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 by鹿燃
鹿燃  发于:2024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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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记得他离开时在耳边嘟囔了几句什么,大意是让她好好睡之类的。
想比秦葶骨头要散架一般的酸疼,何呈奕整个人精神饱满,除了眼底有一夜未眠才露的乌青之外,半点不似一夜未曾好眠过的人。
当何呈奕大步踏出宸琅殿时,齐林第一眼便去打量他的脸色。
只瞧着何呈奕神采飞扬,面上也不再似前些天那般阴阴不得颜色。整个人大步若飞,轻盈飘逸。
齐林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偷笑这两个人便是和好了。
蜀州之地兵事渐起,一日强过一日,双方仍旧僵持不下,赵镜之已经打算拼足了劲儿和何呈奕斗个你死我亡,何呈奕同样。
行军打仗,自是少不得后方军饷供应,以防万一,何呈奕前些日子便已经提前下令,先从相近沙城的平湖州调派军粮过去。
此事由冷长清派人去督办,哪知一到了平湖州却传来消息,平湖州里存放粮食的平仓竟与去年年底呈报上来的数量天差地别,亏空严重,不仅如此,平湖州的官员为了将此事遮掩过去,还不惜往新米中掺杂沙石,一石硬分两石试图浑水摸鱼。
见事态败露之际,试图买通巡吏,一同欺瞒朝廷。
可万没想到,这些人皆是冷长清的亲信,将事实情况一一汇报朝廷,结果不想而知,何呈奕当朝大怒。
在此节点,打仗之际,前方战士在生死边缘卖命,可后方官员却如阴鼠,一点一点掏空米粮,中饱私囊。
何呈奕自是忍不得这些人,一气之下,将平湖州的大小官员皆下令斩杀。
这便是他的处事风格,一为解恨,二为震慑。
日上高头,秦葶才睁了眼,这一身纤细的骨架被何呈奕折腾的不成样子,晨起时开遍红花,就好似被人用了刑。
秋叶听到动静,命人端了洗漱一应为她梳妆。
“娘娘这会儿才起,一定饿了吧,奴婢已经让他们摆好了午膳,娘娘洗过脸便可以去用了,”秋叶一顿,“对了,方才皇上那边过来人了,说今日皇上有要事在身,便不过来同娘娘一齐用膳了,晚上再过来。”
秦葶点头,穿鞋下地,才一起身,两腿软的几乎打晃。
当真是腰酸背痛。
才坐到妆台上,便听身后洒扫宫娥扯着窗下小榻上的锦料绸单意外低叫了一声:“呀,这个是昨日新换的,怎么刮成这个样子。”
透过铜镜秦葶望着身后窗下小榻,一想昨夜不免有些心虚。
昨天晚上何呈奕嫌热,便抱着她去了小榻之上,许是太过激烈,那单薄又易勾丝的绸料不经折腾便成了这般狼藉模样。
她不似何呈奕那般脸皮厚,这会儿脸色挂了微红。
秋叶回头望了一眼,又缓回目光瞧看秦葶脸色,好歹从前也是在御前侍候的人,心下便明,忙道:“既坏了就拿出去,再换新的过来,别在这大呼小叫的,扰了娘娘上妆。”
小宫娥年纪尚小,毕竟不懂那些,只怀抱了锦绸手脚麻利的出了殿去,没隔一会儿又于小榻上铺就了新的。
“宫里新来了几个小丫头,做事总是容易缺分寸,奴婢一会儿下去就好好教习她们,免得往日给娘娘心里添堵。”秋叶忙宽慰道。
“不用了,她们挺好的。”秦葶忙摇头道,到底还是没习惯做主子,不能似旁人一般理所当然。
没过秋叶的手,秦葶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耳环才戴上,便听秋叶来报,“娘娘,刘才人来了。”
“刘才人?”秦葶微侧过身,宫里才人太多,她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是哪个刘才人。
秋叶忙又道:“是刘霜琳,刘才人。”
一提全名,秦葶才隐隐对得上号,前阵子进出宸琅殿的人实在太多,她到现在都认不全。
“她有什么事吗?”
“刘才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好似哭过。”
自妆台前起身,秦葶便道:“让她进来吧。”
“娘娘,您还是先用过午膳再去吧。”秋叶道。
“算了,你不是说她哭过吗,许是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我先看看再说吧。”到底秦葶还是抹不开面儿,又不好意思让人久等,决定先见了再说。
哪知秦葶一在前殿露面,那刘霜琳见了她就立马扑跪过来,“娘娘,皇后娘娘,求您救命!”
她先前已经不知哭了多久,哭的脸都似肿了一圈儿,狼狈不已。
秦葶从前可没见过这般架势,忙弯身要扶她起来,“怎么了,有事起来说,你先别哭。”
“才人先起。”秋叶自是见不得秦葶亲自动手,又怕这刘才人没深没浅的伤了人,于是越过秦葶先去扶她。
刘霜琳这才由秋叶扶着自地上站起,哭的脸上的妆已经花的不成样子,嘴上还不忘求,“娘娘千万得帮妾身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 117 章

秦葶示意刘霜琳坐下说话, 又让人端上梅子汤做饮。
哪知那刘霜琳还是哭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肿着眼同秦葶道:“娘娘, 今晨宫里传了消息,说皇上因为军粮之事要杀平湖州许多官员泄恨,家父也在其中。本来朝廷正在打仗, 后方军粮出问题自是可恨,杀头也是应该,但妾身的父亲着实冤枉,我父亲只是平湖州知事,根本接触不到专管存粮的平仓,却要无辜受此牵连。妾身也实在着急, 但是在皇上那里根本说不上话,所以特厚着脸皮过来求娘娘, 求您帮扶妾身一把, 妾身感激不尽!”
说罢,她便又自椅上滑跪下来,苦苦哀求。
素来宫中出了什么屁大的事都能很快传的风雨满城,这事儿虽是一早发生的, 可就连足不出户的秦葶在她来前便也听说了一耳朵。
瞧她这样, 自是为难,一来不忍, 二来觉着自己帮不上忙, 也根本无法帮。
“秋叶,快扶她起来。”秦葶面露难色。
“刘才人, 我想你是太高看我了, 也求错人了, 这是朝政上的事,我一来不懂二来做不了主,你若真的有冤情,应当直接去找皇上才是。”
“不,妾身没有求错人,您在皇上心中地位无人能及,虽您现在尚未封后,那都是迟早的事,您若帮不得就再没人能帮了,妾身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娘娘能替家父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稍求个情,因为我父亲是被牵连的,他并没有错啊!”
瞧她着急,哭的好生可怜,秦葶心生不忍,不过也只是不忍而已,就算是给她长了十颗脑袋,她也不敢轻易跑到何呈奕面前去搅动政事。
刘霜琳这时候来求她,又是这种事,显然是想让她先冲上去送人头。
秦葶是心眼儿实,但她不傻。
且这阵子也小读了几本书,心眼子照比从前也稍长了一些,这事儿不该她管,也不能管。
再一想先前她才入宸琅殿时,后宫的人都结伴过来,似与她亲厚,东西一样一样的往此地送,她接的心虚,过后也让人仔细记下一一回礼过去,一来不沾二来不染,更没欠过什么人情。
加之,同在平湖州为官,自是比平头百姓,比外人更清楚平湖州的情况,就算中饱私囊的事她父亲没参与,并不代表他父亲不知情,身为官员,对这种事情知情不报,那?????已经算是罪过了。
秦葶是平头百姓出身,打小也没少听没少见一些地方官吏如何欺压百姓,就连当初她混在流民堆里逃难之际,也不是没瞧见管理粥棚的小吏如何想方设法的算计那点振灾的米粮。
潜意识里,秦葶便站到了百姓这头。
“你心里着急我也知道,但是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若是不敢去求皇上,不如就去求冷长清冷大人吧,冷大人性子温和,又是皇上身边的要臣,你同他说总比来同我讲有用的多。”秦葶一顿,“这两日朝中事多,听说冷大人整日留在宫里,这会儿你去找他,兴许能找得到。”
遇事不决,推到冷长清身上,冷长清是明臣,此事轻重,自会分辨。
一见秦葶这里行不通,刘霜琳又摆出一副可怜姿态央求道:“娘娘,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与冷大人又怎么能说的上话呢,若是娘娘不帮妾身,妾身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受累而死,我真的生不如死啊娘娘!”
“我真的帮不了你。”秦葶不知该如何委婉的拒绝,只能直白说道,随而她站起身来,“你还是回去吧。”
转而出了殿前去。
只听刘霜琳在后面苦苦哀求,秦葶充耳不闻。
秋叶见刘霜琳不肯走,于是又折返回来,微微朝她福身下去,面色如常说道:“才人还是先请回吧,我们娘娘昨儿一夜没睡好,得回去歇息了。”
刘霜琳依然摇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她,秋叶姑娘,请您与娘娘好好说说,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这宫里,除了娘娘真的没人能帮得上我了。”
秋叶是宫里的老人,从前又是御前行走的人精,刘霜琳这号人她一打眼便瞧出个七八,“才人,方才我们娘娘不是已经给您找了出路了吗,这种事儿您直接去找冷大人便是最合适不过,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何苦来为难我们娘娘。”
“皇上那里您不敢去,就央着我们娘娘去?若皇上那头怪罪下来罚了娘娘,您会去为我们娘娘顶罪吗?”
一番话将刘霜琳的嘴脸硬扒在外,将她那点心思都打翻在地。
就似软刀子,堵的刘霜琳再狡辩不得,也只能悻悻离去。
刘霜琳以为秦葶是个草包,想着说两句软话便让她帮自己出头不成,心虽有暗气,可救父之心却是真的。
自打宸琅殿归来一路上都在抹眼泪。
一旁宫人搀扶着她,也只能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宽慰人心的话,“才人,你何不听她的话,去试着求一下冷大人?”
“冷长清是皇上的心腹,皇上下令,他哪会不从,况且我父亲与他又根本没得交情,他又怎会管呢。”事实不是她不求,而是她知道求了也没用。
走出宸琅殿许久,刘霜琳眼泪也差不多流干了,脸色又哀转阴,暂停下步子,恨恨说道:“父亲行刑在即,我只恨自己没本事,不得圣宠,连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乍又记起之前何呈奕病时她借了老太妃的面子得以近身,谁知被何呈奕劈头盖脸的骂了出来,打那之后几乎成了满皇宫的笑料。
与她不和的那几个人见了总要拿此事揶揄她一番。
“好啊,既不得宠,我也不争了,”刘霜琳抬手抹了把泪,眼神忽而凌厉了起来,“那咱们就谁也别想好了。一起下地狱便是。”
......
华宵殿中燃了清怜香,香雾自大鼎中飘散出来,有清脑醒神之功效。
这两日前线战事告急,何呈奕整日忙的纷乱,本想借着昨日在秦葶宫中好好睡上一觉,哪知一发不可收拾,他太过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到底在秦葶面前还是没把控得住。
这会儿得闲,何呈奕身形朝后靠去,手边搁置一本闲书,翻开来瞧,先前那信封就被他这般夹在书里,闲时便翻过来瞧上两眼。
将摩挲了无数遍的信封打开,里面躺着单页压花的纸张,‘何呈奕’三个字赫然在上,字迹工整,照目前来看,是秦葶写他名字写的最像样的一次。
更重要的是,这回不是他逼迫的,而是她自愿写的。
简单三个字,足让他将积了近半个月的阴霾全数打散,星点不留。
何呈奕他自己也没想到何时变的这么没出息。
这哪里是秦葶给他认了错,分明是他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先前他总哄着逼着让秦葶唤他的名字,可秦葶就是死咬着牙不肯,但瞧着这回,也似进步,何呈奕隐隐觉着两个人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贴近。
不免又想起冷长清的话来。
两情相悦。
这个词,陌生,却期待。
正当他拿着压花纸发愣时,齐林跑来回话,讲说午时刘霜琳跑去和秦葶求情一事。
何呈奕一边听着,一边好生将压花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之中夹入书册。
话毕,何呈奕才不急不慢的问了句:“秦葶当真是这么说的?”
齐林应道:“方才秋叶来回话时,是这般说的。”
何呈奕眼底浮起轻浅的笑意,略带欣慰,“有长劲,还不算太傻,没有因着旁人的事跑来贸然求朕。还知道让旁人去找冷长清。”
他自案上起身,提步迈下。
自不必说,又是要去宸琅殿。
秦葶本来以为他晚上才回过来,倒不想才过未时他便来了。
显见着他心情不错。
来时秦葶正伏在案边练字,见何呈奕身影也只是抬眼瞧看,而后低下头接着忙自己的。
行至桌边,见秦仍不理会他,欠心一起,伸出两根手指在她前额处轻弹两下。
手下一抖,笔尖儿不稳,秦葶笔下所写的字偏了一划,她可惜的倒吸了一口气。
“朕来了,你就别练了,”他绕过桌前,伸手拉起秦葶的胳膊,“过来。”
秦葶正为这好好的一页可惜,这可是今天她写的最漂亮的一篇,生又被他搅了。
一前一后行至窗下小榻,何呈奕拉着秦葶的手坐下,而后他身子一歪,单腿曲起,脱了靴子脚踩在小榻之上,头枕于秦葶腿上。
轻闭双目,只听何呈奕舒叹一声,唯有秦葶身边,才是让他觉着最踏实安心的。
“你越来越出息了,现在都学会搪塞人了。朕原本以为你不懂如何拒绝。”何呈奕喉结微动,说的都是秦葶听不懂的话。
此刻何呈奕一睁眼,正对上她懵然的目光,于是又加一句道:“那个叫刘霜琳的竟然求到你的头上,当真找死。”
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落到他的耳朵里,一想这里都是从前御前的人,便知何呈奕是日日夜夜都将眼睛放在这里盯着她的。
“消息很灵通呀。”秦葶朝他翻了个白眼儿,语气也阴阳怪气起来,像极了曾经的何呈奕。
她轻而易举的将何呈奕给逗笑了,他的头朝里又稍稍贴靠,捏起她的手指头道:“既然总有人来烦你,待过些日子,朕就把那些人都放出宫去算了。”
留在宫里,他觉着碍眼。
“都入宫的人了,还能在放出去?”秦葶眨巴眨巴眼,“放出去了还能嫁旁人吗?”
一提嫁人,何呈奕眼珠子又立了起来,“秦葶,你是不是整日满脑子想的都是嫁人?”
作者有话说:
第 118 章

“可是你已经嫁给朕了, 旁人你想都别想。”何呈奕紧接着说道。
秦葶不语,目光茫然看向前方。
此刻何呈奕突然闭上眼,轻扯着她的指尖儿说道:“秦葶, 朕这次一定要杀了赵镜之。”
“也一定要平定蜀州。”
“你若是想做的事,迟早都会做到的。”秦葶淡声道,一语双关。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情愿之意, 但何呈奕这回没有计较,反而被他有意忽略过去,“待蜀州之事一平,封后事宜便也都准备好了,不会太久了。”
就如他所想,他所要的东西都近在眼前。
“秦葶, 你知道朕为什么非杀赵镜之不可吗?”他仍旧闭着眼,却头一次与秦葶说起此事。
对此事秦葶晓得七八, 先前于禁宫时偶然听到何成灼说过, 赵镜之与先皇后的死或有关联。
即便知晓,秦葶也不敢说,只摇头,“不知道。”
“赵镜之是朕最后一个仇人。”他复而睁开眼, 提到赵镜之, 眼中又布满森冷之意,“杀了他, 朕的母亲才得以瞑目。”
这是秦葶第一次主动听到何呈奕提到关于他母亲的事。
一提到这般过往, 何呈奕面色上才露出的点点星然又消失不见,转而换了一张脸, 直挺挺的坐起身来, 背对着秦葶。
恨意卷起, 双手捏住拳头,秦葶看不到他的表情,此刻仅能瞧见他微颤的肩。
“十二岁那年,父皇病重,何成灼带着人马逼宫,篡改诏书......”他突然将头压的很低,他不知为何今日会与秦葶说起这些,许是她写给自己的那三个字对他来讲蛊惑太多,多到让他以为,秦葶是与他站?????在一起的。
“舅舅的兵马提前被调离京,得到消息时,再往回赶已经来不及,半路遇伏,被杀的溃不成军。彼时宫中唯有朕与母后。何成灼的生母从前为了上位祸乱后宫,谋害其他妃子所生皇嗣,后东窗事发,母后便赐她一条白绫。”
“他出身不光彩,生母死的更不光彩,连宫女太监都明里暗里欺负他,他恨母后,更恨朕。”
“同是皇子,朕受众人相捧,而他却处处受到排挤,所以他上位之时才会千方百计的羞辱朕,他就是要看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像狗一般匍匐在他的脚底下......”
实则何呈奕已经许多不曾回忆过那些画面了,他躲避,捂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的口鼻,即便如此,那些过往早就烙刻在了他的心上,醒目万分,是疮疤,是痕迹。
“包括你,也是他为了羞辱朕而塞来的。”说到此处,何呈奕一直拧着的眉目稍稍松舒了一下,头微微偏侧过,正好能看到此刻投在地上秦葶端坐着的身影。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件人事。”
秦葶在何呈奕的眼中,便是泥泞中开出的唯一一朵花,芬芳过他那段天井之底的生活。
只是彼时,他并不知。
他现在已经不想将秦葶从过往那段烙印中单独摘出来了。
他对秦葶的要求,日益降低。
收拢好情绪,他又问:“你可知,朕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若秦葶当初没听错,应是何成灼在逼宫那日命人将先皇后活活勒死的。可秦葶学聪明了,知也装成不知,只摇头,一对耳珰随之晃出细微声响。
“是弓弦,”何呈奕在说这番话时明显咬紧了后槽牙,眼底有怒火燃起,似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他捏紧重拳,指甲掐入皮肉,再一次孤身与过去那段噬的记忆做斗,像是将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其余的人都被朕杀了个干净,唯剩下一个,就是赵镜之......”
“所以朕一定要杀了他,亲手!”
方才还勉强可以保持冷静的一个人,此刻满面黑云,若此刻赵镜之就在他面前,必要被他活活手撕。
听到此处,秦葶觉着脖子发紧,脊背的皮肉也跟着发紧。
隐隐想起从前每当何呈奕怒时便会掐上自己的脖子。
窒息之感扑面而来。
仅是如此便让秦葶十分难受,她想不出若脖子生生被那极细的弓弦绞断会是何种血腥。
那画面她便是连想也不敢。
若是从前的何呈奕,他必是不会同秦葶说这些。
可是今日他却讲了。
若是真的有一个人可以与他担起过去那段不堪痛楚的记忆,他希望是秦葶。
也唯有秦葶。
但秦葶现在对于何呈奕的感情很是复杂。
她瞧的出,何呈奕极力的想要贴近她,而且他自己也正努力的想要往阿剩身上贴靠。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阿剩只是个泡影而已。
将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下,待何呈奕讲完这些,秦葶的心久久也不得平静。
她自小过的也不好,若是说给谁听都是会被同情可怜的那个,可是现在若细细回想何呈奕的过往,秦葶竟有些可怜他。
秦葶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但她唯一记得清楚的是,父母对她十分疼爱,奶奶更是。
她与奶奶相依为命那几年,虽过的贫瘠,可奶奶也将全部的爱护给了她。自小在爱浸泡中的孩子,性子总要良软一些。秦葶便是如此。
反观何呈奕,自天上到地上,一夜之间,爱他的人便都不见了,只留他一人在这世上面对众世,身边所有的人都要杀他,他除了自己无人可依,能自撑独舟行到今日,世间或并无几人。
相比较而言,倒一时讲不清他与秦葶谁更富足。
秦葶也好似在此刻才终于发现了何呈奕的可怜之处。
尽管那是他素来不愿意承认又掩的极好的东西。
这一刹,秦葶生平头一次对何呈奕生出了侧隐之心。
但,这些远不足可填平他给秦葶心端带来的沟壑。
从前秦葶整个人摊开来瞧顶多也就是穷困些罢了,因他的缘故,回首过往,多了一道又一道并不美好的记忆。
而那些两个人之间的不美,便是心口最难消的结,同何呈奕心上的烙记无甚分别。
很难填平,他却不明。
秦葶的心情也随之沉重了起来,她一向认为像何呈奕这般强大又冷血的人是不需要安慰的。
但此刻,她还是依了内心的那一片良善之心,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轻快两下,在何呈奕心里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他未回头,只稍抬手以掌心盖住她的手背。
他片刻松懈下来的软弱,显得秦葶一下子无比强大。
......
平湖州的事虽然让何呈奕在朝中雷霆大怒,同时却也给他提了个醒,蜀州之战若拉的时间太长,对他有百害而无一益。
由此一事,何呈奕为鼓士气,便下了旨意,朝廷只要蜀州之地与兵将,其余剩下都归攻打蜀州的将领兵士。
要知蜀州向来是富庶之地,多少人神之向往,久闻其名。
除却土地与兵马,其余的一切在一些人的眼中那便是金山银山,借此翻身也不是不可。
诱惑过于庞大,但知何呈奕也是下了血本,势要活捉赵镜之。
事实证明,此计奏效,遍地黄金的蜀州近在眼前,一时间士气大增,唯有一个信念,便是拿下蜀州。
这般不计代价有利自也有弊,当人性不再受到律条约束之时便会爆发出可怕的能量,是正是邪谁都讲不准,亦可说,人的阴暗一面会光明正大的例摆出来,形成一把难以控制的刀刃。
不同于王家傲将军,任桓征的确可以称是一员猛将,手段狠辣,甚至可以说残忍凶狠。
可何呈奕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抓到赵镜之。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朝廷军队一时间强大无比,很快便打破先前蜀州所置下的被动局面,一路朝南,军队所到之处血雨腥风。
自夏末到冬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蜀州攻陷。
就连赵镜之也没想到,何呈奕为了能赢这一场仗,竟是以整个蜀州为饵。
赵镜之被押送入京之前,回望沦陷的蜀地,泣泪吐血,眼看着朝廷军队驻入蜀州祸乡民,杀辱降将,悔不当初。
何呈奕当真不是何成灼。
更知,此一别蜀州,便再也不能活着回来。
他由温暖的蜀地一路被押上京,正是京城中天寒地冻之时,雪光遍地,等着他的,是青年挺拔又阴冷的帝王何呈奕,还有一柄长弦黑弓,与当年杀死先皇后的那只十分相似。
赵镜之与十几年前模样未变几何,却苍老许多,许是独子赵林宗之死使得他憔悴不少。
他被押跪在血地里,只着单薄的破夹袄,像一只落荒的野狗,静静看着何呈奕身披玄色貂裘挺立在他的身前。
他眼尾宽长,眼前有忽而飘过的雪粒子,寒风中他静直而立,神色悠闲,鸟瞰昔日仇敌今日的阶下囚,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何呈奕素来嘴毒,他与赵镜之对视良久,轻启薄唇终讲了句:“赵林宗长的很像你。”
一提赵林宗,赵镜之便似疯了一般,对着何呈奕破大骂起来。
他是在泥泞处打过滚的人,赵镜之骂的那两句,对他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何呈奕甚至还想笑。
他再朝前踏过半步,轻笑一声问:“知道朕是如何杀的他吗?”
话落,他抬起脚来一脚将赵镜之踢倒,沾着雪的鞋靴踏在赵镜之的脸上,来回捻了两下,“他死之前,与你一样。”
赵镜之骂的更凶了,却也无力反击。
唯这一刻何呈奕感觉无比痛快,远要比当初亲手斩下赵林宗那日还要痛快。
“杀了他,让他下地狱去见他儿子!”
脚步抬起,他朝后退过两步,冷眼吩咐道。
兵将得令举起长弓套在赵镜之的脖子上,反手绞过几扣,用了最大的力。
赵镜之毫无招架之力,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血痕顺着他的脖颈流出,头面无数青筋暴起,眼底透血。
这些皆被何呈奕一眼不眨的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与旧时记忆重叠,他的母亲当年亦是这般。
十几年过去,他终是做完了他所有应该做的事。
终在此刻明白何为轻快,何为无负无担。
赵镜之的头一点一点垂了下来,似树上当啷的野果,左右毫无生气的摇摆。
稍一抬手,兵将会意,松开手上力道,赵镜之似一摊烂泥倒在地上,脖子与身体仅有一层破败不堪的皮肉相连。
死不瞑目。
应是有雪粒子飘到了何呈奕的眼中,眼前一片水润,他抬眼,深幽的瞳孔望天,在心中暗问:“母亲,您可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 119 章

行至窗前,果真又下起了雪。
这?????几日何呈奕在前朝忙碌,两个人很少见面, 殿内松碳燃的正旺,秦葶总觉着自己身上冷嗖嗖的。
要灌个汤婆子,谁知道铜壶才一拎起便被才入门的秋叶看着, 她吓的眼皮一窒,忙快步过来自秦葶手中夺过铜壶,“娘娘这是做什么,要灌汤婆子可以叫奴婢,怎么能自己动手呢?”
睢着滚烫的热水注汤波子的圆口中,秦葶抓了抓头发, 倒也没说什么。
这么久过去了,仍是不好意思使唤旁人。
秋叶将一切准备好, 又将汤婆子裹了两层锦套, 以防烫手,这才塞到秦葶手里去。
秦葶接过,下意识的贴近肚子,秋叶一见, 便好奇问道:“娘娘肚子不舒服?”
秦葶点头, “这几天有些疼,许是快来月事了, 也可能是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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