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眼疾手快地将木盒收回袖中,以免被懋嫔看到。
懋嫔老远便看到她,不过并没有叫人唤她,只是静等着采薇过来给她行礼。
“嫔妾见过懋嫔娘娘,”采薇行了一礼,寒暄道,“今日外头风大,懋嫔娘娘怎么在外头走动。”
“日头好便出来走走,没想到能碰到惠常在,听说近些日子惠常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今日这副样子是准备出去?”懋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带温柔的微笑问道。
“是啊,嫔妾与懋嫔娘娘想法相似,待在屋中多日心生烦闷,想着今日去御花园里走走。”采薇寻了个借口,自然是不能让懋嫔知晓她是去宁寿宫见熹妃娘娘的。
懋嫔闻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惠常在与本宫的想法不谋而合,只在此处走走不尽兴,既然惠常在要去御花园,不若结伴同行。”
采薇有一瞬的停滞,不过很快便转了口说:“嫔妾还想去养心殿一趟,想见见皇上。”
懋嫔抬步正欲往外走,听她提起皇上,转过身问:“皇上有些时日未来延禧宫了,惠常在与皇上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并没发生何事,大抵是皇上忙着给年贵妃娘娘备生辰宴以及国家大事,所以才无心入后宫。”后宫女人的直觉有多敏锐,采薇还是宫女得时候从安答应身上领会过,眼下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与皇帝之间有矛盾。
懋嫔舒了口气,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神情关心地说:“没事便好,本宫也有许久未见过皇上了,今日既然碰到,不若一起逛御花园与见皇上,本宫也有许久未见皇上了,皇上的面容细致之处竟想不起来。”
如此步步紧逼,采薇看懋嫔面带亲切笑容的面孔中有一丝的坚定,眼下若是再寻借口,便会引起她的怀疑。
去宁寿宫见熹妃娘娘的事,要往后延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人结伴先是去了御花园, 还未逛完一圈,懋嫔便说要陪着她去养心殿,话里话外能听得出急切的心情。
采薇沉默地点了点头, 路上懋嫔心情不错的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行在宫道上,看到忙碌走过的宫女手中拿着案,见到她们迅速地行了一礼后便端着案继续走。
懋嫔看了一眼采薇, 笑眯眯地说:“年贵妃当初还是雍亲王府上的侧福晋时, 皇上就这般大张旗鼓的为她办生辰宴, 都这么些年了,还是如此重视。”
采薇闻言只是附和地说:“年贵妃不仅出身贵门美貌华贵而且为皇上诞下过几位皇子, 妾认为年贵妃备受皇上疼爱是理所当然之事。”
先前年贵妃因为采薇闹到殿前的事,宫中传遍, 懋嫔自然也知晓, 心中半点嫉妒怨恨都没有?
她侧过身子,神情不解地问:“你难道不想让皇上像她那般对待你吗?”
采薇一愣,一时间思绪万千, 说没有贪念那是假的,可有又当如何呢?
她只能无奈地笑说:“宠爱一世并非妾想要就能有的。”独属于年贵妃的那份恩宠,哪是她羡慕就能羡慕得来的?
“你呀你呀,”懋嫔似是看穿她的心思, 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略微蹙起的眉心,“当不了皇上心中的第一,那就占住第二的位置, 这第二的位置还未坐稳呢, 就想着将第一的人挤下来?”
一下被说中心思,采薇有一瞬的慌乱, 急忙道:“妾不敢这样想,妾只要能待在皇上身边,能为皇上做些什么就满足了。”
懋嫔心道谁还没年轻过,这样的心思谁没有过,只可惜年华老去,终究是一场空。
“娘娘、小主,养心殿到了。”绿萼适时的开口提醒,让懋嫔欲言又止。
跨过养心殿的门槛,远远地便看到好几个太监将一个包裹着红布的东西从台阶上搬下来,苏培盛没在圣前待着,而是带头指挥着。
采薇与懋嫔往前走,与苏培盛一行人撞了个面,苏培盛看到二人神情从容,笑脸盈盈的说:“奴才见过懋嫔娘娘、惠小主。”
懋嫔很是熟稔地问他:“苏公公这是去给年贵妃送生辰礼吧。”
苏培盛眼神往采薇身上飞速地瞟了一眼,回答道:“还是懋嫔娘娘眼尖,咱家正是替皇上去给年贵妃娘娘送生辰礼的。”
懋嫔探望了两眼他身后用红布裹着的物什,看上去很是占地因此很是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今年皇上给年贵妃娘娘什么生辰礼。”
苏培盛嘴上含着笑,嘴里却是婉拒:“懋嫔娘娘若是好奇,待到年贵妃生辰宴那日便可得知。”
“也是,年贵妃娘娘每载都会将皇上赏赐的东西拿出来给姐妹们掌掌眼,想必今年也不会少了这个环节的。”懋嫔见被拒绝,顺着台阶便下了,毕竟苏培盛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她可不能因为被驳了面子而生气。
“二位想必是来找皇上的,奴才这头有要事要办,两位娘娘轻便吧。”说罢,苏培盛招呼了一声,后头将物什摆在地上的太监们将物什复又抬起,往养心殿外走去。
采薇望着那被红布裹着的东西,不知为何觉得有几分熟悉。
“发什么呆呢?”懋嫔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遂领会的笑道,“莫不是你也好奇皇上赏赐年贵妃的东西是什么?”
采薇收回困惑的眼神,转道:“是啊,这么大一件东西,不知里头是什么呢。”
懋嫔如苏培盛那般,说道:“待到贵妃生辰宴那日便能看到了,先存一存你的好奇心吧,昨年皇上可是赏赐了一颗夜明珠,在晚上都能将寝宫照得如昼日一般,听说是皇上特意差人去西海寻来的,费了好大劲。”
“皇上对待贵妃娘娘,真是花尽心思。”采薇由衷的感慨道。
二人边说边迈上台阶,行至养心殿大门口,太监进去禀告皇帝,稍时便让二人入内。
懋嫔已有一段时日未见皇帝,心情激动忐忑,握着采薇的手一同入内,力道有些大。
她低眉一瞥,手背上隐约有红痕。
“嫔妾(臣妾)见过皇上。”二人一同行礼,声音交叠在一起。
“起来吧,朕当是惠常在来,没想到今日懋嫔也来了。”虽前些日子闹得有些不快,可雍正还是给足了采薇面子,亲自从龙椅上走下来,将采薇扶起。
而对懋嫔,只是虚扶了一下。
对面皇帝,懋嫔笑脸盈盈未有丝毫不悦地说:“臣妾今日是陪着惠常在来的,惠常在说有要事找皇上。”
雍正的目光转而与采薇对视一眼:“哦?”
“嫔妾今日来是为了年贵妃的生辰礼,只望皇上能应允。”采薇神情真切道,却让懋嫔犯了迷糊。
给年贵妃娘娘准备的生辰礼竟然还要经过皇上的旨意。
雍正面色不改地问:“惠常在想让朕同意何事?”
“嫔妾想要郎世宁那儿几副绘着皇上的画像。”采薇定睛看着皇帝说,原本拿画像一事只要郎世宁应允即可,但所拿之物乃是当今圣上,得得到本尊的同意。
“惠常在思来想去,该不会是想借着郎世宁的画,借花献佛给年贵妃吧。”雍正嘴角的弧度,几乎是不可察觉地往下落了一点。
彰显着主人的不悦。
采薇摇头,神情没有半点窘迫,讲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嫔妾想着皇上终日忙国事,因此常常不得入后宫,每当年贵妃娘娘思念皇上的时候,看着皇上的面人便可一解想念。”
懋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皇上的面人,岂是你能说给就给的。”说罢,转眼去看皇上的神情。
雍正沉默不语,采薇接着说道:“嫔妾这些日子左思右想什么样的礼物能让年贵妃娘娘喜欢,但年贵妃娘娘出身贵门从小就见多识广,况且皇上这般疼爱年贵妃娘娘,想要什么奇珍异宝都会给。”
说到这,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的望着帝王,“既然都是送给年贵妃娘娘的生辰礼,与其掏空心思去做个她可能不喜欢的玩意,倒不如将她喜欢的礼物奉上。”
懋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番话简直大胆妄为,且不论圣上的面人岂是他人随意能捏的,再说了,将皇上的面人作为生辰礼送给年贵妃娘娘,那不相当于送皇上?
皇上可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女人的天子!
殿内静默许久,懋嫔是站立难安,目光漂移不定的思考着,想着为采薇找补两句。
刚想发声,帝王放声言道:“拿了朕的画像让人去捏面人,这当中惠常在除了向朕讨要一个应允外,朕没看到惠常在还在哪儿花费了心思。”
懋嫔几乎是屏住呼吸,悄悄地伸手拉了拉采薇的袖子——好好说话,可别惹怒了皇上。
“这个面人嫔妾不会找人去做,会亲自一点一点的捏起来,虽然没有新意但到底花了心意。”采薇没有理会袖口处的拉扯,不假思索地说道。
雍正慢慢阴沉下来的脸忽然平静了下来,随后转身回去:“朕不知惠常在竟然还有捏面人的手艺,既然你都想明白了,朕也不会多作阻拦,不过很是期待惠常在能将面人捏得与朕有几成像。”
“嫔妾生平第一次捏面人,尽力而为。”采薇不敢妄下断言。
二人之间紧张的氛围变得缓和许多,懋嫔看向采薇的眼神却愈发的怪异。
步出养心殿还未走多远,懋嫔赶紧拉着采薇转到角落,说:“你怎的这般同皇上说话,本宫掌心都冒汗了,”拉着她的手确实有点湿,看着懋嫔皱眉后怕的模样,采薇不禁纳闷道,“嫔妾一向是这般同皇上说话的,不曾察觉皇上有何不悦之处,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娘娘指点,嫔妾加以改之。”
“你……”她满脸真诚的模样,反而是让自己不知所措了,不妥之处,每一句都不妥啊。
沉默半晌,懋嫔叹息了口气道:“既然皇上都未觉得不妥,本宫何故让你改呢,罢了罢了。”
语气的叹气声悠长,不知是在叹什么,采薇看着她的背影跟来时的相比黯淡许多。
第一百四十章
从养心殿出来后, 懋嫔兴致不高,得知采薇还要亲自去郎世宁的住所一趟,她在纵横交错的宫道上停住了脚步:“本宫今日走得多了些, 实在是疲累不已, 郎画师的住处就不同你一块去了。”
采薇很是能理解的点头说:“懋嫔娘娘身子弱,早点回宫歇着也好。”
说罢,大宫女便搀着懋嫔往右手边的宫道走了, 眼看着人消失不见, 采薇才收回眼神。
郎世宁在听说采薇拿着皇帝的画像是为了制作面人, 二话不说转头从一堆摆着画像的储物架上取下一个锦盒。
十分激动地边将东西递给采薇边说:“自我入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的面人, 小主倘若做好,能否让臣瞧瞧, 臣想拿画笔画下来。”
“这是送给贵妃娘娘的生辰礼, 我打算亲自动手,但本就不是工匠手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只能是量力而为, 不过郎画师既然赏脸画面人,我自然是乐意的。”采薇接过话,浅笑着说道。
郎世宁点头如捣蒜。
采薇也并不多留,想着年贵妃的生辰一日一日临近, 自己做面人毫无经验恐怕来不及,于是拿着锦盒向郎世宁告辞后赶紧回宫。
宫道行至往昔的长春宫,看着熟悉的飞檐采薇不禁多看了一眼, 而这个停顿也让绿萼注意到了。
“小主?”绿萼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瞧她的表情, 采薇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回去吧。”
二人正要走,却见一个身影从长春宫出来,伴着宫女一声章太医,采薇刚转过去的脑袋又转了回来。
只见宫女领着章文庭从长春宫出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一个带着意外一个带着惊恐。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采薇此刻很想上前一问,可这样的情形下,若是被宫女看到他们熟稔的样子,大抵会告诉给她伺候的主子。
“就送到这儿吧,我自行回太医院即可。”章文庭对宫女吩咐着说。
宫女应了一声便没接着再送,转身入了宫门。
章文庭将肩头的带子往上提了提,随即扭头想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见他有意躲避,采薇不明就里,但还是贴心道:“绿萼,我们走吧。”
说罢,二人转身离开,本欲躲开走远路的章太医转身,看向采薇的背影。
她心中有诸多疑问想问章文庭,可见他这副模样,明显是在躲着自己,这究竟是为何呢?
“小主在想什么?”绿萼开口问。
她细致入微的观察有时让采薇无所遁形,此刻她有些混乱的脑袋里想出个借口:”贵妃娘娘的生辰宴将近,这段日子恐怕是没有时间去熹妃娘娘那儿了,不若今日你替我去送吧。”
见自家小主原是想这件事,心底默默地松了口气,点头应道:“奴婢这就去。”
见是采薇的大宫女来,而不见采薇,熹妃面上有些不悦。
绿萼在皇帝身边察言观色,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于是一边向她解释一边从袖中掏出备好的东西,“小主近日为准备年贵妃娘娘的生辰礼而苦恼,不得以让奴婢送来给熹妃娘娘的。”
熹妃一听并没展露出喜悦之色,只是面色平淡的将其拿过来打开,看到里头的画眉钗有些诧异的捏着放在掌心细细瞧,“本宫从未见过用画眉做钗式的首饰。”
“这是小主亲手画得图纸送去工匠那儿做出来的,小主说,画眉寓意喜上眉梢,最是配熹妃娘娘。”绿萼不紧不慢地说道,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虽说后宫比这首饰金贵的多了去了,但这样带着好寓意且花心思的首饰,还是头一份。
熹妃欣然的收下说:“她倒是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娘娘喜欢便好,这下小主能放心了。”绿萼跟着松了口气,看样子大概是不会计较小主不亲自前来送的事了。
“去将铜镜取来,本宫要戴在头上瞧瞧,”熹妃坐下,目光看向绿萼问,“她可有说要送什么给贵妃娘娘。”
绿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是面人。”
熹妃疑惑不解地皱了皱眉:“面人?”那样普通的玩意儿,年贵妃瞧得上?
宫女将铜镜取来,从熹妃的头顶拔下一支钗子,将画眉钗插上,熹妃左右瞧瞧很是喜欢。
工匠的手艺极好,画眉的眼与尾部的尾翼皆是用翡翠镶嵌,一下子带着的耳坠就不合适了。
大宫女眼尖,在熹妃娘娘抚上耳朵时便敏锐的观察道:“奴婢这就去里头找耳铛。”
熹妃点了点头,在宫女拿来的一盒耳饰里愣是找不出一对跟这画眉钗相配。
熹妃的大宫女扫眼过来,绿萼适时开口说:“小主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将耳铛做在了画眉钗上。”
几人纷纷疑惑,耳铛怎么能做在钗子上?简直闻所未闻。
绿萼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奴婢僭越了。”
说罢,将画眉钗上的翡翠尾翼取下,转而戴在耳朵上。
“没想到一个钗子还能翻出花样来,真是第一次见,本宫算是知道惠常在为何会受皇上喜爱了。”熹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待到绿萼回到延禧宫的,天色都快暗下来了。
采薇正在隔间里,听到敲门声头也没抬的道:“进来吧。”
绿萼入内,只见采薇伏着上半身在桌上,仔细研究着从郎世宁那儿拿来的画像。
桌旁是一个捏到一半的面人脑袋。
“奴婢回来了。”绿萼飞速扫了一眼。
采薇专注的眼睛终于从画上挪开,揉了揉盯着发酸的眼问:“将东西送过去了?熹妃娘娘的反应如何。”
“娘娘很是喜欢小主送的画眉钗,还请小主放心。”绿萼展露点头说道。
“那就好。”闻言采薇松了口气,本来还怕自己没亲自去送,会让熹妃娘娘生气不肯收下呢。
“奴婢有什么可以帮小主?”绿萼看着一桌子的东西问。
采薇看了一眼狼藉的桌子,干笑了一声,冲她摆了摆手说:“没事,你忙自己的事去就成,这儿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是。”绿萼转头走出隔间,将门阖上。
整整十日, 采薇闭门不出,隔间里满是捏得残缺不堪的面人。
绿萼入寝屋一瞧,昨个晚上铺好的被褥还整整齐齐的, 她想也没想转身便去隔间里找人, 果不其然采薇头靠着狼藉的桌面睡去,又是这样将就了一宿。
梦中恍惚听到门扇推动的声音,她缓缓醒来,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向她问:“几时了?”
“寅时未过还早着呢, 小主再睡会吧。”看她眼下发青眼神都还有困意, 绿萼心疼地说道。
采薇却是摇了摇头,将画像取到身旁一手拿起面人又开始捏。
绿萼暗自叹息一声, “这份心意年贵妃娘娘都不一定能心领,小主何苦劳累自身呢。”
采薇的眼睛发涩发酸, 只能眨动两下湿润一些, 她花尽心思捏这个面人,不是为了能让年贵妃娘娘喜欢心领,而是为了能给皇上一个交代。
“我能照顾好自个儿, 你就别再操这个心思了,我这会儿肚子饿,不若去膳房取早膳来。”采薇抛出个事转移她的注意力,绿萼无奈地应道, “奴婢这就去。”
桌上的面人只完成了半个身子,但是年贵妃娘娘的生辰宴却只有七日了,伸手松了松紧绷的肩颈, 采薇酸爽的哼了一声, 而后继续手头的事。
“惠常在对年贵妃娘娘生辰宴的礼物很是上心,据说连懋嫔娘娘那儿的早安都特地请了不去。”苏培盛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及时的说给坐在龙椅之上正在批改奏折的皇帝。
雍正正书写的手没有停, 闻言只是说:“她倒是很用心呐。”
苏培盛笑眯眯地说:“年贵妃娘娘问奴才今日皇上可否早些去翊坤宫。”
“哦?年贵妃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同朕讲。”雍正将批改好一张的奏折放在一旁,侧眸问他。
“年贵妃娘娘说自行车这东西实在是新奇得很,上回看惠常在在骑,便想让皇上教着骑自行车。”苏培盛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皇帝的脸色。
雍正沉思片刻后道:“既然爱妃有心学自行车,朕怎忍心拒绝她,就说朕今日早些过去陪她。”
“嗻。”苏培盛应下招呼站在台阶下头的小太监上来,吩咐两句让他去翊坤宫走一趟。
这日天色还未暗下,皇帝早早地离开了养心殿,迈出门槛目光却是望向左侧的宫道。
苏培盛上前道:“皇上。”翊坤宫在右边。
只是这句话没说出口,任谁都看得出,皇帝的记性还没到连年贵妃娘娘住哪个宫殿该往哪儿走都忘了的程度。
“去延禧宫看看。”雍正抬步就走,没有丝毫犹豫,苏培盛的目光与小太监对视一眼,紧接着跟上。
看着午膳安放在桌子上还没动过,绿萼就直到自家小主又没用,扭头看了红蕊一眼,她委屈道:“绿萼姐姐这可不能怪我,未时我就去喊过小主一趟,小主说再等等,等到这会儿都还没出来,我怕再喊惹得小主生恼意。”
“你呀你,”绿萼无奈地看着她,“罢了,你忙去吧,我去里头看小主。”
“哦,”红蕊扁着嘴转身,看到已经快走到门口的皇帝,连忙变了神情,后头的绿萼反应更快一些,开口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神情自若的跨过门槛,扫视一圈未见采薇的身影,“惠常在何在?”
“正在隔间,奴婢这就去里头请小主。”绿萼语气急促,似有喜悦之情。
“不必,朕只是想来瞧瞧惠常在给年贵妃的生辰礼做得如何了。”嘴上说着脚下没停的走到隔间门口打开入内。
绿萼一时间也不该拿什么理由阻止皇帝,错愕的看着人走进去。
只见隔间里头一团乱遭,而罪魁祸首就趴在这其中,睡得正香甜。
短短几日未见,采薇的面容看上去竟然消瘦了几分,雍正凝视了她的脸半晌遂上前将她手里抓着的面人拿起仔细观摩。
面人还未上色捏了个大致的模样,面人的面容捏的已是精细,只是衣裳的花纹还没捏出来。
只是面人与画像上一般庄重的神情不同,展露出丝丝笑颜。
这令他意外,自己生性淡漠鲜少笑脸,何况在采薇面前更无几回笑容,但捏出来的神情又是那样鲜明。
捏着面人,雍正垂眸看了她一眼,遂放下面人出了隔间。
红蕊阖上门,皇帝站在门边吩咐绿萼道:“京城的天凉,惠常在这样睡着很是容易着凉,你记得伺候好,别让她又感染了风寒。”
绿萼低首垂眸道:“是,奴婢会照顾好小主的。”
言毕,雍正转身道:“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走上前到皇帝身边,躬身静听主子的吩咐。
“去翊坤宫。”
“嗻……”苏培盛直起身子,侧身向绿萼低了低首,随后跟上帝王的步伐。
只是来看小主一眼的?翊坤宫与延禧宫各分东西, 可不是顺不顺道的问题。
望着皇帝走远,红蕊扁着嘴走到她身旁说:“还以为皇上是想着念着小主来的,哪知看一眼就走了。”
皇帝的心思哪里猜得准, 绿萼推搡了她一下:“何故发牢骚, 去将小主那条湖绿色的披风取来。”
说罢,转身走向隔间,这一打开才发现, 里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小主。”看着她眼里的血丝, 应该醒了没多久, 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采薇的嗓音带着刚起时的沙哑,低声问:“皇上走了?”隔着一道门, 正好听到皇帝说要去翊坤宫。
“嗯,小主用些糕点吧, 您都半日未进过一滴水一粒米了。”绿萼赶紧岔开话, 一面是怕小主多想另一面是看她嘴唇的颜色由原先的浅红变成淡粉又因缺水起皮而心疼。
她动了动手,确实没什么力气,折腾坏身子确实不划算, 采薇点了点头。
红蕊将披风拿进来,绿萼赶忙吩咐她去取些糕点,又将披风给采薇盖上。
夕阳悬挂在天边,数只大雁南飞, 雍正一脚跨过翊坤宫的大门。
远远地望去,翊坤宫主殿前的空地上几人围着自行车打转,仔细一瞧原是有人骑着自行车。
这本是皇帝赏赐之物, 谁人敢骑毋庸置疑。
宫女急得愣是在这样寒冷的天脸上显出红晕, 边拿身子当肉垫拉着自行车维持平衡边劝:“娘娘,您别急着骑, 皇上不是说了会来领着您骑的吗!”
“是啊是啊!娘娘!”人群当中唯有一人边像周围的宫女那样喊着劝着,身子却竭力的躲闪,像是更害怕自己有什么闪失。
扎眼的人是谁,也只有一个人——安宁昭。
人群之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皇上来了,娘娘!”
坐在自行车上的人往宫口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走姿端正的帝王正在往这儿走来。
话音刚落,年贵妃才肯从自行车上下来,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她今日换了一身粉桃色的衣裳,恍若冷秋中乍现的桃花,冻红的鼻头与眼角更显楚楚可怜。
年贵妃揽住皇帝结实的臂膀娇嗔道:“皇上还说要早些来教臣妾,这会儿太阳都快落下山了才来,怕不是苏培盛的提醒,皇上才记起来与臣妾的约定吧。”
苏培盛陪笑忙道:“娘娘错怪皇上了,皇上何时不惦念着娘娘?哪里轮得到奴才提醒皇上啊。”
闻言,年贵妃露出会心一笑,雍正装佯懊恼:“原来在爱妃的眼里,朕是如此不守信用的皇帝。”
“臣妾当然是信皇上的……”年贵妃移目至自行车上,“只是皇上待惠常在,与其他人不一样,所以臣妾不安。”
苏培盛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雍正却不动神色道:“在朕心里爱妃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年贵妃撅起嘴不悦地捏着拳头轻轻捶了一下皇帝的胸口问:“臣妾竟然不是皇上心里的第一。”
“朕乃九五之尊,心中的第一当然是天下了。”雍正嘴角含着笑圈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冰凉的手随着他的体温而暖和。
年贵妃望着这个心怀天下却对自己残余温柔的男人,一股满足感从心田油然而生。
即使站在夕阳的余晖当中,也如此耀眼。
“苏培盛,朕要教朕的爱妃如何骑自行车。”雍正斜睨一眼道,苏培盛立刻吩咐人将自行车摆好。
在众人的目光中,皇帝的臂膀圈住了坐在自行车上的年贵妃,就这样耐心的一点点教着她前行,在夕阳之下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而在延禧宫中,用膳到一半的采薇倒在地上手捂着肚子直抽冷气,头上冒出冷汗无数拧紧的眉头仿佛在说有多么疼。
“小主!”在采薇倒地的一瞬,红蕊几乎是同时上前的,揽住采薇浑身无力的身子,感到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这是采薇头一次疼得这么生不如死,她抽着冷气,看绿萼惊慌了一会儿,立刻道:“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
采薇的咽喉呜咽着,压抑着痛苦,对她说的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绿萼赶紧转身出去疾跑着寻太医。
红蕊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不至于让采薇的后背触到冰冷的地面,只是身上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绿萼急匆匆的跑入太医院,想找先前的太医为采薇治病,但那太医不知为何一下态度大变。
“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我手头还有急事要干。”也不等绿萼说什么,便转身管自己做事去了。
绿萼两颊边细碎的发都贴在脸上,一路上着急跑来一口气都没歇,又问了好几位,要不是借口说并非专门为惠常在诊治的太医,要不说自个儿有要紧的事,什么要紧的事能比救一条性命还重要!
不知不觉间恍若回到了以前一般,绿萼身子一顿,无力感从脚底蔓延至心间。
“惠常在的病情很急?带我去瞧瞧吧。”就在绝望进入四肢百骸之际,身后一个淡漠却充满人情的声音传来,绿萼眼神亮起,转身看向他,“请太医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