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看她失去理智,开口道:“高常在冷静些,不可这样同懋嫔娘娘言语。”
高常在哪里冷静的下来,直言道:“啊呸,你不过是跟在懋嫔后头的一条狗,即便是狗跟的主子也分等次,她不过一个失宠多年的妃嫔,呵呵……你也快了!”
懋嫔紧抿嘴唇,海贵人当即骂道:“被人查出来便如此破口大骂,你怕是不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采薇总觉着有些古怪,可高常在这副模样哪像是能听进去话的。
懋嫔招手道:“将她抓起来。”
周围身强体壮的太监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住高常在的臂膀,任她如何挣扎得厉害也不得逃脱。
“你的靠山不是年贵妃吗?好,让她来救你。”懋嫔神情平静的说道,随即摆手让太监将人待下去。
高常在被她的话激怒,边回头边以尖锐的嗓音高喊着:“你等着,贵妃娘娘很快就会来的!”
采薇看着她的狼狈的背影渐渐远去,懋嫔与海贵人欲回宫殿,她道:“娘娘,嫔妾看她那副模样不像是会……”
“惠常在,”海贵人蹙眉打断她的话,“懋嫔娘娘如此操心你的事,如今真凶落网你反倒起了仁慈之心为她求情起来,这是为何?”
采薇摇头说:“海贵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十分感激娘娘。”
“好了,你少说两句,”懋嫔对海贵人说完转身又伸手拍了拍采薇的手背道,“你不必忧心高常在,她虽是年贵妃身边的人,可如今证据确凿,即便年贵妃出头传到皇上耳中也绝不会姑息,此事就交由本宫来办,你放心就是了。”
采薇启唇又止,半晌点了点头:“谢懋嫔娘娘。”
高常在身边的宫女当即被太医认定染上了天花,即刻送出宫去,高常在不愿就此被定罪,派手下的宫女前去翊坤宫找贵妃娘娘。
槿容听完高常在的事后,神色犹豫:“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禀告娘娘。”
槿容步入寝殿,行了一礼对年贵妃道:“娘娘,高常在的想请娘娘去延禧宫一趟。”
自天花起,年贵妃就没迈出过翊坤宫一步,也没人来招自己烦,气色瞧着好看许多。
“她想见本宫,为何不亲自来反倒要本宫过去?”年贵妃躺在贵妃榻上,眼眸半睁地问。
“娘娘,高常在被懋嫔诬陷差宫女将已经染上天花的宣答应的手帕丢进惠常在的屋中,欲让惠常在染上天花,已经被懋嫔关起来了。”槿容仅用一句话概括了宫女所交代的话。
年贵妃闻言坐起身子来,“她让本宫去救她?”
“是,高常在说是懋嫔联合采薇与海贵人二人一起来对付她,她绝无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槿容颔首道。
“哼,懋嫔那失宠多年的老女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胆子。”年贵妃起身下榻,走至梳妆台前,宫女们心领神会上前梳发髻。
看这模样,年贵妃打算走一趟延禧宫了。
槿容出声道:“娘娘,此事以奴婢来看,不应出面。”
年贵妃望着铜镜中的槿容,细眉轻蹙,不解地问:“为何?”
第七十八章 (修)
槿容神色诚恳地说道:“如今天花肆虐, 皇上为此头疼不已,而今后宫却出了这样的事,若被皇上知晓定然震怒, 况且懋嫔以往都是躲着娘娘走的, 如今直接将高常在关起来,胆子可谓是大了许多,在奴婢看来懋嫔就是有意让娘娘给高常在出面。”
她说得含蓄, 年贵妃也没听出她话里的涵义。
“她此举是在挑衅本宫!本宫怎能不出面。”年贵妃一拍桌, 吓得伺候的宫女手持木梳发簪之物跪在地上。
槿容有些头疼, 虽说平日里自家主子也瞧不上高常在,可眼下懋嫔欺负到眼下来, 凭着自家主子的傲气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娘娘,奴婢的意思是若是被皇上知晓, 即便高常在并非谋害之人, 娘娘帮她说话,兴许会惹得皇上不悦。”槿容只好直白的说出来。
一听皇上可能不高兴,年贵妃有些犹豫了, 转头看向她道:“那本宫就任由她那般气焰嚣张?”
“娘娘稍安勿躁,”槿容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先出去,随即拿着木梳轻柔地替年贵妃梳发道,“奴婢已经想到了个法子。”
养心殿。
连日来关于天花的奏折接连不断, 各地频频上报百姓因疾病死去的数量,白纸黑字之下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雍正不忍接着看下去, 皱起眉头捏了捏眉心问:“太医院进展如何?”
苏培盛两步上前, 行礼恭敬的答:“回皇上,依奴才所知, 太医院已经寻到得了天花的牛,接着就应该筹备后头的事了。”
雍正紧蹙的眉心舒缓开一些,拿起奏折接着看。
就在此时,养心殿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守殿门的小太监步入殿中行礼道:“皇上,年贵妃身边的宫女求见。”
雍正抬眉没有丝毫犹豫道:“让她进来。”
“嗻。”小太监疾步而出,随即槿容走进来,低首道:“奴婢槿容见过皇上。”
“可是年贵妃有事?”雍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
“贵妃娘娘身体安康,还请皇上放心,奴婢今日来求见皇上是因为得知了后宫有人利用天花作恶的事,此事事关重大,贵妃娘娘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特地让奴婢来请皇上做主。”槿容不紧不慢道,低垂着眼看着眼前的石砖。
“什么事?”帝王的嗓音低沉了一些,仿佛带了些怒气。
槿容深知帝王因天花肆虐的事操心至极,后宫却发生了这样一桩恶劣的事,绝不会坐视不管,遂接着道。
“起因是延禧宫惠常安寝时被人丢入了帕子,此帕的主人是已经被太医诊断出天花送往热河行宫的宣答应,便将此事告知懋嫔娘娘,就在今日懋嫔认定此事为高常在所做,高常在觉得冤枉希望娘娘能够出面,娘娘心善又与高常在有几分交情,左右为难之下,娘娘想请皇上出面主持公道。”
说罢,槿容弯腰磕了个头,能感到帝王注视的目光。
“后宫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雍正神色难测,起身道,“既然如此,朕去延禧宫走一趟。”
帝王步伐稳健的迈下台阶走出养心殿,苏培盛紧跟其后,经过槿容时停下道:“起来吧,槿容姑姑。”
槿容起身与苏培盛相交一个眼神,能看出他眼中淡薄的笑意,槿容垂下眼睑,一前一后的走出养心殿跟随帝王。
延禧宫的主殿中,懋嫔紧抿着唇余光瞄向上座的人。
帝王抿了两口宫女端上来的茶水,目光右转问坐在右手边的采薇:“你身子可好?”
“谢皇上关心,嫔妾身子无碍,并没有触碰过帕子。”采薇微笑着说道。
雍正收回打量的目光,点了点头。
太监将关着的高常在带了出来,她一头精致的发髻散乱了许多,脸上的妆也哭花了一些,一双眼眸含水在瞧见帝王的那刻便如同崩堤了一般,泪珠哗哗而下,高唤一声“皇上”便扑上前去。
可她这副狼狈模样如何能触碰帝王,被太监压制着跪在地,半晌见她没了挣扎的意思,才松开手。
高常在抹了抹鬓边的碎发,想在帝王面前留下好的印象,又轻轻柔柔的跪好行礼,娇声喊冤:“嫔妾见过皇上,嫔妾实在是冤枉,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还请皇上替嫔妾做主啊。”
先前那副叫喊着要找年贵妃的嚣张模样全然消失不见,坐在懋嫔身边的海贵人不屑的移开了眼。
雍正起身将她搀扶起来道:“好,朕给你做主。”
高常在满眼情意的看着帝王,雍正却撒开手,懋嫔道:“高常在坐吧。”
高常在看向懋嫔,那眼神立刻冷了下来,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坐在采薇的身边。
懋嫔身边的宫女端上木匣子供皇上过眼,雍正只撇过一眼,便问坐在左手边的人:“懋嫔如何断定高常在谋害惠常在的。”
“嫔妾听一位宫女说亲眼见到高常在的宫女在惠常在屋前逗留了好一阵,后那宫女以被太医诊断出身患天花,嫔妾推断是那宫女拿过宣答应的帕子才染上天花。”懋嫔有根有据的说道。
高常在可憋不住急性子,急忙向皇上解释道:“皇上!嫔妾并没让手底下的奴才干过这样的事,惠常在来延禧宫才没多久,也轮不到嫔妾与她结下仇怨,还专门拿染上天花的帕子去害她,怕不是先害了自个儿!皇上,嫔妾是被冤枉的呀!”
雍正一个眼神望过来,高常在便立刻住嘴。
“惠常在以为如何?”雍正目光柔和了一些,看向采薇问道。
她像极了上课时忽然被老师喊到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脑中不禁思虑。
懋嫔既已认定高常在是罪魁祸首,若她坦然认为高常在并非凶手,定会为懋嫔娘娘所失望,可若向着懋嫔……
“嫔妾愚钝,私认为懋嫔娘娘所想不错,又觉事情巧合,实在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采薇此言是在委婉的告诉皇帝不敢得罪人。
雍正明了敛眸一笑,随即肃然道:“依懋嫔所说,此帕是由高常在指使奴婢丢入惠常在的屋中,那她便是知情人,明知晓接触帕子后的宫女会染上天花,却还留在身边实在难以解释。”
懋嫔面色一僵,抿唇不语。
皇帝摆了摆手,端起杯饮茶,身旁的苏培盛前行两步,道:“宣答应贴身之物皆送往内务府销毁,确有一帕被人拿走,奴才打听到买走帕子的人并非是高常在身边的宫女,而是……”
苏培盛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而是马常在身边的宫女。”
第七十九章
采薇顿感疑惑, 在她印象中马常在是个性情豁达的人,似乎与延禧宫每一位嫔妃都关系不错,前段日子请早完了之后还主动找自己说话呢。
听苏培盛的话, 采薇有些意外, 居然是……马常在的宫女?
海贵人下意识的往懋嫔那儿看了一眼,虽眼神收得很快,但坐在对面的采薇看到了, 莫非这马常在与懋嫔娘娘……有什么关系?
采薇来延禧宫时日尚浅, 实在不清楚延禧宫里的嫔妃所属阵营, 也不好擅自下定论。
“既然事关马常在,那就请她前来一趟吧。”懋嫔开口说道, 身边的大宫女应声迈着小步出殿去。
“假惺惺。”高常在低声的说了一句,声量不大不小正好让坐在旁边的采薇听见了。
马常在很快就前来, 看到殿里头好几人甚至皇上都在, 惊得愣了一下随即行礼道:“嫔妾见过皇上,懋嫔娘娘。”
“起来吧。”雍正神色淡淡道,随即目光看向懋嫔。
懋嫔明白皇帝的意思, 起身摆了摆手让人将木匣子端上来,问道:“这帕子你可见过?”
马常在看到里头的帕子时,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却两步,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是宣答应的帕子。”懋嫔盯着她说道。
马常在蹙眉问:“宣答应的贴身之物都拿去烧了, 为何帕子会在这里?”
“那就要问你的宫女了!”懋嫔忽然拔高声量,惊得马常在哆嗦了一下身子,神色胆怯, “嫔……嫔妾的宫女?”
“你的宫女买下此帕丢进惠常在的寝屋意欲何为?!你当真一点不知情?”懋嫔逼问, 马常在无比慌乱。
“嫔妾……嫔妾什么都不知晓啊,”说着, 扭头看向带来的宫女问,“你是做的吗?”
“不是奴婢。”跟着前来的宫女连连摇头。
“娘娘,嫔妾不知宫女竟然干了这样的事,嫔妾愿意将伺候的宫女都唤过来,逐一询问。”马常在神情诚恳,似乎不像知情人,懋嫔抿唇默认了,马常在便立刻照办。
三个宫女整整齐齐的跪倒在殿前,马常在厉声问道:“你们三个里头,究竟是谁买下宣答应的帕子放入惠常在屋中的,事到如今早些认了为好。”
三个宫女俱是摇头说自己没干过此事。
懋嫔蹙眉不悦,扭头对帝王道:“嫔妾想请焚烧宣答应贴身之物的人来指认。”
“允了。”雍正摆了摆手,苏培盛立刻让小太监出去找人进来。
皇帝此次来延禧宫也是做足了准备,与此事相关的人皆早已被传唤到延禧宫外等候,只等召唤。
太监将人带进来,那人跪在地上,采薇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小太监俯首行礼道:“奴才小福子见过皇上!”
皇帝淡淡的点头,没说什么,接着让懋嫔审问。
“你可认得此帕。”懋嫔让人将木匣子拿上来,在他眼前展露,小福子立刻露出害怕的神色身子往后倾去,随即点了点头。
“此帕乃是宣答应贴身之物,她已感染天花,此帕本该焚毁才是,为何会出现在此,你心知肚明。”采薇旨在告诉他疏忽本职。
小福子大惊失色,赶忙道:“奴才……奴才承认是一时被银钱迷昏了头,可奴才以为那是马小主差宫女来买帕子的……”
“我为何要这么做!”马常在气恼道。
懋嫔意在揪出人也不多做纠结,接着问道,“你可记得她三人之中,究竟是谁买下的帕子?”
小福子望过去,仔细端看三人的面容,立即指着离他最近的宫女道:“奴才记得真切,就是她!”
懋嫔看着她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奴婢……奴婢不曾买过啊!”宫女摇着脑袋否认,“奴婢从未见过他。”
小福子气恼了,一把扯住宫女的衣袖说:“那日你分明说是你主子差你来买的,你还敢抵赖?!”
“休要胡说!”宫女将衣袖拉回来,转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马常在说,“小主要相信奴婢啊!”
小福子立刻掏出一锭银两,递到懋嫔面前道:“这是她买宣答应帕子时给的银两,还请娘娘过目。”
懋嫔拿起银两,神情复杂,一个小小的宫女需要攒足一锭银两需要多久她当然清楚。
“谁让你买的?”采薇捏着银两问宫女,宫女盯着她手上的银两抿唇转而看向一旁站着的马常在,“是……”
“好啊你,平日里我可是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实在是令我痛心!”马常在打断了她的话,神色痛苦的说道。
“是谁!”懋嫔接着问道。
宫女垂下眼帘,轻声道:“是奴婢干的,那日说亲眼见到高常在的宫女也是奴婢。”
“你个贱婢!竟然胡说八道!我因你可是吃了些苦头!”高常在愤愤起身,抬手毫不留情的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声清脆响亮,宫女捂着脸倒在地上,高常在由觉不解气,还想再打一巴掌,懋嫔道:“本宫知晓高常在怒火中烧,此宫女会交由慎刑司处理的,你大可放心。”
雍正起身道:“既然已经查明是谁,那朕也该回去了,其余的就交由懋嫔处理,此事重大,朕眼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
“是,嫔妾一定会从重处理。”懋嫔神色肃然道。
几人一起恭送皇帝离开,待到皇帝走远,高常在缓步走到马常在面前,哼声道:“今日之事我记着,别让我抓住了把柄,不然要你好看!”
说罢,又瞥了旁边的懋嫔海贵人两眼,怒气冲冲的离去。
采薇看了看马常在,转眼看向懋嫔道:“娘娘……”
懋嫔只叹息了一声,说道:“本宫倦了。”
海贵人关切道:“娘娘好生照顾身子,我与惠常在便先走了。”
说着,目光看过来,示意自己跟她走。
采薇看了眼还留在殿中的马常在,觉得有些奇怪。
跟着海贵人走出主殿,看着她的身影走在前头,采薇不禁道:“马常在的宫女犯了差错,马常在会如何?”
“她与你交情浅薄,你怎的这般关心她?”海贵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起她来。
采薇皱眉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宫女犯了错,主子必然得影响,像今日这般皇帝还在场,日后怕是恩宠渐少了。”海贵人十分直白的说道。
采薇心中清楚,此事就是马常在干的,至于为何要这样致自己于死地,实在想不明白。
马常在留在殿中未离去, 暗暗地打量懋嫔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娘娘……”
话音未落,懋嫔起身一掌掴在她的脸颊上, 力道不轻, 白嫩的皮肤立刻就通红了。
马常在捂住半张脸缩着身子,虽害怕但不敢后退,懋嫔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怒气, 她不敢与之对视。
“你以为能瞒得过皇上?”懋嫔沉声道, “从即日起, 禁足闭门思过三个月。”
三个月!别说三个月了,即便是一个月都足以让皇上忘记她。
马常在脸色一下就白了, 跪下拉住懋嫔的衣摆道:“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
“你指使宫女将帕子丢进惠常在屋子时可有想到今日?若不严惩,恐连本宫都会被你牵连, 莫说三个月便是一年你也得忍着受着!”懋嫔冷着脸说道, 身边的宫女上前将马常在拉开。
“娘娘!”马常在泫泪不止,虽边哭边道,“嫔妾这么做都是为了娘娘啊!”
“为了本宫?”懋嫔半眯起眼冷哼一声, “怕不是为了你自己!”
“娘娘!”马常在哭红了双眼,可懋嫔没有半分心软。
冷眼看着她,半晌懋嫔道:“这三个月你就好生想个明白吧!”
她转身入隔间,懋嫔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将马常在拉起来道:“小主起来吧。”
两个宫女立马上前一左一右的搀扶住马常在的身子, 在宫女面前还是不能失了嫔妃的样子,她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拭去脸颊的泪水, 对着懋嫔的大宫女道:“懋嫔娘娘为我操心至此, 请代为转告一声保重身子。”
“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马小主请慢走。”大宫女目送着马常在离开宫殿, 转而进隔间去伺候懋嫔娘娘。
隔间里的懋嫔单手支起抵着太阳穴,听到门咯吱被打开,才开口问:“回去了?”
“是,马常在回去了,让奴婢转告娘娘保重身子。”大宫女上前换掉了已经凉下来的茶说道。
懋嫔端起茶杯,散着热气的茶水扑上面,略有暖意,“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她。”
不过,马常在以往可不会这般鲁莽出手,这次是为何?
外头的天气渐渐暗下来,风雨欲来,马常在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外头便下起了雨,宫女端上一杯热茶,拿来热乎乎的鸡蛋替她敷眼睛。
闭上眼的同时,马常在也在心底暗暗叹气一声,以往懋嫔身边跟着的人除了海贵人之外就是她,如今自己的位置渐渐被取代为惠常在,这让她如何能冷静?
回想那日,她正巧看到内务府的人来收宣答应的贴身之物,头脑一热心生一计,便让宫女去买了一面帕子回来,待到深更半夜再丢入惠常在的屋中。
事后她也后悔想找懋嫔娘娘坦白过,但到底心存侥幸,可没有想到皇上会介入此事。
光是想起皇帝投来的目光,就足以令自己心慌意乱。
三个月啊……马常在屏退宫女独自待在寝屋里,端着清茶的倒影看着自己。
还未消肿的眼睛还有余红,看起来狼狈至极。
采薇静思良久,始终没能清楚马常在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这时外头有人说话,听不真切,她起身走出隔间,看到绿萼拿着木盒走了进来,外头正下雨,掸了掸衣上的雨水走到采薇面前说:“小主,懋嫔娘娘的宫女过来说小主因为此事遭罪,特地拿了些补身子的人参过来。”
说着,打开了木盒,里头是三根品相极好的人参,她抬眼往外看,懋嫔派来的宫女撑着伞往回走。
“懋嫔娘娘有心了,好生放着吧。”采薇愈发觉得奇怪,总觉着马常在与懋嫔娘娘之间……或许有什么关系。
可凭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采薇只好让绿萼红蕊二人去多打听打听延禧宫的事。
此事告一段落,槿容便回翊坤宫去复命,将整件事向年贵妃说了一遍。
年贵妃挑着眉颇感兴趣的听完,轻蔑的笑道:“这马常在的宫女胆子可真大。”
“奴婢觉着此事是马常在指使宫女为之,懋嫔是在包庇马常在。”槿容说道。
年贵妃有些诧异,问:“为何?”
“娘娘可记得高常在被人诬陷向惠常在屋里投帕?高常在身边的宫女自认,怕不是因为已经患上天花的缘故,被懋嫔娘娘利用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将此事定论。”槿容边思虑边道。
听她这么一说,年贵妃可就纳闷了,“懋嫔不是同那宫女相处甚好,怎的如今转过头来包庇个马常在?还为她造谎扯证。”
“在惠常在未到延禧宫前,马常在与懋嫔娘娘关系不错。”懋嫔甚是喜欢去逛御花园,身边时常跟着两人,一人是海贵人另一人就是马常在,可惠常在出现后,她可是几次看到懋嫔只带着惠常在一人。
说不定……有些原因在里头。
“算了,不说也罢,听得本宫脑袋疼。”年贵妃轻蹙眉头揉了揉额角,罢了罢手起身。
虽说皇帝忙着政事,但还是让下人去请太医到延禧宫走一趟,为采薇请平安脉。
今日来的是章太医,他一脸疲惫身形消瘦了一些,将药箱放下拿出脉枕,嗓音略带沙哑道:“臣为小主把脉。”
采薇将手放上,手指触到肌肤时有些凉意,章太医抿着唇半敛的眼中带着血丝。
“章太医似乎……没怎么休息好。”采薇忽而道。
“臣无睡意,”章太医收回手,转身打开药箱,将压在最上面的书籍放在桌上,拿出下头的纸笔书写药方,“小主虽无大碍,但体弱偏寒,臣为小主开一副治寒药方。”
“有劳太医了。”那本书籍被翻过许多次,边角都已经卷起来了,实在令她好奇,便瞧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瞧见封面写着记录天花疫苗这几个字。
她不禁愣了一下,还未等反应过来,章太医便将书籍收了回去。
他拿起药箱,起身要走道:“臣先走了。”
“慢着!”采薇猛地站起身,将三人都惊了一下,红蕊本来还拿着纸张细细的看上头几味中药,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章太医眼神中带着疑惑,问:“小主可还有事?”
采薇思忖,抿了抿唇道:“我实在怕天花,听说被天花感染后好几日才会出现症状,近几日就劳烦章太医每日过来给我请个平安脉。”
章太医闻言想了想,半晌点头道:“那臣明日再来。”
翌日大清早, 采薇特意起得早了些,刚用完早膳章太医便来了。
细细把脉之后,章太医边收起脉枕边道:“小主脉象平稳, 并无大碍, 明日再来看诊一回即可。”
采薇连忙道:“天花感染之事慎重,章太医还是多来几日吧。”
还未看到那本书籍,她怎能善罢甘休。
看她如此坚持, 章太医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 答应道:“是。”
采薇瞧见药箱中的那本书籍还在, 她又不能直接拿过来,目光一转与章太医探究的目光对上。
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神色, 为显得自己不那么奇怪,她转而问道:“听说近些日子以来太医院忙着天花之事, 章太医可是因为此事休息不好?”
“天花肆意, 臣不敢懈怠一刻,”章太医拿起药箱,眼帘半盖躬身道, “臣已诊察完毕,若无他事就先告退了。”
“且慢,”采薇唤住了他,没想到章太医这人的性子与长相一般冷清, 她思虑如何能与他多说上几句话,不由得说,“听皇上说, 太医院正着手钻研新的预防天花手段。”
绿萼红蕊面面相觑, 总觉得自家小主对待章太医的态度和先前不太一样。
章太医眼神中带着意外的情绪,随即点头道:“是。”
“天花一日不消, 国家一日不平,我也生出些念头,想做点什么,不瞒你说,昨日看到章太医随身携带的书籍,心生好奇想看看,不知章太医可否借阅?”采薇本没带着多大的希望,但章太医听完后只是蹙眉思索一阵,随即从药箱中拿出书籍。
采薇眼瞳微微睁大,接过书籍,沾满墨香的书入手,她翻开已经被阅览了不知多少遍的书籍,里头写得皆是关于天花的事。
其中好几处提到了天花疫苗,也记载了牛痘。
采薇双手捧着书籍,抬起脸满眼欣喜道:“不知此书和人所写?”
章太医因为她的眼神而诧异,不禁回答迟疑片刻:“是臣所写。”
“是章太医写的?!”采薇的嗓音抑制不住的喜悦,难道……他也是现代人,而且还是个医生!
在这样压抑的封建王朝的深宫之中,有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是一件何等令人高兴的事。
采薇按捺住快溢出来的喜悦情绪,嗓音的尾调不自觉上扬的试探问道:“现代医学?”
在她的幻想中章太医会露出你是同道中人的眼神,然后飞快的点头答应。
但事实是在采薇满目期待中,章太医的神色茫然,只是眨了眨眼道:“什么?”
采薇勾起的嘴角淡了许多,仍不死心的上前一步:“你知道中国吗?”
章太医看着她的神情十分急切的想确定什么,疑惑的神色一收,满脸漠然地说:“臣不明白小主此话何意。”
短短的时辰内历经心情的大喜大悲,采薇不知作何神情才好,低头盯着手里捏着的书籍,疑惑地问:“这不是你写的吗?”
“书籍是臣所写,但小主说的话,臣一句都听不懂。”章太医觉得采薇有些奇怪,但似乎又能理解她为何忽然如此关切的言行举止。
采薇轻声叹了口气,将书页阖上递给他,心情全无,却还是由衷的夸赞了一句:“章太医当真绝顶聪明,既然都看过诊了,没其他的事就不便叨扰章太医研究牛痘了。”
章太医看她神情郁闷,只是接过书放回去,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