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by李暮夕
李暮夕  发于:202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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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小声给自己找补:“我平时不怎么坐这种车。”
“看出来了。”他声音里有笑意,修长的腿跨上去,在她身边坐了。
钟黎浑身不自在。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密闭而逼仄,她莫名觉得紧张,鼻息间好像被他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填满。
他身上有种冷调子的木质香,很淡,但存在感似乎又非常强烈。
这让她每次跟他挨得很近的时候都感觉不太自在。
“吃了这顿饭,什么感想?”安静中,他忽然开口。
像只是随口一问。
钟黎却真的审度了会儿,然后试探地问:“……我哪儿得罪你了吗?”不然干嘛要这么整她?
容凌:“……”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实在是很难沟通,比如此刻的他和她,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带她来长长见识,了解一下他这个阶层的人情往来,结果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其实那时候他也只是随性而为,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时候他无意间已存了别样的念头。
不过他当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他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累了。
耳边没有再传来声音,钟黎等了会儿,还以为他生气了呢,回去望去却发现他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他睡着时很安静,睫毛细而密,鼻梁笔直英挺。
这么近距离地看,看不到皮肤上有什么瑕疵,真是一副优越的皮相。
身材也是无可挑剔,她也见过不少穿西装的人,可没有哪个人能像他一样把很简单的西装和衬衣穿得这么有型,宽肩窄腰,一双比例优越的长腿,就这么松弛地靠在椅背里也很优雅矜贵。
不管是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时候,哪怕是板着脸的时候,都有种天然的高贵,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遥不可及。
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那种公子哥儿,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那类人,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那类人。
他们开心时拿你当朋友,翻脸的时候,能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是人。
薛红常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要沾染这类人,出人头地、赚钱才是当务之急,千万别走了岔道儿。虽提溜着她们给她捞金是第一目的,倒也不乏几分真切关怀。
一路无话。
后来车在她下榻的酒店停了,他才睁开眼睛,按了按眉心,问司机:“到了?”
“是的,容先生。”司机恭敬地回答。
容凌欲推门:“走吧,我送你进去。”
“不用啦,都到门口了。”她掩住心里那种自卑的感觉,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在他的注视中,她飞快跳下去,钻入了宾馆里。
真跟只小松鼠一样。
他失笑,摇了摇头:“走,回酒店。”
司机应一声,车子重新启动。
在宁市拍戏的这一个多月以来,钟黎不可谓不累。
其实她饰演的景兰戏份不多,但是女主角书冉时不时就要闹腾一点事情出来,不是今天姨妈来了不想拍就是一条NG好几十次,剧组所有人只能陪着她一起站在寒冬腊月里等着,原本她只需要拍一个月不到的戏也延长到了一个多月。
不少人对她怨言很多,几个交流平台都有她的黑料。
不过她公司团队很厉害,都被压下去了。
这日休息,钟黎待在酒店里。
“背后有人就是好,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跟她一个酒店房间的陈璐佳跟她抱怨,“不然就她那个演技,估计刘导都想抽死她。没办法,她全资进组,刘导也只能装孙子。”
钟黎不好搭腔,只能笑笑,继续用指甲钳修指甲。
陈璐佳盯着她看了会儿,其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长这么漂亮,就没人捧吗?”
就不说书冉那种捧,这种颜值公司居然就这么放任自流?
“这个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钟黎说。
“也对。”陈璐佳笑道,“要么家境好,那么有背景,不然是真难混。你看我,跑了七八年龙套了,不还是这样?我还是中戏毕业的呢。我跟我男朋友商量过了,要是明年再混不出什么名堂我打算退圈回老家结婚了。”
于我心有戚戚焉。
钟黎心道,暗暗叹了口气。
像这种小成本网剧一般也就拍一两个月,后期处理个一个月就能上映。
钟黎只是个配角,到了12月初她的戏份已经杀青。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明天打道回府。
但是,离开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那天导演说有个片段后期有点问题,让她过去补拍一段,钟黎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谁知书冉心情不好,在现场砸了一碗泡面,有不少汤汁溅到了她身上。
好在不烫,只是手腕上稍微红了一块。
看书冉还在和男主角吵架,她默默去卫生间整理了。
洗着洗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很酸。
路过片场时,导演正和工作人员安慰书冉,男主角邢越臭着一张脸杵在一旁,监制正叹着气给他做思想工作。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她。
她又默默去片场外面的药店买了烫伤药膏。
门铃声响起,有客人过来了:“创口贴。”
声音耳熟,钟黎回头,竟然是容凌。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是真的意外。
他没回答,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烫伤药膏上:“受伤了?”
钟黎连忙把药膏往手里一攥,笑嘻嘻揭过:“不小心的,没事儿。”
莫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境。
他点点头,也没多问。
快中午了,他们去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饭。
路上聊了两句钟黎才知道,他就住在附近,和她住的那家酒店就隔一条街。
但是,一街之隔却是完全两个世界。
一边是乱糟糟的棚户区,脏乱差,凸显一个穷;另一边则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仿佛隔了不止一个世纪。
这家餐厅和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样,是一家农家乐,位置挺偏僻,装修也很简单。
不过,菜色却很不错。
钟黎吃着一份佛跳墙,因为太好吃,一时没有顾得上跟他说话。
吃完了她才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都不吃啊。”
他吃的好像很少,明明味道这么好,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容凌侧望着她,半开玩笑地说:“看你吃,比自己吃有意思。”
钟黎:“……”总感觉他是在嘲笑她的吃相。
她的吃相真的很难看吗?
容凌这时接到一个电话。
他起身去窗边听,目光平淡地眺望远处:“……好,那你们过来吧,我在1107包厢。”
钟黎望着他俊美清瘦的侧脸,默默咀嚼着嘴里的芦笋。
过会儿就有人过来叩门了,容凌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笑容亲切,一个盛装出席的女孩挽着她的胳膊,竟然是书冉。
只是,这会儿的她笑靥如花,小鸟依人地倚在男人怀里,看不到丝毫在片场大发雷霆的影子。
钟黎想起了那个传闻,说她和长河集团的老总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那这个男人?
“介绍一下,这是长河集团的董事长,厉宏朗。这是钟黎,演员。”容凌随手招呼他们入座,给他们引荐钟黎。
被点名的钟黎有点拘谨地望过去,说了声“你们好”。
这种场合下遇到书冉,多少有些尴尬。
厉宏朗也在打量她,似乎是摸不准她的身份,便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恭维了她两句长得漂亮,回头又笑着和容凌攀谈起来。
心情最复杂要数书冉,好几次偷偷看她。
能攀上厉宏朗已经是她使劲了浑身解数,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比她还有本事。
她之前在酒会上远远见过这位容先生,据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物,背景很深,当时看他年轻又俊俏得不像话,以为是虚言,也没放心上。
后来无意问起厉宏朗,知道了这位主儿平时往来的都是什么层次的人物,不由瞠目,才深感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容凌和厉宏朗虽是闲聊,也不是钟黎和书冉能听懂的,两人都觉得很无聊,一个低头吃东西,一个默默玩手机。
那天离开时书冉悄悄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说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出来玩。
钟黎当时是有点懵的,事后才意会过来,她可能觉得自己和容凌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才高看她一筹,愿意带着她玩。
果然,人脉、资源……在这个圈子里真的很重要。
前一秒还对她冷脸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小花,后一秒竟然会笑着宛如闺蜜般跟她要电话和微信。
回到北京已经是12月中旬的事情了。
钟黎收到了两笔款项,她双手合十大呼“阿弥陀佛”,这个年终于可以好好过了。
“你一会儿喊‘阿门’一会儿叫‘阿弥陀佛’,一点儿都不心诚,我是佛祖我都不保佑你。”杨珏从房间里出来,打趣她。
钟黎不服气地说:“你又不是佛祖,你怎么知道佛祖不保佑我?”
杨珏:“我就是知道。”
《你是我的青春》赶在年底播出了,反响不错,书冉的热度直线上升,包括某书、某站和某几个论坛都在热烈讨论,她和男主角邢越的CP更是炒得如火如荼。
采访中,书冉小鸟依人地倚在邢越怀中大秀恩爱,明里暗里暗示这是她未来的理想型。
邢越笑容阳光,满满一副即将坠入爱河的青涩大男孩模样,和剧组那个对书冉横眉怒目、互相看不顺眼的好像是两个人。
钟黎再次感慨,果然当红艺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知道。
吃完饭,她捧着热水袋窝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忍不住掏出手机,翻到了微信朋友圈。
容凌的朋友圈特别简单,不,应该是空无一物。
如果不是那日分别时给他发的“再见”还在,她还以为她被他拉黑了呢。
他应该很忙吧,都不发朋友圈啊。
这个号是之前在宁市分别时加的,她让他替她买了一杯奶茶,然后借口要转账给他。
谁知他听了后笑着打趣说,白蹭了他这么多顿饭也不见她要请回来,一杯奶茶反倒这么上心?
一双懒散深邃的眸子笑望着她,如静水无波,让她那点儿小心思无所遁形。
她被他说得脸红了,倔强地说:“那回北京后我请你吃饭。”
他也笑了,说好。
钟黎切到自己的朋友圈,一天两条算少的,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发出来,配各种表情包和照片,对比一下实在很幼稚。
她默了会儿,悄悄地删掉了两条,再过一会儿,干脆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她叹了口气,仰头倒在床上,莫名有点儿烦躁。
【作者有话说】
下雪了,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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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见
夜晚的北京城总是很热闹。这是紧挨着边缘的住宅,往东就是大马路,到了六七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散步的、摆摊的、跳广场舞的不绝于耳。
可今晚这份喧闹好像没有影响到钟黎,她托着腮帮子坐在窗台前很久,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游离于这份喧嚣之外,长了翅膀飞啊飞、飞啊飞,飞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端。
他在干什么呢?开会?还是休息?吃饭了吗?
有时候,人的行动是受中枢神经支配的,等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电话她才反应过来这有点冒昧。
可也已经拨出去了。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在那边接起,依然是那把低沉磁性的好嗓子:“喂——”
钟黎只觉得四周全都安静下来,下意识捂着手机,静了好一会儿。
容凌皱眉看了眼屏幕,确定还通着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秘书敲门进来,他将电话随意搁到另一边,空出的手拿起签好的文件递过去,转身去了落地窗边继续听。
“不说话我挂了啊。”他语声很淡。
钟黎惊醒,连忙说:“别挂!你吃饭了吗?”
“你打电话来,就是问我有没有吃饭?”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隔着话筒,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遥远,有一种模糊而沙哑的磁性。?
安静中,格外撩人心弦。
钟黎的脸红了,声音变得很轻:“……我上次在宁市说,要请你吃饭的。”
她这样,让人很想要逗逗她。
容凌微微拢眉,慢条斯理地说:“要请我吃饭的人很多。”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接了,脸上的热度已经超过了阈值。
“不逗你了。”他轻笑出声,“我还没吃。”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她有点诧异。其实打这个电话之前,她也没有想到他真的没有吃晚饭。
“下午有个会议。”他没多说。
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钟黎跟他说了地址,把电话挂了。
钟黎捏着手机在屋子里傻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溜烟跑进房间里去选衣服。
可她没有什么钱,买不起像样的衣服,也不怎么会化妆,精心鼓捣的反不如平时穿的好看。
“黎黎,你这是要去哪儿?”杨珏听到动静,好奇地过来敲门。
钟黎有点难以启齿,提着裙子在身前比划:“……一个朋友。”
算是……“朋友”吧?
“男的?”杨珏笑得不怀好意。
钟黎被她笑得怪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你快帮我看看,我穿哪条好?!”
杨珏给她挑了件玫红色的吊带,里面搭件白色的毛衫。
“太冷了吧?”钟黎讷讷。
“要好看还怕冷?”
“……可是,穿这个会不会显得我很轻浮啊?”
杨珏顿了一下,问她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几岁了。
“二十七八?三十……?”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
他看着好像很成熟,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非常老练,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从外表上不大看得出年纪。
“你不早说。”杨珏给她换了最普通的穿着,画了个素颜妆就让她出门了。
约定的地点在三环那边的一处购物区,毗邻高校,这个点儿人流丝毫不减。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钟黎背着斜挎包站在台阶上,不时张望。她今天扎了个马尾,一件米色宽松的毛衣搭一件蛋糕纱裙,侧面望去,眼儿弯弯,鼻尖很俏,清纯又透着一点儿不谙世事的妩媚。
容凌从车里下来,远远就看到了她,不由驻足。
他等了会儿,有点想看看,这么近的距离她多久能发现他。
但他显然高估了某些人,目光来来回回逡了无数次,就是看不到他这个大活人。
钟黎失落地看了看手机。
他后来终于觉得自己过分了,抬步走过去:“等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她抬起头,眼眸晶亮地望着他。
容凌微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她说要请他吃饭,其实就是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馆子请他吃一碗阳春面。
面端上来,看到上面只洒了点葱花其他什么都没有后,他很明显地楞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
钟黎红着脸解释说:“还有别的,只是需要等一等。”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饿。”他眉眼淡淡。
钟黎盯着他看了会儿,真觉得他这人有点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味道。
“你几岁了,容先生?”
他没正面回答,给她倒茶:“你猜。”
钟黎不太确定:“二十七……八?”
他笑了:“谢谢你。”
相处起来才发现他的话其实不多,但也不会过于沉闷,她说一大堆,他默默听着,但会适当地给一两句见解。
其实她是想活跃气氛来着,可说了一大堆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太多了。
而且,回味起来某些话真的很天真,很愚蠢。
但是她不知道,对于容凌这样的人来说,天真和愚蠢其实是一种优点。
饭吃到一半,有个衣着光鲜的美女从外面进来搭腔:“少陵,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四下里打量一眼,目光又落到钟黎身上,轻轻掩唇,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钟黎听出了潜台词。
她想说的大概是:“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吃饭”?
容凌倒是很平静,客气地跟她寒暄了两句。
等她走了,钟黎才好奇地问他:“你不是叫容凌吗?为什么她叫你‘少陵’?”
“这是小时候取的名字。”
“那就是乳名咯?”
他微怔,失笑:“也可以这么说。”
“好奇怪啊,我们那边,乳名都是很可爱的,没有取这么正式的。”
“你也有乳名吗?”
“有,我乳名叫……”她说到一半又紧急刹住,有点不好意思地偷看他一眼,“我说了你可不许笑哦。”
“我不笑。”他微垂着眼帘,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等她真的说出她的乳名叫“宝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牵动了宽阔的肩膀。
“都说了不笑的!”钟黎又气又恼,觉得被涮了。
他的自制力很强,马上就收起了笑容:“不笑不笑。”
可那语气,哄小孩似的。
她有点儿羞耻,又觉得委屈。
他是不是真拿她当小孩啊?
“我过了这个年就二十了。”她望着他,强调,“成年了。”
后面的那句话声音却很轻,似乎有所指代。
说完后,她自己也回过味儿来,脸颊微红,但仍是执拗地盯着他。
容凌望着她,一时哑然。
没有好感是假的,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其实不应该招惹她。
这种小姑娘,一旦沾上,会非常麻烦。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起身道。
钟黎那晚其实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冷淡。
她实在算不上聪明,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之后她鼓起勇气给他发过消息,但他都是隔很久才不咸不淡地回一句,以至于钟黎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都是错误的。
人家压根就对她没那意思,是她自作多情。
再次见到容凌是在不久后的一个商演饭局上。
她作为去表演节目的嘉宾之一,和公司里的其他小花一同前往。
不过,主角是谭美兮,她和其他人只是陪衬。
出发前,薛红在保姆车上再三叮嘱谭美兮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这次的主办方来头不小,且邀请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千万别得罪人。
谭美兮不以为然,到了现场,远远看到人群里众星捧月的那个男人,忽然就不说话了。
其余人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据说对方来头很大,多少大能上赶着奉承,还以为是个年过半百、挺着啤酒肚的油腻中年人,结果,竟是这样一个器宇轩昂、风姿卓绝的男人。
“好帅啊,怪不得都说最帅的男人不在娱乐圈。”不知是谁的小助理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看看算了,别想着往上攀,攀不上。这些公子哥儿,哪个外表不是人模狗样的,可私底下呢?人家可瞧不上我们。别看人长得好看修养不错就往上扑,有你们苦头吃的。”
“你说的怪吓人的。”
“你以为我危言耸听?向海儿怎么出事的忘了?大晚上的跟人去公海。”
“……不会吧,不说是意外吗……”
“这是容家人。”有人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们。
“容?哪个容?”一人惊呼,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了嘴。
但架不住有人八卦:“这四九城里排得上号的,还有哪个容?”又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四周皆是一静。
后面这帮人像是得了默契似的,径直绕过了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钟黎不懂,但看她们讳莫如深的样子,也没好多问。|?
谭美兮是表演的主角,她不出意外,是轮不到她们这些替补上去出风头的。
钟黎中场去休息时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脚步忽然一顿。
不远处走廊的落地窗边,灯火辉煌,容凌单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处,姿态慵懒。
他身边站着个同样穿西装的女士,身高优越,笑容大方,正侧头跟他说着点儿什么。
他点点头,偶尔笑一下。
她认识这个女人,商清,是中宸集团驻北京办事处的负责人,财经报道上的常客,一位非常优雅又有能力的女性。
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
她连衬托的资格都没有。
“我说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让你去试戏你也不认真,原来心思都在这儿呢。”薛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恨铁不成钢,“你在发什么疯,这种高枝也是你能攀的?别毁了你自己!”
薛红越说越气,勒令她好好干活拍戏,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钟黎没有反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薛红说的没错,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加觉得自己之前是鬼迷心窍,痴心妄想。
回去后,她刷了好久的朋友圈,含着眼泪把他给删了。
随着《你是我的青春》的热播,钟黎被黑得很惨。
她饰演的女配景兰非常不讨喜,不停在男女主之间搞破坏,自私敏感又狭隘,不但对帮过她的女主捅刀子,还处处嫉妒女主,把女主的奖学金搞黄掉、离间男女主感情。
钟黎去刷各种平台上关于自己的消息时,每每都会心惊肉跳。但是,又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过去,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热度。
“不用去管,黑红也是红,就你这种咖位,黑你还是给你抬咖了呢,总比你过去糊得默默无闻要来得强。这是你最近的商务,你看看。”薛红将一张表格递给她。
钟黎在看到上面的代言费时,眼睛都睁大了,欣喜溢于言表。
“瞧你这点出息。你好好拍戏,等以后有了名气,还愁没有钱挣吗?”薛红嗤之以鼻,不忘耳提面命教育她,“庄蔷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在最红的时候息影,还以为自己能够凭子上位,结果呢?现在人家玩够了,一脚踹开她,她现在复出都只能给一些后辈做配。这些公子哥儿,玩女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能有什么真心?”
钟黎默然,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不得不说,薛红嘴巴虽毒,但说的非常在理。
像容凌那样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阅尽千帆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又怎么会稀罕她这样的?早有无数优秀的女人为他翻山越岭,为他出生入死,为他着迷为他痴狂,她连在其中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鲍参翅肚吃厌了,偶尔想要尝尝清粥小菜,这种喜欢也不会长久。
拥有太多的人,很难真的对什么上心,也很少会珍惜什么东西。
而且,人家根本就对她爱答不理,她干嘛还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算了,就当是杜丽娘游园惊梦一场,梦醒了,不该去想了。
钟黎是个很乐观很健忘的人,难受一阵后马上就忘了。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经常挣扎在温饱线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挣钱上,爱情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很小一部分罢了。
容凌是三天后发现自己被钟黎删了的。
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联系过了。
他最近的工作很忙,宁市有个核电项目的落脚点要考察,多家企业在争取,一周南北往返开会好几次。
这日开完会折返北京这边的第一集 团分公司,进楼梯时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两个年轻女职员。
似乎是两个实习生,凑在一起笑嘻嘻,指着手机屏幕上说什么。
他主动往角落里站了站,给别人让出位置。
电梯升上去一层后,其中一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面红耳赤地收了手机,喊了一声“容总”。
另一人忙站正,跟着拘谨地叫了一声。
容凌淡淡一笑:“不用这么紧张。现在是午休时间,不算开小差。”
两人见他态度随和,彬彬有礼,似乎并不像开会时那么威严冷肃,也放轻松了不少。??
容凌随意问了两句,两人也都答了,不觉就说到刚刚的事情。
一人说:“这是最近热播的剧,叫《你是我的我的青春》,可火了,好多平台都在讨论,都是各种cut。可惜了,明明蛮甜一部剧,后面各种注水。”
“就是,这个叫什么钟黎的真是讨厌死了,天天作妖。”
“各个平台都是骂她的,福报啊。”
容凌点点头,不问了。
回到办公室,他脱下西装随手挂到椅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静静洒在室内,有一种融融的暖意。
窗外却是白雪皑皑的冬景。
今早天气预报显示,北京今天零下十几度。
容凌临窗而立,俯视脚下的车辆行人。
这是CBD商业中心,从长安街延伸到国贸,车水马龙,寸土寸金。
如果说整个北京就是人杰地灵的斗兽场,这里就是精英中的绞杀盘,能站在这个地方的,往往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容凌从来都习惯于凌驾他人之上,这种骄矜与自信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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