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很了?解朝廷官府的做派,没一个相信官府会?免除秋税,毕竟还?有一半的苞谷好好长在地里?,更有花生?红薯等庄稼,所有地都?拿来种苞谷的百姓只能自认倒霉。
萧缜再度压下众人的七嘴八舌,解释道:“官府不会?免税,这?一带的百姓交了?秋税就得饿肚子,不想饿肚子,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跟官府抢,要么聚众去抢其他百姓,总之今年秋收后附近几?县肯定会?乱起来,为了?不让自家村子被抢,咱们兄弟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对,二爷说得对!那还?下什么山,大家伙先把?功夫练好吧!”
“我还?不敢骑骡子跑,明?天接着练!”
“我射箭的准头还?不行,四爷再好好教教我,啥时候才能练成二太太那样啊。”
一群二三十岁年纪的青壮,知道留在山里?很快就能大展拳脚后,顿时不嫌枯燥了?,反倒觉得时间?太少不够用,担心真要他们下山时自己的功夫还?没练到家。
萧野笑道:“行了?,大家先去睡觉,睡好了?养足精神,明?一早天不亮我就喊你们起来!”
青壮们这?才散去。
萧缜亲自送周景春回房。
周景春的屋子离这?边不远,很快就到了?。
屋里?黑漆漆的,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萧缜放下灯笼,取出火折子想要点桌上的灯,周景春道:“算了?,我马上睡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萧缜戏谑道:“就怕您老睡不着,想着陪您说说话。”
周景春哼道:“我都?敢跟你来这?山里?,该做的准备也都?做好了?,倒是阿满那边,她知道吗?”
萧缜:“先瞒着吧,到时候看外面的形势,也未必真会?走到那一步,何必提前吓她。”
周景春:“嗯,让她们多?过一段安生?日子吧。”
乱肯定会?乱的,就看是怎么个乱法了?。
萧缜从囚龙岭回来时, 天还黑着。
他站在炕前脱衣裳,佟穗在被窝里翻个身,提醒他自己醒了?, 再问:“那边如何?”
萧缜:“积了些水, 已经排干净了?。”
佟穗:“一个半月了, 有?没?有?人惦记下山?”
鸡圈里的鸡都有?那么几只喜欢往外面跑, 更?何况两百来个大活人, 还是气血方刚的男人们?。
佟穗相信老爷子跟萧缜选择的这条路, 只是想要长时间地守住秘密, 里里外外都有?的操心。
萧缜摸摸她的头:“都知道利害, 一心跟着老四练武, 没?有?闹事的, 倒是有?人羡慕你箭法?好?,想跟你求个诀窍。”
佟穗笑了?下, 箭法?跟枪法?一样,都是练出来的, 无?非天分?高的练起来快一些?。
“外祖父怎么样?”
“他老人家闲不住, 没?事时喜欢出去采药, 老四不放心他自己去, 每次都派个人跟着。我去他院子坐了?会儿, 到处都晒着药草,一屋子药味儿。”
佟穗能想象出那画面,深山老林是猎户的宝地, 同样也是郎中的宝地。
知道外祖父过得还算舒心,佟穗重新睡着了?。
前两日的大风雨不光吹倒了?地里的苞谷, 村里也有?几家老房子被砸烂了?屋顶,其中一户还是山里某个青壮的伯父家。
萧缜三兄弟便?去那边帮忙了?, 又是帮忙拉石头沙子又是帮忙砍树,跟给自家修房子一样。
佟穗除了?做饭便?是看书?,每天上下午再分?别?抽出两刻钟练箭。
山匪是没?了?,以后的事情绝不会少?,远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这两刻钟里,柳初与林凝芳的绕院子跑圈也没?有?断过。
刚开始林凝芳连半圈都跑不下来,坚持了?两个来月,现在跑两圈已经相对轻松了?,第五圈跑完才会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变化最?大的还是她这个人,佟穗刚嫁过来的时候,林凝芳瘦得几乎除了?一层皮便?只剩骨头,如今她瞧着跟佟穗与柳初差不多,没?有?萧玉蝉那么丰腴,却比村里绝大多数姑娘都要有?肉,肤色白里透着光泽,一看就知道家里伙食不错。
每次看到这样的林凝芳,佟穗都会有?一种成功把小猪崽喂养大的自豪感。
妯娌俩跑完时,佟穗也把两盆水摆在后院屋檐下了?。
林凝芳平复的时间比柳初更?久,在屋檐的阴凉下又走了?一会儿才来到木盆这边,白皙的脸蛋累得红扑扑的,还有?汗珠沿着腮边滚落。
佟穗把打湿的巾子递给她。
林凝芳擦过脸,对她道:“二嫂,我想出去走走。”
她很少?提这种要求,佟穗惊讶道:“去哪?”
林凝芳指指紧闭的后门:“就去看看外面的苞谷地,不往远了?走。”
佟穗松了?口气。春耕前后外面地里只有?小麦,一眼?望过去便?能知道是否有?危险,自打苞谷长起来一节节窜得比人还高,佟穗都不想再出去了?,就怕突然从苞谷地里窜出几个歹人来,像阿福、阿真去洗衣裳,也都是等着其他媳妇,人多了?再一起出发。
“你们?去吧,我来倒水。”柳初笑着道。
佟穗陪着林凝芳走出了?萧家后门。
紧挨着萧家的北面这片地种的便?是苞谷,只有?两亩,经历过那场大风后折了?一半,都被主人家刨走了?,现在地里还立着的苞谷稀稀疏疏的,瞧着就可怜。
林凝芳站在地边,看着面前的几株苞谷秧。
前几日萧家男人们?出门时,她趁大门打开的空隙往外看,这些?苞谷秧还是歪着的,短短三五日,苞谷居然真的自己长正了?回来。
她喃喃道:“我还以为这片苞谷都活不成了?。”
佟穗摸了?摸那笔直的苞谷杆,低声道:“人想活,庄稼树木也一样,都在卯着劲儿。”
才进?七月,萧延就趁林凝芳不在的时候找到佟穗、柳初,提醒道:“凝芳这个月十二生辰,这是她第一次在咱们?家过生辰,还请大嫂二嫂给她预备份生辰礼物?啊,也不用破费,绣个手帕枕巾的就行,她跟你们?俩最?好?了?,估计也只会高兴收到你们?的礼。”
平时总显得凶巴巴的萧家老三,这会儿托两个嫂子办这种事,表情便?有?些?不自在。
柳初笑道:“应该的,只是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她哪天生辰,问了?她也不说,幸好?有?你记着。”
萧延讪讪,他也不记得,在阿真那里只问出去年她过完生辰第二天林家众人就遭遇了?山匪截道,很重要的日子,问题是萧延那会儿只管跟着二哥四弟往家里赶,一路风尘仆仆根本没?记日子,反正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继续问阿真的话,这丫头可能会去林凝芳那抱怨他连岳父岳母的忌日都不记得,萧延只能去找二哥问,二哥费了?一番功夫推算,总算把日子对上了?。
萧延打完招呼就走了?。
柳初对佟穗道:“三弟对三弟妹还是挺上心的。”
她并不知道萧延究竟是怎么娶到林凝芳这个相府千金的。
那是林凝芳哭着对佟穗倾诉的秘密,佟穗也不可能再对外人说,包括交好?的大嫂。
佟穗最?初试着去劝说林凝芳,是因为不忍心看着那么一个才华横溢的美人日益憔悴,现在林凝芳想开了?,身子养好?了?,佟穗看了?心头也舒服,至于林凝芳与萧延能过成什么样,那就不是佟穗一个嫂子该掺合的。
她一心琢磨该送林凝芳什么礼物?好?。
林凝芳送过她画送过她绣件,珠玉在前,佟穗万不好?意思拿类似的礼物?去献丑。
傍晚萧缜帮人干活回来,佟穗问他:“三弟妹生辰,你说,我送她一把匕首如何?”
萧缜挑眉:“你祖父送你的那把?”
佟穗:“不是,那把我要自己留着,我再去镇上的铁匠铺给她订一把。”
萧缜:“一把匕首不便?宜,你倒是舍得。”
佟穗:“再贵能有?她送我的墨宝值钱?再说跟这些?都没?关系,我就是想她手里多个保命的东西,哪天真遇到事能临时应急。”
萧缜看看她,忽然想到,如果那天出事的是佟穗,要动手的是自己,这姑娘定会一匕首捅过来。
“给她匕首也没?用,她用不好?,不小心被对方夺了?,害的是她自己。”
佟穗想想也是,发愁道:“那我送她什么。”
萧缜:“我那件旧衣不是有?剩的,你再裁块儿布给她做荷包,太新的戴出去会被贼惦记,旧的刚好?实用。”
佟穗:“……”
七月十一这早,一家人都知道林凝芳要过生辰了?,先假装不知,等晚上吃长寿面的时候再说。
吃过早饭,林凝芳回房待了?会儿,便?要去东院找两个嫂子。
萧延突然走进?来,看着她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凝芳皱眉:“去哪?”
萧延:“总不会害你。”
他握住林凝芳的手腕,林凝芳不想跟他拉拉扯扯,推开他道:“我去就是了?。”
萧延领着她去了?后院,先从骡棚里牵了?一匹骡子出来,扶林凝芳坐到前面,他再翻身而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攥着缰绳出发了?。离开萧家后门转身的刹那,林凝芳往里瞥了?眼?,瞧见老爷子站在中院堂屋,大概都瞧见了?。
她低下头,并不好?奇萧延究竟要带她去哪,只是担心等会儿会被更?多村民瞧见。
萧延却是骑着骡子往村北去了?,沿着田地中间的土道来到灵水河。
河边聚集了?一批妇人,阿福阿真也在,瞧见骡背上的男人与避在他怀里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其他媳妇们?迅速议论起来。阿真倒是认出了?自家姑娘的衣裙,只是眼?瞅着三爷纵着骡子踏水而过继续往西北去了?,她再担心都无?可奈何。
烈日晃晃,萧延最?终将骡子停在了?西北的坟山下。
他扶林凝芳下来,解释道:“上面路陡,只能走着过去。”
林凝芳木然地随他摆布。
萧延一手握着她的腕子,一手牵着骡子往山上走。
上来了?,处处都是新旧坟包,有?的老坟不知为何很久没?有?人堆过土了?,露出不知被什么野兽刨出来的洞口。
林凝芳再麻木,都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置身此?地,青天白日她也觉得脊背发凉。
又走了?一刻钟左右,萧延停在一片坟地前,指着四个坟包道:“这是祖母的,这是大伯父的,这是大伯母的,这是大哥的。”
林凝芳想到了?老爷子,想到了?萧缜佟穗,也想到了?柳初与绵绵。
萧延再指着旁边三座新坟道:“这是我为岳父岳母你兄嫂侄儿他们?立的坟,人没?葬在这边,好?歹让你有?个地方可以祭奠,你要是不介意惊动他们?,我也可以赶车跑一趟,把他们?的遗骨运回来……”
他没?说完,林凝芳已经泣不成声。
萧延将她搂到怀里,摸着她的后脑道:“我当时是畜生,光想着自己了?,一点都没?顾及你的感受,可我带你回来,是真的打算好?好?跟你过日子的,你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把火气发出来,以后别?再记着旧事了?,行不?”
林凝芳只是哭着。
萧延等了?一会儿,叹气道:“算了?,是我造的孽,你要记着就记着吧,反正在我这儿你就是我媳妇了?,我该睡睡,该对你好?也会对你好?,我没?二哥心细没?四弟嘴甜会哄人也没?五弟老实听话,但好?歹能护着你吧,断不会再叫你被旁人欺负了?。”
林凝芳抓着他的衣襟,慢慢止住眼?泪,偏头去看那三座新坟。
萧延:“要迁坟吗?我应该还能找到地方。”
林凝芳摇摇头,太远了?,她不想折腾他,也不想折腾已经安息的家人。
如萧延所说,能有?三座衣冠冢,能有?个可以祭奠的地方,她已经知足了?。
“谢谢。”
她对着眼?前的男人道。
第083章
今日该东院这边做饭, 黄昏时分?,萧延从镇上回来,买了瘦猪肉, 让嫂子们做肉丝长寿面。
林凝芳还在自己屋里待着, 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等她过来帮忙放桌子摆碗筷时, 才发现锅里煮的是面, 堂屋里飘逸着肉丝过油后特有的诱人香气。
她脸上一热, 看向佟穗。
佟穗笑道:“这可不是我拿的主意, 乃是祖父定的惯例。”
老爷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凝芳下意识地往后院看去。
萧家男人们都在后屋门口坐着纳凉, 其中萧延正?对着堂屋, 眼?巴巴地观察着媳妇的神色变化。
视线对上, 萧延笑出一口白牙,林凝芳及时避开, 没觉得高?兴,生气也?谈不上, 只是真没想过?要宣扬得众人皆知?。
都是孙媳妇, 两位嫂子为萧家忙里忙外, 萧家为她?们庆生是应该的, 林凝芳自认没出过?多少?力, 便也?无功不受禄。
到一家人围坐着两张桌开始吃面时,众人都感受到了林凝芳的局促。
贺氏从碗里挑出一根肉丝放到外孙碗中,斜着男人那桌的儿子道:“耀哥儿快吃, 这可是咱们沾了你三舅母的光才吃上的,我过?生辰时也?没见你三舅特意跑去镇上给我买肉。”
萧延:“……”
萧守义朝妻子皱皱眉, 儿媳妇一年?也?就吃这么一顿长寿面,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
贺氏哼了哼, 她?这话又不是呛儿媳妇,损儿子还不行了?
林凝芳最怕的萧家人对她?好,甚至说些让她?可能会忍不住掉眼?泪的话,此时听到贺氏那熟悉的阴阳怪气,她?反倒放松下来,朝小心翼翼瞅过?来的绵绵笑了笑。
绵绵放心了,挑起面条吹吹,吃得很?是秀气。
佟穗等人也?聊起了别的。
饭后佟穗与?柳初继续刷碗喂猪骡,全部收拾完毕再?回了东院。
萧缜已经洗过?了,帮她?兑好温水提到南屋。
隔着门帘,他好奇问:“你给三弟妹的生辰礼物准备好了?”
佟穗:“嗯。”
萧缜:“荷包?”
佟穗:“才不是,反正?跟你没关系,你别打听了。”
萧缜:“你是我媳妇,你给人送礼,怎么叫跟我没关系?”
就因?为这句话,夜里佟穗又被他缠了好久才得以踏实睡觉。
次日吃过?早饭,佟穗与?柳初一起把林凝芳请到了东院。
柳初送林凝芳的也?是一方头巾,浅桃色的细布,戴在头上很?显明媚,只是林凝芳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这头巾有?点压不住那股子清贵。
柳初拉开距离打量片刻,笑道:“今年?先这么凑合了,明年?我再?换一样。”
林凝芳取下头巾,珍惜地摸了又摸:“不用换,这个戴到明年?也?旧了,正?好叫大嫂再?为我做条新的。”
柳初看向佟穗。
佟穗提了一个篮子过?来,里面有?一根长长的绳子,还有?一方棉布垫子。
林凝芳再?聪慧,也?猜不到这是什么生辰礼物。
佟穗笑道:“家里没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叫上五弟,去灵水河那边。”
萧缜、萧延去山里打猎了,萧涉因?为被佟穗叫住,一直在后院等着。
有?萧涉在,去河边这一路两侧的苞谷杆再?高?都没什么可怕的,四?人来到河边,又专门往西走,挑了一处洗衣妇人们看不到的地段。
佟穗物色好两棵腰粗的杨树,请萧涉把绳子两头分?别绑上去,中间垂下来便成了一段秋千。
村里孩子经常这样玩,萧涉立即明白了二?嫂的意思,手?脚麻利地爬上树,将绳子绑得结结实实,怕嫂子们荡秋千时掉下来,萧涉还亲自荡了几下。
林凝芳:“……”
萧涉下来后,佟穗将棉布垫子绑在秋千中间,对林凝芳道:“我手?笨,送什么感觉都是献丑,便想着绑个秋千咱们三妯娌在这边好好玩一会儿,这里日头晒不到,对面就是溪流,也?算是山清水秀了。”
林凝芳又哪里会拂了佟穗的好意?
作为寿星,她?第一个走到这个简陋的秋千前,双手?攥住粗糙的绳子,试着坐下去。
绳索很?细,哪怕绑了棉布垫子也?有?点勒肉,那种陌生又异样的触感让林凝芳默默地红了脸。
佟穗、柳初一左一右地帮她?晃绳子,先让她?熟悉这种玩法。
身体的晃动带起了微风,林凝芳一开始还放不开,渐渐的,随着绳子越荡越高?,她?看着对面波光粼粼的河水,看着北边蓝蓝的天,忽然想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有?多久没荡过?秋千了?
有?多久没有?单纯地玩过?了?
从选择委身萧延的那一刻起就只是为了活着,现在,活着似乎又不在只是为了活着。
绳索慢慢停止了晃动。
林凝芳踩住地面,笑着对柳初、佟穗道:“是挺好玩的,咱们轮着来吧。”
佟穗逗萧涉:“五弟要不要玩?”
萧涉不屑道:“我才不稀罕,我去那边给你们守着。”
嫂子们一个比一个漂亮,可不能让外面的野汉子们偷瞧了去。
他坐在远处,一会儿看看周围,一会儿看嫂子们荡秋千,发现大嫂胆子最小,绳索抡高?点就要慌得叫出声,二?嫂胆子大,荡到最高?的地方腰背都快跟地面持平了,荡下来的时候裙摆随风飘扬,轻盈得像只飞燕。
三嫂荡得不高?也?不低,但三嫂的姿态很?特别,摆动起来像朵花,最难得的是三嫂居然一直在笑。
三个嫂子在这边玩了一个来时辰,要走了,萧涉再?爬上树,将绳子解下来。
后半晌,萧缜、萧延回来了,两兄弟分?别打了一只山鸡跟野兔。
看到在家里待了一天的弟弟,萧延问他:“二?嫂早上喊你做什么?”
萧缜也?看向五弟。
萧涉:“让我去河边给她?们绑秋千绳子,顺便陪着她?们。”
萧延:“荡秋千?你三嫂也?去了?”
萧涉:“是啊,话说三哥你真是不行,我看三嫂跟大嫂她?们待在一块儿,比跟你待着开心多了,笑容就没断过?。”
萧延:“……”
他大步回了西院。
萧缜接着问:“在外面玩了多久?”
萧涉:“一个时辰吧,玩一会儿歇一会儿的,话说二?嫂荡得特别高?,也?不怕掉下来。”
萧缜想到了佟家后院的两棵树,那姑娘小时候怕是没少?玩过?。
萧缜抽空又去了一趟长平镇汪师傅那。
之?前汪师傅让他六月底来取弓,结果还是没做好,中间有?事耽误了,这次过?来,萧缜总算看到了两张黄金木做成的弓。
他的那把弓比佟穗的大了一截,并排摆在一起,很?有?夫妻弓的样子。
汪师傅给他准备了两支木头箭,让他试射。
萧缜将箭头对准院子里的一个废弃木头墩子,拉满弓再?松手?,那木头箭竟也?裹挟着凌厉劲道没入了木墩中。
汪师傅赞道:“好弓配英雄,合该被你发现那棵黄金木。”
萧缜:“都是沾了小满的福气,没有?她?,我也?没机会踏进那片山林。”
汪师傅在桃花沟的时候就看出这小两口感情好了,再?递过?来一个盒子:“这是我用边角料打磨好的珠子,你带回去自己配线吧,怎么也?能串三四?串。”
萧缜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是一颗颗打磨光滑的“黄金珠”。
他收好匣子,背上两张弓,问汪师傅:“您这边能做秋千架吗?”
汪师傅:“能,给你家里的侄女用?”
萧缜:“嗯,不过?玉蝉也?贪玩,您给做结实点。”
汪师傅:“行,五天后你来取。”
萧缜便告辞了,骑着骡子回了萧家。
男人们都在后院待着,瞧见他身上的弓,老爷子叫拿过?来看看。
黄金木不光是颜色漂亮,触感也?温润细腻宛如美玉,萧延接过?弓后就舍不得撒手?了,对萧缜道:“二?哥,你用那把小的,这把给……”
他没说完,萧缜已经将那张大弓抢了回来,转身走开。
萧延看向老爷子:“祖父您瞧瞧,二?哥这小气样。”
萧穆:“你自己没眼?力见,怪谁。”
萧延哼了哼,拍向萧涉的肩膀:“明天咱们不打猎了,进山就去找黄金木,回头咱们哥俩也?一人做张黄金弓。”
萧涉:“那得去桃花沟那边找,这边的山咱们兄弟都快翻遍了,二?哥没发现,肯定是没有?。”
东院这边,佟穗正?看书呢,桌面上突然被萧缜摆上来两张弓。
她?只觉得眼?前一亮,直接抓起那把属于她?的小一些的弓,从左边一溜摸到右边,光滑细腻,一点糙节都没有?。
佟穗迫不及待地想去外面试一试,问他:“三弟他们在后院吗?”
萧缜:“没看见。”
佟穗便抓起挂在墙壁上的箭囊,脚步轻快地穿过?东院这边的堂屋,才跨出后门,余光就瞧见老爷子几个坐在中院那边,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萧延故意起哄:“二?嫂这弓真漂亮,哪来的啊?”
佟穗早已涨红了一张脸,刚刚跨出来的有?多快,这会儿躲得也?有?多快,回到东厢后直接搭好一箭瞄准惬意坐在炕头串珠子的男人,脸红红的,瞪着一双眼?。
萧缜:“又没有?外人,脸皮怎么还这么薄。”
佟穗收了箭,背对他道:“以后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萧缜:“我数了,这些珠子能做四?串手?串,正?好岳母舅母你跟表妹一人一串。”
佟穗听了,回头看眼?那些漂亮圆润的木珠,问:“祖父他们也?见到这匣珠子了?”
萧缜抬眸看她?:“我又不傻。”
佟穗就笑了。
萧缜只串了一串,拉起她?的手?,套到她?的手?腕上。
佟穗端详片刻,质疑道:“真有?年?轻姑娘戴这种吗?我好像只瞧见上了年?纪的长辈们爱戴这个。”
萧缜:“那就留着,等你成了老太太再?戴。”
佟穗:“……”
佟穗把送剩下的黄金木珠子串成了三串, 每串都试着戴了戴,松紧刚刚好。
这是难得的好木料,想到自家娘几个都有一串, 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一起拿出来?戴上, 还挺有意义?的。
萧缜:“趁着还没秋收, 明天就回趟桃花沟吧。”
佟穗点点头。
翌日吃过早饭, 佟穗回房换身适合走亲戚的衣裳, 把三串手串贴身收好, 再跟着萧缜去了后?院。
萧缜正在解骡子的绳子, 佟穗在旁边看着, 冷不丁后?院墙外突然响起一连串不堪入耳又怒到极点的叫骂。
忽略掉那几句骂爹骂娘, 竟是那片苞谷地的主人家来?了, 发现残留的一半苞谷居然被人偷掰了十几棵上的嫩棒子。
骂声将萧家众人都引到了后?院,萧穆带头走了出去。
丢苞谷的村民姓罗, 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汉子,以前?碰面, 萧缜几兄弟都喊他罗叔。
瞧见萧穆, 罗叔继续朝着北面这一排别人家的院子骂了几声, 才红着眼眶走过来?诉苦:“萧千户您瞧瞧, 我这苞谷本来?就没?剩多少了, 谁家挨千刀的还来?偷掰,都是一个村的,自家又不是没?种, 非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
萧穆看着那些被掰空的苞谷杆,皱眉道?:“昨傍晚我过来?关门, 那一片还好好的,准是半夜来?的人。”
萧家几个爷们的耳朵都好使, 但?也只限于有贼人翻墙跳到地上能?惊动他们,如果只是悄悄地绕过萧家来?这边地里偷掰玉米,大半夜的,熟睡的男人们也很难察觉。
地边都是土路,平时人来?人往,凭脚印也看不出什么?。
罗叔相信萧家不会偷他的苞谷,但?这一排其他几家都是他怀疑的对象,挨家挨户地骂了一遍。有的人家忍了,有的人家没?当贼不愿意受这窝囊气,隔着墙头骂了回来?,罗叔本来?就在气头上,抄起地上的石头就要往里扔,被萧穆及时拦下。
罗叔:“我要去找里正,咱村里既然闹了贼,他就不可能?光偷我这一家,只要里正带头搜门户,我不信找不出来?那些棒骨头,有本事他们把棒骨头也嚼了!”
这人骂骂咧咧地奔着孙家去了。
贺氏看完热闹,对着罗家的苞谷地也骂了一阵,骂偷苞谷的人家将来?生孩子没?屁眼。
萧玉蝉着急道?:“祖父,罗家的地挨着村子都被偷了,咱们家的?”
萧穆使唤萧延、萧涉:“你们赶紧骑上骡子去看看。”
现在的嫩苞谷掰了也只能?解几顿饭的馋,真正的大贼都会等苞谷熟透了再来?偷,就怕遇到那种混不吝,嫩苞谷也成片成片地摘。
萧延、萧涉骑上骡子就冲出去了。
佟穗悄悄扯扯萧缜的袖子,朝他递个眼色,手串什么?时候送都行,眼下这节骨眼还是别出远门了。
萧缜自然也知晓轻重。
骡子跑得快,萧延、萧涉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青,竟是萧家的苞谷也被人掰了外围一大片。
萧延:“至少百十来?棵,一棵上按两根棒子算,那贼偷了有两百根,一家五口一顿吃十根管饱,也够他们吃六七天了,可真会省粮食,我操他……”
瞥见站在嫂子们身边的林凝芳,萧延及时将那难听?的骂人话给咽了回去。
萧涉替三哥骂了出来?:“操他贼娘的,别让我抓到,抓到我把他串苞谷杆子上去!”
萧穆:“行了,骂人有啥用,最近别打猎了,白天都去地边守着,我去趟孙家。”
萧玉蝉也要去,挽住佟穗的胳膊将她拉上了。
一行人来?到孙家,发现孙家院里院外聚了不少村民,都是家里苞谷被偷的,有人已经怀疑起那些流民新户,被怀疑的流民新户不爱听?,彼此对骂起来?,各种污言秽语,随时都可能?动手干架。
因为丢的苞谷实?在太多,孙兴海叫上孙纬与几个孙氏子侄,真的挨家挨户搜罗起来?。
只是不知道?贼是外村来?的,还是贼藏苞谷的本事太高超,孙兴海等人从村南一排排搜到村北,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的人家摆着几根嫩苞谷,解释说?从自家地里掰的,那么?三五根,确实?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