑的是不知道她是什么评选标准,不过事到如今,白瑜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多想是没有用的。
五人从白瑜那里结果白纸和笔,然后谨慎地填写起来。
等五人离开后,白瑜这才详细看五人的“简历”。
五人之中,年纪最大的是毕一凡,今年四十一岁,文化初中,工作经验是小学代课老师,他的优势是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
房秋雨,今年三十一岁,高中毕业,也是五人里面学历最高的,她有想过去参加高考,但因为家里人离不开她的照顾,因为放弃了高考,她爷爷年轻时曾去国外留学,后来虽然家道中落,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学习英语,因此能说一口流利英语成了她最大的优势。
另外三人分别为包正飞,叶为民和窦丽蓉。
包正飞三十五岁,初中学历,家里曾经是地主,其他方面都一般,但他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的高个子,五官方正,从气质和外表来看,是五个人中最佳。
叶为民三十三岁,也是初中学历,个子矮小,但能说会道,他自认脑瓜子转得比较快。
剩下一个窦丽蓉,年三十岁,是五人年纪最小的,婚姻情况,她写着离婚,她给自己写的优点是,脖子戴珍珠很好看。
白瑜看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愣了下,然后想了下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写,窦丽蓉的脖颈很修长,而且到了这年纪也没有颈纹,是天生的天鹅颈,这样的脖子戴首饰的确会很好看。
看完后,白瑜把余小杰找来,让他去打听五人的人品。
余小杰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两天就把情况给打听清楚了,五人就跟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以前是黑五类子女,家里情况都比较困难,人品都没有大问题。
要说有点问题的,那可能就是窦丽蓉,窦丽蓉之所以会离婚,是因为她被丈夫给家暴了,然后一气之下拿起刀子就要切掉她丈夫的那玩意儿,她丈夫被吓得当场软在地上,之后就把她赶回娘家,在余小杰看来,这是个狠人。
白瑜倒挺欣赏她这种泼辣的性格,于是让余小杰同志三人过来上班。
毕一凡五人在家里等得战战兢兢,心一直高高提着,担心自己会被淘汰,直到余小杰过来通知他们,他们的心这才终于落地了。
五人来上班后,白瑜没有急着给他们做培训,而是给他们下了两个指令。
第一先让他们跟着武鹏鸿去养殖厂了解珍珠,一个销售员必须对自己的产品了如指掌,无论客户问什么问题,都必须能回答出来,否则懂的比客户还少,如何去说服别人买你的产品?
第二是,互相学习,现在国家对珍珠依旧是统购统销的政策,不能私下买卖珍珠,否则会构成投机倒把罪,这就意味着国内市场目前十分有限,只有等国家放开了政策后才能把国内市场做大起来。
所以白瑜几乎是先拿下国外市场,在八九十年代,有很多香江的珠宝商过来广城收购珍珠,这就要求他们必须会说粤语。
之后她打算去参加各种展会,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客商,这就要求他们会说英语,因此白瑜给他们的第二个任务便是学习粤语和英语。
粤语作为一种方言,体系本质还是中文,这个学起来会相对比较容易一点,因此白瑜要求他们必须熟练掌握。
而英语作为一门外语,白瑜自然不会要求他们跟专业生一样对答如流,她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出商务会用到的英语,譬如怎么报价,怎么还价,数量交货期等等,还有怎么介绍工厂,项链这些,把会用到的单词和句子都列出来,要求他们背诵。
为了让他们更快地掌握,她还把在大学学到的那一套拿过来用,就是给他们设置场景对话,为了更逼真,让他们互换角色来扮演商人和销售员,从中能更好更快地把知识掌握起来。
五人通过学习,这才知道原来珍珠原谅不止圆形一种,除了正圆形,还有椭圆和扁圆形,其中海水珍珠是比较规则的正圆球形,而淡水珍珠则各种形状都有,表面瑕疵也比较多。
“白总,既然淡水珍珠瑕疵比海水珍珠多,那我们为什么不养殖海水珍珠,而且我们工厂那么靠海,进行淡水珍珠不是更容易吗?”
房秋雨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白瑜:“海水珍珠是我们工厂未来的发展目标之一,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现在先做淡水珍珠,海水珍珠虽然比淡水珍珠少,从价值来说,一般也比淡水珍珠要贵,但相对而言,海水珍珠的周期更长,而且养殖也更难。”
还有一个原因是,目前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很多东西还在探索之中,如果步子迈太快太大,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她准备等1983年的严打之后再着手海水珍珠养殖的业务,目前现在先专注淡水珍珠。
五人都非常能吃苦耐劳,学习态度也非常认真,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不过五人性格还是有区别,毕一凡年纪最大,性格也最稳重,但缺点就是相对保守,以及缺少一些年轻人的冲劲。
房秋雨学历最高,但可能是自己经历的问题,导致她太过于严肃,做事情一板一眼,做销售是要跟人打交道,如果她不改掉这一点,后面销售天花板不会太高。
其他三人也各有各的缺点和优点,白瑜在给他们培训中,会尽量点出来,并让他们改正。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因为第一批珍珠要到年后才能采取,因为白瑜也没有安排他们现在就去跑业务,而是着重在训练上面。
时间一转,很快又要过年了。
珍珠养殖场离不开人,武鹏鸿和另外十个工人自愿留下来照顾珍珠,白瑜也答应给他们双倍的工资,其他人则是给他们发了工资,另外发了春节福利,然后宣布放假。
工厂目前没有盈利,每天还在不断花钱,大家以为应该不会有福利,没想到白瑜不仅发了,而且发的一点也不输给其他工厂。
每人一袋五斤的大米,一罐玉米油,还有两包糖果。
收到福利后,大家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
那些因为觉得销售员工资少,而且还有三个月实习期这条件而不来报名的人,现在看到工厂发了那么多东西,不由又羡慕又后悔。
他们本来是想着大家都不去报名,白瑜招不到人,自然就会把条件给降下来,不想半路杀出五个“黑五类子女”来,真是气死他们了!
不过后悔也没用,白瑜短期内不再招人。
江霖今年没有假期,不能回去,但江老爷子那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他们回不回去。
为了让他老人家开心,白瑜自然要回去,只是不等买到火车票,江老爷子就病倒了。
这一下他们就是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江霖跟上级请了假,又托人买到了几张飞机票,然后一大家子坐轮船去广城,然后从广城白云国际机场坐飞机回京城。
这年代的机票非常贵,从广城到京城,每人要一百元,他们五个人,一下子就花掉了五百。
为了赶飞机,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停顿,连饭都没吃,只吃了一些点心。
不过就算她和江霖两人熬得住,可奶奶和两个孩子却熬不住。
白瑜给大家各点了一份兰州拉面,面条是现场做的,大师傅甩面、扯面,一气呵成。
做好的手工面条,粗细均等,汤汁透亮,上面飘着葱花和香菜,香味争相恐后涌入鼻腔,让人一下子就勾起食欲。
白瑜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不得不承认这兰州拉面做得非常地道,面条分量大,爽滑劲道,尤其加上辣椒后,越吃越上头。
江霖本来没啥胃口,但在白瑜的劝说下,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他们是在下午二点上的飞机。
一路上,江霖的眉头都紧紧蹙着,白瑜握着他手,默默陪在他身边。
上辈子江老爷子是在江霖去世不久后走的,这辈子江霖没有出事,江老爷子也顺利熬过了那一年,白瑜还以为他能活得更久一点,没想到……
白瑜摇摇头,把脑海里不祥的念头给摇出脑海,江老爷子一定会没事的。
抵达京城时,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把整个天际染成了橘红色。
飞机虽然贵,但也的确很快速便捷,才三个多小时就抵达京城。
从机场出来,王叔已经在外面等待。
一坐上轿车,江霖便问道:“王叔,爷爷他怎么样了?”
王叔看到他们回来,本来还很激动,这会儿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通红,声音哽咽道:“老爷子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江霖心口一痛,仿佛有人用力捏住他的心脏:“爷爷是怎么出事的?”
他的手因为用力,攥得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露。
白瑜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王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老爷子这两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前阵子他就进了好几次医院,只是不让大家告诉你们。”
老爷子应该是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这才时不时打电话给江霖他们,问他们回不回来。
昨晚老爷子还在看文件,时间当时有点晚了,他进去书房让老爷子早点休息,老爷子也应好,谁知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老爷子就倒下了。
医生说情况非常危急,还不确定能不能醒过来,想到这,王叔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跟了老爷子大半辈子,在他心里,老爷子不仅是他的上级,更是他的家人!
白瑜的心也如麻团一般搅成一团,乱糟糟,鼻子更是酸涩得难受。
江老爷子出事的事情,白瑜一直没跟明舒说,可这会儿在车上,他们说话避不开她。
明舒一下子就明白了,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妈妈,太爷爷怎么了?妈妈,我不要太爷爷出事,我不要太爷爷出事!”
白瑜转过身去抱住她,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轻声安抚道:“太爷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舒抱住妈妈,在她怀里小声哭泣着:“妈妈,我给太爷爷做了个贝雕,太爷爷还没亲眼看到,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白瑜哽咽:“嗯。”
急赶忙赶来到医院。
还没走过去,远远就看到病房外面站了一大堆人,都是江家的人,这会儿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
江又涵和梁天宇夫妇也赶过来了,江又涵虽然打扮得没有上次那么夸张,但身上依旧戴着不少首饰,脸上也化着厚厚的妆,跟其他人憔悴的模样比起来,她更像是过来作秀的。
梁天宇梳着一个大背头,不知道上面抹了多少发胶,梳得油光滑亮,感觉脏兮兮的,他身穿一套白色西装,脚下是黑色皮鞋,但白色西装非常考验一个人的颜值和身材。
梁天宇以前还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帅哥,可现在他肚子凸出来,脸也好像发酵面包一样膨胀了不少,白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让人不由想起“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这话。
虽然打扮得不咋地,但他手上的劳力士,脖子上金灿灿的金链子,无不在说明一个事情——他梁天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灰溜溜被赶出江家的穷小子,他,现在,有钱了。
看到白瑜和江霖过来,江又涵画得长长的眉毛一挑,立即进入备战状态,像只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斗鸡。
但她这样子只怕是白做了,因为白瑜压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她这里撇过来。
江武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似乎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然后一眼就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一行人。
不过他只看到了白瑜一个人。
五年过去了,她还是如记忆中那么好看。
不,是更好看了。
他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当初要不是江霖使了阴招,把他调去外省做培训,说不定今天跟白瑜在一起的人便是他。
白瑜没注意到江武的眸光。
她和江霖走过来,不等大家寒暄,病房门正好在这个时候从里头被打开,他们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围了过去。
给江老爷子医治的是医院的郑院长。
郑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众人道:“江老爷子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最好的治疗方法便是立即开刀动手术,只是江老爷子的身子可能撑不到手术结束,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了,也只有百分三十的成功率。”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瑜心里咯噔一声。
江霖双手握成拳,声音嘶哑道:“要是不手术呢?”
第153章 炭炉羊腩
“如果不动手术, 那可能就这两三天的事情,这期间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不会醒, 你们家属商量一下, 要不要动手术, 尽快给我个答复。”
郑院长说完凝着眉头走了。
走廊里再次一片寂静, 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老大江启严眉头紧蹙, 目光扫过众人道:“一房派出一个人, 我们去外头商量, 其他人在这里等待, 还有这种时候, 谁要是敢闹事, 就给我滚出去!”
江启严平时就是最严肃的,这会儿脸一板起来显得更凶了, 平时小一辈的就有些怂他,这会儿更不敢触他霉头, 都连声应好。
只有江又涵气得要命, 她觉得大伯这话就是针对他们两夫妻, 刚才说这话时目光还特意往他们身上扫过来。
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家梁天宇现在可是公司的大老板, 跟他来往的都是香江有名的大人物, 就是深市的领导看到他都要给三分薄面,可这帮人倒好,他们这次回来带了那么多东西, 他们还一脸高傲的样子,真是气死她了!
可她刚要开口, 她妈一个眼神就杀过来,让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霖转身看着白瑜:“我去去就回来, 奶奶和孩子你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白瑜握住他的手,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还有,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自从知道老爷子的情况后,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她非常担心他的身体。
她想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在他身边陪着他。
江霖点头:“好。”
江启严交代好后,率先转身潮外面走去,其他几房人跟在身后也往外走。
就在这时,江启邦看到江霖也跟了过来,下意识眉头一蹙,就训斥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江霖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三伯父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六房的子孙,自然要跟过去。”
“……”
这一声“三伯父”差点没让江启邦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他鼓着眼睛瞪着眼前这个不孝子,血管突突地跳。
从去年底开始,他放下做父亲的尊严,主动找他,就是想缓和父子之间的紧张,可这不孝子无动于衷就算了,还每次一口一个“三伯父”,早知道他这么不孝,当初一出生就应该掐死他!
江霖却没再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江霖一走,白瑜就转身对奶奶道:“奶奶,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让我爸过来接你们。”
虽然有王叔这个司机以及轿车在,但这种关键时期白瑜不敢占用,一是怕万一有需要时王叔不在,会耽误老爷子的治疗,二来也不想落下把柄,让某些人可以以此来攻击江霖。
白老太点头:“你去吧,孩子交给我。”
明舒却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睛红红的,小嘴扁扁道:“妈妈,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太爷爷醒过来,我要亲自把贝雕送给太爷爷!”
白瑜看向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贝雕,鼻子又是一阵酸楚。
因为下个月便是老爷子的生日,明舒为了给太爷爷准备这生日礼物,她亲自到海滩捡了好几天的贝壳,然后在伍师傅的帮助下,做了这个《祖孙情》的贝雕,贝雕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物是用老爷子和明舒的合照为蓝本雕塑成的,贝雕惟妙惟肖。
本以为老爷子看到后肯定会很开心,不想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若他没能醒过来的话,他也将没办法看到这个贝雕,到时候小家伙说不定会有多难过。
白瑜看女儿两眼泪汪汪、一脸期盼看着自己,不忍心拒绝她:“好,那你在这里乖乖跟着太姥姥,妈妈很快就回来。”
明舒乖巧应好。
白瑜还不太放心,扭头又拜托大伯母朱彩云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家人。
朱彩云拍了拍的手背:“你也是太小心了,其实让王叔送他们回去就好。”
白瑜摇摇头:“没事的,我家离医院不远,我让我爸走一趟也不麻烦。”
朱彩云知道她为人谨慎,也不再劝:“那你去吧,我会帮你看着,这种时候没人敢乱来。”
白瑜感谢后,转身就去找电话亭。
白瑜前脚刚走,梁天宇就拉着江又涵来到角落,然后从牛皮公事包里面拿出一包糖递过去:“这是从国外进口的朱古力,你等会儿拿过去给江霖的女儿吃。”
江又涵一听是国外进口的好东西,顿时就不乐意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不给我们女儿吃,却想着别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天宇给打断了:“你神经啊,我们女儿才多大,连饭都不会吃,怎么吃糖果?”
江又涵还是很不爽:“那给谁都好,就是不能给白瑜他们!”
想起那天被白瑜扫地出门,她还是很生气。
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吃不香吗,干嘛要去讨好他们!
梁天宇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就跟你解释过了,我们有批货被扣住了,需要三哥那边帮忙,等这事情解决了,我能拿到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一个手指。
江又涵眼睛亮了:“一千元?”
梁天宇朝周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一万元!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你就按照我的话好好去做。”
听到一万元,江又涵激动得差点没叫出来。
这年代有几个人是万元户?一批货就能赚到一万元,那以后他们可就要成为大富翁了!
虽然江又涵很不想把这么好的东西给白瑜女儿,但想到后面的一万元,她还是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
梁天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江又涵瞪了他一眼,伸手拍开他的手,然后踩着小羊皮的靴子“哒哒哒”朝白老太和明舒走过去。
白老太一看到她,立即露出一脸防范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江又涵嘴巴一嘟道:“白奶奶,你这话就不对了,就不说我是明舒的亲姑姑,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白老太可不会被她这么几句话给拿住,哼了声:“有些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我年纪大了,可没精神跟你耗!”
江又涵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糖果直接摔到这老虔婆脸上,但抬头看到梁天宇蹙着眉头盯着她,她这才把怒气给咽回去:“我和天宇这次回来,给家人都送了不少好东西,我以为你们不回来,所以没准备你们的份,为了以免有人说我们偏心,所以送了一包糖果过来,这可不是普通的糖果,这是进口的朱古力,朱古力你老人家应该不知道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老太给打断了:“你拿走吧,我们不需要!”
江又涵气得不行:“又不是给你吃的,我是拿来给我侄女吃的!”
明舒:“我不要!妈妈让我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是你姑姑,亲姑姑,不是陌生人!”江又涵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一把将糖果塞过去,“爱吃不吃,不吃你们就扔掉!”
说完气呼呼转身走了。
江家这么多人看着,白老太自然不好将糖果扔了,一把塞进袋子里,准备等回去后再扔掉。
虽然她觉得江又涵未必敢明目张胆使坏,但他们两夫妻的面相看着一个比一个坏,所以还是小心点好,再说了,他们又不缺这一口吃的,朱古力虽然是稀罕东西,但他们还真吃过。
好在无论是明舒还是念念,都不是馋嘴的小孩,没闹着要吃东西。
梁天宇看白老太没给孩子吃糖果,眉头蹙了蹙,但这么多人,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好在那死老太婆没扔掉,只要没扔掉,那迟早会拿出来吃。
白瑜刚挂上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江武站在她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她。
白瑜顿了下,但还迈腿走了过去:“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江武上辈子的妻子是陈盈,两人爱得轰轰烈烈,离婚也离得轰轰烈烈,之前她有考虑过要选江武,但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总觉得选了江武,就跟偷了别人姻缘一般。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误,她没有选择江武,江武跟陈盈两人居然没像上辈子那样相遇相爱。
江武看这她,没吭声。
白瑜看他这样子,便想走人,但才走了两步,就听江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如果,当初不是江霖在背后使坏,我没有被安排去外省,你那时候会不会选择我?”
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雪莱,雪花窸窸窣窣,路边红墙灰瓦,还有掉光了叶子的枝丫上慢慢积起皑皑白雪。
一阵风吹来,白瑜裹紧羊毛围巾,摇了摇头:“不会。”
说完她继续抬脚前行。
江武的声音不依不饶从背后追过来:“为什么?我到底有哪点输给他?”
不过这次白瑜没有回答。
回答什么,回答他哪里都比不上江霖?还是回答她对他没感觉?
不管是什么答案,都没有意义。
她的行动早就表明了一下,如今她跟江霖连孩子都有了,而江武也要结婚了,何必再纠结这个问题呢,他要做的是放下,然后向前看。
雪越下越大,江武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好久都没有动弹。
白瑜走进走廊,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身影,靠在柱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点燃了,却没抽。
白瑜心里一阵钝痛。
他平时并没有抽烟的习惯,部队里抽烟的人不少,平时遇到应酬场合,他也会随身带包烟,但他从来不抽。
可现在,他居然在抽烟,可见他这会儿的思绪有多乱。
白瑜顿了下,咬着唇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
棉絮般的雪张牙舞爪,白雪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就这么站着,茫茫飞雪中,他仿佛跟外界隔开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他出不来。
白瑜鼻子一酸,然后大声喊道:“江霖!”
她的声音穿过走廊,穿过纷飞的雪花,穿过那层看不见的分界线,传到江霖耳中,他夹着烟的手颤抖了下。
烟掉在地上,他没理会,而是扭头,朝她看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划过他憔悴的面容,他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白瑜没回答,而是朝他直接跑过去,她跑得气喘呼呼,然后冲到他面前,直接跳起来一把抱住他:“我出来找你!”
在她跳起来那一刻,江霖立即伸开双手接住她。
她撞进他怀里,把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江霖用力回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膀处,声音隔着大衣闷闷传来:“大伯已经去通知郑院长了,准备动手术。”
手术只有百分三十的成功率,更糟糕的是,老爷子的身子十分不好,很有可能撑不到手术结束。
这便意味着,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们将连最终的告别都没有。
猝不及防的死别,是死亡里头最让人束手无策和难过的,正常的生老病死还能跟家人好好告别,可像这种连告别都没的死别,遗憾会伴随一辈子。
白瑜更加用力抱住他:“爷爷一定会好的。”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江家所有人都守在手术室外面,或站,或坐,大家面色沉重。
白瑜握着江霖的手,两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十指相扣,互相守着。
眼看着一个钟头过去了。
突然,外头远处突然传来鞭炮的声音,还伴随着孩童的喧闹声和笑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临近春节,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下来,这么晚的时间,孩子还在外面玩耍。
老爷子酷爱吃羊腩,她本想这次过年回来,给他做一煲炭炉羊腩,做炭炉羊腩煲诀窍就是要耐得住性子,通常来说,羊肉下到煲里,还需要在炭火上继续煲上四十来分钟,才能达到最美妙的口感。
在飘雪的冬夜,雪花絮絮,来一煲焖制得绵软适口的羊腩,那是再惬意和慵懒不过的事情。
只是现在,不知道这愿望还能不能实现。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着。
在场的人绝大部分都希望老爷子能挺过来,老爷子就是江家的定海神针,没了老爷子,这家就要散了。
再说人走茶凉,一旦老爷子走了,江家的地位和人脉都将遭受巨大的打击,这是江家人不想看到的。
当然,也有人希望老爷子不要醒过来。
这样的人,一个是江又涵,另外一个便是江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