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刚坐下的守城人再一次拍案而起,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怒气:“芷鹭,你是新任□□,可能还不懂学校里的规矩。
哪怕再优秀的考生, 我们最高也只能在入学考试中给予二页的评定。这是不可逾越的!”
芷鹭老师完全无视守城人的责问,目光炯炯只盯着首座的分校长不放。
门书学院的学生根据校徽上门中书翻飞的书页数量标识为五个不同等级。
一页为大多数学员的初始级别,他们必须在毕业前争取到二页才能顺利获得门书的学位。
二页学员开始,可以使用学校里校区, 即这座苍白平原上人工城堡内的诸多设施。
而三页的优秀生开始,能够自由选择课题,有权利选择和拒绝学校发布的考核任务, 有自己的专属导师。
芷鹭老师提出要收张十梦为徒, 便暗含了直接给与其三页入学的破格待遇。
老人犹豫半晌, 叹了口气, 对守城人道:“你一直留在梦界,负责里校区安保和教学安排, 并不了解芷鹭老师的事情。
事实上, 她自己便是百年来门书唯一破格以三页徽章录取的特招生。
既然芷鹭老师如此执着, 我觉得倒也未尝不可。在座诸位不乏五页毕业的学生干部。
识之道途追求的便是知识, 思维, 智慧……你们都无法解开的谜题如果真能被一位新生破解, 我觉得便是给她三页破格也未尝不可。
诸位觉得呢?”
席上教师纷纷应是。毕竟门书的整体学术氛围是非常开明自由的。而且他们也确实好奇是否有学生真能解开这道难题。
最终,除了安然睡大觉主持考试的愎先生没有表态, 便只剩下固执的守城人一个人咬牙切齿生着闷气。
梦中密室,张十梦的手指捏在笔记的第一页上, 就要向前翻开看到扉页的内容。
突然之间, 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快看!我发现了正确的祭奠方式!”
寻声望去, 说话的是紫黛舒。
她站在二楼护栏后的祭坛边, 正从祭坛上举起一把精美如艺术品的弩弓,欢笑着朝大家招手。
张十梦愣了一下,松开了手中的笔记。她疑惑道:“那里什么时候放了张大理石祭坛?我怎么记得上次看还是一张铺了白色桌布的餐桌?”
紫黛舒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弩弓冲下旋梯。她身后的慈珂则留在祭坛边敲打着硬邦邦的大理石雕塑。
如果只是一块大方石放在护栏边,当然没有人会认为那是祭坛。
但白石上雕饰着各式各样的蠕虫,密密麻麻的复眼,以及扭曲翻卷的翅膀,触须,长满细密长毛的节肢……
雕刻之精美,宛若有生命一般徐徐蠕动。任谁一眼看上去,都知道那是一座拥有神力的祭坛了。
“真奇怪,我反倒记得,这里之前是一张普通的文件桌来着……”慈珂呢喃着。
“真笨啊,”莫离放下手头的调查,理所当然地鄙视道:“给老师过生日的时候,那里自然是放蛋糕的白布餐桌;
更早先来考试的时候,那里就是存放线索的文件柜;现在是祭奠老师的葬礼,我们当然就需要一座祭坛了。
你们只是把以前的记忆弄混了而已。”
张十梦闻言,顿时觉得莫离不愧是莫离,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找到所有问题的关要,心中满是佩服。
但就在她满眼崇拜地看向莫离时,却突然见到莫离满眼惊慌。
张十梦感到一丝困惑,顺着莫离的目光回头望去。
正看到紫黛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弩箭指向自己胸口。
她的视线并未看向自己,而是紧盯着办公桌上的笔记。
自己已经翻开,还没来得及检查的扉页!
回眸一瞥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不要说还在房间远处查看雕饰物的莫离,就连已经踏出超凡之心道途的张十梦自己都来不及闪躲。
因超凡而敏锐的五感,只来得及让她注意到弩箭已经射至胸口,而自己被什么东西奋力撞开。
是郭怀忿!
她是唯一站在张十梦身边,并且视线没离开紫黛舒那边的人。
唯一来得及解救张十梦的人。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
弩箭射入郭怀忿的肩头,而过于庞大的动能直接卷着她单薄的身躯向后翻滚着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大花瓶。
同一时间,无数的黑发突然开始沿着墙壁,地板,朝整间密室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在张十梦错愕的一瞬,便有无数长发利刃般刺入紫黛舒的胸腹,接着从她五官七窍涌出。
什么舌头,眼睛,全都像是被内部气体顶飞的瓶塞一样迸射而出,紧随而至的便是浸染鲜血的暗红长发。
到了最后,紫黛舒整个人被长发从体内纵向撕开,各种零件撒得满屋子都是。
满心惊慌地顺着发丝翻卷的方向望去,久违的头发姐姐正像只大壁虎一样爬在天花板上。
张十梦看不到她五官不全,又被发丝遮掩的表情。但张牙舞爪的汹涌乱发足以体现出她心中的滔天愤怒。
这种狂暴的气场让张十梦根本不敢靠近。她无法确定这种状态的头发姐姐是否会敌我不分地连她一起干掉。
还未等张十梦尝试找到莫离进行沟通,身后便又是一声轰隆巨响。猛烈的撞击让她感觉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回头看去,竟是慈珂把二楼的祭坛撞碎扶手护栏,直接推了下来!
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郭怀忿,上半个身子整个被沉重的大理石祭坛压在底下,只留双腿在外隐隐抽搐。
一切都乱了。
太过惊人的恐怖场面,让张十梦理智狂跌,只一瞬间便陷入被精神弱点支配的状况。
固执的强迫欲开始在头脑里生根发芽。张十梦此刻最为纠结,最为渴望的事情……
当然是弄清楚好好一场祭奠,为什么要发展到眼下这个情况?
老师的葬礼需要祭品,祭品应当是“虫”。
她们需要杀死代表“虫”的同伴,以此完成献祭。
直到这里,都顺理成章,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但现实呢?
紫黛舒试图杀死她,莫离杀掉了紫黛舒,而慈珂则同时杀死了救下自己的郭怀忿……
没可能有那么多“虫”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十梦突然想起了刚刚恍然一瞬心中升起的狐疑。
她记得自己来这个房间是参加入学考试的,记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给老师庆祝生日的,也记得她在这里的目的是要为死去的老师举行葬礼献祭。
如此一来,她应该早已来过这办公室无数次才对。
但为什么却对这里的一切感觉那么陌生,仿佛第一次见到呢?
她突然想到了心理暗示的一些小技巧。
如果要在短时间内为对象塞入了莫名其妙的记忆和认知,那就必须伪装成对象在很长时间内多次经历的感受错觉,从而降低认知乖离,突破理智的审核。
所以……她真的很久前就经常来这里吗?
张十梦想不起来,但如果来过,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借助强迫症催生的,对于真相的病态渴望,张十梦强压下崩坏的理智,以及对眼前混乱局面的恐惧。
她踩着紫黛舒的残渣,靠近到办公桌前,伸手探向被翻开扉页的笔记。
如果她曾经多次来过这里,那凭借自己的好奇心,她肯定是知道笔记里的东西的。
真相几何,一看便知!
张十梦感觉面前染血的浓密发丝仿佛感应到自己的靠近,开始微微蠕动起来。
她的余光看到攀在墙壁上的头发姐姐正手脚并用朝自己爬来。
耳侧,更听到什么锋利之物朝自己破空飞来。
但她一切都顾不上了。
此时此刻,张十梦的人生只剩下唯一的目的,仿佛她生来便是为了等待着这一刹那,放弃一切都在所不惜一般……
她终于看清了笔记的扉页!
“快看!我发现了正确的祭奠方式!”
张十梦的手还停在笔记的第一页上,楼梯口响起了紫黛舒兴奋的叫嚷。
这一次,她把手松开,将笔记合拢,直接塞到了衣服里面。
她的目光扫过二楼护栏。扶手边果然没有什么石雕祭坛,取而代之的,那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文件桌。
“你在干什么?”郭怀忿狐疑地打量着张十梦。私藏笔记的动作被她尽收眼底。
“在破解考题中的密室与怪谈,”张十梦回眸一笑:“记得么?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参加门书的入学内考,我们组成了一支小队,这里是考试的第三关。”
“这不是废话吗?”郭怀忿愈加困惑:“不然我们还能是来干嘛的?你是不是被精神弱点影响了?理智不太正常的状态?”
张十梦确定了心中的推测。
她们并非被强行修改了记忆,在无可抵抗的情况下被植入了虚假的内容。
那太难,也太过夸张了。她无法想象人力能够做到那种事情。
取而代之,这是一种对于集体潜意识的高级运用。精巧至极!但却并没有什么超出理解的手段。
通过那个媒介,她们被催眠了,进入了一种极易接受心理暗示的状态。
正因如此,一切才按照密室中事先布置好的模样,朝着诡异的状况发展过去。
“出问题的不是我, ”张十梦目光扫过密室中每一人的面孔,时刻警惕着事态失控:
“或者说,不只是我。”
不出预料。此话一出, 众人的表情纷纷开始扭曲起来。
她忙话锋一转,以退为进:“没有尽头的循环走廊,房间里深不见底触之即死的沟壑,你们都记得吧?
所以说, 首先,我们现在在一个梦境中,这场考试考官的梦境中, 你们都认同吗?”
这原本是第二个怪谈之后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但是在经历密室之后, 几人却面面相觑起来。
紫黛舒一如上一次时间线时一样, 已经下了旋梯,来到办公桌旁。但这一次她没有笔记去翻阅。
于是她将手中的凶器放下, 不确信道:“虽然我和你们不同, 不了解什么梦境世界的事情。
但如果说这里是考官的梦, 我还是要表示怀疑的。
你们不觉得这密室里太过危险了吗?
我总觉得这地方让人毛骨悚然, 处处都是可以致死的机关, 满满恶意。
只是考试的话, 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这就涉及到我们面对的诡异现状,真正不正常的核心问题了, ”张十梦满意于话题的走向,依旧小心观察着每个人的精神状态, 却并没有急着点破。
她从怀中掏出考官的笔记, 有意避开了开头的扉页, 直接翻到中间部分:
“从笔记中记述的情况来看, 考官先生是一位极其严谨的,古板的男人。
在主持我们这场考试之前,他已经主导过很多次门书学院的入学考试。
可以看出,在开始的时候,考官先生非常认真敬业。
十几年前的一次意外,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扭曲他的意志。在那之后,他依旧严谨而符合规则地扮演了十几年的完美考官。
直到最近,他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并在我们这场考试之前,就已经杀害过两名学生。”
郭怀忿闻言眉头紧皱:“如果这是超凡者经过加工有意添加进自己梦境考场的线索也就罢了。
但如果这是原本作为梦境建材的【现实映射】……”
张十梦眼前一亮,立即打了个响指。
她一早就在期待着其余同学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了。
出于最高神秘法则第三条:“于神秘中自由者,必倚仗于伪装”的原则,她不敢亲自提出这一细节。
因为这很可能是她们眼下真正对手埋设的陷阱。
她们由于某种媒介,意识出于一种极易受到暗示的状况。如果自己一不小心越界,很可能再次导致先前所有人自相残杀的失控局面。
这便是抽木塔游戏结构中最为惊险的那一根木条。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我相信慈珂和学霸小姐也都意识到了吧?”张十梦期待地望过去,见到包括慈珂在内的三人都是面色凝重地点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那么我想即便公开我发现的真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仿佛犹豫了一翻,张十梦再度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操控这个梦境的并非考官老师,而是第三十八号校园怪谈。”
门书学院梦界校区,白城中的会议厅里,一众老师将诡异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靠在躺椅大睡的愎先生身上。
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再关注其余小组的考试展开了。着实是张十梦她们这边的情况太过离奇,让人不得不关注。
“老愎啊……你不会真的……”
有老师不敢置信地问出了声,却马上遭到别人的嗤笑:
“芷鹭老师不是说过了吗?你问一个在做梦的人有什么意义?
要我看,考生死亡的事情只不过是愎先生在用自己过去的经验塑造梦境考场而已。
不得不说他做得很好,以至于把你们都骗进去了。
仔细想想吧。如果愎先生真的曾经对往届的考生徇私杀人,那他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记录出现在考场中呢?
你不会忘记了,文字是不可能作为【现实映射】素材自动出现在梦境中的。想要为考生留下那样一本笔记,只可能是愎先生有意做的啊!”
听到这里,守城人似笑非笑地看向芷鹭老师:“听到那考生说的话了么?主导梦境的不是老愎,而是怪谈呢哈哈哈哈哈……
现在,你还觉得她能破解老愎这道考题吗?”
“谁知道呢,”芷鹭老师笑得神秘莫测:“听到这里,我只是越发想要收她为徒了。
这孩子有意思……非常,非常有趣。”
“这怎么可能?!”慈珂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张十梦,你脑子真的清醒么?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们,门书学院的入学考试不是由考官掌控的,而是由【诡异】掌控的?”
“三十八号怪谈的特性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张十梦直接用问题来回答。
“扭曲认知,让人进入易受暗示的半催眠状态……”莫离若有所思地答道,然后陷入了困惑。
一时间,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
张十梦听闻此言,顿时眼前一亮。
果然记得!
于神秘中自由者,必倚仗于伪装。
最高法则中这样一条,本意是指若不在噩梦中伪装自己不知情,就会触发【欲望映射】暗藏的杀机。
但张十梦现在面对的东西并不是考官梦境的【欲望映射】。
这东西面前同样需要伪装,但伪装用以规避的却不是噩梦里实实在在的危险,而是潜藏于每个人自己意识中,看不见摸不着的危机。
“只要我们假设三十八号怪谈并不是考官的【神秘】,而是外来的【诡异】,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莫离,还有大家,你们能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知晓三十八号怪谈的特性吗?”
几人表情皆是相当精彩。
“我又为什么会知晓你们在想什么?”张十梦笑道:“其实一切的答案很简单。
我们刚进入这间密室的时候,就已经中了着。受到了三十八号怪谈的影响。
而这也是我要给慈珂的答案:
受影响的不止我们,还有考官本人!
既然你们都已经想起来了,那我想现在看到这个,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了。
请坚信,并在心中默念,我们正在门书学院的入学考试中。”
说着,张十梦当着众人的面,翻开了笔记扉页!
其实上面的内容每一个人都知晓。
早在翻开笔记前,她们就都已经看到过,并因为过于聪明而在瞬间想通了其中隐藏的奥秘,因此中招:
颂扬知识的人发现了我,
真相让他忘记自己的名。
美丽的你……
哦,最恐怖的情况,并非枉死。
说出我的名字!透露我的存在!赞美我的五十对复眼!
只要你知道了,我便凝视着你。
笔记扉页上的文字,与钥匙上展现的怪谈提示一字不差!
幸而这一【诡异】的特性只是让受到影响的人进入易暗示的精神状态,而非强行扭转认知。
所以在大家不断把“这只是一场考试”暗示给自己时,并未出现刚才那种诡异的情况。
至于更深一层的答案,张十梦不敢说。
不过既然之前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就说明她们其实都早已心知肚明,也不用张十梦再来点破。
那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文字游戏。
将提示语前半段首尾字相连,就会得到那个隐含的暗示:
颂我真名美尼欧斯。
张十梦犹记得,自己的《驯养之书》便是由美尼欧斯文所撰写的。莫离就认得这种并不属于世界上任何国家的文字。
现在想来,美尼欧斯这个名字,恐怕还牵扯了更多……
在场五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当张十梦展示笔记扉页的内容时,她们各自只花了几秒钟便全部心中了然。
莫离后怕道:“十梦的意思是,考官……被自己的【神秘】给扭曲了?
这场考试的正确答案是打破第四面墙?还是说……我们不幸被卷入了一场教学事故?”
“基于这一【诡异】的特性,我想第四面墙是必须要被打破的。它校园怪谈三十八的序号说不定就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张十梦笑道:
“至于考官的事情……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神秘】不是考官的,而是另有其人呢?
对方为了自己的目的,顺便利用了考官的精神弱点。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蚕食这位可怜先生的理智与精神。
而我们可敬的考官先生,就像刚才的我们一样浑然不觉,陷入某种暗示导致的错误认知中。
他将自己女儿的死因归结为虫之道途超凡者的作乱。
严守规则的固执本性让他恪尽职守,隐忍着心中的伤痛却十几年如一日正常完成自己的工作。
直到几年前,他的理智终于无法再抵抗三十八号怪谈的侵蚀,开始真正动手杀害考生。
而这一行为终究与他原本的人格太过乖离。
于是就像能够识破自己异常的我一样,他终究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但是这时,他已经无力再改变什么,甚至于可能整个人都受到了操控,根本做不到把自己的状况表达出来求救。
因为这所谓的三十八号怪谈,既不是门书学院驯养的【神秘】,也不是考官本人为考试布置的题目。
它是外界渗入学院,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移植寄生在考官精神堡垒中的污染物!
在对自己身体与意识几乎完全失控的绝境下,考官先生在最后还是为我们留下了一条近乎奇迹般的线索,”
说着,张十梦晃了晃手里的笔记,视线却从伙伴们的脸上移开,抬头望着天花板。并仿佛想要透过天花板,去看到什么更遥远的地方:
“你们可还记得,因为左右半脑的分工,有条理的文字并不会无意出现在梦境之中?
我想没有人会将自己的隐私,将心灵最深处的秘密,以及自己十余年琐碎的人生,一股脑公开给毫无关联的陌生考生吧?
除非,所有这些内容便是梦主人的遗言,是他燃尽生命也要为我们留下的最后的线索!
这,就是铁证!
门书学院的老师们。如果你们还能看到考试的内容,难道不打算去调查一下考官先生吗?”
城堡会议厅, 门书学院玛洛分校的教授们再度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一位面容消瘦的老师有些迟疑,显然是相信了张十梦的推理逻辑。
“你们疯了吧?”守城人震惊道:“那只是一个连入学考试还未通过的学生在胡言乱语!”
“那可能是门书学院近百年来,第二位以三页成绩入学的学生。”芷鹭老师站起身来, 完全不顾周遭同事们惊愕的注视,径直朝着躺椅上的愎先生走去。
“芷鹭!”分校长低声喝止。
这太过胡闹了,芷鹭老师还是太年轻了。
听完张十梦的推理,以分校长的阅历也不敢说自己治下没有那种骇人听闻的可能。
但无论是否出现此等丑闻, 芷鹭一位破例新上任的年轻教务主任都不该发出这种赌徒一般的断言。
若张十梦猜错了,她便会在一众老教师中威信尽失。哪怕她猜对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念她的功绩。
思来想去, 如此直接而冒进的行为除了迫使反对者接受她授予一位新生三页徽章外没有任何益处。
而不论成功还是失败, 都有可能导致她即将展开的工作受到诸多不满的阻力。
这代价太大了。
要知道门书学院教授的“工作”, 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讲课而已。那可是一个小问题, 就极有可能赔上性命的麻烦事。
难不成这孩子是她亲戚?
校长掣老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将其从脑海中抹去。
门书学院并不存在为亲友徇私舞弊的教授。哪怕真出现问题, 也只会像那名考生推断的那样, 是遭到了外力影响才有可能。
这边芷鹭老师可不管校长的意见, 她走到愎先生身边, 二话不说地一把将他从躺椅上推了下去。
愎先生的身体仿佛虚不受力, 轻飘飘从躺椅上翻滚倒下。
还未落地, 便已经面目扭曲,整个脸像是马赛克般碎裂开来。
定睛去看, 那哪还是人类的身体?分明是无数集体拟态成人类肤色的毛虫,拼凑成愎先生的形状躺在那里。
【诡异】就在监考厅当场, 而一众门书教授竟无人察觉自己身边的致命危机!
呼啦一声, 成千上万的毛虫散落在地, 开始漫无目的的蠕动着向四周爬去, 场面极其精彩!
“芷鹭,退开!”掣校长再度低呵,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比两人更快,守城人躬身一拳击打在房间地面上。白色的瓷砖顿时转变形态,仿佛融化的蜡一样将地面上的蠕虫瞬间吞噬。
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
“不好!有外界意志混在其中!”
这一下,芷鹭老师一直从容优雅的面容也难看起来,瞪向校长:“快终止考试!”
“做不到!”校长掣双手紧紧按在自己面前的水晶球上,用力之大,已经让透亮的球体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这已经不是愎先生的梦了!外界意志完全接管了梦境!这是……神的梦……”
说到最后,他的神色逐渐颓然。
“那就先把两位选帝侯家的子嗣救出来啊!”一位身宽体胖的老人狂怒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他是叶子朗的免试推荐人。
“不行。”芷鹭老师厉声拒绝。
她第一时间有些惊慌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超凡者最明显的特征。
看着水晶球中侃侃而谈的张十梦,芷鹭老师神色复杂道:“抱歉,我失态了。
事实上外界意志虽然极度麻烦,但反而因为太过强大很难瞒过学校的监察。
没猜错的话,这个【诡异】并非外神本身的意志,而只是一段用它们的力量编写好的程式。
这终究是学生们的考试。
我想……在她们还没有放弃,决定求援前,我们没有资格剥夺她们证明自己的权力。”
芷鹭老师仿佛彻底忽视了先前自作聪明后疯狂求饶的两名考试似的。说罢,她将目光投向刚刚直接感受并灭杀虫群的守城人。
守城人牙关紧咬,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的。愎先生体内的【诡异】固然强大,但却是一种规则僵硬的死物。
我们很难用【神秘】强行抹杀它的存在,或者改变扭转它的影响。
但与此同时,它应当也确实没有随机应变不断调整策略的能力。”
“简直胡闹!我必须通知摄政王!他的儿子……”胖教授拍案而起。
“你敢!”校长掣勃然大怒,一掌击碎了圆桌:“这里是门书内考!你要是不想在门书干了,可以收拾行李去投靠你的主子!
我有这个权力。”
所有教授眼观鼻鼻观口,默不作声。
有趣的是,他们各自的水晶球全部悬浮在自己面前,没有随着圆桌粉碎掉落到地上。
唯独胖教授心神巨震,水晶球摔了个粉碎。
他脸上汗如雨下,讪讪摆手:“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给学校招来祸端。
门书的规矩我明白,内部校务是不能泄露给外人的。
那……那我联系校本部派人救场,校长没有意见吧?”
席首的老人满眼冰寒,却是移开了视线,再没有阻止胖教授。
“处理外界意志,即便是本部的强者也必须本人到场才能出手,”芷鹭老师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从丢卡利翁群岛到帝都,再快也要十个小时了吧?”
“要你管!”胖教授恶狠狠瞪了芷鹭老师一眼,一把抢过身旁老师的水晶球抚弄起来。
被抢的老师并未阻拦,显然他也不很认同芷鹭的处理。
两分钟后,胖教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芷鹭老师。声音略带一丝颤抖:
“本部的意思是……由芷鹭老师全权负责。”
事实上,他已经说得十分含蓄了。
按照校本部联络员的原话讲:“芷鹭不是都在你们分校呢么?你还找我们有什么用!”
本部出人意料的态度倒是让胖老师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向摄政王交不了差的惊慌。
但与之同时,这位新上任的,过于年轻的教务主任让他满心狐疑起来。
胖教授紧皱眉头,问道:“你不是白级超凡者吗?为什么本部会如此信任你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