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道侣是仙门第一—— by夜饮三大白
夜饮三大白  发于:2024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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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除去最开始进屋时的结界,第一峰的其他法阵都能被叶沁竹直接无视。叶沁竹不管女修做的无用功,操纵灵符,悄无声息地摸入暗格,如入无人之境。
经过女修时,她感觉此人有些面善,忍不住偷眼扫了过去。一看之下,呼吸微滞。
此人像极了在浮灵教时,和叶沁竹仅有一面之缘的清河娘娘。
阿七的亲戚?也是来替他偷解药的?
不对,他要是有这样的亲戚,早就顺利解毒,哪里还用得着次次苦熬。
灵符偷偷溜入暗格内,在一堆整齐罗列的瓶瓶罐罐中,晕头转向地溜达一圈,寻不到准确的目标。叶沁竹盯着浮现暗格场景的法阵,在一干被定成木头人的修士的注视下,割开指尖,滴了一滴血,加强符文功效。
鲜血滴入,很快,寻物符重新亮起,锁定目标。
找到了,左手第三瓶。
到手,藏形符、移形符,一气呵成,准备走人。
叶沁竹正得意地摆弄灵阵,暗室中重新响起脚步声。这次急了些,没有半点犹豫,直冲存放蛊毒解药的暗格来。
杀气腾腾。
做什么?
叶沁竹吓了一跳。她正准备把蛊毒的解药转移到自己手上,忽然心念一动,硬是让解药往相反地方向跑。
她在第二峰,就让符文移行到第三峰峰顶好了。
临走前留了个心眼,不仅卷走了解药瓶,还把暗格内所有瓶瓶罐罐一起卷走,活像个闯空门的小偷。
叶沁竹刚做完一切,暗格被猛地拉开。少女灵符隐在黑暗中,神识转向,看到一张布满阴翳的脸。
钟青青低着头,察觉格内空无一物后,神色更是低沉得可怕。
“谁?”她轻声念,话里沾染了杀意。
叶沁竹心跳漏了一拍,五指收紧。全神贯注地把解药藏好,隐去形体,又补上一道招来符。只要她心念一动,就能把解药召回到她手上。
等做完一切,暗室内的女修已经笑出声:“是谁想救他?”
她目光阴鸷,吓得叶沁竹冷汗沁出。
钟青青曾以为,自己确实不恨苏长柒。
把他当做工具,是阿白的错。亲手劈开少年惊愕的神色,是她的错,钟青青很清楚,也没有后悔过。她从没有恨过他,也没有资格恨他。
但是——
但是啊。
苏长柒很强,强到不需要她,不需要任何一人,就能击杀曾经保护过阿白的那具躯体。人身如此,那邪灵呢?
是否光靠他一人,就能杀死被她困在天尽头,无法挣脱的邪灵。修士与魔族,拍马也追不上他的实力,只需要在一边看着,看着已然成长的少年郎执剑惩恶扬善。
那她算什么?阿白算什么?
铺开的血肉,堆砌的人头,她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从热血滔滔的剑客变作是非不分的主母,二百多年来付出的努力与血债,又算什么?
……唱戏的生旦净末丑吗?
钟青青曾经被逼做下承诺。
她不需要苏长柒,也能捣毁浮灵教,是他自作主张,准备强抢蛊毒的解药。她并不准备交出去,更不准备去和他讲什么约定。
那份解药,毁去便好。
发现事态有变时,钟青青漂亮的细眉骤然蹙起。她回忆起先前探查到的,那份入侵护山大阵的感觉,目光冰冷地,朝异样感传来的方向看去。
叶沁竹来时做了防备,但入侵护山大阵时,终究留下痕迹。她眼睁睁看着钟青青迅速捕捉到她的气息,锁定目标。
钟青青看向天缘峰,素手拂上剑柄,尚未拔剑,杀气与威压一同铺开。
叶沁竹想也不想,挥手撤去灵阵,准备画藏形符,隐去身形,让女修找不到她在哪儿。
指尖下落时,灵识被撕裂的恐慌感涌上。叶沁竹猛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连符文都来不及画,把所有的护符全部取出,捏在手里往院外跑。
她刚迈步出门,尚未走几步,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巨响。
叶沁竹下意识转身,铺天盖地的气浪涌来,剑花如雪,在少女眼前炸开。幽静的竹院仿佛炸开烟花,屋舍被碾作碎屑,噼里啪啦尘土乱飞,防御法阵拢住仙门的修士,作为保护,不留情面的杀招直扑她而来。
还好她没有真的去画藏形符,这根本不是隐藏身形就能解决的。就算那女修寻不到叶沁竹,如此广大的攻击范围,还愁弄不死她?
伴随剑意,手中的防御符咒逐一爆开。叶沁竹心脏狂跳,额前冷汗直冒,吃力地画符。而每当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时,身上的威压都会骤然一轻。
像是有什么人拦下了杀意与剑气,替她挡下主母的杀招。
叶沁竹举目四顾,没看到谁人接近,反倒是须臾之后,一道绚烂的白影自首峰而来,足尖踩剑,悬于高天之上。
与阿七眉宇相像的女修立在剑上,低头俯视叶沁竹:“你是什么人?”
叶沁竹说不出话。
她发现,阿七作为同样的强者,实在是温柔得不像话。初见之时,他居然愿意好好听自己说话,予以答复,而不是像这位女修般,连面都没见过,就直接下杀手。
震惊之余,不免对白发女子的身份产生好奇。
——什么人啊!这也太强了。
阿七一家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强得离谱。
逃,必须逃,头也不回,能逃多远逃多远。
叶沁竹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回答女修的问题。
钟青青点了樊朔,问:“她是什么人?”
竹屋,以及屋内的设施,被她搅得稀烂,根本看不出此地曾发生过什么。
而樊朔还定在那儿,无法回应。钟青青蹙眉,用灵力查探一番。
“定身符?”她勉强算得上见多识广,很快猜出发生何事,“你这样的姑娘,能定住他们,还真是奇怪。”
钟青青并不去管樊朔,质问叶沁竹:“那些药瓶,是你偷的?”
“你准备做什么?”
在接二连三的质问下,少女终于回神。她一步步倒退,在识海中疯狂询问。
叶沁竹:“我现在能找人求救吗?”
天道:“距离子时过去,还差些时间,不可主动与外人产生联系。”
叶沁竹咬牙。
她听到女修的问题,试图靠回复拖延时间:“是我偷的,我一时间鬼迷心窍……”
手背在身后,试图画出逃跑移形符。
“我不是故意的,误打误撞进入了仙府,对不起……那个药被我藏起来了,你要是想知道在哪儿,我可以领你去……”
多说点,尽可能拖延时间。
钟青青眯起眼,冷笑出声:“我想起来了,许明曾和我说,要娶浮灵教的那位假圣女做妾。是你吧?”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把手放下,别做多余的小动作。”
不用怀疑,眼前这个女孩,绝对和苏长柒有关。恰好,钟青青需要叶沁竹这样的人,来满足她难以启齿的恶念。
“你可以凭空画符,是吗?”
钟青青看着叶沁竹背手在后,轻声笑。
叶沁竹神色怔住,下一瞬,一柄细剑出鞘。钟青青腰间系着雌雄双剑,雌剑划过雪亮弧线,凭空悬浮在空中。
“别动,不然,就切断你的手。”她寒声喝道。
叶沁竹画符的动作顿住,骇然睁大双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沁竹:“系、不对,天道,那个……我没法找外援,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谁都好,救一下啊!
天道:“你在你的世界,也算是死人吧。”
叶沁竹:“!”
“死者再死一次,于我,于你原本的世界,皆是无关紧要。”
这是并不意外的结局,叶沁竹没有出声。她几乎全神贯注,注视那柄细剑的运行轨迹。思索该怎么做,才能逃得一条生路。
叶沁竹问:“你,认识我吗?”
钟青青弯唇,没有回答。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和阿七很像,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又截然不同。
叶沁竹:“我在浮灵教,见到了一位女修的魂魄。她和你有点像,似乎有个姐姐。”
“你,认识她吗?”
眼前白发女修双目骤然瞪大,失神一瞬。她像是忘了飞悬半空的雌剑,朝叶沁竹的方向催动飞剑,恍惚地靠近。
“你说什么?”
叶沁竹找准机会,抬手速度很快,眨眼间,移形符被她画出了一半。
钟青青也意识到叶沁竹在转移她的注意,并指一划,牵引雌剑,朝她的掌心刺去。攻势迅猛,大有自手心起,将叶沁竹整条手臂贯穿的趋势。
“叮”一声轻响,细剑被打飞,深深没入山间青石中。
叶沁竹还没反应过来,钟青青神色变化,她的雄剑也抽了出来,朝叶沁竹砍去。少女跌撞往后退了几步,耳边终于响起迟来的机械音。
“与此世联系已建立,依照原先规则,给予你自由。从现在起,你可随意行动,不受阻碍。”
女修的速度太快,像是从叶沁竹身上看见谁人的影子,又像是单纯地泄愤,挥剑砍下。叶沁竹只来得及画下几笔,剑锋已至眼前。
指尖的通讯符文,刚勾勒出一个粗略的形态。叶沁竹闭眼都能想象到,她给阿七的竹片,半点亮起的趋势也无。
凌冽真气近在咫尺,少女竟徒劳地伸手去挡,完全默认自己悲惨的结局。
叶沁竹听到巨剑的破风声。
从天而降的重剑划破长空,撞入女子的身体,深深地刺进血肉中。一把闪着亮光的细剑,从后方而来,深没入脊背,撞得后仰的女修俯身向前,弯膝扑倒在地上。
跟下跪似的。
威压一层层往外铺开,混杂凌冽的真气,携带血水的腥气朝外传播。那股灵力过于霸道,几乎在顷刻间撕毁叶沁竹设下的所有灵符,解除樊朔一行人的定身。
那干人在定身期间,身子就被杀气压得不自觉发抖。定身术解除,更是抖如筛糠“噗通”一声,齐刷刷跪在地上。
樊硕颤抖开口:“肃玺……仙尊……”
声音里满是恐惧。
十余人的头全部低着,不敢看叶沁竹身后。他们跪在原地,五体投地,乍一看,简直像是在跪那位须臾前,还被主母剑指眉心的少女。
此时此刻,跟没事人一样,好端端站在原地的小姑娘,显得尤为滑稽和可笑。
叶沁竹露出茫然的神色,而后猛地回神。
他们说了肃玺仙尊对吧?是那个挥手干掉浮灵教,和阿七认识,最近心情很不好的肃玺仙尊对吧?
叶沁竹终于,彻底明白发生什么事。
少女慌忙回身,学着那群修士的模样,慌里慌张地往下跪。
这礼终究没有行完。
她被一双手扶住,一双白得病态,有些熟悉的手。
苏长柒:“别跪。”

她看到了那双手。
比正常人白上许多, 如无暇美玉。掌心朝内略侧,原本是虚握上来,觉察叶沁竹一门心思曲腿伏身后, 贴合上来, 桎梏住她。
“别跪。”
她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扶住,苍白却有力的手用力扶住她的小臂, 撑住她,没让她把膝盖弯下去。
那声音太过清晰,无论是音色还是语调,叶沁竹都熟得不能再熟。分别时,她就对这个声音朝思暮想,想着何日才能见到想见的人。那思念似乎超出了某个限度, 叶沁竹察觉的时候, 生生吓了一跳。想到对面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强行压制下去。
她豁然抬头, 与一双温和如静水的瞳孔对视。
“我看到你的符文, 方才过来,不曾打扰到你。”他在说话。
苏长柒正低头看她, 漆黑瞳仁中流露出温柔至极的目光。他出剑很快,等叶沁竹看向他时,神色已然缓和如初。对上少女茫然的眼眸时,苏长柒视线闪动一瞬, 眼神光游移, 仿佛心虚。
“你怎么用这种方式过来?”苏长柒问叶沁竹。
他拉着她, 满眼心疼。
“你去城镇歇息几日, 我让裴述来接你,不好吗?”
“还有他们, 想对你做什么?”
吉日?双修?
他说一句话都要犹豫半天,害怕不小心惹她不悦的少女,他们竟敢想一出是一出?
叶沁竹没能立刻回答,苏长柒撩起眼皮,看向地上的一干人。
苏长柒:“想用她挟持我,是谁出的主意?”
说话间,他的威压减少一分,给那群人以喘息的空间。跪在地上的修士们发现自己可以动弹,纷纷往外挪,在樊朔周围形成圆弧,把他孤立在正中央。
“回仙君,是樊朔,都是他干的,不关我们的事。”
被指名道姓的人,缩在正中间瑟瑟发抖。其实樊朔的提议没有错,要是叶沁竹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现在被他们捏在手里,肯定能让苏长柒被迫低头。
可她不是。
当被定身术定住身形的那一刻,樊朔就明白,出大事了,他完蛋了。
怎么办?
那当然是:“仙君明鉴,都是宗主的吩咐,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樊朔开口后,叶沁竹听到白发女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这家伙……果然,是会下杀手的。”
钟青青:“终于急不可耐,要违背心誓了吗?”
她声音阴冷,甚至带了期待的笑意。
叶沁竹回头,看见女修勉力站起,握紧剑柄。她的眼底满含杀意,直直地对准阿七。
她没有看清钟青青的表情,后脑被手掌拖住,轻柔地掰回她的视线,而后下压。叶沁竹脑袋被抵着,徒劳地睁大眼睛,入目唯有交叠的蓝色襟领。
她的头抵在苏长柒胸前,耳边传来微弱的心跳打鼓声。熟悉的、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安心感漫上心头。分明刚接触到许多信息,叶沁竹的心里一团乱麻,她却很可耻地红了耳朵。
“别回头。”苏长柒道。
随手又召出把长剑,伴随清脆的响动,刺穿女修掌心,鲜血涌出。
血腥味尚未传播,便被术法除尽,只余钟青青眉头紧锁,再不复昔日的姿态。
“你刚才,就是想如此对她,是吗?”苏长柒问。
苏长柒抬眸,目光一寸寸冷冽下来。
“你应当知道,她和你我之事无关。”他道,“伤害无辜之人,理当受罚。”
“比起我,许明的处理,不更值得你上心么?”
尾音下沉,沾染了威胁的语气。
女修听完苏长柒的话,站在原地,陷入愣神。
良久,钟青青神色古怪地问苏长柒:“你不动手吗?”
“报仇的好机会就在眼前,名正言顺,为何不动手?”
苏长柒侧过眸子,看向主母:“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你也不希望你、还有你的妹妹意图守护的地方,因为你的妄念破碎,而我亦然。”
他的声音平和,落在地上,像根锋利的尖刺,扎得钟青青畏缩一下。
她抬头,像是第一次,又像是反复无数次后,再度审视苏长柒。良久后,她伸手握住穿身而过的剑柄,用力将之抽出,晃了晃,连带着拔出了身后的另一根细剑。
“许明,勾结魔族,意图篡位之辈。表面听命于我,实则阳奉阴违,瞧不起我等淬剑之体。他与多名女子修炼,何尝不是想寻到像我这样,可以诞下天生剑骨后代之人,以此取代我。”
钟青青:“一共二十七人,我会处理好此事。”
她的鬓边垂下白发,双剑被打落在地。隐约洒在她身上,因疼痛而弯起的背脊慢慢挺直,她缄默无语,蹲下身,拾起自己的双剑。
叶沁竹正面对着苏长柒,看不到身后的景象。她听见身后女修恢复冷静,慢慢说着话。
听完最后一段话,她瞪大了眼睛:“我身后那个人,是谁?”
苏长柒:“庚辰仙府的主母,我母亲的姐姐。”
叶沁竹松开苏长柒的手,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她朝四周环顾,除去浑身是血的主母,和缩在地上,朝主母爬过去寻求宽宥的人外,没有发现其余仙门修士。
一个被她否决再否决的想法,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叶沁竹:“那群人,为什么跪着?”
苏长柒:“我让他们跪的。”
男子含着温度的视线落了下来,他又一次走上前。这次步幅很稳,没有迟疑,去拉少女的手。
叶沁竹没能躲开,右手被捉住。她被牵拉着,手被两只冰冷的手掌裹住,泛凉的呼吸降落,麻酥酥地于指尖游移。
“我让他们跪的。”
纤长的睫羽像是蝴蝶乌黑亮翅,垂落许久,而后扬起。他的眼底撒下清辉,夜色之下,如月中谪仙。
“跪你。”
“仙门之众,跪我的救命恩人,合乎情理。”
叶沁竹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呼吸屏住,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苏长柒脸上。
她听他低声言语,像笨拙的学子,在自我介绍:“我姓苏。”
“双名,长柒。”
他说他不认识肃玺,又改口,说了解些许,再变了说辞,说他和肃玺相识。
这到底是什么幼稚的家伙,命不久矣还爱自刀,隐姓埋名跑到邪宗,和自己过家家?
叶沁竹:“你果然、不对,你竟然是,肃——”
“不是肃玺,是阿七……”她的话未说完,被苏长柒打断。
他的声音很低,眸光忽闪,仿佛叶沁竹要是说一句重话,那双桃花眼,真的会变成通红地小桃花。
叶沁竹绷紧嘴角,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笑。
“阿七,你知道我是谁吗?”叶沁竹问。
她往前踏出一步,伸手搭在自己胸前,字正腔圆:“我乃宗主新娶的第二十八房小妾,是也。”
“很巧吧,两次见你,我都是即将成婚的小娘子哎。更巧的是,今天就是吉时,适合双修。”
这家伙,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离开之后又有多担心他。叶沁竹左思右想,计划如何与苏长柒见面,结果、结果……
算了,被强行绑上山,做恶棍新娘的无辜少女,和一般路过,无事可做的大佬仙君,这种组合也不是第一次出现。
叶沁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发泄自己无名怒火的同时,顺便嘲笑了她的愚蠢。
苏长柒的眉头皱起:“那个人叫许明,很快就会从宗主之位上下来,他没资格动你。”
“啊……马上就不是宗主了?”叶沁竹失望,单方面和苏长柒犟,“那我得抓紧时间。”
她一点也不快乐地,笑盈盈地扭头:“啊,那边在地上爬的,叫樊朔的修士,我什么时候去见你家宗主啊?”
樊朔惊恐地顿住,头也不回,被主母押走。见识到仙君对主母的两剑后,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剑剑避开致命处的肃玺仙君更恐怖,还是被连刺两剑,依然能把他们这些修士吊起来打的主母更可怕。
樊朔连滚带爬,快速离开。他的模样古怪滑稽,但叶沁竹完全没看到。
在喊完那句去见宗主后,她已经被苏长柒拉了回来,男子压低声音,询问的声音在她耳边飘:“你认真的?”
“还是在生我的气?”
少女回头,神情鲜活地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苏长柒:“在生气吗?”
叶沁竹:“没有。”
说生气,也不能算。叶沁竹现在脑子里的,更多的是一种无厘头的可笑。
她觉得自己真是蠢材,阿七那么厉害,她居然从没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想过。可这不是她的问题,谁让苏长柒上来先否认自己和本人的关系,让她怎么猜?而且直到现在,对面还在那儿纠结,不知道在害怕个啥。
她气哼哼:“我当初脑袋一昏,和你定下约定,要一直与你待在一道儿。发现你骗了我,又能怎样呢?”
叶沁竹将头扭到一边,杏眼睁着,转眸往苏长柒方向瞟。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
“叶姑娘,初时,我并不打算与你产生交集,方才隐瞒身份。”
苏长柒解释。
叶沁竹抿嘴:“后来呢?”
苏长柒没有说话,他松开抓住叶沁竹的手,双手落寞地垂在身侧。
目光小心翼翼,试探般落在叶沁竹头顶。
上方三寸,没敢真的触及她。
“叶姑娘,你已经离开浮灵教了。”他开口,“这一路上,风景可好?”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简直像在刻意转移话题。
苏长柒:“一路走来,你听说过肃玺的名号吗?”
且不说那些琐碎的谣言,光是樊朔一干人,都能把苏长柒的危险,以及他那些莫须有的,阴暗的心思说出花来,叶沁竹怎么可能没听过。但她一路上满脑子阿七,听闻有关肃玺仙尊的消息时,一律左耳进,右耳出。
苏长柒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不自觉牵起嘴角:“应当是听说过的。”
“大概吧。”叶沁竹模模糊糊,糊弄了个概念。
她瞪着他,慢慢往后退。按道理来说,感情不错的两个人吵架,一方要走了,另一方应该要苦苦挽留。结果叶沁竹完成了漂亮的转身,偷眼往后瞄,苏长柒还站在那儿没动。
叶沁竹这次是真生气了,往旁甩手:“我去找樊朔。”
她准备头也不回,抬脚就走。
接着,叶沁竹发现自己迈不动脚步。
苏长柒握住叶沁竹的手腕,用力往身前扯。
“既然有听说过,你应当清楚,眼前这个人,会是件趁手的兵器。”
少女往前踉跄一步,坠入了幽暗如深潭的瞳孔中。
叶沁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那片深潭彻底将她淹没。
“想当宗主的枕边人?”他问。
“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别的?”
话语中满是压抑,像夏日蓄水后的瀑布,即将倾斜而下。
“不必去寻他。”
在叶沁竹回话前,苏长柒俯身,将她拢进自己的影子里:“与其做妾室,当主母怎么样?”
“我让她退位,你坐上去玩玩,等厌烦腻味了就离开。”语气强势,说出来的话却极近卑微,像条惹主人生气,无助地摇尾乞怜的幼犬。
少女被他拽着,勉强抬头,鼻子险些撞在苏长柒光洁的下颚上。她费力地仰起小脸,从那双巨浪滔天的眼中,读出了不再掩饰的渴求。
“如何?”
反正,他们有过约定,在叶沁竹下手之前,不会离开他。
她要是实在受不了,杀了他便是。
原本逗留在此的人,皆以离去。夜色正浓,勾勒出迷离的色彩。静谧的暗色如同薄纱,将少女与男子的身形一层层遮掩。
此地空旷,仅余她与他二人。
叶沁竹重新听到心脏的跳动声,一阵一阵,像是士兵列阵时的擂鼓声。那是不应该在此刻产生的情感,由于太过不合时宜,让她颇为恼羞成怒。
“我不要,掌权很累的,不适合我。”她还在嘴硬。
苏长柒发出一声极低的笑音:“如此,我还有个办法。”
“来我这儿,如何?”他问,眼底幽深的潭水破开,庙宇中荡起涟漪,又被死死压住的感情不再隐藏,往外奔涌。
“你会很轻松,很愉快,想要之物,应有尽有。只要我还活着,我会用双手捧着,递到你面前。”
叶沁竹:“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之间一直如此,她问,他就会回答。
于是苏长柒伸出空余的手,把叶沁竹的脸捧起。他唇角还留有弧度,轻轻低头,触了触少女前额。
他很想她,短短几日,就像是数年那般漫长。此次见面,若是在分别,必然会让他无法忍受。
苏长柒努力压制,没让动作向下,一触即逝。
目光回转时,对上了那双满是惊讶的瞳孔。叶沁竹小嘴半张,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得像细针,好半天没说话,似是在消化她先前从苏长柒眼底读到的情绪,以及那个突如其来的,称得上亲吻的接触。
轻叹一声,眉眼轻抬,露出苦笑的神情。
苏长柒问:“叶姑娘,你现在想杀我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此次之后,我不会再主动问。”
他安静地等叶沁竹回复。那是算得上登徒浪子的行为,如果叶沁竹因为自己的冒犯恼羞成怒,他不会反抗。
叶沁竹杏眼圆睁,满脸绯色。她的眼神时而凶狠,时而软化,薄唇紧紧地抿起。
苏长柒随她看,神色平静。
许是静默的时间太久,压不住喉间的咳意,他侧过脸,轻轻咳了两声。
咳音把叶沁竹惊醒,她凝眸去看,那张清隽的面容上,早已笼上浓重的病气以及疲惫。
不是单纯的累。
叶沁竹记得,早在浮灵教时,阿七一旦因为魔息翻涌感到疼痛,却强行忍耐的时候,脸色就会浮现出疲态。
于是,苏长柒只等到一句:“阿七,你疼不疼?我的血,失效了是吗?”
“你等一下,我马上!”她下一刻就要抽刀。
男子漂亮的长眉蹙起,拦住叶沁竹的手,制止她准备自伤的动作。
“我不需要。”
“叶姑娘,你什么意思?”
叶沁竹:“你认为,我现在是什么意思?”
“阿七,你觉得我会讨厌你吗?”她换了个问题,笑眯眯地问他。
苏长柒笑得有些自嘲:“不应该吗?”
叶沁竹:“我不讨厌。”
她定定地瞧着他。
“我没有讨厌你,我没有理由讨厌你。”
苏长柒双唇微张,动作如同静止。
“分别的日子,我很想你。”
叶沁竹喊了苏长柒的名字:“阿柒。”
“啊,不是数字那个七。”

在一声又一声, 一声叠一声的心跳声中,苏长柒听见叶沁竹喊他。
叶沁竹:“所以,阿柒, 张嘴——”
她的尾音往后拖, 哄孩子似的,伸出手指, 想塞进苏长柒嘴里:“是我动手,还是你动手。”
又被拦下。
“等等。”
苏长柒的睫羽扇动,眼底辉光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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