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这次，多谢你。”
轻柔的耳语过后，张十梦捧起前后皆蓄满长发的脸孔，在那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上轻轻一吻。
下一秒，梦境消散。
现实中的因灯泡坏掉而格外阴森的女厕，犹如打印机喷涂的画面一般从遥远的地方被一层层拉扯到张十梦面前，逐渐映入她的眼帘。
放眼望去，地上铺满了死去的飞蛾。恶心之中甚至夹杂着一种悲壮的气氛。

张十梦小心翼翼, 垫着脚尖，绕开满地的飞蛾。
但凡一个不小心留下蛛丝马迹，魏命名早晚能查到她的头上。
而想要清理干净所有的痕迹, 这一晚她就别想睡觉了。更麻烦的是，她完全不清楚要怎么处理虫男的尸体。
顺着脚步声的方向，张十梦朝楼道尽头走去。
她果然发现那个先前时间线，曾在九名街绑架她的男人。
眼眶赤红, 青筋爆裂，死不瞑目。
已经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虫子，开始自内而外啃食男人的身体。这让整具尸体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迅速溃败。
强忍住恶心, 张十梦尝试在男人身上翻找。
她担心既然这人能找来自己, 说不准带着自己的照片或者其他什么能够指向她身份的东西。
哪怕处理不了尸体, 至少也得摆脱掉自己的嫌疑。
但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钱包, 没有手机，除了一块象征百目真实教徒的百眼蛾纹身, 就连能证明这人在教派地位职务的东西都没有。
张十梦不相信这人能够找来自己, 却没有任何线索留下。自己找不到, 不等于魏命名没有手段。
叹了口气, 她拨通了莫离的号码：
“抱歉, 大半夜的又打扰你了。”
对面已经接听, 却只听到略微沉重的喘息声，不似莫离平常给她印象中那般高冷。
“托你的福, 该复习的都已经复习过了，我甚至直接做了习题, 并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成绩。
干扰项被我直接排除了, 没造成任何影响, 唯一的问题是解完后除不尽的余数……
我没有处理这类问题的经验, 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你看，如果保留余数的话，先前已经排除掉的干扰项就没有意义了，它们依旧会对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生效。”
良久的沉默，莫离的声音终于响起：
“题目交给我来算吧，大半夜的，别整天想着那些麻烦的事情，都学傻了……赶紧睡觉。”
说罢，通话被挂断。
张十梦呆呆看了看手机，有点不敢确信的样子。
她这是叫我闷头睡大觉，剩下的烂摊子交给她来处理？
莫离对她好到莫名其妙，这一点张十梦早已经习惯。但她要怎么来收拾现实中的烂摊子呢？
这里终究不是梦界，不可能从苍白平原瞒天过海直接绕过所有人的视线暗中潜进学校啊……
不过噩梦里头发姐姐的逆天实力，让张十梦对这位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
无论S机关的特工还是□□的杀手，在这位面前似乎连一个照面都扛不住……
再怎么想，也总觉莫离这家伙神秘过头了。
无论如何，她处心积虑引导自己踏入超凡，就算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为了门书的入学考试，也总不可能是为了把自己打包交给S机关吧？
带着这种盲目信任，张十梦真就大咧咧摸回宿舍睡大觉去了。
躺在床上，张十梦感觉眩晕，恶心，头痛欲裂，乃至于诸多不适反应一股脑在她疲惫的躯体中膨胀开来。
无数痛苦仿佛把她的身体侵蚀成五颜六色的模样，又彼此晕染，交织，叠加出无数更加古怪的色彩。
这并非因为刚杀过人。正相反，张十梦反倒因为暂时摆脱了如影随形的追杀而感到一丝释然和松懈。
身体与精神的诸多不适，完全是因为她毫无要领地，在苍白平原吞食了太多不同道途的意象导致。
就像包子所纠结的那样，若是按常理考虑，张十梦早已经应该自爆无数次了。
不，在那之前，她首先就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对于人类已知的驯养者们而言，想要尝试开启第二条道途，需要根据每条道途的特性满足各不相同的条件。其难度，危险和对天赋的需求一言难尽。
莫离显然是知晓这件事的。驯养之书上也不可能没有类似的记载。
但她给出的翻译本中，偏偏隐去了相关的内容……
夜半时分，一道诡异的身影在楼道中悄然浮现。
它亦真亦幻，似虚似实，在天花板上四肢并用地飞快爬行。很快，便停在了男人尸体的正上方。
无数细密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扭曲盘结成一股股触手般灵活的形状，在男人身上四处摸索。
很快，其中一股发丝探进了男人的鼻孔，从中卷出一条小拇指大小的肥硕肉虫。
这东西浑身包裹这恶心的粘液，不断奋力挣扎着，朝着张十梦宿舍的方向探头探脑。
却被那一缕发丝逐渐拉到房顶上的诡异之物面前。那五官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的脸孔对着肉虫歪了歪脑袋，随即张开大嘴一口将其吞下。
接下来，这不祥之物沿着墙壁缓缓爬下，来到男人的尸体面前……
一口，一口，一口地，将所有剩余之物舔了个一干二净。
从楼道一直爬到女厕所，最后更是诡异地扭曲身体挤进了下水道里。一路上就连一滴血，甚至一只飞蛾翅膀都没有剩下……
这一夜张十梦睡得很香很实，以至于到了第二天，像自己母校覆灭那日一般的情形再度出现。
室友们轮番查看，老师也跑来宿舍好几次，但在这梦死症泛滥的时期，终究没有人敢把她叫醒。
毕竟一觉睡过一夜一天也太过离谱了。
对此，一直关注着张十梦的魏命名小队甚至伪装成医生亲自跑来一趟，张开精神堡垒探查了张十梦的睡眠。
之后魏命名给出了官方的定论：这孩子就是因为生活巨变，单纯太过疲惫，进而触发了精神上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是一场简单而纯粹的美梦。里面没有飞蛾，没有乱序的学校，也没有接近就会掉理智的【诡异】横行。
甚至托了这次检查的福，魏命名甚至暂时降低了对张十梦的怀疑和监控等级。
就这样又过了两周，宿舍中一大群学习狂看待张十梦的眼光也越发不善起来。
张十梦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迟到，早退，干脆旷掉大部分的课程。
原本新学校的班主任哪怕不敢直接跑来把人从床上叫醒，但也在课里课外诸般挤对孤立，把张十梦塑造成差校不良生的典型，生怕自己的学生有样学样。
但在最后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后，这位身材走样却执着于浓妆的中年妇女开始对张十梦和颜悦色起来。
原因无他，这位新来的神秘转校生，成绩高得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似乎有意控制国民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严令禁止任何艺术形式的玛洛帝国高考主观题极少，即便作文也都是八股格式，按照固定的规格填句罢了。
这就给了一些记忆力出众，踏实努力，心思又不太活络的考生考出极高成绩的余地。
张十梦本不是这样的学生，但架不住她这些日子天天神游梦界啊。
像这种死记硬背的知识，一抓一大把，苍白平原上那遍地的洁白野草就有不少属于这类基础知识意象。
吃起来味同嚼蜡，毕业之后九成九根本用不上，但架不住门书要考啊。
原本张十梦还曾怀疑过，一所来自那号称世界人文的灯塔，自由城邦丢卡利翁群岛的顶尖学府，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些玛洛帝国盛行的应试知识。
直到亲眼见了苍白平原，吞噬意象锚定超凡之后她才明白。
门书学院这是在筛选超凡者。
对于任何有门路机缘见识到苍白平原的人而言，想要满足门书的入学条件不过是吃几顿草的问题。
反之，寻常人则百万之中也未必能有一个达到这样的分数。
即便真有人考到了，不明真相的人又为什么去选一个连专业都不能自选，也没听闻有什么对口工作的国外名牌大学？
当然张十梦得出这样的结论，多少还是有些偏颇了。
因为莫离的隐瞒，她并不知道寻常人道途的局限性，也便不清楚门书其实是在刻意筛选识之道途的考生。
通常情况，在道途限制下，那些修炼肉身或咒文阵法的超凡者，又怎么可能浪费宝贵的天赋极限来学习这些百无一用的应试知识？
当然，随着经验增加，张十梦也意识到一口气吞噬太多意象带来的不适。
哪怕天赋异禀，两三天吞食一条意象也就是张十梦理智不至于崩坏，避免精神弱点发作的日常极限了。
但即便明知这一点，张十梦还是在两周时间里拼着发疯的危险疯狂吞噬知识类意象。
其中有一次甚至被巡逻的S机关小队发现踪迹，凭借拟态的本领才躲过一劫。
与那些把高考当做改变人生机遇的好学生不同，她不得不拼，因为考上门书是唯一的生路。
这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动力。
而这样一位从不好好上课，每天都在睡大觉的“天才转校生”的出现，也彻底打破了宿舍里其余几位考生的心态。
“你说她是作弊拿到那种分数的？”张十梦对床的乖乖女连连摇头：“在摸底考试上作弊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她就是故意搞我们心态！”眼镜妹义愤填膺：
“你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成绩那么好，有必要在快考试时转来我们学校吗？”

第31章 高考
眼镜妹的分析让室友们颇感错愕。但这些心思单纯的考生又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张十梦……会是那么过分的人吗？”女汉子犹豫道。
“怎么不会！”眼镜妹越说越起劲, 掰着手指细细数来：“你们仔细想想，她逃课，勾搭不三不四的校外闲散人员。
她为了显摆自己成绩好不惜作弊, 还平日里不去上课，故意凹人设摆神秘感，就是为了吸引大家关注！红熡姝源
她还仗着老师偏心，对我们颐指气使, 爱搭不理！而且你们不觉得她这几天好像变漂亮了吗？
人哪有相貌能在几天内明显变化的？她肯定是偷偷化妆了！哼！区区一个转校生，刚过来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
女汉子点点头，却又神色狐疑道：“我也觉得她这几天好像更好看了。但她每天在宿舍里睡觉, 化妆有什么意义啊？”
乖乖女则是弱弱地反驳道：“可我没觉得张十梦颐指气使啊……她大概, 只是身体不太好, 上课太过辛苦, 有些撑不住吧？
我有好几次注意到她一个人在厕所呕吐，还有一次她睡梦中捂着脑袋不断翻腾, 最后都从床上滚下去了……
或许她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疾病, 不和我们接触, 只是单纯害怕相处熟了害我们担心, 影响我们考试发挥什么的……”
“你就是太心善了！”眼镜妹不满道：“我不管, 明天就是体育考试了。高考体育以班为组, 我非得揭开她的真面目，让老师看清她的嘴脸不可！
晶晶, 你是体育特长生，还保持这区长跑记录的, 明天长跑时站得离张十梦近一点。以她那种处处显摆非要压人一头的性格, 肯定会和你杠上。
到时候你也别着急, 就一直不远不近慢慢追在她后面。
她那么自大的人肯定不甘心啊, 就一定会拼上超过自己体能的速度。到时候体能耗尽，我要她体育不及格！”
“不用这么狠吧……”女汉子犹豫地摸着脑袋。
“我不管！明天必须揭开她的真面目！这是为民除害！”眼镜妹耍无赖道：“再被她这么显摆下去，得影响到班里多少同学的心态啊！
而且晶晶啊，你不是喜欢班长吗？我可是听说他就喜欢体力好的女生呢。要是你被这新来的比下去……”
翌日，全体高三考生在帝都师范大学操场上集合。张十梦挤在人群中，校服领子立起遮住下半张脸，抵着脑袋不吭声，想方设法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即便这样，时不时还是有人在她身边窃窃私语：
“哎，你看那个低着头的，就是一班新转来的学霸哎！”
“就是她么？我听说她每次考试基本都是接近满分，这次保准是咱们学校状元了吧？”
“什么？她要考门书？不行，我得找机会跟她认识一下……没，我就想问问，门书学院到底都有什么专业啊。”
“张十梦？对啊，我们班王浩喜欢她，说是有次经过女生宿舍楼在窗口看到她的脸，就一见钟情了……什么？你滚蛋啊，小心王浩揍你。”
张十梦现在的听力……有点好过头了。如果不是害怕暴露异常，她现在就要拟态成跑道中间的一株小树迎风招展。
至于变美什么的。哪个女孩不想……个头嘞！张十梦现在是真不想变漂亮，至少在考入门书，得到安全庇护之前绝对不想！
但是她为了体育考试的满分成绩不得不吞噬心之道的意象，而只要吞食，就很难避免在获得体力，力量，爆发力与神经反应等才能的同时，不捎带着收获一点作为副作用存在的身材和美貌。
幸而拜徐梦玲所赐，没有任何熟悉张十梦的人能够明显意识到她的样貌发生了改变，让她不至于提前暴露已入超凡的身份。
在众多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张十梦隐约察觉到身边潜藏着某种恶毒。超凡者能够接触世界的唯心一面，对这种东西比较敏感。
但她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过于突出的成绩遭人嫉恨罢了。
孤儿院出身的张十梦对人心的阴暗看得很透，自己却相当大度。生死当头，她哪有心情陪养尊处优的小女生较劲争什么虚名？
站在起跑线上，看到同宿舍的女汉子凑到身边，她不好意思地礼貌笑笑便移开了目光。
也就是忙着做梦，从未上过体育课，没见过这位室友跑步的样子，不然张十梦对擅长体育的女生还是有一丝兴趣的。
发令枪响，女汉子本想观察一下张十梦，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好友所说的那么不堪。反正她随随便便都可以拿到满分的。
但就这么侧眼一瞥的功夫，她整个人就呆住了，呼吸节奏立时被打断。
女生三公里的高考体式，只见张十梦一上来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异军突起，将所有人远远拉开距离。
女汉子眉头紧皱，迎头赶上。
她疯了？不……她真的是好友所说的那样，为了出风头不择手段的人吗？
晶晶是认真热爱体育的女孩。她确实想要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出个风头，但绝对不会真的像眼镜妹要求的那样故意坑别人高考失败。
可张十梦的表现让她感觉到自己热爱的运动仿佛被看不起了一样。女汉子决定给张十梦一个教训。
唯有一个用尽全力也无法追赶上的成绩，才能让她意识到谦虚的重要性。
这般想着，她开始使出全力，逐渐加速。
领跑全班的张十梦此刻心里慌得一逼。
她忙着做梦，根本没测试过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想着收敛一点随便跑跑，最后比第一名快上十几米总能拿个满分，又不至于暴露超凡身份吧？
结果这随便一跑，顿时就坏了事了。谁能想到只是吞食了十几个心之意象，身体素质就会夸张的这种程度？
张十梦正紧张得要死，努力放慢脚步又不敢一下子慢得太夸张时，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顿时心中一喜。
如果能一路跟在别人后面，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不露破绽地拿到满分？
她很快让过同宿舍的女汉子，接着跟在她后面美滋滋悠哉哉跑了起来。
晶晶超过张十梦，满心得意。
这才刚开头，你体力就耗尽了？果然是眼镜说的那样为了出风头不择手段吧？
她慢慢找回自己的节奏，开始保持速度，遥遥领先大部队，但很快就觉察出了问题。
本应因为胡来而体力耗尽的张十梦非但没有被后面的人撵上，反倒不紧不慢地死死咬住了自己？！
女汉子有些动怒了。明明是个外行人，这还真的和我杠上了？
运动健将的心中傲气彻底被点燃，她开始加速，在自己极限只能想方设法把后面的张十梦甩开。
但很快女汉子便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就算她已经拼尽全力，用上透支体能的跑法，仍未能把阴魂不散的张十梦甩开。
那家伙就那么轻轻松松吊在自己十几米后面。自己快她就快，自己慢，她也把速度降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
女汉子心态有点崩坏了。红露梳圆
如果说她一开始想要让张十梦通过实力差距的无可逾越感到绝望，那么此刻她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被人这般戏弄，其绝望程度又该几何？
而比起女汉子更加绝望的，是挤在大部队中的眼镜妹。
四百米的跑道，她已经被那两个变态超了两圈了！两圈！
那个转校生不是身体柔弱有病在身么？怎么跑起来这么猛的？
内心中满是愤懑的眼镜妹，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了。她在以超越毕生极限的速度拼命追赶！
然后……很快便被套过了第三圈。
两眼一黑，眼镜妹直接软倒在跑道上，失去了意识。
此刻，领跑的两人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女汉子拼到这会儿，已经都忘了要和张十梦较劲的事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已经升华。
她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觉得已经去世的教练正在终点朝自己微笑招手。她觉得自己超越了极限，超越了世界纪录，跑到两边的观众正在世界大赛的终点线旁朝她疯狂呐喊尖叫……
只是那终点线突然一红，变成了朝着脸正面拍来的塑胶跑道……
就在失去意识跌倒的一瞬间，她突然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
迷茫地侧过头去，女汉子看到张十梦因为害羞而微微移开视线，俊美得让人有些迷醉的侧脸。
玛洛帝国的体育高考并不禁止互相帮助。事实上在这个大力宣扬集体主义的奇妙国度，类似的行为甚至受到鼓励。
只是多数情况这只会导致两人成绩都变得很低，也就几乎没有人会傻到进行这种尝试。
但张十梦心里有愧啊。
微微移开视线的目光……才不是因为害羞什么的，而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室友的暴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追赶所致。
然后她想起了自己在梦中的操场上，被头发姐姐追赶时那绝望的苦痛。
于是她拉起了室友，有意放慢了脚步避免给她心脏太过突然的负担。
最后在一众体育老师兴奋的叫喊中，以远高于满分的成绩冲过了终点线。

玛洛帝国的高考在瘦月底最后一天。
由于基本全都是客观题, 因此成绩出得很快。到了谷月初，张十梦便已经来到门书学院报道了。
门书的门槛对于超凡者而言其实并不算高。洪摟疏媛
只要是识之道途且从两三年前便开始有意准备的考生，十之有九都能通过门书明面上的高考录取线。更遑论张十梦这种天赋异禀的卷王？
但玛洛帝国一百二十亿人口, 每年报考门书又能过线的考生上百人。
其中包含隐世家族子弟；实权贵族的公子小姐；带有任务的其它学派，教团，机构培养的别有目的的特别考生；
以及像张十梦这样，随着全球噩梦频发而接触到苍白平原, 近年来日趋增加的野生超凡者。
所有这些人中，每年能够真正被门书录取正式入学的，往往只有一个班二十出头的数量。
从天才里面选拔精英, 便是张十梦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挑战。
张十梦挤下公交, 打开手上的录取通知书又看了一眼。
上面记述的文字一眼看去并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却总有些什么微妙的东西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亲爱的张十梦同学,
恭喜你以基本合格的成绩考入门书学院，玛洛帝国分校。
请在狼人憎恨的那一天, 无头绳结主导天穹的时间, 于白楼顶层学院办公室报道。
报道将于情人石停止闪耀的时刻结束。
对于未能准时报道且最终存活的同学, 我们将依据您自己的意愿, 推荐您进入全世界任何一所您心仪的学府。
（对于任何一所世界知名的大学, 我们有着接近百分之百的推荐接纳率, 因此请珍惜生命，不要因报道失败而过于伤心。）
附：1请勿携带任何作弊用的特别物品, 否则我们视情况将有可能取消您的录取资格。
2报道有风险，入学需谨慎。秉承我校一贯的人道主义精神, 将会给与所有在报道过程中意外死亡的同学以定额的经济补偿。”
槽点满满的文字, 其实蕴含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比如“基本合格”四个字代替了通常录取通知书上冠冕堂皇的“优异的成绩”。这便是对于入学还需要经历另一场内部考试的暗示。
毕竟张十梦的高考成绩差三分满分。单比这个的话, 同届考生不说最好也至少在均值以上了。
即便如此仍旧只是“基本合格”, 显然是因为真正的考核还未结束。
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被一种隐晦的方式被录取通知表述出来：
狼人憎恨满月之日，也就是今天。它们会在这一天陷入狂乱从而很容易在人群中暴露自己。
无头绳结主导天穹的时间从晚上九点开始。
古代的超凡者将一天分为八个时辰，自午夜零点开始分别以心，虫，杯，光，铸，咒，纹，识的顺序加以区分，每个时辰等同现在的三个小时。
晚上九点报道，对比寻常大学而言确实有点奇葩。
但考虑到超凡者的力量都来自于梦界，这个时间就恰如其分了。
但凡是能够通过高考分数线的新生，应该没人会弄错报道的时间。
所以这一段隐晦的描述与其说是考察分析推理，不如说只是群岛人跳脱思维的一点趣味。
或者说……超凡世界与生俱来的神秘气息？
接下来提到的情人石是一种洁白通透的月光石，张十梦曾经在苍白平原看到过不少。
这些梦界的石头会在现实中的夜晚闪耀，而在现实中天明时则变得像普通鹅卵石一样色泽凝实。
在永恒不变的一片苍白之中，这种随现实昼夜而发生变化的石头成了唯一靠谱的计时标志。
梦界的时间与现实有着微妙的差异，这种时差甚至是忽快忽慢的，以至于任何从现实中带进去的计时设备都无法正常工作。
情人石不再闪耀，便是日出时分了。也就是说内部考核持续一夜，如果到了日出还未到达白楼顶层的办公室，就等于报到失败，失去在门书就读的资格。
不过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张十梦便已经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录取通知上承诺的推荐是十分给力的。今晚就算她考不上门书，也可以拿着这封推荐移民国外，从而摆脱S机关的追杀。
上面特意提到了“任何一所知名大学”，其实意思和普通人想象得正好相反。
除了门书之外，世上其实还存在着各种规模不同，道途迥异的超凡学府。但却再没有第二家名声显著的。
也就是说，任何一所普通的名牌大学都会对门书的落榜生求贤若渴，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超凡学府是否愿意捡门书剩下的劣等生源就不一定了……
合上录取通知，隔着大马路眺望过去，门书学院的正门看上平平无奇，和普通玛洛帝国大学的校门差不多。
中规中矩，方方正正，唯有门柱下的卵石石墩带有一丝丢卡利翁群岛国那种充斥艺术气息的异域风情。
时间刚好，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新生在往里面走了，张十梦便也赶忙混进人群。
刚入校门这些男男女女，要么像莫离那样不可一世将高傲或冰冷的拒绝感挂在脸上，要么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或碎碎念着什么。
所谓天之骄子多怪癖，果然超凡者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张十梦满心吐槽，顺着临时的指示牌一路朝校园内部走去。当穿过了挡住街道的主楼，校园内部的景色才逐渐开始符合张十梦对一所超凡大学的预期。
放眼望去，中庭一片洁白。
纯白花岗岩铺就的石板路四周，是白色大理石雕砌的大量塑像。
不同于寻常的雕塑，这些塑像摆放得毫无规律，就像是被随手丢弃的一样。所雕的景物千奇百怪。
这里没有校长或伟人的塑像，取而代之的，是千奇百怪的异形怪物，公式数字字母，甚至还有不少废报纸，破靴子之类的，莫名其妙的生活杂物。
正如那混乱无序的苍白平原！
中庭正中是一座静止的喷泉，里面矗立着梦神，时之神一类神话传说中众所周知的古神形象。
第一眼看去，张十梦本以为那些自怪物五官，自女神手中宝瓶里“喷涌”出的固态透明物是某种水晶雕刻。
但真的离近了才发觉，那居然是真正的冰！
不仅如此，喷泉水池上还覆盖了薄薄一层白雪。以一种低调含蓄的方式，让新生们意识到自己真正踏入了一所超凡学院。
要知道谷月之初的玛洛帝国仍旧炎热。
不要说结冰下雪，这是一种就算普通在日头下劳作也足以让人中暑的温度。
“天呐！这里为什么结冰了？！”
一个与周遭所有高傲新生格格不入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兴奋地炸响。
张十梦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大圆眼镜，梳着麻花辫，看起来有些土气的女生正兴奋地用手摸着冻结喷泉里瀑布状的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