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事到如今,再想转圜已经不可能了吧?
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时,你心中就应该已经清楚了,不是吗?”
“你……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你在利用我的弱点!
像你这种不知自己地位,明明出身低微,明明只是卑贱的女人,明明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你原本只是一个凡人!你就该被S机关清除掉!没有专门针对你,叶家鑫就是个混蛋白痴!
还有那郭佳帅的女儿,什么公主?什么救国者?她不过只是个统领凡人国家的低级超凡者,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女人!和你一样!
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你真的是什么梦神转世!你们也注定会输!你们已经输过一次了,不是吗?
最终能拯救世界的,只有我们铁幕联盟!只有我!”郑毅嘶吼着,肆意发泄着自己的妒忌。
混沌而癫狂的精神状态让他叫嚷了好几句,才突然发现张十梦已经没有再控制他的声音。
理智失控的强烈冲击将他击垮,他知道自己的精神根本就是在被人肆意玩弄着。
理智让他像个战士一样,怒吼着咒骂着迎接死亡,但精神弱点却将他割裂,让他像个爬虫一样匍匐在地,用颤抖而急促的声音卑微地祈求着:
“求你,求你了……放过我,我说的都是假的,你知道的,我只是嫉妒,这是任何超凡者都无法克服的诅咒,你也一样,不是吗?
我投降,真的,我很重要的,你放过我,铁幕联盟会记你的情,帝国百姓也会知道你们革新派是宽宏大量的。
就这么放过我吧!你那么强,我不会再带来任何威胁了,可以吧?可以吧?”
“不,可,以,”张十梦笑得肆意,宣告死亡的声音无比甜腻:
“凡伤害过我珍视之人的,凡挡在我们道路上的,凡站在陈旧的一边,负隅顽抗拒绝时代变革的……”
说着,她向斜下方张开双臂,向郑毅展示自己座下的尸山:
“一个不留。”
“太张狂了!”
与巫尔特拉相似打扮, 却用兜帽的阴影完全遮蔽面孔的主教拍案而起,指着张十梦的影像高声怒骂。
在他的面前大理石圆桌正中,特质的凹槽上郑重摆放着一个与人类尺寸相近的水晶头骨。
正是头骨那空荡荡的眼洞, 在半空投放出占据整张圆桌的巨大投影。
投影的内容,是本应绝对不可能被入侵的,张十梦刚刚斩杀郑毅的集体梦境。
由于多维度叠加,边长3.3333无限循环米的投影无论从那个角度看, 都是正三角形的巨大光幕。
包括拍案而起的主教,围坐在圆桌四周的共有十三人。
其中十二位,正是现实主义教派的最高决策层, 教廷大主教们。
他们全部都已同样的方式掩饰着面孔, 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各自的不同。
少去的一人, 是前不久才被提拔, 此刻正作为一具尸体位于屏幕上张十梦座下的巫尔特拉大主教。
而取代他位置的人,是玛洛帝国选帝侯, 平天王叶家鑫。
“冷静一点, 我以为你们已经有所了解, 她原本就是这样张扬跋扈的人, ”叶家鑫开口安抚道:
“你们已经足够重视她, 到了连杯之圣典都启用的地步, 又何必因为她打倒巫尔特拉产生不必要的情绪?
看好她在这里所展现出的力量,这才是我们将来战胜她的关键。”
叶家鑫当然不是真实主义教派的教廷主教。之所以取代巫尔特拉坐在这里, 只是因为双方的合作,以及教派所需要的, 关于张十梦的情报。
作为情报上的交换, 叶家鑫以揭开张十梦底牌最佳时机为由, 要求现实主义教派拿出了压箱底的秘宝:杯之圣典——《水晶头骨》。
就像百目真实持有虫之圣典《美尼欧斯呓语录》, 自由者学会持有着识之圣典《梦界见闻录》一样;
以凡人之身收藏有最大数量奇物的现实主义教派,也有着杯之圣典《水晶头骨》作为秘藏的底牌。
所谓圣典,自然是记载知识的书籍。但广义来讲,自然也不必非得保持人类固有的,装订成册的形态。
名为《水晶头骨》的杯之圣典正是如此。
在水晶状骷髅内部那空虚的脑内,记忆有世界上所有与梦有关的“坐标”。
而只要能定位到正确的“坐标”,就可以利用,《水晶头骨》“查阅”其对应之梦正在发生的情景。
因为是意识主导的梦境,所以只要是思想所构筑的东西,无论视觉影像还是声音,气味之类,乃至原本并不可见的【神秘】或【诡异】;
都可以因其客观性而被具现在等边三角形的投影之上。
杯之圣典的“坐标”包含所有凡人睡眠状态无意识窥探梦界而在脑内产生的浅梦;包含所有超凡者的精神堡垒;
包含整个梦界的所有维度;甚至于因为“现实世界”本身便是梦神所留下的梦境,它也可以监视现实世界被隐藏起来,当事人自以为不为人知的所有秘密。
《水晶头骨》的监视不受视觉阻挡,神秘学干涉,反探测,任务科学手段屏蔽与超凡感知的特点。
有可能对它的观测产生影响的,就只有同等位阶的神器或带有【真理】属性的力量。
同时,由于直接定位并呈现“客观意识”的缘故,杯之圣典的观测就好像为强化版隋心的【神秘】“全视之眼”附加真实视野效果。
超凡者的【神秘】将被一览无余地,以具现化的形式在《水晶头骨》所投射的影像中解构出来。
换句话说,在第一信条“所有的神秘,必破灭于破绽”的基础上,杯之圣典便是暴露超凡者一切【神秘】的最终情报大杀器。
如此一来,为什么早已把张十梦当做心腹大患的现实主义教派没有一早便使用杯之圣典去窥探张十梦的“破绽”呢?
答案很简单,他们没有对应的坐标。
这和神之塔明明就藏在死亡荒漠中,却没有人用《水晶骷髅》将其窥破是一个道理。
没有坐标,但使用《水晶骷髅》尝试寻找神之塔,就意味着需要一寸寸窥探死亡荒漠的所有角落。
这是一个数万年也无法完成的使命。
与此同时,就像使用虫之圣典会扭曲自身心灵与身体,使用识之圣典会付出珍视之物为代价一样,杯之圣典也有着它的危险之处。
《水晶骷髅》的眼眶直径3.3333无限循环厘米,头围是3.3333无限循环分米,眼眶投射的正三角形画面边长3.3333无限循环米。
所有这些,都必须被以对应的公制单位为标准计算。
这是因为在使用过程中,任何有可能被《水晶头骨》解读为对它进行阐释的描述,都有可能以某种扭曲的形式被实现。
简而言之,假如有人在使用杯之圣典时随口说了一句,这骷髅的眼眶大约有两厘米吧?
那么在概念层面上,整个现实界原先的3.3333无限循环厘米都会被扭曲成2厘米。
更进一步讲,这会导致无数异变中的其中一项,就包括了正在对战的超凡者所刻画的魔法阵图,尤其是像魏命名那样铭刻在身体上的长期阵法,全部永久性失效。
或者更可怕的,被扭曲为其他不可预知的效果。
如果认为可以利用这种副作用当做打击敌人的武器,那简直是荒谬绝伦的。
因为这种对描述的实现方式,是完全不可预知,且往往对世界有着根本性伤害的。
你的对手的法阵可能会失效,也可能会变成可以立即至你于死地的某种效果。
凡人以及大多数当代超凡者所不知道的是,关于厘米,分米,米这一套公制单位系统,其实正是当年被某位强大的超凡者使用《水晶头骨》时的无心之言所扭曲过的。
曾经的一米有多长,已经无迹可寻,因为《水晶头骨》将那个概念从世界上彻底抹除。
现在的一米,便正是以《水晶头骨》双眼所投射投影的边长除以三点三三三三而计算出来的。
那次变故造成了使用者永久性的畸变与失去技能,以及同时发生的全球性灾难。
而《水晶头骨》也是在那时落入到现实主义教派手中。
顺带一提,使用者的永久畸变是因为被无限循环的数字造成了自身【神秘】的逻辑悖论而导致。
这是在真正发生之前,任何人都未曾预知到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越是科技发达的时代,度量单位哪怕一点点的扭曲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更不幸的是,已经理解自身真理的半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八大圣典的扭曲。
如果张十梦现在再使用《梦界见闻录》查询重要的情报,便有一定的几率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让使用圣典副作用对付她的疯狂想法,在任何一位现实主义教派狂信徒脑中都彻底抹消。
与百目真实的疯子们不一样,超现实注意教派的猎魔人们无论行事手段何其极端,其根本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世界的稳固以及生活在世界中的凡人们。
像那种本身便有可能毁灭世界的行为,他们是想也不会想的。
“不得不说,张十梦这一手集体梦境是真的完全超出我们的预料……”一位大主教谨慎道。
“这正是动用《水晶骷髅》的意义,”叶家鑫笑道:“而现在,通过圣典我们看到了完成品集体梦境运作的所有方式。
因为它的形成倚仗着张十梦的【真理】与她手下某人特定的【神秘】,我们或许无法对其进行复刻。
但在短时间内做出针对性对抗手段的准备,并不会太过困难。”
“没错,”另一位主教首肯:“使用克莱因的宝瓶,就可以让这一意识空间因自我循环而无法被主控者主观操纵。”
“平天王已经展现出了充分的价值,我想我们的合作将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一开始的主教认同道:
“没有他的坐标,我们永远不可能获得最重要的情报,而且还是在那个女孩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想,对这一决议没有人再有异议了吧?”
众主教纷纷在自己的兜帽后点头。
叶家鑫在圆桌下面翘起二郎腿,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容。
自打南城河区事变以来,他还从未有过心底如此轻松的时刻。
张十梦精神堡垒的坐标,那是黑猫离开前,留给他最有价值的礼物。
五小时后,玛洛帝都,鸿胪院。
一位女主播急匆匆走在演播厅外围的走廊上,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突然之间,一股不期而遇的睡意袭上心头,让她原地摇摆了一下。
在这不到一秒的摇摆中,她深深入睡,而后醒来。
入睡的转瞬之间,一道人影曾在她瞳孔中呈现,继而逐渐变大,变得清晰,最终走入现实。
女主播是冷静麾下的亲信,是鸿胪院被公主派拿下之后,派来监视的重要领导人之一。
张十梦在她的梦境中留下过坐标,刚刚的一幕,正是她能够带着梦凰军奇迹般突破克里特神国层层拱卫的真正手段。
“这次又要多谢芷鹭老师了……”张十梦一边步入现实,一边还在打电话。
当然,她的电话是学派特质的梦魇之形。
“不用谢,”听筒中传出芷鹭老师的声音,似乎由于某种干扰而滋啦作响着:“情报无误的话,这或许也是三大组织给你的最后考验。
你说的事情我有仔细调查过,这个时机将我调回总部可能确实不妥,所以我现在正在返回帝都的路上,不用担心……”
张十梦挂断电话,弯了眉眼,对着喜气洋洋的女主播问道:“全民公投的结果出来了?”
“是张将军啊!”由于刚刚的片刻催眠,女主播完全没有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十梦产生任何困惑。
她欢欣鼓舞地激动道:“结果出来了!是叶子朗当选了下一任皇帝!”
所以叶子朗胜出了,她这么高兴是几个意思?
难道怀忿这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 又展开了什么新的谋划不成?
不,首先叶子朗会在全民公投中胜出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梦凰军在战争中的表现完爆龙威军,这足以让普通的民众看到信心。
而为这次公投站台监督的三大组织如果有意帮助叶氏徇私, 也断不会派那么个不疼不痒的联军来向自己投诚。
难不成叶家鑫有本事洗脑了全国百姓不成?
而且最奇怪的还是,就算眼前的女人背叛了冷静,发自肺腑为叶家的胜利感到高兴, 难道不该把这种感情在自己面前隐蔽起来么?
哪怕不了解张十梦的手段和力量, 不懂得害怕;但这种事情当面在自己背叛的阵营面前表现出来, 它不尴尬的么?
叶家的后台就这么硬, 让她如此肆无忌惮?
槽点太多,张十梦已经不知从何吐起, 只觉得这世界变化太快了, 她已经追不上车了。
走廊上的女主播施施然走进演播室, 也的的确确把张十梦丢在了原地。
张十梦满心困惑往鸿胪院外走去, 路上看到直播间正欣喜若狂的播放着叶子朗获胜的消息。
那是一款谈话类节目, 几位张十梦从小就在电视上见过的评论员, 正在其乐融融地分析着这次全名公投结果的深远影响。
显然开票的宣告早已经结束,类似的事后讨论分析可能已经进行了不止一场。
这些人有的死忠于保守派, 已经很久没有在节目中露面过,也有被冷静扶植起来的边防军背景说客。
无一例外地, 节目中的所有人都对叶子朗当选的消息表示了由衷的肯定和颂扬。
其间一位革新派的评论家提到, 正因为叶子朗胜出的结果, 证实了革新派的真实民主, 以及帝国官方的公平公正。
这样的结果应当足以让不同立场的帝国民众对于皇朝重拾信心。
革新派将继续以监督者的立场活跃,叶子朗的胜出反而会是帝国从保守落后走向开放的重要里程碑。
没有争吵,没有反驳,保守派的评论员纷纷其乐融融地点头附和。
毫无疑问,如果叶家鑫在张十梦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重新掌控了局面和鸿胪院,是不会让这样的言论被直播出去的。
这让张十梦产生了另一种猜想。
莫不是怀忿在暗中调查过真实民意后,发现预期结果与自己所给出的推断截然相反,所以产生了稳一手,暂缓推动变革的想法?
毕竟自己现在成了帝国唯一的半神,时机合适的时候,用暴力手段快刀乱麻除掉叶氏父子,已经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但如此而为,在她个人来看是弊大于利的。
首先她并不认为真的会出现叶子朗选票压倒优势的可能性,现在这种结果,已经是考虑到帝国人千百年奴性后能得出的最差结果了。
其次在疑似舞弊的大选中上位,和用暴力除去前任皇帝后谋朝篡位,在人心得失上利弊太过显然。
如果怀忿只是想要皇位,那根本无需搞出现在这些麻烦。
正是因为她想要改变根深蒂固的传统与数十亿民众的人心,方才需要多费这诸般工夫。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私人原因,她没有太多时间留下帮助怀忿了。门后一行,已经间不容发。
要是花费好几年时间把现实界这里的事情搞定,结果进门一看自己那些仇家已经获得了碾压自己的实力且联手在一起,那才是本末倒置自讨苦吃了。
不过更令张十梦在意的是,这种大事怀忿怎么可能不跟她商量,甚至都不通知她一声就直接上手操作?
所以她更倾向于怀忿可能对今天的变故甚至毫不知情的可能。
有人暗中控制了鸿胪院,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无论是收买,威逼;还是更强硬的催眠,洗脑;只要是迫使人类违背其主官意志的行动,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神秘】的力量可以让寻常的巡卫队拷问手段一无所获,却不可能瞒过张十梦的【心眼】。
张十梦开眼去“看”。
【心眼】之下,没有丝毫破绽。
所有在侃侃而谈的人,都是心甘情愿抒发着各自真正的观点的!
他们甚至对于这种危险的话题没有任何警惕。张十梦从他们各自身上,看到了仿佛下午茶与好友闲聊一般的轻松惬意。
演播室内的谈话还在继续,正聊起来双方票数差距不大的样子,这就更令人费解了。
以叶家鑫的立场来说,如果能够操纵结局动些手脚,那绝对是直接弄成碾压式胜出来得利益更大。
一部分民众会认为保守派的立场根深蒂固无可撼动,另一部分则会看出大选被动了手脚。
而这种认知,会让他们陷入更深的绝望和服从。
手眼通天,能让三大势力把脸面丢出来给他踩的叶家鑫,还有什么能够与之抗衡?
但结果偏偏是极其微弱的差距取胜。
差距小到,如果张十梦早几天带领梦凰军回归参与投票,都有可能将结果逆转的地步。
这种微妙的乖离感,让张十梦产生了两种推想。
其一是某种恶趣味的上位力量施加了干涉,就像逐韶一直以来隔着历史所操弄的那样。
甚至于这件事本身都有可能是逐韶所为。她记得黑寡妇投诚时带来的重要情报,可是有什么灭世级的大事要发生来着呢。
另一种可能,则是诸多细小的偶然,促成了当今的结果。
背后没有任何阴谋,谁都没有故意把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却又是所有人都在暗中施力最后导致的复合结果,一个超出任何人预期的结果。
只是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事情则会变得更加麻烦。
出了鸿胪院,张十梦站在帝都街道上,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
街头巷尾一片喜大普奔的场面,人人弹冠相庆热闹非凡。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电话听筒中传出不敢置信的声音,那是十三大主教中一位的声音。
将听筒贴在耳朵上的叶家鑫,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不疾不徐道:“我没有做任何事哦。
先前就说过的,她们太过盲目自信了。”
“我还以为输过一次的人,不会再犯轻敌的错误。”电话对面的声音明显对叶家鑫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满意,不轻不重地挖苦道。
然而摆脱了寒翅佛母控制的叶家鑫,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受到影响?情绪极度稳定地解释道:
“正如你所说,张十梦和郭家丫头都是那种能力极强的少数个体。
对她们而言,遇到了压迫就去反抗,赢过了自然结果舒坦。
故而,她们没办法理解帝国大部分普通人,反抗之后只会有更差结果的人生常识。
在玛洛,希望改变的人或许比我想得要多。但敢于付诸实际的人,绝对比她们期待得更少。
她们敢于不动手脚,我自然乐得坐收其成。”
“原来是这样啊……不得不说,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与对你们那个国家深刻的理解,的确是你身上唯一能够胜过她们的东西了,”
对于叶家鑫的解释,大主教稍作思考,便全盘接受的样子:“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应付张十梦的反击?”
“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像现在一样。”叶家鑫答得气定神闲。
这样的回答显然令大主教十分不满,声音中难掩着又带上了几分讽刺:“你该不会以为,那个女人会对这样的结果欣然接受吧?
据我所知,如果是郭怀忿主导,她的确是有可能为了理想的公平妥协接受的类型。
但张十梦啊,她不可能认输,更不可能吃下这个亏。任何我们所知的世间常理与规则底线,都不会成为她肆无忌惮行事的约束。
她一定会动手的!”
“放轻松,”叶家鑫的声音越发心平气和,就像是下午茶和朋友闲聊一样:“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的。篊镂淑媛
但在即将实现的,真正的伟大事业面前,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正的……伟大事业?”大主教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还是说……你瞒着我们又做了什么?
平天王,我不得不警告你,以你现在的立场……”
“都无所谓了,”叶家鑫从容地微笑着,打断了大主教的问责:“说起来,你们似乎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不过就这么告诉你们,似乎也不太合适。
那么,看着吧。把你们的眼睛,紧紧盯在玛洛帝都,看看我们,看看帝国千百万民众,将会创造怎样的奇迹!”
说到最后,叶家鑫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起伏,似乎他口中的奇迹是真正感动到了他一样。
但很快,这种情绪便被压制。
在他不顾听筒中气急败坏的叫嚷,擅自挂断电话时,叶家鑫的脸上恢复了极致的平静。
“准备好去见她了吗?”叶嫜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全没了往日那犀利的军人作派:
“同志。”
张十梦走在帝都的街道上,身侧是正在庆祝游行的队伍。
随意瞥了眼狂欢的人群,她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自小到大长在帝都,从未曾见过人们有这般快乐过。
现在无论真正原因是怎么回事,看到怀忿想要拯救的人民在为了叶子朗的胜利而如此兴奋,总有些百感交集起来。
叶家鑫领导的玛洛, 是没有真正的节日的。
或许贵族们隔三差五少不得为这位庆生,为那位庆贺成年礼等大小酒宴,但这些与平民的生活无关。
平民虽然也有平民的乐趣, 比如去南城河区窥探各种违禁的活动,抑或在合法的青楼酒肆买醉销魂;
但无论如何,他们是没有像现在这般大张旗鼓地架起花车,游行欢庆过的。
这样想着, 张十梦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既然帝都百姓们并没有庆祝节日用的花车,那么此刻道路上随着游行队伍缓慢行驶的一辆辆花车,又是怎么来的呢?
难不成是心灵手巧的劳动人民, 在公投结果发布才不到一天的短短时间里, 就鼓捣出了这些东西?
就算叶子朗真的这么受欢迎, 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 但这样的速度再怎么想也太过夸张了吧?
若是超凡者来做,倒是难度不大。比如她自己就可以用【梦想家】的力量, 瞬间“想象”出整支奢华的游庆队伍。
可要这些参与庆祝的凡人来做……除非他们是在公投结果公布之前, 就已经开始准备才有可能!
是不在意结果, 无论谁获胜都准备庆祝一番?
还是说……在选票统计完毕之前, 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心生狐疑, 张十梦不由得驻足打量起身边行驶的花车队伍。
花车的基座是工厂常用的重型货车, 这很有玛洛特色。
离她最近的一辆花车,被扎成了一只宛若黑豹般体型健硕的黑猫。
黑猫的皮肤宛若鳞片, 那是一片片色泽不一的黑布拼合而成,这么看上去倒像是生了皮肤病或者丧尸化的模样, 略显怪异。
黑猫的眼睛闪动着光亮, 细看的话, 能看出那是被蒙在黑布中的, 原本重卡上提醒后车注意的顶部指示灯。
而黑猫口中,衔着一块肉,被喉咙里蒙着红布的灯光映射,显出一副血淋淋的光景。
黑猫啊……说起来最近似乎总能听到这个名字呢。
张十梦若有所思,回想着脑海里儿时遥远回忆中的那张模糊的脸孔。
说起来玛洛可没有什么养宠物的风潮,猫猫狗狗这种东西,在帝都应当算是相对罕见的。
帝国人更是没有信仰野兽的传统,所以庆贺叶子朗胜出的集会上,为什么要扎一只黑猫做花车?这不是很奇怪么?
如果要庆祝叶子朗的胜出,难道不应该选择被他作为龙威军徽记的巨龙作为形象,才更为威猛贴切的吗?
更怪的是,随便抬眼一望,类似风格,姿态略有不同的黑猫,在这条街上就还有三五辆花车之多。
越仔细看,这些花车上所散发出的不祥就越是明显。
虽然基本没怎么转向吞噬过杯之道途的意象,但有着真理的位格,张十梦随便看看就能注意到很多常人所察觉不到的东西。
更接近于……世界与存在本质的东西。
这条街上,有什么在污染着,扭曲着,混杂在喧闹的人群中,散播着混沌与怨气。
双目微微一眯,张十梦的视线锁定在黑猫花车的口中。
这东西叼着的肉……散发着血腥。
这是从菜市场弄来了真正的肉食,装点花车?
玛洛可没有这样诡异的习俗。
硬要说的话,往往都是不入流的邪异教徒们,会喜欢用类似的手段进行神秘学仪式。
且因为那些家伙获取知识的渠道极其有限,以至于这些隐藏在城市阴暗角落中,用牲畜活祭的仪式往往都只有空架子,根本无法发挥真正的超凡效能。
可上街庆祝的人群成千上万,S机关监管下的帝都,可没有这么多躲藏在暗处的耗子。
这样想着,张十梦瞳孔再是一缩。
若刚刚只是因为血腥气味确定到猫口中叼了鲜肉,那么现在定睛去看,她却发下那并非是菜市场弄来的牛羊猪猡。
看那血淋淋的,修长的分叉五指,分明就是一条被用利落手法去皮剔骨的,人类的手臂!
会用人类身体搞小动作的密教,可不是什么小杂鱼。
最有可能做这类事情,且唯一敢于明目张胆上街的,张十梦脑海中第一个跳出的名字,便是“百目真实”。
一个跨步,张十梦腾起三米来高,轻盈地落到了花车黑猫的脑袋上。
探头去看,猫口中东拼西凑的黑布外皮里面,是一层防水用的黑色塑料布,像是把大型垃圾袋层层叠叠拼凑在一起,在花车的骨架里做出了防水隔层。
令人在意的是,从外面看像是猫口中衔着肉一样的造型,并非是布扎的黑猫叼了一条人类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