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够了,出发!”李世民把空了的酒囊别在马屁股上,对身后的好儿郎们挥挥手,大笑道,“宗罗睺你诱敌出击,我率兵绕后。你的演技行不行啊,别给我拖后腿!”
宗罗睺道:“将军,要不你诱敌我绕后?我武力肯定行!”
李世民笑着在宗罗睺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想都别想!憋屈的事交给你,畅快的事交给我,我才是将军!”
宗罗睺叹气:“遵命。”
他假装叹气后,忍不住跟着少年将军笑了起来。
宗罗睺挥舞着马鞭,跟在少年将军的身侧,踏着刚融雪的泥土,朝着晌午阳光的方向驰骋。
大兴城中,宇文弼和长孙晟正在破口大骂,高颎和薛道衡围着他们安慰。
宇文弼骂道:“李渊这厮不做人!二郎三郎的事业才起色,他让二人回来成什么亲!他居然还说动了皇帝下旨!”
长孙晟骂道:“我家观音婢才十三岁!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开父母!”
高颎和薛道衡连连叹气。
他们正绞尽脑汁想安慰宇文弼和长孙晟的话,留在家中照顾父亲的高颎的儿子高表仁急匆匆跑来:“父亲!父亲!大事不好了!”
高颎道:“能有多不好?总不能是杨广又忌惮我了。”
高表仁停下脚步:“哦,不是。是皇帝又下令征高丽了。”
高颎:“……”
他叹了口气,对宇文弼和长孙晟道:“要不还是同意吧,我看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现在不办婚事,就不知道几年后才能办了。”
宇文弼犹豫。
长孙晟板着脸道:“我女儿还小,正好几年后再成婚!”
高颎道:“等李渊起兵,你就不怕李渊给李二郎后院塞几个败将女儿,在你女儿入门前弄出个庶长子出来?皇帝的庶长子可比寻常人家的庶长子麻烦。”
长孙晟皱眉:“李二郎不是这种人。”
高颎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先把你女儿嫁过去,才好与李家讨价还价,让李二郎与你女儿圆房前,后院不准进人。”
长孙晟仍旧皱眉。
高颎道:“我比你更信任李大雄的人品。我相信他绝不会做违背承诺的事。但能自己把握主动权的事,即使再信任对方,也不要将主动权交出去。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长孙晟叹了口气:“高公是对的。”
宇文弼道:“我还是担心二郎和三郎的事业。”
高颎道:“三郎,你去张掖,替二郎三郎镇守河右。你不需要做事,听房乔、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的话,只需要拿出你渤海郡公的爵位,为他们镇住其他官吏。”
高颎的次子高弘德受封应国公,已经早逝;三子高表仁虽未出任职官,但在隋文帝时就因为高颎的功劳得封渤海郡公。
所以高颎越看李渊越不喜。
若李渊诸子将来争夺太子之位,那确实是有必争的理由。
但李渊又不知道他将来会当皇帝。李二郎李三郎因为太过优秀而被要求忍让,还被独孤老夫人打压?这也太可笑了。
别说李渊两个次子将来肯定有本事自己赚爵位,高颎的三子高表仁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是渤海郡公了。
李渊要有本事,早早给家中诸子赚得爵位,哪需要李建成护个世子的位置护得魔怔。
因功封爵需要熬资历和年龄,但门荫得爵只看父辈功劳。如果李二郎和李三郎早早得爵,争霸天下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被动。
李渊今年都四十八岁了。杨广穷兵黩武,他混战功的机会多得是,居然还没能给家中幼子赚得爵位,可不是废物?
越临近天下大乱,李渊离皇帝的位置越近,高颎就越看他不顺眼。
高表仁不高兴道:“父亲,我只是不想出仕,但我也不是没有本事,还不至于被三个年纪比我小的人比下去。”
高颎道:“你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你能为能臣,但那三人皆能为名相。”
高表仁瘪嘴:“是。不过父亲,我擅自去张掖,会不会被皇帝忌惮?”
高颎神色淡然:“他此次去高丽,就没有余力再管西域的事了。太子不会坐以待毙。”
长孙晟、宇文弼、薛道衡三人听言皆叹。
薛道衡捶胸顿足:“杨广的两个太子都是好的,偏偏大隋的气数在杨广手中尽了啊!”
长孙晟道:“这是好事。这两个太子再好,能有李二郎好?”
薛道衡指着长孙晟的鼻子骂:“你就是等着当国丈是吗!”
长孙晟慢条斯理道:“是。”
薛道衡:“……”
老头子气得拂袖转身,背对着长孙晟生闷气。
宇文弼打圆场:“事已至此,大隋注定败在杨广手中,玄卿你何必再为大隋难受?杨广试图杀你的时候可没难受。”
薛道衡委屈道:“我知道,但就是难受,就是觉得对不起先帝。”
宇文弼、薛道衡和长孙晟都露出黯然的神色。
只有高颎在心里道,如果隋文帝在天有灵,那自己可太高兴了。
他在隋文帝时就差点被“走狗烹”了。
在同僚哀悼隋文帝时,高颎就拉着儿子叮嘱,让他收住那股清高文人的臭脾气,在张掖郡多吃羊肉少说话。
高表仁叹气。
有两个天才师弟真的好烦啊。他从父亲最爱的幼子变成路边被嫌弃的杂草了。
不过张掖的羊肉真的比大兴的羊肉还好吃吗?吸溜,三郎的手艺可不错,让他给我做了一顿烤全羊再回来成亲!
李世民高高兴兴赶着绑着金银绸缎的牛羊回张掖。
李玄霸看着那又见不到头的牛羊,只能长叹一口气。
他就知道,叮嘱是没用的,二哥要能老实,还需要魏徵什么事?
“哎呀,看见哥哥送给你的生辰礼,你笑一笑嘛。”李世民逗弄弟弟,“来,笑一个,迟来的生辰快乐。”
李玄霸从袖口摸出一个卷轴:“迟来的生辰礼。”
李世民打开卷轴,看着上面已经安排好职位的文吏名字,笑容淡去:“你还是利用你秀才的名声……”
李玄霸打断道:“我以为小五寻友的名义召开文会。”
李世民愣住:“啊?小五?小五还这么小?他开什么文会?”
李智云从李玄霸的身后走出,哀怨道:“我就知道二兄不会说我好话,故意藏在三兄身后。”
李世民不仅没有尴尬,还伸手给了李智云脑袋一下。
李玄霸道:“小五擅书,他的书法连河右诸郡自诩擅书者都自愧不如。”
李世民嫌弃道:“河右边塞能有什么擅书者?被贬谪来的吗?还不如我。”
李玄霸无奈:“我们二人都是师从虞老师,天底下字比我们写得好的人不多。你和河右士子比什么?不嫌丢脸。对了,高师兄来了,他说也有生辰礼给我们,要等你来了才说。”
李世民赶紧一手拽一只弟弟往马车上走:“高师兄来了?你不早说。长孙四郎,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啊,周达,罗士信,你们带宗罗睺好好逛逛张掖城。还不快走!”
李玄霸:“痛痛痛!”
李智云:“啊啊啊二兄你轻点!”
长孙无忌看着对他不客气到连基本礼数都不讲的李世民,驾着马车带着弟弟扬长而去,不断嘀咕“交友不慎”。
他抬头看向看不到头的牛羊,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头疼。
“大德啊大德,你之前真是辛苦了。”
李世民把马车赶成了战车,仗着张掖现在还不算暖和,城里没多少人,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家。
高表仁正跷着腿一手牛肉干一手书,看得十分投入。
李世民扯着大嗓子喊道:“高三郎,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到门口迎接我?”
高表仁头也不抬:“我堂堂渤海郡公去城门口迎接你?”
李世民笑着冲上前:“对啊,快来拜见行军大将。”
高表仁叹气。
他把肉干和书放下,拍了拍手:“拜见行军大将。”
李世民拱手:“拜见渤海郡公。”
两人装模作样结束后,嘻嘻哈哈勾肩搭背。
虽然高表仁比李世民大了十几岁,但两人相处起来看不出岁数的差距,仿佛兄弟般亲密。
李世民笑道:“师兄,你带了什么生辰礼,这么神秘,还非要我回来才送?”
高表仁从怀里掏出圣旨:“李二郎、李三郎,接旨。”
李世民懒得接旨,他抢过高表仁手中的圣旨:“怎么?陛下终于肯给我和阿玄封爵……啊?什么?赐婚?什么毛病啊,我和观音婢哪还需要他赐婚?哦?这么多赏赐?谢陛下赐婚。”
“市侩。”高表仁嫌弃,“这是你父亲求的旨意,让你们先去太原成婚,再回张掖。”
因为这事太过突然,李玄霸的喜都被惊吓掉了。
李玄霸疑惑道:“为何这么急?”
高表仁道:“父亲推测,一是因为你二人已经十六岁,该是成婚的年龄;二是天下即将大乱,唐国公可能在做准备了,所以想先拴住亲家。”
李玄霸松了口气:“那还好。我还以为他现在就忌惮我们,想阻拦我和二哥的事业。”
高表仁道:“现在还不用担心。你们年少,现在所做的事业不都是他的事业。唉,我怎么没有你们这么好的儿子。”
李世民骂道:“滚!小心以后我当了皇帝,让你改口叫我父亲!”
高表仁道:“好啊,我这就给父亲写信。”
“去去去。”李世民踹高表仁。
李玄霸继续愁眉苦脸:“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希望我们去太原成婚这半年时间不要出事。”
高表仁道:“肯定会出事。陛下又亲征高丽了。所以父亲让我过来帮你们镇守张掖,我渤海郡公的爵位还是很唬人的。”
李世民收起笑容,皱眉道:“陛下派你来帮我们镇守张掖?”
高表仁摇头:“我只是去求了陛下,让我传旨。”
李玄霸和李世民异口同声道:“荒唐!危险!”
高表仁道:“父亲说,此次陛下三征高丽失败,肯定无力掌控西域,我在西域做什么都不会有危险。消息传不到陛下耳中。”
李玄霸和李世民对视一眼。
李世民皱眉不语。
李玄霸叹息道:“二表兄他……他不会是想趁机逼宫吧?”
高表仁道:“父亲是这么推断。”
李世民取下帽子,重重砸在地上:“杨广竟逼迫表兄如此!”
他心中悲怒时,忍不住又涌出一丝迷茫。
我将来……也会被逼迫如此吗?
李玄霸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哥,别多想,干就完事。”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别学我说话。”
他心里不迷茫了。
这“赐婚”旨意砸得李世民和李玄霸猝不及防, 计划都乱了。
李世民心很宽。虽然他郁闷了一下,但想着能提前把观音婢娶进门,他瞬间就高兴起来。
李玄霸最初表现得豁达, 但一直在为计划被打乱生闷气。
虽然李玄霸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 未来的唐高祖的位置肯定是李渊坐, 但他也想让二哥早几年登基。
他的算盘都打好了,二哥在河右之地发展,趁着中原大乱和边塞失去联系, 把西域、河右和陇西诸郡都扫平了。等父亲起兵的时候,二哥就从陇西挥师东进,在父亲还在呼哧呼哧赶路的时候, 一举攻占大兴,改名长安。
李玄霸坚持认为, 二哥在历史中之所以那么被动, 是因为他的战功是李渊起兵后才获得,名义上他那时只是唐高祖李渊的将领,兵权和后勤都要依靠李渊获得。
历史中的李世民十六岁出策救驾初显才华,十八岁随父起兵,开始天策上将的一生。
如今二哥十岁生擒吐谷浑伏允可汗, 十三岁成为虎贲郎将,十四岁镇守河右收复西海郡。李玄霸都联系好西突厥了, 在隋朝灭亡前拉着二哥给东突厥一个大的,完成在“当皇帝之前超越冠军侯”的成就。
众所周知,李世民的战绩“诟病”在于“只”有内战辉煌, 该打外战的时候他就当皇帝不能领兵, 好不容易说服群臣御驾亲征高丽但没达到既定灭国目标。
虽然大部分后世人都认为李世民如果不当皇帝,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定有他的名字, 但现实是他当了皇帝,这就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所以李玄霸为二哥鼓劲:【二哥支棱起来,努力啊,你能完成封狼居胥燕然勒石成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要遗憾终身!】
这话不能说出口,但可以在心声里唠叨。
李世民捂住耳朵捂不住心,绕着李玄霸三米远走。
感谢弟弟的心声范围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加,否则会把自己烦死。
不过李玄霸这么一叨叨,李世民的心情也沉重了。
身为天才将领,谁没有个封狼居胥燕然勒石的愿望?
“如果我在当皇帝之前完不成这个目标,就要苦一苦阿玄了。”李世民背着弟弟,拉着长孙无忌的手暗地谋划,“你一定要帮我从京城偷跑御驾亲征。”
长孙无忌狠狠翻白眼。
你倒是无事,我怕不是会被李三郎下狱吃几个月牢饭,小妹都救不了我!
但李世民的请求长孙无忌从小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心里再吐槽也只能先应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张掖前,把房乔和杜如晦也紧急叫了回来。
当了几年县令,就从腼腆清高文人进化成交际一把手的房乔,对李世民和李玄霸拍胸脯保证:“我会尽全力安抚好河右陇西官吏之心。”
杜如晦打着哈欠道:“留点厉害的将领给我,你们养兵全靠抢草原的牛羊,我可没办法领兵。”
李世民道:“我会将周达等老将留下,带走从河右新招的将士。克明放心用。”
杜如晦道:“商队的钱财也全由我支配?”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想了想,道:“我把颜真留给你。”
杜如晦笑道:“有颜七郎在,我放心了。”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道:“观音婢和我成婚,你真的不回去?”
长孙无忌没好气道:“你当我不想回去?父亲不准我回去,说河右之地至关重要,不可有闪失。”
高表仁不仅带来了圣旨,也捎带了大兴城四个老头的信件。
此次成婚因天下大乱,杨广又再征高丽,太子那边又有异动,不宜大办。李渊和长孙晟、宇文弼商议,婚礼稍稍节俭一点,少请点人。
再者天下大乱,他们就算是想多请点亲戚,亲戚也来不了。如宇文珠的大伯在外做官,就无法前来。
长孙晟劝说儿子和李世民的其他友人,现在只是走个过场,将来的封后大典才是李世民和自家女儿真正的婚礼。
高表仁看着长孙晟的信,嘴角抽搐许久。
李渊还没当皇帝,长孙将军已经对准女婿当皇帝势在必得。他有一点点同情李渊。
突然成亲,不仅打乱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计划,也让亲事变得不完美。
李世民已经下决心封后大典重办一个隆重的婚礼。
李玄霸也……李玄霸想,如果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问问宇文珠的意见,如果宇文珠愿意,就算违背礼制也要重办一次。
这样匆忙,实在是太委屈宇文珠了。
安排好所有事后,李世民带着罗士信、宗罗睺和在河右招的五百壮士回中原。
李玄霸从商队里带走了向固,把最熟悉自己手头事务的陈铁牛留给了长孙无忌。护卫他就蹭二哥的了。反正他是副将,也能算二哥带回家的将领之一。
四月,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了大兴城,接长孙晟、宇文弼一同前往太原。
高颎和薛道衡没有同行,不准备参加弟子的婚礼。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遗憾。
高颎安慰道:“今年一定会出大事,我和玄卿仍旧被皇帝忌惮,只能低调一些。大丈夫做事,当顾全大局。”
薛道衡冷哼:“二郎,别只顾着你妻子的封后大典,记得给三郎的妻子加封,我给你们当司仪!”
李世民认真道:“是,老师。”
小聚之后,李世民和李玄霸再次启程。
其实他们本来准备在洛阳成婚。
几家人在洛阳都有宅子,婚礼流程更为简便,也能宴请更多的宾客。
但太原内有民贼四起,外有东突厥蠢蠢欲动,李渊脱不开身,便将二子婚礼举办地点改在了太原。
此番成亲,三家人都知道是联姻,宇文瑗和长孙晟为各自女儿要到足够多的实际利益后,就在这件事上妥协了。
宇文家和长孙家在太原提前置办了宅子,将仆人、嫁妆提前放入宅子中,成婚时两女就从新家出嫁。两处大宅子也将成为两女的嫁妆之一。
现在宇文珠和长孙小娘已经在太原备嫁。宇文弼和长孙晟是专门在大兴等李世民和李玄霸回来,好在路上仔细询问他们今后的策略。
路上说私密话,安全性比在城中高许多,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长孙晟听闻李玄霸刚把西突厥使臣请来,相约一同攻打东突厥时,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把李世民和李玄霸吓得手足无措。
“有长孙四郎在,一定能维护好和西突厥的关系,老师不必担心。”李玄霸安慰。
长孙晟拍着大腿愤怒道:“维护好和西突厥的关系有什么用?他还能变出个李二郎出来攻打东突厥?!”
李二郎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明明不是自己和阿玄的错,为什么自己和阿玄要被骂。
宇文弼也唉声叹气,遗憾不已。
如果现在二郎三郎没被叫回来,估计都在准备给东突厥来个狠的了。
统一天下时,东突厥是心腹大患,一定会插手中原。明明可以提前预防,却阴差阳错,唉。
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长孙晟在马车上赶着给长孙无忌写信支招,教他好好安抚住西突厥使臣,拖个一年半载,不能让人跑了。
不,干脆让四郎以“妹妹出嫁,需要回家探亲”的名义,把这支西突厥使臣拐回太原。
天柱可汗那里也可以试试,多邀请些西域人来参加婚礼!
长孙晟瞬间在脑海中完成谋划,让亲信快马加鞭赶紧交给长孙无忌。
他看着亲信飞驰的骏马神色遗憾。
虽然他从死劫中挺了过来,但身体毕竟不如年轻时候,已经不能再在草原驰骋了。
若再年轻十岁,他就亲自去张掖。等女婿回来时,东西突厥说不准都分裂成东西南北突厥,绝对不会给女婿统一中原的道路上添乱。
年轻人天赋还成,经验还是限制了他们的本事啊。
宇文弼看长孙晟遗憾的模样,道:“你就服老了?我可不服老。好好养身体,说不准我们还有再建功立业的时候。”
长孙晟脸上的遗憾散去,目光坚定:“说得对。”
车厢外耳力极佳的李世民给弟弟使眼色。
李玄霸:【有话直说。】
李世民继续使眼色。要能在心里说,他何至于使眼色。
李玄霸:【你是想说,有老师在,你的小伙伴们的相位之争更艰难了。】
李世民:【对!】
李玄霸:【你可别了。老师年纪大,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你想累坏老师?】
李世民指车厢。
李玄霸:【呃,如果老师非要干活,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房玄龄他们还年轻,可以等。就是杜兄和薛兄要好好养生了。话说薛兄究竟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李世民点头。对啊,薛兄跑哪去了?
与此同时,在筑紫岛挖贝壳的薛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薛收摸着鼻子苦笑:“估计是李二李三在念我,也可能是老杜老房在嘲笑我。”
陈棱好奇道:“为何?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在想念你吗?”
薛收叹气:“这是直觉。”
陈棱笑道:“如果薛郎急着回去,我可派船送你一程。”
薛收摇头:“我既为将军幕僚,当为将军完成此功,再回去好好向友人炫耀。”
我薛收虽是书生,也能提三尺剑开疆扩土!
李三说这座岛上有金矿。他的使团遇到海盗迷了路,被驻守琉球备战倭国的陈棱救下,好不容易劝动陈将军攻打筑紫岛,怎么能半途而废?
况且陈将军智勇双全,自己跟在他身边为幕僚,将来才好劝他投向李二郎。
薛收摸了摸鼻子,继续挖贝壳:“现在友人肯定还在熬资历,等我跟随陈将军建功立业,回去嘲笑他们。”
陈棱大笑:“好……等等,你说的李二难道是指李世民李二郎?”
薛收道:“对。”
陈棱有点想打击薛收。
他虽然现在从中原得到的消息较为滞后,但李二郎生擒吐谷浑伏允可汗时他还在中原。
李二郎十岁就能生擒吐谷浑伏允可汗,现在三年多时间过去,若他能有机会再上战场,肯定没少立功。
真是一代英雄出少年啊。
陈棱决定对薛收再好几分。薛收的友人都是少年英才,将来前途无量。薛收肯定也一样。
四月初,李世民和李玄霸终于与家人重逢。
意气风发的李渊骑着马在百里外迎接两个儿子,见面还没给儿子拥抱,就被李世民抱怨。
“耶耶,阿玄刚帮我约好了西突厥可汗一同去吓唬东突厥,你就把我和阿玄叫回来。儿子将来如果错过了封狼居胥燕然勒石,都是耶耶你的错。”李世民不满道。
李渊笑容一滞:“有这事?”
他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苦笑:“我去年十一月去伊吾城与西突厥可汗会面,真的很不容易。”
李渊尴尬得脑门上都冒出汗来:“你们不是刚夺回西海郡吗?怎么就要去打东突厥了?钱和粮哪来的?”
刚换完牙的李世民竖起大拇指,露出八颗牙齿咧嘴笑道:“西突厥可汗阔气,他说他出。”
李玄霸用老实巴交的语气道:“二哥打吐谷浑残部的时候都是天柱可汗出钱,打完后还让二哥率先挑选战利品。西域人真的很淳朴豪爽。”
李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西域人……淳朴豪爽?当他没有接触过来大隋的西域人吗!他还和吐谷浑人打过仗呢!
李渊摆手:“我不信。有那么容易?”
长孙晟从马车里出来,没好气道:“西突厥可汗和天柱王可汗派来庆贺李二郎李三郎成婚的使团都在路上了。我现在还在愁怎么和陛下说这件事。”
宇文弼也叹气:“是啊,现在天下大乱,二郎和三郎的婚事应当低调。如果他们来了,这如何低调?”
李渊:“……”
虽然被儿子埋怨了,被亲家抱怨了,但他心里美滋滋的!
李渊干咳了几声忍住笑意,假惺惺叹气道:“谁能想到你们如此闲不住?我还以为你们刚打完西海郡,肯定会休息一年半载,才让你们赶紧回来成亲。哎,你们兄弟二人真是从小就爱折腾,这可让我为难了。”
李渊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得意地大笑:“好,好,是耶耶错了,小瞧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抱怨地笑道:“耶耶,你别光顾着笑啊,要怎么补偿我!”
李玄霸看着二哥隐隐浮现的眷慕神色,心头一叹。
他也学着二哥的语气,面无表情道:“父亲,二哥在河右之地招文吏,那里的士人瞧不起二哥年少,都不肯来投效。父亲也开府了,麾下肯定很多文人……”
李玄霸单手握住缰绳,伸手:“我们要的不多,先来十个。”
李渊打趣道:“十个就够了?”
李世民嬉笑道:“多多益善!”
李渊用马鞭戳李世民的额头:“你还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是吗?好,这次是耶耶理亏,耶耶给你备齐人手,你带去张掖。”
说完,李渊脸色微沉:“不过是偏远之地豪强而已,居然还自诩世家,瞧不起唐国公府的门第了?哼。”
长孙晟和宇文弼从马车换马,听李渊和李世民、李玄霸父子三人闲聊。
见李渊这脸色,长孙晟道:“怎么?你又受世家气了?你家大郎不是荥阳郑氏女婿吗?有荥阳郑氏为你撑着,这河东之地难道还有谁敢给你脸色看?”
李渊抱怨:“别说荥阳郑氏了,一说就有气。”
长孙晟和宇文弼都是自家人,太原又是自己的地盘,李渊没什么不敢说的,便直接抱怨起来。
李玄霸仔细聆听,从李渊的抱怨中提取信息。
虽然李渊提前几年当上了太原留守和山西、河东慰抚使,但仍旧如原本历史一样,李渊常驻太原,负责山西事务;李建成常驻河东郡(今山西永济),负责河东事务。
勋贵都是如此,父辈当官,嫡长子协理。所以许多世子嫡长不会出外为官,父辈有什么权力,他们就有什么权力,如同副手。
后世朝代官场也如此。明朝的阁老之子如果本事足够,常常权力不亚于父辈,被称为“小阁老”。
李建成虽在朝中辞去职官,但李渊的权力就是他的权力,他是半个唐国公。自然李渊在山西边镇抵御民乱和外敌的时候,李建成也要在河东负责平息民乱,并不仅仅是被李渊派去河东“广结英俊”。
同时河东郡在黄河拐角处,三门峡上去一丁点,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如果只是行船不是运送物资,都较为便利,离洛阳和郑州(荥阳)都很近。
河东虽然是河东薛氏的自留地,但山东五姓七望的势力,特别是荥阳郑氏的势力也较为深厚。
李建成在大兴和洛阳时就爱结交世家,又是荥阳郑氏的女婿,李渊认为让李建成主持河东事务,应该较为容易。
但没想到,荥阳郑氏根本不怎么理睬女婿。
首先,荥阳郑氏因为让李建成“请”李二郎李三郎远赴几百里来帮忙剿匪,吃了杨广好一顿骂,把荥阳郑氏在朝中的领头人莘国公郑元璹免职,让荥阳郑氏和李家的联盟出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