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之下, 不止一位大主教眉头微皱。他们直觉叶家鑫这句话是有些问题的。
但现实主义教派不比其余两家, 所有能进入这座地下基地的人, 除了今天破天荒接待的访客叶家鑫之外，就没有一个拥有灵觉的超凡者。
所以只是片刻的狐疑，很快便有人彼此对视，点头确认后，按动了藏在扶手下的电钮。
大理石桌中间旋开，特制的凹槽从正中升起。那枚诠释了现实界“3”的定义的水晶头骨逐渐展现在叶家鑫眼前。
在未能得知帝都哨站埋伏异变的情况下，会议厅的一切都按照上一条时间线未受干扰的老路重复着。
直到……
“报告！有不明物体在高速接近教派本部！”一位教派的猎魔人粗暴地推开守在门口的叶嫜，相当失态地冲进会议厅。
“慌慌张张，在客人面前，成什么体统？”某一只兜帽下传出年长者不悦的声音。
他身旁，另有沉稳的女声附和道：“什么叫不明物体？你当教派是那些只懂得神秘力量的蠢货吗？
地面的监控呢？卫星呢？人类五千年的科技文明，都被你给忘了？”
“事实上……”传令的猎魔人有些支支吾吾，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硬着头皮答道：
“根据记载，监控部门怀疑正在接近这里的……很像是迷雾之海中的【军团】……”
叶家鑫似乎感到非常意外。但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并没有插嘴，就像在等着看现实主义教派的应对。
“你想说，存在于梦界的虚构之物，跑到现实中来来了？”老人声音愈发不悦：
“年轻人，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在现实主义教派中，关于梦界的存在与认知，一直有着一套独特的，与神秘世界格格不入却自成一体的解释。
他们宣称那些光怪陆离的神秘世界不过是某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假的共同臆想。
至于能够表现在现实界的超凡力量，以及他们自己都在大量使用的神秘学造物，则是与“集体臆想”无关的，“生命潜能自然现象”与“超科学造物”。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讲，现实主义教派的这种认知未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接近了世界的本质。
如果张十梦听到这些理论，恐怕要怀疑这凡人组成的教派是否曾经有人去看过那条紫色的长河了。
实在听不下去的叶家鑫忍不住开口提醒：“如果他在特指‘迷雾之海’的【军团】，我想那意味着一支船队。”
“我以为平天王在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老主教不屑地回以鼻哼：“这里可是沙漠正中，地下两公里深的现实主义教派总部！”
叶家鑫不动声色地撇撇嘴，随即堆起专业的外交笑容：“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亲眼看看不就好了吗？”
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圆桌正中的水晶骷髅。最后补充了一句：
“虽然你们多半不信，但灵觉告诉我，最好直接用最保险的方式来看一看。”
第一个发话的大主教再一次察觉到叶家鑫似乎对他们的水晶头骨存在某种执着。
但他所说的并没有错。被人打上总不来，无论来的是故弄玄虚的敌人，还是从梦境中跑出来的幻象，都没有无视其威胁的道理。
“算了，我直接看吧，”扫了一眼墙壁上未来感十足的大屏幕，他以准确的坐标引动了水晶骷髅。
边长3.3333无限循环米的等边三角形投影在圆桌上方呈现。
画面之中，似虚似实，仿佛与沙丘融为一体，又好像本就是由砂砾打造的大船正在沙漠上乘风破浪。
一艘，两艘……那是整整一个舰队的大船。
这一幕离奇的影像，让会议室中所有人目瞪口呆，陷入一阵沉默。
旋即，响起手指滑动触屏的轻柔摩擦声。大主教们纷纷取出各自的平板电脑终端搜索着相应的情报。
片刻之后：“好像……还真是，【军团】？”
说话的是那名女性大主教，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怀疑与古怪：
“但梦界的幻想之物是怎么跑到现实中来的？”
“别被表面所蒙蔽，”叶家鑫依旧老神在在的模样，交叉着十指抵在鼻下：“那些船并不是【诡异】。
【诡异】进入现实，回以疾病与灾难等固定形式加以体现。你们不会从任何现实界的坐标中看到真正的【军团】。
取而代之，哪怕足够细心，你们也只会注意到某些战争的导火索而已。”
“你似乎知道这东西的真面目？”老主教的声音变得低沉阴郁。
“当然，”叶家鑫毫不避讳语气中的戏谑，与对凡人的蔑视：“那是【神秘】。
而且没看错的话，是复合型的【神秘】。
有人锁定了这里的位置，并且正在通过神秘学的手段，快速赶来。
看那船队的规模……大约能够装下一支梦凰军。”
“见鬼！巫尔特拉叛变了不成？！”女性大主教的声音惊怒交加。
“立即启动总部防卫系统，B级。”最先开口的主教却像机器一样毫无动容，冷静地对门口的驱魔人沉声下令。
“B……B级？”驱魔人不敢置信地反问。
“饱和式全方位覆盖打击，还留在这里，是想听我命令第三遍？”
“是！”直接听命于十三大主教的当值驱魔人，立即用自己的最高权限终端传达了这一条有些丧心病狂的指令。
“干得好！就该让那群超凡混账看看我们科技文明的力量！”老主教兴奋道。
十几秒后，水晶骷髅投影的光幕中，雨点般的飞弹从天而降。
远方的沙丘整座整座掀起，巨炮的轰鸣让整座沙漠仿佛活过来一样，不断像海涛汹涌那样改变着地形。
但在这地下两公里深，几乎凝聚了本纪元科技文明最高水准的基地中，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动。
那些打在沙地上的，掀起满天沙尘。而那些打向一艘艘大船的，则十分诡异地，违反物理常理地，没有一发命中。
炮弹与导弹有些在空中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全部挤成一团，自我消灭；有些被千奇百怪，有形或无形的护盾与力场挡下；
还有一些，干脆径直从船体中穿过，在下方的沙海里爆出一片尘嚣。就好像击中的大船只是幻影，没能激起一丝涟漪。
饱和打击持续倾泻了三分钟，没能阻碍那突兀出现在沙漠中的诡异船队哪怕片刻。
唯一的变化就只有，它们离这里更近了。
整个会议厅如临大敌，唯有叶家鑫啧啧称叹。
大理石圆桌环绕的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极点。最后还是那位首先发话的大主教再度开口：
“启动……A级。”
这一次，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动。
门口的猎魔人也没再废话多问，而是询问地将目光投向其他的大主教们。
片刻之后，被兜帽遮盖的身影纷纷点头。
“喂喂……”叶家鑫不合时宜地开口询问：“A级……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的灵觉在传递着……某种不太妙的感觉？”
“和刚才一样。”女性大主教声音中带着某种坚毅。
“哈？”
“那可是科技文明的极致，让一切迷信与鬼神无处遁形的，人类智慧与力量的最高结晶！”老主教声音中满是狂热。
这反倒让叶家鑫更加困惑了。
“和刚才一样，”首先开口的大主教接过话头，继续解释道：“只是把那些弹头，全部换成核武。”
“喂！”叶家鑫站起身来：“就算你们不惜代价要除掉张十梦，也没有必要做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吧？”
“安心……”老主教安慰道：“你以为我们将总部埋在地下这么深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他神采奕奕的模样，让人更加不安起来。

第418章 现实主义的抽象画
3.3333无限循环的正三角形屏幕里, 一道道火线划过长空，仿佛从天而降的陨石群，演奏着灭绝文明的序曲。
大理石圆桌四周的每一位大主教, 全都下意识握紧自己坐席的把手，兜帽下的眼眸晦暗不明，隐隐颤动。
除了依旧从容淡定，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瞳孔中投射出疯狂精光的叶家鑫。
虽然本就是此地的最高防御措施，他们也有着另外的脱身通道，但往自己头顶扔核弹这种事情既然从没发生过, 也难免会让人有几分担忧。
虽然数据计算上出问题的几率小于百万分之一, 但如此当量的能量集中爆发, 不仅仅可以影响到梦境；
如果运气极差的话, 甚至有可能在一瞬间，制造出足以影响界壁稳定的破绽。
那绝对是石桌旁的众人, 比起一败涂地或干脆投降张十梦更无法接受的结局。
某种角度讲, 会议厅中坐着的, 是全世界凡人里面, 最聪慧, 最坚定的一小群精英。
现实主义教派不同于任何一种国家政权。他们没有门阀派系, 没有家族纷争，没有裙带关系。
他们有着超脱凡俗, 至高无上的权力，同时却又没有任何权利。
芸芸众生无人称颂他们的名, 无人赞誉他们的功绩。光天化日之下走在大街上, 也会被当成最普通不过的市民被呵斥回去乖乖排队。
这些凡人虽然自称教派, 却不信仰任何一位神祇, 亦不追寻世俗意义的财富利益。
在圆桌边坐着的每个人都有资格自称为科学家，神秘学者，经过实践考验的政治与经济理论大师，心理学领域的艺术家；
以及……可以利用诸多奇物，与超凡者正面厮杀的强大战士。
但他们却唯独绝不是什么正义的勇者，无私的守护神。
硬要说的话，比起自由者学会与铁幕联盟，现实主义教派是一个更接近于百目真实的组织。
或许教派基层的猎魔人有不少信仰着打破超凡者垄断的财富与生命，实现人类平等或誓死保护现实世界之类高尚的理想；
但石桌边的大主教们，无一不是真正的疯子。
他们各自信仰着没有人可以理解的信念，只因为不愿现实界破灭这一共同理想，同样选择了驱逐扼杀一切超凡因而聚集在一起。
所以像巫尔特拉那种墙头草一样，翻脸就投敌卖友的无耻之徒在这里并非一位两位。
可让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是，同样这群人，却偏偏在了解一切真实之后，敢于对单独拿出来一个都有着无限可能性，实际统治着这个世界的超凡者举起屠刀。
如果有一丝希望，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敢抱着同归于尽的狂热，向众神发起冲锋。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这群并不高尚，却莫名聚集在一起追逐着大义的理想主义者，偏偏真的做到了以凡人之身逆伐超凡的伟业。
不仅通过对科技与神秘学知识的独到理解，在那些拥有超凡天赋的天生强者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甚至还一步步爬到了三足鼎立，制定世界秩序的位置上。
如果说教派高层与百目真实的半虫人有什么区别，只能说后者是献祭了理智，换取力量的疯子；
而前者，则是天生的疯子……
第一批弹头在空中率先引爆。
船队掀起的沙雾中，一秒内先后亮起的十几枚光点，宛若混沌夜空中突然闪亮的繁星，在沙雾里绽放自己独特的色彩。
黄色的沙，白色的船，天空中的大星赤橙绿蓝。
接下来，是被沙海抹过的，投射着五颜六色光华的天空，因那一团团狂暴的能量而旋转，翻涌。
就像是一枚枚神的眼，饱含着四千度的炽热怒火，隔着张十梦的幻梦与水晶头骨的屏幕与众人对视。
屏幕中的整片景色，异常绚烂，那是超越了最天才的画家想象力的美。自然，运动，基本的几何，充满爆炸的张力。
但同时却也……极度异常。
“见鬼！这是什么情况？水晶头骨还有滤镜渲染功能？”老主教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死死盯着面前的光幕，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谁来解释一下？！”
是的，那些绚丽的描述既非疯癫的幻想，也非修饰的比喻，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众人眼中的画面。
那些几乎等同于死亡与毁灭概念本身的强大能量，真的就在他们眼前，像是水彩滴在画面上一样，晕染出一幅过于美丽的动态艺术品来。
这是包含叶家鑫在内，没有人曾预料到过的景象。
足够强大的能量，是唯物现实与唯心梦境中的通币。
就像真理之门的自爆能够移平现世的城市一样，核爆的能量同样足以击穿梦境。
大主教们当然知道，梦凰军会展开【神秘】甚至于【真理】进行防御。
但他们的终极自卫手段，本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不讲道理的防御而设计的。
数十枚核弹的引爆，足以击穿最顽固的，奇思妙想，不切实际的梦幻，把正义的冲击送进那些该死的妄想者的脑袋里。
但杯之圣典所呈现的现实，显然不是他们认知中那实实在在的，让人安心的现实。
“有意思，”会议厅中唯一一位没有因为惊讶而起身的人，在此刻开了口，瞬间吸引到所有大主教的注意：
“她们的防御手段并不是集体梦，或者说……那甚至不是集合五万人的协作，甚至基于【神秘】或【真理】而展开的防御。”
开口之人，是叶家鑫。
“什么意思？”石桌四周，也唯有下令启动防御机制的那位大主教，还能算是勉强保持着镇定。
“意思就是说，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她们找上来，”
看着水晶头骨光幕上特写出的，站在张十梦身后不远处的巫尔特拉的身影，叶家鑫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容。
不过环视着四周不善的目光，他还是解释道：“能量能够击穿现实与梦境，却会在外界……转变成某种不太相同的形态。
那些绚丽的色彩，独特的线条……还真是让人有些怀念。”
如果这些大主教们对世界的本质有更深的了解，如果他们能有机会潜入梦界最底层，看看那里的天空，就会理解叶家鑫此刻的独特感怀。
张十梦显然不会允许现实主义教派最后的殊死反扑，真的危及到界壁或自己身边的人们。
受那位神国守护人的启发，她直接拉来了小片的外界。
只要看过一次方法，借用梦神的门，这种事情做起来简直得心应手，可要比那几乎付出一切代价才从外界逃回来的可怜老人轻松得多。
巨大的能量足以毁天灭地，但在基本常数都截然不同的外界，只会变成一盘打翻的颜料。
类似的事情，从超人时代开始，试图抗争的人类就不止一次为外界的虚空染上过各种各样的色彩。
从古典炼金术到现代科技，人类曾经制造出无数人让众神的啧啧称叹的奇迹力量。
但无一例外，在外界那截然不同的规则下，变成了一场场昂贵而又华丽的笑话。
为外界意志们那疯癫而无趣，苦难重重的神生，带来些许愉快的调剂。
光速运动下，物理学大大基本定律毫无意义。
外界范畴中，神秘学三大定律同样表现出局限。
只要有那层壁障在，就像外界意志无法真正入侵现实一样，人类也从未能真正影响过自己压根就不理解的环境。
更遑论伤及那些早已疯癫的神灵？
直到今天……
“你们……注意到了吗？”听懂了叶家鑫的暗示，那位女性的大主教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掀掉了自己的兜帽。
她的脸上，是狂喜的颜色。
“是的，”下令发射的大主教点头，声音同样激动得颤抖：“张十梦……在内界，已经无敌了。”
“这算是好事？你们都疯了吗？”老主教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们的敌人是什么？”女性大主教毫不掩饰内心的愉悦，欣喜至极地盯向老主教：“真正的敌人。”
“张……”老人下意识想要回答，随即语塞。
对啊，现实主义教派存在的本质意义，既不是杀害超凡者，也不是将一切神秘从世间抹除。
那些不过是他们选择的方法手段而已。
他们之所以凑在一起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事业奉献一切，为的难道不是守护现实界的存续吗？
如果张十梦能够将现实主义教派最终的底牌全数放逐外界，那么外界意志，那些伟大存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或许直面祂们本尊还会力有不逮，但只要没被彻底摧毁壁障，现在的张十梦，就是外界意志们渗透入现实的一切意志的克星！
她根本不用与那些无比强大，智慧超人，杀不死斩不尽的存在战斗。
她可以直接把祂们放逐！
到了这时候，哪怕是最后知后觉的大主教，也已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接着，齐刷刷将头转向叶家鑫反客为主占据的席位。
“为了先前的敌对行为，我想我们需要准备一份大礼才能得到原谅，”一位大主教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你猜他们……明白我想传达的意思了吗？”
大船正渐渐消散，张十梦莹莹悬立半空。
“显而易见，没有发动后续的攻势就是最好的佐证。”巫尔特拉神色复杂。
他本以为按照其余大主教的疯狂程度，还是有极大概率在他们真正抵达之前就选择鱼死网破的。
却没想到隔着数公里的黄沙泥土，无法直接对话，来不及传递复杂信息的情况下，张十梦竟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让教派主动选择投诚。

实话实说, 现实主义教派总部的入口并不好找。
在船上时隋心曾动用【神秘】尝试着废了半天劲，愣是没能找到。
而且即便有巫尔特拉引路，那漫长竖井的大门也并不容易打开。
就像太阳堡一样, 教派总部埋藏有大量太阳神隐炙留下的，科技与神秘结合的重宝。
只是不同于古神亲自打造的太阳堡，这里更多是凡人们搜集来的奇物，乃至神器, 以及通过解析那些东西得到的技术自主研发的，新的东西。
这些林林总总的技术与秘宝，一方面从超凡视域中隐藏了基地的存在, 另一方面也为入口赋予了连半神也难以撬开的, 坚固到诡异的防御。
但张十梦的一系列操作, 显然是顺利传达了她的意图, 让那些大主教们豁然开朗。
于是从入口一直到核心会议室的道路，都有猎魔人一路引导。
那些放弃和平生活, 因为嫉妒力量或无私大爱而加入教派的凡人们, 对一行人表现出忌惮, 敬畏, 以及困惑的复杂情绪。
张十梦不是来接受投降的, 当然不会带着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冲下来接管整个基地。
事实上除了本就抓来引路的巫尔特拉, 她就只带了莫离，魏命名, 隋心，铁锤和桔子姐妹六人进入基地。
几人中, 比较谨慎的生栾与铁锤一路提心吊胆, 生怕踏入猎魔人们孤注一掷的围杀陷阱。
但她们担心的事情显然并没有发生。
不断有猎魔人轮班接替引路的职责, 但没有任何人变现出戒备之外, 更危险的试探意图。
直到最后两位猎魔人为她们打开圆桌会议厅的大门。
门开第一眼，张十梦便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吸附在漆黑十字架上，低垂眼眸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的叶家鑫。
而在他脚下，十字架上垂下的铁索缚住了担任护卫的叶嫜。
十字架悬浮在9.9999无限循环米高的天花板下方，通体乌金质地，夹杂着隐现其上的，电路一样的细密纹缕。
这东西与叶家鑫周身没有接触，像是磁悬浮桎梏一样的黑科技，又给人一种诡异的宗教仪式感。
与之相比，缀在十字架下方，比张十梦等人头部略高的叶嫜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乖离张力。
她身上有几处并不算深的伤口，与其说激战，更像是为了挣脱而弄伤了自己。
鲜血顺着锁链缓缓滴下，在已经收回水晶头骨的石桌正中积蓄了一小滩，像是某种极度邪恶的仪式。
周身被铁链束缚的叶嫜，以一种十分羞耻的姿势悬挂在房间正中，像是一盏考究的人皮吊灯，又像是某种情趣游戏。
她的嘴巴被锁链上附着的，不明材质的织物覆盖，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并没有痛苦或害羞的模样，而是急切地对着张十梦眨动着。
“欢迎来到现实主义教派……”女性大主教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我们的，救世主小姐。”
下令启动防御的男人接过话头，同样语调含笑：“对我们的礼物与小小诚意，不知阁下还满意吗？”
张十梦身后的巫尔特拉皱了皱眉头，轻轻扯动张十梦衣角。
虽然没有超凡者的灵觉，但与这些大主教们共事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巫尔特拉还是直觉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劲。
“哦，亲爱的巫尔特拉，您这是什么意思？”圆桌边一位看上去非常有礼貌的年轻人浅笑着问道：
“您看，我们并没有打算追究您一意孤行选择与新秩序为敌的意思，也没有问责您将外面的朋友带来这里。
即便如此，您似乎还是对大主教团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敌意。
鄙人可以请问，是为什么吗？”
这位来自古老超凡世家，却因为缺少最起码的天赋而无缘超凡的年轻人，说话的强调与平日里如出一辙。
但巫尔特拉就是感觉，那往常让人感到极度舒适的，带着几分羞怯的温文尔雅，此刻却让他莫名反感。
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一样。
张十梦微微侧头看了巫尔特拉一眼，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即很快对着圆桌边的兜帽身影们展露出迷人的笑容：
“不愧是现实主义教派的大主教，果然能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那么……你们准备好我要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张十梦出乎意料，反客为主的反应，让大主教们原本的节奏一下子被打乱了。
“当然是那件可以锁定一切坐标，专门用来对付谎言之神的神器啊！”张十梦语气逐渐古怪了起来，就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眼前的家伙们。
“等等，为什么是谎言之神？”首先开口的女性大主教十分困惑，下意识问道：
“比起谎言之神，难道不是伟大神力的美尼欧斯更加危险吗？”
“哦，大蛾子我已经解决了。”张十梦轻松道。
想起芷鹭老师最后的认同，她的脸上露出了光彩照人的大大笑容。
“那不可能！”老主教第一个拍案而起。
“仅仅凭借你这样的凡人，是绝对不可能哪怕伤害到一点点那位伟大存在的！”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似乎也揭下了伪装，咬牙切齿道。
张十梦答案显然再度刷新了大主教们的认知，他们中剩下的亦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表露出了远比张十梦所以为更加严重得多的慌乱。
片刻之后，还是那下令防御的男人沉声分析：“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
比起寻找谎言之神的踪迹，难道不是更应该首先揪出那数万年来始终藏在暗里布局的家伙吗？”
“那种东西……”张十梦背后，魏命名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真的应该知道么？”
就算没有事先确定，但巫尔特拉的反应与叶嫜的暗示也足以让张十梦意识到大主教们的古怪了。
她接二连三打乱节奏，就是为了让他们露出破绽。
张十梦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普通的大主教根本不应该上当，因为……那些诱导都是针对更加危险，更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存在而设计的。
说时迟那时快，在魏命名话音未落，大主教们还被吸引着注意力的时候，张十梦已经突破音障，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圆桌最远处大主教的身后，一脚蹬出。
那并不是加载了专精超凡之心半神的巨力，可以碎山裂石的一脚。
比之更加可怕的，张十梦的脚底一点金光，宛若踏着一枚金丹，正加速着旋转。
一众大主教，连带张十梦自己带来的女将们尚没有反应，巫尔特拉先是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个招式。
是那个促使他选择走上教派这条不归路的食人女魔，独创的招式。
凡所见过，可以理解之事物，无一不可梦想。
就连【真理】，也可以复制。
偏偏那不爱动脑的女狂人的招式……特别好理解。
张十梦这一招虽然比不得原主人肥尾蝎的威力，但放到现世半神中，绝对是无人可以硬抗，摧枯拉朽的一招。
就这样，金光四射的一脚在某位大主教毫不防备的情况下，朝着他的后背，就是毫不留手的一下。
然后，张十梦的脚腕被那人仿佛长了后眼一般，在触及他身体之前，便被反手稳稳握在了掌中。
“咻~”
张十梦吹了声口哨，被擒拿的左腿在对方掌中逐渐化为烟雾，继而又重新凝聚，稳稳站在地上：
“终于露出马脚了啊……能接住这一招的半神，在这世上可不多。
姐妹们，拿下这群妖人！”
未等张十梦话落，莫离等人纷纷出手。但仿佛先知先觉一样，对面的十二位大主教动作更快。
面前的背影冷笑一声，并未转身，以诡异姿势扭在背后，刚刚握住张十梦脚踝的那只手用力一握。
张十梦身形隐隐一晃。明明已经后跳开三米远的距离，但她的左脚踝，却莫名其妙，好端端站着竟被隔空捏碎了……
虽然这样的伤害对张十梦而言聊胜于无，但她还是略显狼狈地身形晃荡了一下，眼中透露着惊讶。
要知道，就连她在面对谎言之神留在神树的后手底牌，甚至直面马泽布达的伟大意志时，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