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映入我们脑海的形象单一可辨, 说明了犯人是个并不了解超凡界常识的新手。
像我们在梦界吞噬意象, 就都会在吞食后再在原地想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想象力混杂, 从而制造解读困难, 避免自身情报暴露, 绝不会留下这么清晰可辨的形象。
我有一种预感, 我们距离那个害我们最近一直加班的混蛋不远了!跟上来, 今天就要给你上一课!”
短剑默不作声地跟上, 在包子背后翻了个白眼。
你也不想想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胡话。一个锚定不稳的新人以极快的速度吞噬掉高维唯心力量……
大姐您的逻辑是被哪个游荡者给唯心独一性干涉了?
不过不得不说,多亏了包子这人不太讲逻辑, 她所有不靠谱的推论居然都歪打正着指向了张十梦离开的正确方向。
这女人的经验和直觉还是很靠谱的。
对于这一点,原本不屑一顾的短剑仅仅在三分钟之后便开始怀疑人生了。
“能感应到吗?这里也有想象力的痕迹遗留。我们找对了方向, 离那家伙越来越近了!”
短剑闭目感知, 接着不敢置信地给出了肯定的回应:“是一条数学公式的样子, 具体已经看不清了。
但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识之道途或者纹之道途的意象, 你确定吞噬这个的人……就是之前那虫之道途的游荡者?”
短剑的怀疑十分合理。
S机关的特工都经受过相关的培训,知道超凡者都是挑食的。
唯有谨小慎微,避免牵扯上任何非本身道途的意象,才能让自己有限的潜力得到尽可能的发挥;篊摟薯媛
从而在苍白平原上走得更远,甚至最终达到第二层的荆棘森林。
只有那些潜力耗尽,很难再在超凡的深度上更进一步的绝望者,才会破罐破摔尝试接触其余道途的力量,通过横向发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一点。
但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削减本职道途的潜力。
听闻某些学派秘教有着能够让人开发第二条辅助道途的法门,但更多的……就闻所未闻了。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莫离为张十梦翻译的文字中,从未提到过这条基本的常识。
“确定!”包子对自己的推断信心满满:“记得刚才我分析出的特点吗?想象力残像的消散速度更快了,这说明犯人正在掌握通过想象建模的技巧。
要知道,能做到这种想象建模速度的人可绝不常见,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而犯人连续吞噬不同的意象,正说明了他是个没有传承底蕴的觉醒者,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发进入梦界的!”
包子的解释莫名其妙,却偏偏又自成一套逻辑,让短剑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无从反驳。
他只能跟着兴致勃勃的引路人,继续朝苍白平原深处追寻过去。
再五分钟后,两人停住在一条牛奶般流淌的河水旁边。这次就连包子自己也开始神色古怪起来。
“我看到了一枚杠铃,合理推测是超凡之心道途的意象。
消散的速度……好吧,已经彻底消失了。”为了不给上司难堪,短剑只能实话实说,不再做任何评断。
毫无疑问,他们一路追随的想象力踪迹已经开始颠覆梦界的基本法则了。
就算某位“天才觉醒者”在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况下自行发觉了吞噬意象的法门;
他也绝无可能在尝试吞噬第三条道途的意象时,非但没有遭受天赋瓶颈,反而完成得越来越顺畅。
这是不合理的!
人人都需要选择自己的道路,在优势与弱点间做出艰难的抉择取舍。
如果有人能够毫无阻碍的吞噬不同道途的意象,那他岂不是等于可以获得一切?!
包子也不再解释什么,只是气哼哼地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个字:“追!”
再然后的二十分钟里,两人经受了从惊愕到疑惑,从疑惑道麻木,从麻木开始怀疑自己智商的复杂心路历程。
他们所追逐的怪物似乎荤素不忌,一路上共有六种道途的二十余个意象遭到吞食,并残留下同样特征的想象力痕迹。
哪怕传闻中的永生者,大祭司,乃至旧神和林林总总的外界意志,也从未听闻过有什么存在能造成如此诡异的情况。
即便已经在超凡之道走到尽头,拥有神祇那几乎无限的潜力,一段时间内能够吞食的意象也该是有限度的吧?
寻常的修炼者吞食一个意象,就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消化掌握。勉强自己一口气吃下两三个,就会头痛欲裂,理智下滑,陷入自己的精神弱点之中。
最后当两人追随着想象力的踪迹在苍白平原饶了一个大圈,再一次回到一开始发现紫虫的地方时,倾倒树冠间的活板门早已经消失不在了。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短剑欲言又止,却被包子咋呼的惊叫声吓得吃回了后半句话:
“啊!!!我明白了!
我们一路追踪的根本不是什么觉醒者,游荡者,闯入梦境的人类,而是一头特别的【诡异】!
人类根本不可能一口气吞吃这么多不同道途的意象,但是原生在梦界的【诡异】就不同了。
我们至今也完全无法对【诡异】进行明确的分类和解析,它们各自遵循着独特的规则,活动起来也许致命,也许根本无害。
虽然【诡异】通常并不吞噬意象,更没有人类的想象力。
但就算我们恰巧遇到一个有着吞食规则,留下的痕迹又非常类似想象力的【诡异】,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吗?
再怎么说,这也比有人类做出了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大多了吧?”
短剑又一次被包子的神逻辑怼到无语。
他本想说可能有人因为理智跌爆,诱发诸如心身性暴食症之类的精神弱点才留下了类似的痕迹。
但仔细想想,这种暴走的超凡者怎么也不可能在如此暴食之下还能活着。再怎么着也该有个尸体留下才对。
于是他最终还是选择又一次接受了包子那全无逻辑的逻辑,绝对就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推断把今天遇到的诡异情况汇报上去。
反正人类对梦界的探索本就处于起步阶段,每天都有离谱的事情发生,也并不差他们这一件。
不过比起这件事情,他此刻却是有另外一些话不得不说:
“包子啊……你有没有感觉,一路上有什么东西总在盯着我们?”
包子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才狠狠点了点头:
“我会认为是【诡异】所为,其实正是因为这种感觉!
一路追查,我总觉得前方有什么在看着自己。有时候是一棵树,有时候是一个意象……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布好了诱饵,一步一步拉着我们上钩。
我甚至不敢停下来,一直觉得一旦我们脱离掌控,就会触犯到什么东西的规则,被瞬间秒杀……”
“所以你才那么执着的追查下去,我劝了几次你都不听?”
短剑没有那么玄乎的直感,听到包子这么一说,才逐渐后怕起来,冷汗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挤出额头。
细想起来,如果包子说的属实,那么他刚刚想要放弃真的就是在作死了。
机关的手册果然不容小觑。在梦界,超凡者的直觉和经验要远比科学的刑侦知识更加可靠!
包子也是默默擦了把冷汗:“一直追回到这里,我才感觉始终吊在前面视线消失了。
或许是终于完成了它的规则闭环,让【诡异】失去了对我们下手的机会。
说实话,一路上我基本都没怎么敢抬头。”
时间稍稍往前推一点。
刚刚踏入超凡的张十梦,因为精神弱点强迫症发作,开始暴食看到的一切意象。
正吃得开心,她突然就听到后面逐渐接近的交谈声……
致命的危机感唤回了一丝理性。
就像所有的超凡者一样, 张十梦根本无力抵抗自己精神弱点的爆发。
她渴望着完成手头的事情,整整齐齐吃光一路上所有的意象。
哪怕肝脑涂地,哪怕背弃一切理智的约束, 践踏所有的人伦法律,也在所不惜。
凡人锚定梦界,踏足超凡的过程,就是这么危险。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彻底丧失身为人类的理智, 转而变成完全失控的某种【诡异】。
但和很多彻底被疯狂支配而丧失自我的超凡者不同,致命的环境时刻给予张十梦一个强烈的刺击,让她警惕着自身的安危。
她很快发现, 只要不去强硬地抵触对抗内心的渴望, 精神弱点便不会支配她对身体的控制和基本的思考。
一定……要吃下去!但是先要活着, 才能吃到更多……
合理性与符合精神弱点的逻辑, 让张十梦心中的意志逐渐坚定。
超凡能力第一次发动了,十分顺利。
她并膝而立, 一手高举, 一手平伸, 桀骜地仰起头颅, 摆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舞蹈动作。
与此同时, 头脑中想象自己是一棵树的模样。
精准, 细致,每一根枝丫的角度, 每一条纹路的走向……
于是,当短剑和包子靠近过来时, 便只看到了一颗纯白的树木。和平原上散落的千千万万株没有特点树木, 毫无二致。
强压着内心急于将行动继续下去的焦虑, 张十梦拼命忍耐着。
她的拟态如此完美, 以至于短剑在她的裤子上擦了擦军靴里黏着的白色泥土。
终于,在两人闭目感知她所吞噬意象留下的痕迹时,张十梦终于找到了空隙得以蹑手蹑脚朝着远方摸去。
然而新的麻烦很快找上门来。
就在她全力想着要悄无声息摆脱两人的时候,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开始在脑海里低语:
“如果一直吊在他们前面,观察这两个家伙追踪我,却就是拿我没有办法,应该会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张十梦知道这声音来自于自己,是任何人身上都很正常的,源自于恐惧和自我保护的高地效应。
就像人到了高处总会有一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这只是大脑想要促使自己脱离险境的本能反应。
但坏就坏在,张十梦此刻正处于强迫症的发作状态。
于是,她绝望地发现一个念头无法反抗地占据了自己的心神:
我非要吊在他们前面,不远不近,一直欣赏他们拿我毫无办法的样子。对!非得这样才行!要是因为想活命就跑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乎,包子开始了令人窒息的追踪之旅。
超凡者本就存在所谓的第六感,只是通常比较微弱,难以真的帮助自己进行合理判断。
但是包子这方面的天赋本就强一些,而张十梦又是不太懂收敛自己唯心干涉的新手。
一路的探索追寻中,包子开始不时觉得有一种诡异的凝视在追随着自己,挥之不去,阴魂不散……
但想要看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却又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这种诡异而让人无力的被监视感可以来自任何方向。有时是一团意象,有时是一块顽石。
时时刻刻忍受着无法探究,甚至逐渐不敢去探究的监视,包子小姐一路上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就在包子独自忍受这种能将人逼疯的压力,几欲崩溃时,稍有些迟钝的短剑突然问道:
“包子,我感觉地上倒着的这个垃圾桶……是不是比刚才的位置远了一些?”
“没有!别胡说!不可能!”包子叫得声音之尖锐吓了短剑一跳。那炸毛的模样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
如此这般,张十梦一路作着大死。
直到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自己精神堡垒入口掩藏的树冠下,那诡异的,对毫无意义,甚至有害行为的达成与满足感,几乎将她推上了快乐的巅峰!
这种强烈的满足感让她一瞬间挣脱了强迫欲求的掌控,重新夺回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她轻跃而起,直接窜进了活板门的开口,最后像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停落在校长室的地板上。
夸张的肢体运动能力让张十梦大吃一惊。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别说一跃跳上离地两米多的距离,恐怕就算让她扒着地板边沿引体向上把自己身体拉上去都未必能做到。
她想起了魏命名和虫男战斗时那超越人类极限的体术,又想起了徐梦玲噩梦中那女特工神乎其技的枪法,顿时觉得安心下来。
自己的变化对于超凡者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吧?
殊不知,那些老牌强者哪一个不是经过长年累月的修炼,驯养,亦或信仰崇拜才能一点点积累自身的变化?
张十梦关上活板门,将来自S机关,最麻烦的暴露风险彻底关在了脚下。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两位特工本会强闯进张十梦的精神堡垒,从而识破她的身份。
就算被临时引开,也绝对会在不久后意识到事情的蹊跷,反复调查开始的地方,最终发现隐藏的活板门。
但偏偏强迫症发作的张十梦,不受控制地玩了把大的。
宛若莫名【诡异】肆虐的情景,直接把两人吓跑了。
歪打正着,倒是在本没有出路的绝境中活生生踩出了一条离谱到不着调的破局之法。
莫名其妙,但行之有效。
关上活板门的张十梦微微松了口气。
她不清楚包子的心理活动以及自己给人带去的阴影面积,但接下来只要及时让莫离干掉那寻着她追来的虫男,就可以在包子两人找上来前渡过今天的危机。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种一定要完成某件事情,且这事越离谱,越没有益处就越有成就感的奇妙偏执再一次爬上张十梦的心头。
还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张十梦顿时感觉想当一位超凡者也太难了……
她无法抵抗内心深处那无底深渊一般支配自己理性的欲求。但她至少还来得及尝试引导自己强迫症发作的方向。
此时此刻,张十梦最渴望的事情是什么?
毫无疑问,解决虫男,安全离开梦境啊!
顿时,一种比起前两次尤其离谱的冲动开始在张十梦心中膨胀:
凭什么让莫离动手?这是我的精神堡垒!我的敌人!我的事情!
我必须,一定,立刻,马上!要亲手解决那家伙!
这诡异的念头一经冒出,立即占据了张十梦的全部理智。
这一次她屈服得更快。因为张十梦已经意识到,保有主观能动的疯癫远好过不受控制的狂乱。
而只要一向自己的强迫症妥协,张十梦瞬时感觉头脑清明起来。
甚至于因为刚才一路上吞噬的几个形态抽象的复杂意象,她觉得自己的分析理解能力甚至要比之前没犯病的时候反而更上一层楼。
视野中的林林总总,全部像是化作了抽象的数据一般,通过眼瞳流泻如张十梦的大脑,让她迅速想通了诸多细节。
疑似莫离的【诡异】仍旧留在校长室里,看到自己活着回来,此刻正在天花板上欢脱地爬来爬去。
这说明虫男应当还没有找到这里,又或者事先发现了头发姐姐的存在而明智地选择绕路远离。
而自己临走前给出的指令则首先是守住集体潜意识之门,其次才是对付虫男,因此头发姐姐留在了原处。
再就是自己强迫症发作所执着的事情,是“一定要亲手干掉虫男”。
想要直接利用头发姐姐的规则咒杀那家伙显然是不行的,哪怕想一想都会让张十梦头痛欲裂。
但当她去设想借助头发姐姐的特性亲自动手时,却没有这一层的制约……
想到这里,张十梦神色复杂地仰头朝房顶上探头探脑的头发姐姐试探问道:“如果我割伤你……会不会痛?”
房顶上的家伙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反应,只是裂开被头发淹没的血盆大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张十梦咽了口吐沫,试着换了个问题:“我用美工刀割你,你能自己痊愈的吧?会生气吗?”
头发姐姐四肢并用,在天花板上爬了一圈,像一只忙着捕食的壁虎,完全没有搭理张十梦的心思。
但是这片刻的拖延却让张十梦的精神弱点有些压制不住了,她不得不立刻做出行动。
她只能狠心咬了咬牙。这里终究是自己的梦境,只要干掉虫男,她随时都可以安全醒来。就算害到头发姐姐暴走,大不了时候去找莫离赔罪……
想到这里,她自信地仰起头,龇着牙,对着从天花板垂下,与自己反脸而视的面孔,露出一个同款的笑容:
“你是来保护我的,所以会帮助我达成目的。而那个百目真实的教徒是我追猎的目标,所以你会一直追逐他,直到把他赶进这个房间,对吗?”
片刻的寂静后,头发姐姐终于在这一次点了点头。
但就在它准备从窗口爬出的时候,张十梦却突然又将它叫住:
“等等,还有件事情,”
在头发姐姐困惑的歪脖下,她指向陈列柜里的奖杯:
“它们被特意陈列在校长室里,所以它们是学校光荣历史的承载,是师生友谊的结晶……
因此,它们应当像校史一样是沉甸甸的,像友谊一样是坚不可摧的,对吗?”
男人在空间扭曲的校园中来回穿梭, 心乱如麻。
他释放出了数以万计的飞蛾,尝试着探明方向,构筑出一个噩梦空间的地图, 却最终无疾而终。
他敢发誓,这离谱的梦境绝对属于一个精神病人!
他在梦里杀过不少人,也不止一次被别的超凡者拉入过他们的精神堡垒。但如此杂乱无章,难以理喻的空间结构,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这个超凡者的想象力是没有尽头的吗?明明只是一个学校的结构,为什么他的飞蛾至少已经探查了一平方公里的范围,仍旧没能找到学校的边界?
翻过操场边沿的围墙, 对面还是操场。钻进保安室的窗户……不好!
男人感到精神一震莫名的涣散, 仿佛忘记了几秒钟前自己在干什么, 便立即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多年以前, 他随着超凡力量同时获得的精神弱点是谵妄症。那是一种十分常见,也不算太过糟糕的精神问题。
症状轻微的时候难以集中注意, 间歇性短暂失忆。严重起来……
好吧, 多数超凡者如果到了理智下降到精神弱点严重爆发的程度, 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这次的精神弱点的爆发显得十分诡异。
他只不过是经过校长室时, 近距离和天花板上爬着的一条样貌格外渗人的【诡异】对视了几秒, 就感到自己的理智开始逐渐下滑。
类似的情况, 一般只会出现在探索梦界时遭遇的高位野生【诡异】,或者面对一些从梦界深处代入现实世界的【梦魇之形】才会出现。
男人觉得自己哪怕是运气不好踢到了铁板上, 遇到了恐怖的高阶超凡者,也没有道理在人类的精神堡垒中就遇到这样的东西。
在男人的认知中, 这种级别的【诡异】是不可能被“驯养”成【神秘】的, 更不可能被超凡者“修炼”出来。
他开始怀疑人生, 自己究竟是被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拉进了噩梦?
不过原本已经稳定, 开始回升的理智突然间又一次滑落,男人立即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出了问题。
左顾右盼一翻,他很快便发现了操场上正以诡异姿势,身体倒翻脑袋一圈圈乱转着朝自己爬来的头发姐姐。
“真见鬼!就知道这么高报酬的活儿不好接!这次要是活着回去,一定要给发布任务的家伙点颜色看看!”
嘴里嘟哝着,男人打开保安室的门,开始在旧楼楼道里狂奔。
头发姐姐则像前一次时间线时追逐张十梦那样,不远不近地吊在男人身后。
仿佛担心猎物不够惊慌,嗓子眼里还时不时啪啪作响,发出岩浆沸腾的声音。
男人一路奔逃,内心里却是越来越绝望。
想要破解一个梦境要么实力碾压,要么找到“破绽”。但在这鬼地方他引以为傲的上万飞蛾就像是投入大海里的一枚石子,只能拍出个水花,屁用没有。
至于“破绽”……
别说分析出造梦人的欲望映射;他一路逃到这会儿,连梦主人的脸都没见过!
这都什么事儿啊……
更令男人绝望的是,被头发姐姐追逐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理智又一次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下跌。
他越来越经常地陷入迷茫。再这样下去,恐怕在找到梦主人之前,他就必须孤注一掷,使出所有底牌和这离谱的【诡异】正面一战了。
就在男人想要咬咬牙下定决心的时候,他突然间停住脚步。
他发现了什么?!
就在那【诡异】原本盘踞的校长室里,办公桌被砸得稀烂,碎裂满地。而原本被办公桌遮挡的位置,它看到一扇打开的活板门。
活板门之下……一片苍白!
男人突然间想通了。
这强大到离谱,让人仅仅是长时间接近和对视就会影响理智的头发姐姐,根本不是什么被驯养的【神秘】。
这玩意一开始就是从梦界闯入的野生【诡异】啊!
梦主人展开梦境,然后突然在核心位置被凑巧突破从苍白平原闯入的野生【诡异】干掉。
然后又因为梦主人本身【神秘】的某种特性,以至于梦境没有随着造梦者的死亡而消散……
所以他才找遍了学校也没能找到造梦人!
是因为遭到了集体潜意识的侵蚀感染,所以这个噩梦才会产生出如此离谱的复杂结构!
就说怎么可能有人的想象力复杂到这种程度……
虽然梦界【诡异】冲破集体潜意识大门进入人类个体心灵的情况及其罕见,但教会里确实留有类似的记载。
如此一来,所有的困惑全都完美解释了!
这个发现对于男人而言简直雪中送炭!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逃入苍白平原,他就可以在广袤的空间甩掉【诡异】,去找到自己的集体潜意识大门从那边回归现实!
想到这里,男人小心谨慎地跨入校长室。
距离那【诡异】追上来,至少还有二三十秒的时间,男人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他仔细地环视打量了校长室的每一个角落,确保这里没有任何陷阱,也没有任何人潜藏等着偷袭自己。
活板门没有任何陷阱,不是假象,也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迹象。
办公桌的碎片上满是钝器重击的凹痕,想必是那【诡异】被触发了某种机制,开始追逐自己之前在这里进行的破坏。
老板椅斜倒在墙边,一个银光闪闪的奖杯掉落在椅子扶手旁。
一切万无一失。
恰逢其会,【诡异】追到了校长室门口。男人微微侧头,又是一瞬的精神恍惚。
但他这次不再惊慌,只是留下一个阴森的笑容,便纵身朝活板门下方的纯白跳去。
再见了,这离谱的噩梦;拜拜了,这见鬼的任务……
就在整个人都跳起来那一瞬,男人感觉自己的谵妄症好像突然严重起来。
不,这已经不是谵妄症能解释的了。
他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看到斜倒在墙边的老板椅突然原地跳起,用扶手紧握奖杯,抡圆了朝着自己眼眶砸来!
?\\(°_o)/????
咣!!!
巨力抽打在男人的脸上,把他像个本垒打的棒球一样抽飞,整个身体重重砸进了门边的奖品陈列柜。
整个柜子立即爆碎,木片和玻璃散落一地。
拟态成椅子的张十梦不敢停手,一个跨步冲到眼眶乌青,满脸懵逼,半截身子还嵌在柜子里的虫男面前,抡起奖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砸。
不知不觉中,张十梦在梦界吞食的意象让她的体力早已超越一个成年男人。但她仍旧觉得普通的武器可能根本无法杀死一位虫男这么可怕的超凡者。
所以她才借助头发姐姐的规则,弄出了这么一个坚不可破的沉重奖杯。
显而易见,校长的办公桌就是被奖杯砸毁的。为了让活板门下面通往苍白平原的生路清晰暴露出来,让门口经过的虫男不至于错过。
于是事情逐渐失控,变成了眼下的场面。
房顶上的头发姐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十梦骇人的暴行。
它本以为张十梦又有什么急智妙计用以算计虫男,却不想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一手。
一分钟后,它默默爬到了天花板的角落,弱弱对起了手指。
三分钟后,它用双脚挂在天花板上,双手捂住了嘴巴上方并没有眼睛的位置。
五分钟后,再也受不了的头发姐姐又反身爬回到张十梦身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应激状况后的情感宣泄是有好处的。但如果狂暴太久,就要让人担心精神状态的问题了。
“你等等!”张十梦喘着粗气,暴躁地挥开头发姐姐的手,来回爆砸虫男的双手却一刻也不曾停下:
“我就不信,还不能把这堆肉糜给搋匀了!”
头发姐姐算是明白了,张十梦确实是精神状态有问题。
不过和她所担心的不一样,这孩子是仍旧陷入在自己的精神弱点强迫症里没能缓过来呢。
头发姐姐默默退走。
它的状态比较特别,降人理智的被动buff不仅对敌人生效。在一起久了,连张十梦也会受到影响。
现在张十梦的精神堡垒里应该不再有任何威胁了,是它该离开的时候了。
“等等!”但就在这时,却突然被张十梦背身叫住。
头发姐姐后怕地转过头来,生怕那孩子产生了什么针对自己的强迫冲动,那会把张十梦逼疯的。
却不想一回头,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头发姐姐愣在了天花板上。它的整个身体都被张十梦拉直,呈现诡异的倒垂站姿,唯有双脚还吸附着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