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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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薄只是一个铁匠,郎君虽然教导他,但他不一定能贯彻郎君的计谋。我去辅佐他,一定能让他达成郎君的期望!”魏徵起身拱手道,“请郎君相信我!”
李玄霸骂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魏徵忍不住笑了起来:“郎君和我未来的明主李二郎君,难道在争霸天下时不会遇到危险?二郎君现在还亲自带兵奋战吧?郎君,我一定能自保。”
李玄霸抱头:“天啦,真是服了你。二哥还没开始为你头疼,怎么我先为你头疼了?行行行,去吧去吧,如果你死了,我让二哥给你追封。”
魏徵笑道:“那就拜托郎君了。”
李玄霸无力道:“真不先看看你未来的君王再离去?”
魏徵道:“未来总会见面的,不用急于一时。王薄现在正为郎君的教导心神恍惚,我才好博得他的信任。”
李玄霸叹气:“行,去吧。保重。我现在手中的兵不能给你,我会安排人扮作流民去投奔你,给你凑个几百人护卫。”
魏徵眼眶微红,跪地叩首道:“谢郎君!我绝不辜负郎君所望!”

魏徵来了, 魏徵又走了。
因李玄霸身边的护卫都是在军中露过面的精锐,李玄霸没办法拨给魏徵,只能让魏徵多带了些财物, 买些壮仆护身。
魏徵给李玄霸舞了一段剑, 展示自己的武力值不错。
李玄霸敷衍地摆手, 让魏徵快滚。
他当然知道魏徵武力值不错,不然怎么能在乱世中行走?
魏徵大笑着离去,脸上心中眼底积攒了多年的郁气散去, 颇为潇洒倜傥。
看着魏徵离去的背影,李玄霸紧皱的眉头松开,也无奈地笑了出来。
“走吧, 该回去了。”
李玄霸策马转身,金雕在他头顶盘旋。
三日后, 李玄霸刚入清河郡, 就遇到了抱着手臂骑在马背上等他的李世民。
李世民的脸色十分难看,李玄霸却一点不惧。
“你怎么知道我从这条路回来?”李玄霸好奇。
李世民道:“寒钩通知我的。”
李玄霸道:“那大概是乌镝乱飞的时候碰到寒钩了。先回去再说,累。”
李世民很想把弟弟骂一顿,但看着弟弟满脸疲惫的模样,他只能先忍下。
李世民横了陈铁牛等人一眼, 想骂他们没劝住李玄霸,又担心自己贸然骂人, 下次这群人不会听李玄霸的话,心里特别纠结。
“这次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回去慢慢和你聊。”李玄霸看出了李世民心中的纠结, 道, “别训他们, 他们听从我的命令, 应该奖赏。”
李世民叹气:“你说了算。”
李玄霸道:“对了,恭喜,虎贲郎将。”
李世民无奈道:“好,恭喜,虎牙郎将。你呀,传旨的官吏都比你先到。”
李玄霸道:“没办法,我遇到魏徵了。”
李世民猛地转头:“啊?谁?!”
李玄霸咧嘴龇牙笑:【魏徵,你的铜镜魏徵。】
李世民捂住胸口。
李玄霸大笑。
李世民抹了一把脸,也跟着笑。
他其实不怕什么啰嗦的谏臣,只是知道弟弟看到自己“吃瘪”会开心,就顺着弟弟的喜好来而已。
没办法,谁让他是哥哥。
李玄霸说着“回去再聊”,一路上心声就没停过。
李世民表情不断变换,手中马鞭扬起又放下,很想给李玄霸两下,又下不去手。
带着一两百人去贼窝?弟弟的胆子也太大了!就算你想去,带我一起去啊!
李世民怀疑,李玄霸找了许多借口把他留下,就是想单独去搞事。
弟弟羸弱的身体真是拖累了他过于放飞的灵魂。如果弟弟的身体与正常人一样健康,他估计会天天心惊胆战到处找不知道跑哪去的弟弟。
“那些诗给我看看。”李世民道。
李玄霸:【啊?你怎么这么淡定?我去私会民贼!还教导民贼怎么做大做强!】
李世民:“好好好,是是是,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吗?我只是不满你一个人去。但你都安全回来了,我还惊讶什么?所以诗册还有备份吗?可恶,你为什么不先给我看?”
李玄霸:【啧。没有,不过我可以背给你听。你确定要听?】
李世民:“有什么不能听的,前朝这样的诗歌也很多。”
李玄霸:【你是说那首曹操在屠完徐州的几年后路过徐州,感慨徐州“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吗?】
李世民:“这个就太地狱笑话了。”
李玄霸:【你已经完全把我的梗学去了。】
李世民:“因为很有意思呀。”
兄弟二人在马背上越聊话题越偏。
在旁人眼中,就是李世民一个人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但他们都知道,这对双生子有奇妙的心灵感应。
至于为什么三郎君不开口说话,二郎君要出声,可能是因为二郎君喜欢说话吧。
李世民和李玄霸成了虎贲郎将、虎牙郎将后,就有了在郡城中选择官邸的资格。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他们生活的环境虽然不奢华,但也绝对会很舒适,立刻着手搬家。
虎贲郎将和虎牙郎将是中高层将领,郡县官吏豪强都会来巴结。豪宅奴仆装修什么的都有人送。
李玄霸向来对合适的礼物来者不拒。
李世民在李玄霸回来之前把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李玄霸检查账本的时候,李世民不仅把账务处理得很好,还提出了改进意见。
等弟弟回来,李世民就把后勤粮草和人情世故之类的事全部丢给弟弟,自己只管练兵了。
人的精力有限,虽然李世民能做,做得还很好,但有人为自己分担工作,他可不会累着自己。
李玄霸将王薄和魏徵的事告诉李世民后,李世民没有太在意。
“王薄如果能完成你的教导,我将来会尽力保他一命。”李世民道,“魏徵倒是心高气傲,不知道本事如何。”
李玄霸不怀好意地笑道:“如果魏徵真的成功,房杜二人的相位就有点悬了。”
李世民跟着笑道:“薛伯褒好好保重身体,活长一点,他们的相位本来就悬了。不过相位可以每年轮换,到时候换着来就成,都能当。”
李玄霸点头:“有道理。”
李世民道:“再说了,到时候说不定是你当丞相。”
李玄霸连连摆手:“我不干。我以后要当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李世民叹气:“到时候再说吧。如果真的太累,我也不敢让你当。”
大隋的两位少年虎贲郎将虎牙郎将说了一会儿大逆不道的话,小羊羔终于烤好。
“阿玄,祝贺你又长一岁。”
“二哥也一样,生辰快乐。”
两位少年郎拿着葡萄酒碰杯。
“今天不醉不休!”
“阿玄,那你别喝了。你喝三杯葡萄酒就醉了,羊肉都没法吃。”
“让我先喝一杯!”
“唉。”
仆人们见今日二郎君和三郎君的话居然反了,竟然是三郎君想喝酒,二郎君不让,都忍俊不禁。
门口燃起了爆竹的声音。
身穿新衣的孩童们将竹节投入火堆中,火堆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孩童们拍手欢笑,念着长辈教给他们的驱邪祈福的歌谣。
李世民晃着酒杯,听着门外的爆竹声和欢笑声,抿着嘴露出了仿佛醉了的笑意。
李玄霸起身。
李世民疑惑:“阿玄,你要做什么?”
李玄霸面无表情道:“没有火|药的爆竹是没有灵魂的爆竹,看我给他们炸个大的!”
李世民的视线落在李玄霸旁边的空坛子上,大惊失色:“我都让你别喝了!阿玄回来!”
李世民赶紧放下酒杯,把李玄霸按住。
李玄霸高喊:“炸个大的!这是艺术!”
李世民阻拦:“不准炸!没有艺术!快把醒酒汤端过来!”
李玄霸在心里高喊:【炸他祖宗的隋炀帝!】
李世民把弟弟往肩膀上一扛,擦了一把冷汗。弟弟就算醉了,也记得在说大逆不道的话时切换心声,还好还好。
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十三周岁生日,就在李玄霸发酒疯中度过。
同年同月,隋朝皇帝杨广率一百一十三万隋军,号称两百万大军,水陆并攻高丽。
因为上次攻打吐谷浑的时候杨广去的太晚,他带着隋军穿越大斗拔谷时,战争基本已经结束。跟随他的将士又因为大斗拔谷的风雪死伤惨重,虽然隋军胜利了,但杨广无功而返。杨广对此很不满意。
所以这次他要和先锋军同行,并下令“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不准将领自己决定军事行动。
合水令庾质劝阻杨广,兵贵神速,缓行无益,请求皇帝留在后方,让隋朝将领火速出击,攻其不备。
杨广震怒。
右尚方署监事耿询再次上书恳求,杨广要将耿询处斩,好不容易才被劝下。
至此无人敢再劝说杨广。
杨广给隋军制定了次序礼法,大军如仪仗队一般,一路上敲着战鼓吹着号角,旌旗连绵不绝九百六十里,耗费了整整四十天,最后一支隋军才从涿郡出发。
刚开始打仗,杨广所下的“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命令惹出了乱子。
辽东多河,隋军每当过河的时候,都要先请示杨广,杨广再派人勘察,下令建桥或者造船。
这一来一往,高丽军队已经在河对面等着了。
杨广拍板,建浮桥!
但他没有让人测量河宽,想当然地建了三座浮桥。浮桥一伸过去,杨广就让大隋将士往前冲。结果浮桥短了,隋军到不了对岸。
可撤退也得听皇帝的命令,浮桥又是单行道,实在是不好传递信息。隋军就这么堵在了桥上。
高丽军队一看,这不是天赐良机?于是一波远程攻击,隋军完全成了靶子。
隋军战斗力极强,将士骁勇善战。遇到这样逆境,他们没有退缩,跳下河涉水到对岸与高丽军队搏斗。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虎贲郎将钱士雄等皆战死。
还好大隋军队人多,这次失利后重新建桥,还是把高丽打跑了。大隋军队兵临辽东城下。
杨广为自己的英明战略十分得意,觉得这把稳了。
在行军途中,曾大破突厥的隋朝的老将军、右光禄大夫段文振病重。
这位老将军见自己快病死了,不用担心进谏后被责罚,于是拉着杨广直抒胸臆。
陛下啊,夷狄狡诈,他们的投降你千万别接受!请陛下让大隋水陆两军全速前进,直逼平壤。只要平壤打下来,高丽其他城池就不攻自破!攻打高丽必须在秋雨来临之前结束,否则粮草难以运输,隋军处境就十分困难了!
杨广抹着眼泪,卿说得好,卿你安息,赠卿光禄大夫、右仆射、北平郡开国侯,谥号为襄。段文振欣慰合眼。
段文振前脚刚死,杨广后脚下令,“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
为段文振哭丧的同僚们哭声被噎住,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果然如段文振所料,高丽在辽东的守军得知杨广的诏令后,每当辽东城守不住了,他们就说要投降。
隋军只能停下攻城,飞马禀奏杨广。杨广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受降。
待杨广派出受降的使臣时,辽东城已经缓过气来,增援也来了,于是继续守城。
如是再三,隋军死伤无数,一直拖到了六月还没攻下辽东城。杨广仍旧坚持上当受骗。
将领求皇帝别听高丽鬼话了,杨广却亲临战场,骂他们贪生怕死,仗着家世显赫怠慢他的命令,才没有攻克辽东城。
将领怎么办?继续熬着呗,继续拿大隋将士的命,陪杨广和高丽人玩“我降了,我又不降了”的游戏。
另一边,宇文述、贺若弼、薛世雄等大将军共九路军、三十五万人从辽河攻打高丽。
这三十五万人有个大问题,就是只有军队,没有后勤民夫,让士卒自己背负重达三石的粮草辎重。
谁背得动啊?
士卒只能一边行军一边将粮草辎重偷偷埋了。于是路走到一半,隋军就断粮了。
不过大军之中,有个刺头子没有听令。
这人就是宋国公贺若弼。
贺若弼是隋文帝时名将,自恃功高,桀骜不驯。杨广很不喜欢他。
他本来会因为和宇文弼、高颎“诽谤朝政”被杀。宇文弼和高颎提前跑了,贺若弼不蠢,嗅到了不对劲,再加上他性格孤僻没多少朋友,自己只在家里抱怨几句没人听到,便一直活到现在。
贺若弼本来以为,无论是征讨吐谷浑还是高丽,皇帝都该任命他为主将。
但杨广偏爱宇文述,总是让宇文述领军。
贺若弼对此十分不满。他私下抱怨,杨素是猛将,韩擒虎是斗将,史万岁是骑将,虽然都不如自己这员大将,好歹算个将。宇文述完全没有为将的本事,只是因为讨得皇帝喜欢而领兵,迟早会出问题。
此次攻打高丽,贺若弼再次请求为主将。但杨广以他已经六十八岁高龄为由,只让他领了一路偏军,仍旧让宇文述当主将。
宇文述下令后,贺若弼讥笑,究竟是他会打仗,还是老夫会打仗?我听你个鬼!
于是贺若弼将辎重减半,没有民夫便精简士卒,裁三分之二为民夫运送后勤,自己领着精兵前往平壤。
他一路轻车快马,将宇文述的大军远远甩在身后。到达平壤时,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的水军刚刚到达。
来护儿与贺若弼很熟悉,两人合兵之后。来护儿本来想贪功独自攻打平壤城,被贺若弼骂了一顿,便讪讪作罢,率兵接应宇文述的大军。
历史悄然偏转。
“但没偏太多。”李玄霸得到辽东前线战报后,深深叹了口气。
杨广所率领的那支大隋军队仍旧损失惨重,但因来护儿和贺若弼接应了宇文述的军队,原本会几乎全军覆没的三十五万隋军偏师没有遭受太大损失。
宇文述虽然打仗不行,但很有自知之明。他发现自己打仗确实不行后,就装病将领兵权交给贺若弼,并送信告诉杨广此事。
“将”还是老的辣,贺若弼一战攻克平壤,高丽王高元逃走。
虽然辽东城还是没打下来,但平壤破了。
你以为征伐高丽获胜了?
哈哈哈哈,没有。因为高丽王高元派遣使者向杨广投降,杨广就下诏,撤、兵、受、降!
贺若弼拒不受命,想要追杀高元,被杨广派去的使者擒拿;隋军撤到辽东,高元回到平壤,休整之后说不降了;杨广勃然大怒,却因秋雨到来后勤难以为继,在八月撤兵返回……这一条条前线消息,真的把李玄霸看得肚子都笑疼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世民握紧双拳,目眦欲裂:“荒唐!”
李玄霸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这一征高丽的结局,居然和史书中三征高丽的结局混在一起了。三征高丽的结局就是来护儿大破高丽,高元请降后,杨广就不顾来护儿继续出征的请求,强命来护儿退兵。哈哈哈,伟大的皇帝只是想要个臣服的国书而已,你们还真当他想攻城略地开疆扩土啊。”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按住弟弟的脑袋:“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李玄霸止住笑声。
他骂道:“狗日的杨广。”
李世民小声道:“嗯。”
是岁,去年刚遭遇了大水灾的崤山以东,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
一涝一旱,饿殍无数,疫病横行。
此时,一首《菜人哀》悄然在中原唱响,闻者无不色变。
这首诗也传到了清河郡。
李玄霸将写着高丽战报的纸丢进火盆,脆弱的纸张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李世民站在火盆旁,低头看着火盆中的灰烬。
“阿玄,天下提前大乱了。”
“这是好事。”

杨广班师回朝。
比起原定历史中一征高丽只攻克了武厉逻, 给高丽送了一大批辎重。这次隋军虽然也损失了许多兵卒,但至少能平稳退军,把辎重都拖走了, 没有给高丽留太多东西。
大隋占领的地盘也比原本历史中稍大一些, 杨广建立的辽东郡不是可怜的一座小城池。
但对大隋而言, 这仍旧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失败。
特别是皇帝被高丽王三番五次戏耍,更是让满朝文武都颜面无光。
对杨广而言,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失误。
他让车队马不停蹄地往东都赶, 想要逃离这个让他丢脸的地方。
苏威等了解杨广的重臣此时顾不上党同伐异,悄悄递话给朝中文武,让他们现在闭上嘴, 可千万别提任何关于高丽的事。否则皇帝一发怒,谁也保不住他们。
看看立了大功劳却被关在狱中的贺若弼, 你们小心些!
高颎远在大兴, 得到高丽消息时杨广已经回到了东都洛阳。
宇文弼和薛道衡一起去拜访他的时候,他背挺得笔直,坐在池中央的亭子里弹琴。
旱了许久的大兴城终于下起了秋雨,高颎的琴音与秋日寒雨滴落声混在一起,竟分不清哪一种声音更加肃杀。
宇文弼和薛道衡撑着簦, 驻足雨中,如两尊雕像。
待琴音停止时, 两人才走入亭中。
宇文弼把簦放在地上,雨水顺着簦面蜿蜒滴落。
他眼神有些黯然。
心情郁闷的时候,连看见从簦面落下的雨水都会感慨王朝的风雨飘摇。
薛道衡问道:“高公, 你还好吗?”
高颎摇摇头, 道:“我能好吗?”
薛道衡叹气。
比起他和宇文弼, 高颎更深刻地参与了隋朝的建立。
高颎早年频繁南征北战, 隋朝大半疆土都有他的心血。
现在见到杨广如此败家,高颎心中怎会不煎熬?
“当先帝试图改立杨广为太子时,曾让我多次与杨广共事,想改变我支持废太子的立场。灭陈时,我便与他同行。”高颎直呼皇帝的姓名,薛道衡和宇文弼都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与杨广共事后,我更坚信他绝非明君。”
高颎讥笑了一声:“废太子确实喜好奢侈美色,但这对储君来说,只要不超过他储君的规格,就不算缺点。他性格宽厚率直,才华平庸但听得进劝说,不会因别人进谏而埋怨猜忌,所以我相信他能当好守成之君。”
“反观杨广,我能看出他也是喜欢奢侈美色之人。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所图非小。但其实这也不是缺点,反倒是优点。只是杨广每每忍耐的时候,都显出愤恨不平的态度。这才是我当初警惕的缘由。”
高颎长叹了一口气,说起当初灭陈时,杨广看中陈帝贵妃张丽华的事。听了自己的劝告后,杨广放弃纳张丽华,下令将其斩杀。但高颎能看出,杨广对张丽华的不舍,和对自己的不悦。
“过分抑制自己的欲|望的人,当他无需忍耐会有两种后果。一种是他已经学会控制自己,不会为外物所动;一种是变本加厉的放纵。我断定杨广是后一种人。”高颎又长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后一种人。”
以前杨广节俭,现在他每年都要修宫殿;以前杨广不好美色,现在他在征讨高丽受挫民乱四起的时候还不忘督促进贡美女;以前杨广强忍着不悦听人劝谏,现在他什么劝谏都不听。
杨广的一生太顺畅了,所以一点挫折都受不得。明明他心中也知道高丽王在耍他,但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因为他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非要高丽王真正向他请降,他才觉得自己赢了。
否则就算把高丽王杀了,把高丽夷为平地,他都认为自己失了脸面。
宇文弼道:“在杨广看来,征讨高丽的目的已经变成逼迫高丽王投降。他大概想效仿诸葛武侯七纵七擒。”
薛道衡冷笑:“画虎类犬。”
三位老臣讥笑后,又陷入深深的悲哀。
他们都是看着大隋结束乱世统一天下,看着大隋在短短几十年内就彰显出盛世气象。
他们原本都以为又一个强汉即将到来。
虽然这些年他们已经做好了大隋会在杨广手中败落的心理准备,但看见这么离谱的御驾亲征,他们还是难免抑郁愤怒悲哀。
“宋国公还被关在牢中,我想向陛下进言。”沉默许久之后,宇文弼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或许这会很危险,但宋国公刚立了大功劳,不应当被关在牢中。”
薛道衡道:“我也要进言。不过我和公辅来此,是劝说你不要进言。陛下仍旧很忌惮你。”
高颎沉声:“我知道。若我进言,他没有杀害宋国公之心,恐怕都要生出杀心。”
宇文弼道:“你知道就好。”
高颎拳头狠狠砸在琴面上,“哐”的一声十分刺耳。
宇文弼安慰道:“我知道你难受。此次来,我给你带来了会让你高兴的消息。”
高颎抬头:“有比李二郎和李三郎当上了郎将更令人高兴的事?”
宇文弼从怀里摸出一卷粗糙的草纸:“从民贼那里查抄出的诗册。你看看。”
高颎皱眉:“民贼还会作诗?”
他打开诗册,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
薛道衡伸头:“民贼还分发诗册?让我看看……嗯?嗯?!这、这些诗谁写的!!”
高颎迅速翻完了诗册,抬头道:“和李二郎……不,肯定是和大德有关!大德又在做什么?!”
薛道衡震惊:“李大德写的?不愧是……不,不对,这些诗所用修辞个人风格很突出,不该是同一人所作。”
宇文弼笑道:“肯定不是他一人所作,但一定与他有关系。”
薛道衡疑惑:“公辅为何如此肯定?”
宇文弼叹道:“有几句诗我曾听珠儿提起过。珠儿说这是大德信中所写,从古书中搜集的前人诗句。”
高颎面色古怪:“前人?”
宇文弼对着高颎微笑:“前人。”
两老头对视,心中明了。什么前人,怕不是后人。
李大德都能看到《隋书》,多看几首后人的诗作多正常?他们听李大德嘀咕过“唐诗宋词”,说唐朝的诗歌创作十分兴盛。这些隋末的诗,怕不是唐末的诗。
高颎又翻了一遍诗册,特别留意了诗句中的地点风物。
这些与现实相似但不同的地点风物,可以说是避讳或者复古,也可以有另一种说法,比如现在还没出现。
“这……他想干什么?”高颎说完后,就笑骂道,“他是嫌弃大隋崩塌的还不够快啊。”
薛道衡震惊:“什么?他要谋反!”
高颎和宇文弼被薛道衡吓了一跳。
他们注视着薛道衡,又十分疑惑地对视。
“咳。”宇文弼问道,“薛玄卿,你知道大德有谶纬之能吗?”
薛道衡再次震惊:“什么?什么之能?”
高颎和宇文弼再次对视一眼。
糟糕,他们还以为薛道衡和他们是一伙的,原来薛道衡什么都不知道吗?
薛道衡见两位老友频繁对视的神情,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满是褶皱的脸皮使劲抖动:“你、你们瞒着我什么?”
高颎叹气:“我没想过瞒着你什么,只是忘记你不知道。大德还没告诉你?”
宇文弼右手虚握放在嘴边,不知道为何有些想笑。
薛道衡幽怨道:“宇文公辅,你笑什么?”
宇文弼嘴角上翘得更厉害:“我没笑。”
薛道衡愤怒地一甩袖子,“刷拉”一声,大袖口被风吹得鼓胀,就像是一只大扑腾蛾子:“李世民!李玄霸!他两个竖子究竟有没有把我当老师!”
宇文弼笑道:“以我对大德的了解,他可能只是忘了。”
高颎差点也笑出来,他努力板着脸道:“以我对李二郎的了解,他是真的忘了。”
薛道衡气得把双手往背后一背,在亭子中来回踱步。
高颎起身拉住薛道衡:“别生气别生气,他们二人与我们异地相隔,求教只能用书信。这样重要的事怎么能用书信交流?所以才忘记了。如果你询问,他们肯定会如实相告。”
薛道衡瓮声瓮气道:“李大雄和李大德在大兴求教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此事。”
宇文弼道:“他们可能真的只是忘了。”
薛道衡气得一脚踹向宇文弼。
宇文弼扭身躲开。
薛道衡破口大骂:“谁不知道李大德是你孙女婿!你只会偏向李大德!”
宇文弼慢条斯理道:“这可不对。比起连强弓都拉不开的大德,我更偏向大雄。”
高颎继续安慰:“你见他们二人每次托人送来礼物时,我们有的,你难道缺了?你应该知道,你在他二人心中的分量,与我和宇文公辅是一样的。”
薛道衡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委屈:“不一样,肯定不一样。罢了罢了,你们早认识他们,我确实与你们不一样。”
薛道衡甩开高颎,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墩上,扭头不去看高颎和宇文弼。
高颎和宇文弼再次对视。
高颎:生气了,怎么办?
宇文弼:哄呗。
李世民和李玄霸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二人是真的以为薛道衡早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他们倒是为难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还没把谶纬之事告诉薛道衡,自己是不是不好多嘴?
不过他们都说漏嘴了,也不得不告诉薛道衡此事。
高颎和宇文弼都做好了等李二郎李三郎造反的准备。薛道衡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将来怕会坑到两个弟子。
“老师送的急信?”李世民拆开信,“什么信这么急?我看看……哇哦!阿玄,薛老师问如果你要编撰《隋书》,会把他列入第几个传记。”
正喝水的李玄霸:“噗……咳咳咳!”

李世民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以为你早就、早就告诉薛老师了,哈哈哈哈,薛老师一定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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