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by李暮夕
李暮夕  发于:202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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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去她基本都是被忽略的那种人。
电梯到了一楼时,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绕到后座为她开门。
钟黎钻进去。
车里暖气很足,一瞬有种从寒冬腊月过渡到春天的错觉。
她穿的高跟鞋足有15厘米,站久了脚跟发酸,后跟还有些磨破。
她悄悄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搁到松软的地毯上。
他的西装很宽大,质感细腻而挺括,披在身上很舒服。
加上暖气的吹拂下,她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中途停了一下,司机下去了,过一会儿拎着两个小袋子回来交给了容凌。
钟黎看到他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翻出了一盒创口贴。
随手撕了一张,替她贴在了脚后跟上。
另一个袋子里是一双女士拖鞋。
“换上。”他把鞋子放到她脚边。
“……哦。”她把脚搁入了拖鞋里。
尺寸正好,很舒服。
她悄悄回头打量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经转到了窗外。
偶尔划过的流光映照在他脸上,轮廓立体,英俊逼人。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地撞。
过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回住处的路:“……这是去哪儿啊?”
“到了。”容凌一笑,已经迈步下去。
钟黎下车后,抬头朝面前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望去。
以前来过这儿,西临长安街,前面不到百米就是国贸桥,当之无愧的CBD中心,不过没靠近过这个园区,不分昼夜都有人卫戍巡逻,不能随意出入。除了一些研究院所,这两年也有一些合作的重磅企业入驻,不过不对外出租开放。
车入了园区绕着开了一段路,在一栋灰蓝色的建筑门口停下。
大堂里没什么人,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新,只有两个保洁在低头拖地,显得格外安静。
前台接待看到容凌楞了一下,但明显训练有素,弯腰鞠了一躬就不再多看。
到了顶楼,钟黎跟着他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前。
这是钟黎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
宽大、整洁,但并不是她见惯的那种现代化商务式装修,反而有些复古、厚重,采用大面积的中式横断木格子和镂空雕花设计,随处可见的高档硬木摆设。
南面办公桌的地方是半弧形落地窗,墙角随意搁着一盆北美冬青。黑灰棕色中点缀着一抹红,为这沉闷单调的色泽里增添了一抹亮景。
西面是整面的书架,有序地放置着各种书籍,脚下是浅棕色和白玉拼铺的木纹石。
“喝点儿什么?”他在煮茶区问她。
钟黎:“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怎么选啊?”
容凌回头看她,唇角有一抹笑。
钟黎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什么啊?
他后来给她泡了一杯茶。
钟黎本来还不是很喜欢,她喜欢喝咖啡、牛奶来着,抿了一口发现还不错:“这什么茶啊?好香。”
色泽乌润,茶汤清澄,入口没有什么涩味。
“祁门,你喜欢的话一会儿给你包点。”?у
她当时不知道这茶价比黄金,有价无市,还是一个地级市的领导送给他的,傻兮兮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带她来这儿。
还有那个毫无预兆的吻。
钟黎双手捧住茶杯,思绪翻飞。
容凌没有再招呼她,而是坐到办公桌后整理文件,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有秘书过来叩门,接他签完的一份文件。
之后又有两个像是高管的男人过来跟他汇报什么高峰论坛、经济开发园的事情。
钟黎也听不懂,也不敢出声,默默窝在沙发里喝着茶。
他们看到她也会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过都只是看一眼就撤回目光,绝不多看、不多问,出门时不忘将门关好,好像她只是一个隐形人。
钟黎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四处打量。
“等久了?”他走过来,随手摘下领带,松了松领口。
他单手解扣子的动作很熟练,一下就开了两颗。
她随意一抬眸就瞥到了他敞开的领口,还有露出的锁骨,默默垂下头:“还好。”
“你不忙了吗?”
“没什么事儿了。”他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他身形高大,沙发很明显地往下陷了陷。
这让钟黎也有些往下陷落的感觉,她心里那根弦不觉绷紧。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玩手指,食指在那边转啊转,转啊转,转得容凌都笑了:“你很紧张?”
又问她,“跟我待一起很紧张?”
没想到她还挺实诚的,点一下头说:“有点。”
“为什么?我很凶?”
她摇头,小心窥探他的神色。
他长得真英俊,成熟、内敛,眼神温柔,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
那是深海,仿佛要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在里面。
清醒地沉沦、不能挣脱。
钟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跟他说一些自己的琐事。
一开始还担心他不耐烦,后来发现他很有耐心,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是真感兴趣还是装的,至少,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不耐。
说到她改签了天娱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虽然这对她而言似乎是挺要紧的事情,可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微不足道到极点的小事。
也对,那些顶流和一线女星,在他面前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唱戏的而已。
钟黎心道。
“您家境很好吧?我听他们私底下说过,但我不是很听得懂。”
“你们私底下怎么说的?”他喝一口茶,似乎有点兴趣。
“我说了,我不是很听得懂,反正就是很有钱那个意思吧。”
他听了后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钟黎不是很明白他这个笑容的含义,抬头望向他。
但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的眼神分明很清绝,却又仿佛被窗外浓墨般的夜色沾染,深不见底,让人难以捉摸。
钟黎无来由又生出些许拘束。
她忙岔开了话题,不敢多问他家里的事情了。
她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我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小时候我爸爸就过世了,我妈妈去城里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我是被奶奶带大的,奶奶对我很好。可是,在我7岁那年,奶奶过世了,我被接到了大伯和大伯母身边生活。他们那时候在城镇上开一个小店面,也生了弟弟,因为房间不够,我住在厨房里,夏天会有好多老鼠钻来钻去,我那时候经常被咬……”
容凌听完,老半晌都没有说话。
“让你笑话了。”她垂下头。
她也不想和他说这些,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把自己难堪的一面呈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可如果不说的话,他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早一点由自己亲自告诉他。
以及——
“我没有上过大学。”
她后来说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扰:“有时候总感觉自己看不懂剧本。”
她也去试镜过一些大导的角色,哪怕是一些十八线配角。
可大导指导的剧,无一例外剧本都是比较扎实的,塑造的人物也不会是很扁平的角色,有时候有点难以理解。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文化水平,有一种不着寸缕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
他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问她:“有打算继续念书吗?”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努力深造吧。不过,现阶段还是想多挣点钱。”她羞涩地笑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有那么一瞬,容凌甚至觉得她发起怒来会咬人。
像那种脾气特别大的猫科小动物。
温驯的时候很温驯,发起怒来可以掀桌掀瓦。
这个想法让他不自觉发笑,弯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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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觉,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他捞起自己的外套说要送她,她没拒绝。
“不如把我送到这边的宿舍吧,原来的住处太远了。”路上,她对他说。
“你搬到现在的宿舍了?”
“还没有,不过床是原本就有的,将就一晚没问题。”
他没有送她回原来的住处,也没有送她回现在的宿舍。
车没开多远就停下。
钟黎从车里下来时,人是有些呆愣的。
这地方很陌生,但又有些熟悉。
她现在的公司就在银泰中心后头的某处产业园,距离这儿不远,每天去公司时也会路过这儿。
这是位于银泰中心中央主楼的建筑,毫无疑问是豪宅中的高奢,每平已突破六位数。
钟黎跟着他进了电梯,看他刷卡、上楼,用指纹解锁屋门。
跟上次去过那个古色古香的封闭型四合院不一样,这屋子是商务气息很浓的那种大平层,纯现代化的装修,采用大面积的玻璃和镂空雕花设计,视野非常广阔。
东边的客厅外是露台,还带一个小型的花园。
钟黎第一次来时,只觉得非常非常漂亮,忍不住在屋子里转了转。
当然,东西不敢乱动,只是四处看一看。
感觉电视里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屋子,很多全自动的家具,窗帘也是感应的。
就是有一点不好。
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交织的十字公路如天上的银河,坠下繁星点点。
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CBD商务中心。
但也有种下班后还在上班的错觉。
“你平时都住这儿吗?”
“偶尔会住,离公司近。”不过,他大多时候在各地往返,时常到处出差,没有固定居所。
“那有点浪费,这屋子真漂亮。”她眨了下眼睛,忍不住又看。
回头发现他支在玄关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睛里染着笑意。
她莫名觉得难为情,觉得自己好像很土包子。
却听见他说:“喜欢吗?”
她点头,不否认。
他走过来,捞过她的手。
在她的诧异中将钥匙和电梯卡放到她掌心:“那以后常来。”
钟黎没懂,抬头看他,眼睛很清澈。
他也没解释什么,转身去倒水了。
钟黎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微微低垂着头颅优雅自若地倒水的模样,心里更是困惑。
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去洗澡了,钟黎坐在客厅里吃一盘丹东草莓。
桌子上有他给她倒好的香槟。
高脚杯,金色的酒液盛了三分之二。
她一口都没喝。
容凌洗完澡出来,微微侧着头,边走边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换了件比较居家的白色高领毛衣,看上去要比西装革履的样子随和些。乌黑的发丝柔软地贴在额边,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温柔,有一种不经意的慵懒。
“怎么不喝?不喜欢香槟?”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微微岔开着腿儿。
其实除了工作场合,他坐姿走路什么都没那么讲究。
但他身上有种很雅的气质,就这么岔开腿大刺刺坐在沙发里也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反而感觉很爷们,别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潇洒和从容气度。
钟黎不敢长久跟他对视,移开了目光:“我不会喝酒。”
“演员不会喝酒?”他挺意外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个糊咖,不用参加什么饭局。”她有点负气地说。
“别介。”他笑着安抚。
钟黎脸烧,他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至少,在他眼里似乎就是这样。
“我二十了!”她强调。
容凌也只是笑笑,端过高脚杯自己抿了口。
钟黎兀自捡了颗草莓来吃。
“以后打算一直拍戏?有什么职业规划吗?”他问她。
“暂时没有想那么远,我也不懂这些。”她过去只是想要多赚点钱,能糊口就好。
现在稍微有了点热度,又想要红。
只能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没有人脉和资源的话,在这行是很难混的。”
钟黎虽然天真,但不是傻子,基本的人情世故是懂的。
她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把话给聊死了。
只看到容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啜了口香槟,没再说什么了。
钟黎有点认床,虽然他这地方奢华又舒适,她晚上还是不怎么睡得着。
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容凌在看报纸,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原本他都垂下去了复又抬起,目光停在她脸上。
“干嘛啊?!”钟黎的脸在烧。
他收回目光,语声淡淡:“没什么,只是以为看到了熊猫。”
语气忒正经,钟黎却看到了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怎么这样啊?!
钟黎也发现了,容凌这人只是表面上正经,对不熟悉的人格外客气,私底下冷幽默得很。
“怎么这样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吧,有点儿表里不一。”
“怎么说?”
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钟黎才小声说:“刚认识那的时候,觉得你好严肃啊。”
“有吗?”他偏过头看她。
钟黎踩着拖鞋过去,小心地往他手里窥探。
原来他不是在看报纸,而是财报。
花花绿绿的一条条横线竖线,还有一堆数字,中英文混杂,顺带夹杂着一些其他外文,她根本看不懂。
目光又落他脸上,他神情很淡,风波不动。
怪不得他手都不动一下,原来料定了她看不懂。
钟黎泄气地坐回去。
容凌把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没戳穿她:“吃早饭吧。”
早饭是阿姨做的,搁在保温箱里。
有小米粥、煎蛋、煎牛扒……好丰盛。
钟黎吃的急,还噎了一下。
一杯温牛奶推到她面前。
“不用,你自己喝吧。”钟黎忙道。
“我不喝牛奶。”
然后,钟黎看到他起身给自己打了杯清咖。
不加糖,不加奶,看着跟烟灰水似的。
钟黎以前有幸喝过一次,为了减肥,喝过后她对自己现在的身材挺满意的,不用减了。
他对吃东西好像都兴致缺缺,明明挺美味的食物,他吃着好像淡而无味,表情都不带变一下。
非阅尽千帆食尽百味,不会是这种表情。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憋在心里。”容凌说。
钟黎是真的意外:“容总,你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她探头探脑还带点儿好奇的样子是真的逗。
容凌跟她对视一眼,收回目光:“不用猜。”
都写脸上呢。
钟黎是个你给她点儿颜色就能上房揭瓦的人,她还真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容凌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停下来了。
目光扫来时,钟黎缩缩脖子,有点心虚地说:“是你自己要听的,可不是我非要说的。”
容凌什么都没说,只是,当时看着她的表情很像看什么稀世珍宝。
翻译一下,活宝。
不过钟黎挺开心的,他笑的次数比以往她见他时都要多。
快7点的时候,钟黎接到了薛红的消息。
她连忙回复“马上过去了”。
“礼拜天还去公司?”容凌看她着急忙慌地整理东西,问她。
“有个商务要去谈。”
“这种事儿不都是经纪人出面搞定的吗?”
钟黎尴尬地对他笑笑:“我经纪人比较忙,手底下的艺人很多。”
容凌明白了,不问了。
还是因为咖位问题。
“没想过要换一个经纪人吗?”他转而道。
语气也很平淡,像只是话家常。
钟黎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警惕心,颇有些忧愁地说:“换什么啊?像我那样的十八线,谁要啊,去哪儿都是冷板凳。而且,其实红姐对我还可以,她还带我去天娱了。”
“总有慧眼识珠的。”他这话里有些暗示的意味,“想换个经纪人其实很简单。”
钟黎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瞧他。
钟黎又想到了那个吻,还有他昨晚莫名递给她的那串钥匙和电梯卡。
不知道为什么,心好像被撞了一下,生出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再迟钝,也能品出些味道来了。
可是,又怕自己会错了意。
这人总这样高深莫测,难辨真假,什么都点到即止,把遐想的空间留给别人。
也留了余地,免得彼此太难看。
钟黎回到住处,把需要整理的东西都打包好。
杨珏帮她一块儿收拾,把垃圾扔到了门外:“真要搬走了啊?黎黎,舍不得你。”
“放心,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那个礼拜她没什么事情,赶两个通告就是在冲浪。
虽然换了公司,好像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十八线还是十八线,等剧的热度过去,她还是那个没什么人在意的小糊咖。
薛红说的没错,她这样的咖位,黑她都是给她热度。
接到杨珏的电话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电话里钟黎听得不是很真切,到了现场才知道事情始末。
那会儿都闹起来了,惠高楼下一团乱。
这是商业中心,旁边就是国贸三期,闹这么大不少媒体都过来了。
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
杨珏的哥哥杨晓阳扯开嗓门在嚷嚷,奈何一帮保镖拦着,近不得台阶上那帮高层的身。
“你哥在干嘛啊?”钟黎问杨珏。
“别提了!他疯了!”杨珏跺脚,“我哥之前在惠高工作你知道的吧?上个月去了个工地,脚不小心被砸伤了,公司没赔偿就算了,还要辞退他,那房子也收回去了,我嫂子闹着跟他离婚呢。”
可再怎么发疯,也不能到这儿来疯啊。
这真是撕破脸皮了。
别的不说,以后业内谁还敢用他啊,换个行当都不行,彻底出名了。
钟黎和杨晓阳也是多年朋友,他还借给过她钱,她当然不能不管他了,拨开人群跑上去就要拉他。
“哥,咱回去再说。”
杨珏也上来劝。
这么被一堆人围观,跟看小丑似的,钟黎这辈子没出过这么大糗。
喧闹却在这时候停了,人群跟摩西分海似的朝旁边微微让开,让出了一条容纳几人通过的道。
钟黎抬头就看到了容凌,他身边还有几个人,像是惠高的高层。
她真是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丢脸有之,茫然有之。
好在他只扫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像不认识她这个人,回头对身旁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说:“董总,这样闹实在不像话,闹大了对公司的形象也有影响。我跟他们说两句,先把这儿的人遣散再说。”
惠高的董事长脸色铁青地点着头。
也不知道他和杨晓阳说了什么,之前一直义愤填膺的杨晓阳居然临时改了口风,还跟那个董总道歉,说自己搞错了,原来公司早就给了他抚恤,这是误会一场,让媒体都散了。
董总有了台阶,也不想追究了,叫了个经理模样的人来处理后续事件,把相应抚恤安排到位,又客气地跟容凌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这事儿就过去了。
现场一片嘘声,看了会儿见没有热闹好看,人也陆续离开。
钟黎本想离开,却被他叫住。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腿上。
钟黎这才发现,小腿的地方有些擦伤,可能是刚刚的推搡中不慎受伤的。
“没事儿,我回公司处理一下就好。”她这会儿只想马上离开。
“上车。”他很直接。
钟黎闷了会儿,还是乖乖上去了。
这是钟黎第二次来他的办公室。
她垂着头坐在沙发里,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不太想跟他说话。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上滴滴答答的走钟声。
那是很老式的美式挂钟,金属表盘,嵌着玳瑁,在午后的日光里折射出一种流彩的霞光。
看久了,会让人有些晕眩。
钟黎掰了会儿手指,目光不由落到他身上。
容凌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似乎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说不出是松一口气还是失落,抿了下唇。
这时有人过来敲门。
“进来。”容凌合上文件,冷淡道。
进门的是他的秘书,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钟黎匆匆一扫,上面搁了些消毒的医用品。
她忙垂下头。
“一会儿把这个传真两份,给AD公司。”容凌起身,将合上的文件递过去。
秘书忙将托盘搁下,恭敬应声。
门关上,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钟黎默默数着走钟声,余光里看到他的黑皮鞋过来了。
每踩一下地板,像踩在她心尖上。
“怎么,有胆子去惠高闹事,没胆子看我?”他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点儿淡淡的嘲讽。
钟黎脸一红,终究是有点儿不服气的:“我没闹事!那些媒体不是我叫来的。”
“那男的不是你朋友?还是——你没到现场?”他轻飘飘一句话,直接给这件事定性。
钟黎被堵得结结实实,张了会儿嘴巴,没想出反驳的话。
“那不就得了。出事的时候,人只会把你一道算进去。以后做事情不要这么冲动,不该你管的不要掺和。我不到的话,你打算直接被人逮到警局里去关两天?”
钟黎觉得他这话有点冷酷无情,甚至有点儿冷血。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反驳:“那你朋友出事,你也不管吗?”
容凌低头拿镊子,蘸碘伏:“我的朋友不会干这种蠢事。”
钟黎:“……”什么人啊?!
她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容凌在这个适当的时机抬头,把她横眉怒目的样子完全收入眼底。
唇角一勾,笑了。
这给她一种他说那么多,就是在等这一刻的感觉,他就是喜欢看到她吃瘪失控的样子。
这给他很多很多的欢乐。
钟黎的表情就有些变了,不确定地望着他。
目光对视,渐渐的她就有些招架不住。
他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很淡,但似乎又有奇异的引力,惹人浮想联翩。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随便瞟你一眼,你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光溜溜的一件都没穿的感觉。
而且,明明她这么尊敬他,他却总喜欢看她的笑话。
可她并不是只想当他取乐的对象。
钟黎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你跟晓阳哥说了什么啊?他这么听话,他那人脾气最爆了。”
晓阳哥?
容凌挑了挑眉,含义匮乏地弯了下唇,开口时语气和之前一样:“也没什么,只是说明了利害而已,闹事不能解决问题,他无非是想要工作和赔偿而已。”
“那你也挺会说话的。”杨晓阳那个脾气。
刚才在惠高楼下,他还以为他会打他呢。
当然,杨晓阳可能并不一定打得过他。
她不由扫过他的腿。
黑色西裤有丝绸般的质感,哑光面料,看上去很高级,微微包裹着修长有力的腿。
她没见过他打架,但莫名觉得他应该很能打。
他就是那种看着清贵沉稳,实际上有很多出人意料的特点的那种人吧。
钟黎觉得他骨子里有种狠厉劲儿,不是一般人可以挑衅冒犯的。大多时候,他只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
两人刚认识那会儿,他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儿,钟黎也不敢多问,隐约觉得那是个禁忌。她恍惚摸到一点边儿,可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深到何种地步,直到后来在一起了,渐渐接触到他身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阶层。
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她已无法抽身。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儿谢谢你。”那天,钟黎后来那样说。
“这倒算句人话。”他微微笑,低头替她上药。
钟黎:“……”还是收回感谢吧。
估计这位容先生也不太需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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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读者“彤彤266”,灌溉营养液 +1 2023-12-22 14: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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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而遇地撞上了。
钟黎的心跳快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不由屏住呼吸。
不得不说,他有一副迷惑人的皮相。
头发乌黑,眼眸深邃,一张看着就威严冷峻的面孔,俊极无惆,令人信服。
可此刻望着她的目光直接得很,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赤裸裸。
偏偏他又这样坦荡,反而让她这个当事人觉得不自在。
她不由缩了一下腿,他的指腹不慎擦过她的膝盖,接触的皮肤上传来一股灼热,有点烫。
钟黎背脊微僵,忙转开视线。
“知道吗?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给人干这种事情。”他把蘸了碘伏的棉签随意扔到托盘里,抽了纸巾,嫌恶地擦着手指。
钟黎怔了一下抬头望向他。
其实不是很明白他此刻的用意,漂亮的眸子微微眨了下。
他却微微起身,单臂撑在了她身侧。只是略微愣神的刹那,整个人便罩在了她上方。
因为他站的是逆光的位置,高大的身形完全将她笼在了一片阴影里。
男人的呼吸靠近,钟黎心尖儿颤动,感觉被烫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挣扎。
“躲什么?”他语气里一股训诫的味道。
但更多的,是调侃。
钟黎脸上的红晕到了耳根。
耳垂被他粗糙的指腹揉捏着,揉啊揉,渐渐的染上更深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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