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开始聊一些项目上的事儿,钟黎听不懂,低头默默吃盘子里的椒盐鸡排。
“说起来我得感谢你。”容凌吹了吹茶面?上沉浮的叶片,忽然说。
“谢我什么?”徐靳手臂虚虚搭在椅背上,神?色不改,低头拢一根烟。
“谢你关照我家黎黎啊。”
不止徐靳顿了一下,眼帘微掀看向他。其余人也静了那么一刻,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气氛诡异。
唯有徐靳神?色如常,要笑不笑地吸一口烟,渡出一团烟雾:“好说,就一破小?品候补。我还当你觉得我埋汰她了?”
这顿饭散得早。
钟黎有些困,一早就和容凌回木屋休息了。
顾宇阳路上勾搭了一个小?网红,早撇下他们嘻嘻哈哈去了。
餐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徐靳还在那边抽烟,侯应祁拿脚尖踢踢他:“哎——”
“干嘛?”他憋一肚子火呢,没好气。ly
侯应祁也憋着笑:“该!谁让你触他霉头。”
“横行霸道的,什么性子?我从小?让着他,他当我怕他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屁大点事儿。”他嘴里劝,听着倒更像是?在幸灾乐祸。
这俩人从小?关系好,鲜少有这种时候。
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你真喜欢她?”侯应祁挺好奇的,回忆一下,“也就那样吧,还没长开的小?女孩有什么滋味儿?”
“我饥不择食到这地步?好心当成驴肝肺。”徐靳嗤一声,捞起打火机,“走了。”
“夜黑雪滑,仔细点儿,别崴了脚。”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钟黎直觉感觉容凌有些阴霾,但仔细看他神?色,又?是?平和的,便?有些吃不准。
她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沿着栈道往远处亮着微光的木屋走。
脚下没留意,“啊”了一声,跌到地上。
他折回来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来,拍去她腿上的枯叶,就这样抱着她朝远处走去。
总感觉他有点儿无奈,钟黎扁扁嘴:“这边路太?黑了,看不清。”
“只有你看不清。”他轻嗤。
钟黎语塞。
不长的一段路,其实很快就到了。
生活管家替他们开门,一应介绍了一下屋内电器的使用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容凌进门时单腿一勾就把门带上了。
钟黎:“……你放我下来吧。”
他却像是?置若罔闻,抱着她径直越过走廊和客厅,抵达卧室,将她放在了床边。
就这样,单手支在她身侧俯下身来望着她。目光冷峻,没什么表情。
那眼神?冷得能让人当场打一个寒噤。
姿态又?是?漠然的,居高?临下的,慵懒的,随意的……像一个绝对上位者?。
他大多时候是?温和的,豁达的,幽默的……钟黎很少看到这样的他,不由紧张起来,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是?被什么吊了起来。
室内很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你跟徐靳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会儿,半晌,忽而屏声静气地问她。
在此?之?前,钟黎从来没有见他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
钟黎被他看得受不了, 移开目光人往后缩:“合作关系啊。”
容凌都笑了:“合作关系他就批你上春晚?徐靳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他敛了多余的情绪,倒也看不出多生气,英俊的眉宇间甚至有些寡淡疏离, 只是, 望着她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总感觉带点儿居高临下的审度和讽刺,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钟黎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外表多绅士, 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把她这样的人当回事?儿的,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也没跟他吵, 那一瞬, 就是感觉挺没意思的。
“怎么不说话?没话说了?”他手里捻着根细烟, 也不多话,就那么不紧不慢慢悠悠地转玩着,瘦长白皙的一双手, 不经意间便透着股目中无人的散漫劲儿。
钟黎莫名?就觉得很委屈, 垂下眸子, 十?根手指一根根抽紧。
她本来不想?跟他吵的, 可这人有时候实?在咄咄逼人, 她真是讨厌死了他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你自己都说了, 就一候补,前?后不到十?分钟。我难道连个候补都不配?!”
她发火的时候小脸绷着,倔强耿烈, 全然不是平日柔顺的样子, 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是真的翻脸, 而不是拿乔。
容凌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一时竟拿她没有办法,半晌,他皱着眉将烟折在桌上?、扔了,态度缓和?了不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语气里听着也没什么歉意。
钟黎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可能跟人低头?道歉的,更?遑论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了,她心里更?觉得憋屈,长睫微颤静坐在那边,一声都没有吭。⑧148一6酒6三
容凌眉心一皱,冷着脸道:“差不多可以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吧?”
钟黎本来就委屈得很,什么都没干就被他莫名?其妙质问一通,结果现在还这么凶神恶煞的,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有掉眼泪,但眼眶还是红了,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容凌怔了下,没想?到她这么不经说,他在公司里要是真训人那都是往死里骂的。不都是听完训还要去继续干事?儿的人,个个心理素质逆天,哪能这么矫情?
细数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时光,其实?他对她已经算是非常有耐心了,性情也很收敛,怕吓着她。
“我不对行了吧?不该凶你。”他语气略缓,有些无奈,伸手要来抱她。
她一下就把他推开了,头?别到了一边。
容凌忽然就有些讪,一时竟拿她没有办法。
钟黎仍是那张臭脸,没理他。
“你自己就没点儿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啊?!”她一听就炸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跟落金豆子似的,“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他批的!他就一合作的导演,我跟他根本不熟!那天还是你让他带着我的呢!你在这儿乱扣什么帽子?!”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还来劲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一把提起?她,抄到怀里深吻。
唇上?的温度是一应的炙热,裹挟着的沉木香气快要将她淹没。心乱得不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像是缠成了一团乱麻,也忘了生气。
只吻了会儿她就受不了了。
容凌放开她,没好气:“又忘了换气了?”
钟黎微微喘着气,粉面含春,眼波流转,眼眸湿漉漉的,直勾勾盯着他。
容凌笑,握了她那处徐徐把玩,语气挺遗憾:“不行,黎黎还在生理期呢。”
她浑身酥软,瘫到了他怀里,控诉:“你怎么这样?!”又用手捶他,可闹了会儿又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骑在他身上?吻他。
别墅里静悄悄的,壁炉里还燃着火。
她穿的挺多的,因为?畏寒,外面一件奶茶色羽绒服,拉链打开后,露出里面白色的毛衣。更?夸张的是,毛衣里面还有一件保暖衬衣。
容凌笑了出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防狼呢,这严严实?实?的。
钟黎哼一声,跪在他膝上?将毛衣往上?推,外套也脱了,里面就只剩一件衬衣了。
她穿的不是光腿神器,是那种看着薄其实?很保暖的羊绒连袜裤,容凌掌心贴着缓缓抚过?,感觉手感很好,像抚摸着佳人玉腿。
钟黎静静望着他,不由屏住呼吸,软软的胳膊又搭在他肩上?,低头?望着他。他修长的手指捏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往下,一颗颗解开,仰头?含住。
那一瞬钟黎小腿绷直,修长的脖颈略往后仰,整个人都在颤抖。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打在窗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内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给她侍.弄,舔吮得人受不了,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小脸绷着,卷翘的睫毛上?都带了水珠,白皙的脸上?满面潮红,像是盛开的蔷薇花,美得不可方物。
以前?觉得他很多时候不愠不火冷冰冰的,嘴唇的线条也是削薄冷硬的,锋利感十?足,谁曾想?有这么火热的时候。
后来他抱着她去洗澡,偌大?浴缸放满了温水,才?把她放进去。
她趴在浴缸边看着他给她弄香薰膏,眼睛里都是笑意。
“大?小姐,有手吗?还要我给你擦?”他把香薰膏搁到她面前?。
她皱皱小鼻子,不情不愿地捞过?来自己涂抹。
有时候觉得他像一个老?师,教?会她很多,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更?像是朋友。这晚上?,钟黎睡得挺好的,枕在他怀里问他什么时候教?她骑马。
“回去就教?你,至少等生理期过?去吧。”
“嗯。那明天教?我滑雪吗?”
“一刻都不能闲着是不?”他大?手掐住她小脸。
借着窗外月光,也能瞧清她的小样儿。
她冲他龇牙,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挺锋利,似乎要咬他。
“是时候该拔了。”容凌淡淡。
吓得她连忙把嘴巴闭上?了。
容凌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耳边,窗外夜色更?浓。
翌日天晴,天空蓝得好似冻结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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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起?来时照例趴在窗边朝外面看了很久,她似乎有这样的习惯,对大?自然的各种风光充满了好奇和?敬畏。容凌后来带她到处跑,去登过?高山,也潜过?海底,她说她最喜欢的还是雪景,尤其是抱着他坐在直升机上?越过?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感受大?自然的壮美与神奇。
“起?挺早的啊。”隔壁有人笑。
钟黎看过?去,是徐靳。
弓着身靠在那边,修长的手搭着栏杆朝下微垂着。
她这才?发现,他住的别墅就在他们隔壁。
此间原来并?不是所有别墅都是独栋的,也有比邻而居的。
那要是这房子隔音不好,她昨晚的声音他是不是也能听到……
钟黎的表情那一刻都有些僵硬。
徐靳对她的表情变化没有深究的欲望,似只是随口打趣一句,起?身就往屋里去了。
钟黎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心情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想?多了。
早餐他们一块儿在山顶餐厅吃的。
容凌问她吃什么,她想?了想?说:“有云吞吗?我想?吃那个。”
“只有云吞面。”徐靳把菜单推过?来,倒转了给他们看,手指点在一处。
钟黎和?容凌同时凑过?去看,谁知,脑袋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哎呦”了一声,钟黎捂着脑袋,揉了又揉。
“智商。”徐靳笑。
钟黎:“……”
“别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容凌给她面前?的酸奶插上?吸管,宠溺地推过?来。
“谢谢。”钟黎接过?来啜了口。
是热的。
她怔了下,下意识摸了下手边的另外几盒。
都是凉的,只有这一盒温过?。
她默默地喝着,唇角忍不住翘起?。
别人都在吃自己的早餐,或者去挑早饭了,只有徐靳看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喝酸奶时笑嘻嘻的,压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不经意抬头?,就跟他的眼神对上?了。
徐靳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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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他像是在看好戏,总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像一个傻子。
钟黎忙收起?了表情。
面是现煮的,容凌回来时,分了一碗给她。
“调料呢?”她看他。
“自己去放。”他低头?挑面。
她在底下不满地踢了他一下,转身端着碗去了柜台处。
吃完他们休息会儿就去滑雪了。
钟黎杵在旁边笨拙地穿着护具,穿来穿去不得劲,回头?去看容凌。
他坐在休息台上?侧身跟徐靳聊天,手里的细烟有一下没一下点在烟灰缸里。
最先发现她目光的是徐靳,拍拍他肩膀。
容凌目光转来,眉心微拧:“怎么了?”
钟黎脸颊微红,刚刚他说要替她穿,被她拒绝了,并?且发表豪言壮词,说穿这个很简单。
容凌点了点头?说那你加油就不管她了。
这会儿她再改口说让他帮她穿,是不是会非常丢人?
这样僵持了会儿,他到底还是撇下徐靳过?去替她穿,手把手教?导。
“不会滑。”
“还挺理直气壮。”他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拢好衣襟带扣。
他的指尖有一抹微微的凉意,刮过?她颈间肌肤时,带来别样的触感。
钟黎仰头?望着他,两人挨得很近,近得好像就要吻上?了。
这个距离,莫名?让她幻视昨夜的温存,耳根子不觉慢慢发烫起?来。
“好了,穿鞋子吧。”他说。
说完发现她压根就没听他说话,挑了下眉,瞥她。
钟黎如梦初醒,红着脸弯下腰,笨拙地按他教?的方法穿滑雪鞋。
可是动作不太灵活,怎么穿都不得章法。
“还是我来吧。”他的语气里多少有几分无奈。l?
他蹲下替她穿鞋,原本她鼓捣好久都穿不上?的鞋子,一会儿就被他穿上?了。
钟黎觉得不可思议,抬起?脚晃了晃,觉得挺有趣。
“走吧,试试。”
“我?自己?”她点了点自己。
“你试试,我看看你的水平。”
四目相对,她抿着唇不说话,手里举着滑竿在那边像只小企鹅似的杵着。
容凌顿时明白了,她什么都不会。
“谁昨晚跟我说很简单的?”
她不吭声了。
是真的没办法反驳。
他将手递给她,手把手教?她要怎么控制身体平衡,怎么助力,怎么下落……然后让她自己试试。她试了,往前?没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差点滚进了雪堆里。
容凌忙过?去把她扶起?来,原本还挺担忧的,但看她可怜巴巴一直发抖哈气的样子,忽然又笑了:“这么矫情?不就摔了一下吗?初学哪有不摔跤的?”
钟黎郁闷地说:“好难啊。”
容凌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给他。
钟黎乖乖听话,由着他带着她滑。容凌话不多,但教?学质量还是挺高的,说的都在点子上?,没一句废话,她听了会儿感觉自己都听懂了,就是操作起?来跟听懂那是两码事?。?
他又跟她讲了很多注意事?项,滑之前?要热身,停下来时要停在滑雪道旁边,别跟人撞上?之类,云云云云。
可钟黎都没听进去,一抬眼就是他英俊的脸孔,后来他把面罩放下来,只露出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太阳底下,颜色要比平日淡得多。可越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冷淡,目空一切的傲气,就越是拿人。
可能是他也发现了她一直盯着她瞧,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她忙咳嗽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学习。
“你自己来。”带她滑了两圈他就松开了她,退到了一边。
钟黎跃跃欲试地站在那边,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裹得像小粽子似的大?衣里,露出一张明丽娇俏的脸孔,晶莹生辉。旁边不时就有俯冲下来的行人,不经意瞥到她也会驻足多看两眼。
她把面罩放下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就冲了出去。
看那架势,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容凌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徐靳递来的烟点上?。
但见?旁边有客顺着舷梯上?来,他顿了下,又将烟摘下,随手摁灭在手边的水晶缸里。
“华众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过?了会儿,徐靳开腔。
容凌细密的睫毛微垂着,眼底的神色不太瞧得清,但见?他微微提了下唇角,饶有趣味道:“你不看新闻?NR入股协议失效,负债2000多亿了。”
“少来,我是问你内部消息。上?头?真不打算管了?这么大?一集团公司呢。”要真倒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下面多少小企业要遭殃?
徐靳知道他肯定有内幕消息,不然不会这么稳当。16年华众最困难的时候他就注资过?300亿,拿下太阳白麻的项目,华众才?有重组聚合东山再起?的资金。华众以前?就是个玩具公司,能在这短短几年里迅速崛起?,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酒店管理集团,离不开他和?另外几个能人的支持。
不过?这会儿华众老?总都进去了,外面一片唱衰,几家合作的企业不是跑路就是起?诉追回资金,徐靳真吃不准他的意思,那些企业应该也在观望风向,这风向大?抵来源于他的态度。
如果他都不管,代表上?面可能真的要放弃了。
徐靳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到时候,损失才?真是不可估量。
他近来饭局颇多,各方都在打探,试图从他这儿探听到什么,以便于后续的行动抽身与否,将损失降低到最少。
徐靳早年也投过?几亿进去,不过?那就是玩的,他自己都快忘了,打水漂就打水漂了,他只是有些好奇。
可这人口风太严了,实?在探不出什么,他也只好作罢。
“你打算送她去上?学?”徐靳转而道。
“她要自己考。”容凌嘴角轻抿。
“以你的能力,上?什么学校还用考?打个招呼不就行了?或者你给我们R大?随便捐他个两栋楼,去下面的分院挂靠一下,让老?张收她当徒弟混个文凭算了。”
容凌摇了摇头?:“钟黎不是那样的人。”
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了,她对学术有天然的敬畏之心。
徐靳笑,指尖转着一根雪茄:“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下部戏可是主角,她要是演得不行,照样给我滚蛋。”
容凌嗤了声,目光倏然扫来时带着锐利锋芒,寒声提醒他:“别太过?,你把她骂哭了我回头?还要哄。”
“你不巴不得我把她骂哭吗?你好唱这个红脸啊。”
容凌忍不住放声笑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徐靳抬手叫来服务员,又问他吃什么。
“我不饿,你自己点吧。”
“OK.”徐靳随手翻两下菜单,点了份凉面,不知想?到什么,又点了几份小点心,“上?海那边的事?儿搞定了?听说陈毅东和?赵恒都被查了。我看姓陈的之前?发过?的几篇经济学论文里提到过?你,你没事?儿吧?”
“不熟,他之前?拜访过?我,我没见?他。”容凌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幸好你没见?他,这种人急功近利,小心他拖你下水。”
“他不就有这意思?没成功罢了。”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对方还在那种公开的论文上?提到他,用意不言而喻。彼时恐已江河日下,却还要拉几个人来垫背或分担,可惜如意算盘打空了。
知他向来谨慎,应不会中这种低级圈套,徐靳也不再多问。
凉面上?来,服务员正替他们调制冰块和?酱汁,身后忽的传来一阵惊呼声。
容凌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小小的人从山坡上?斜冲下来,没收住,一头?栽进雪堆里,犹如倒栽葱。旁边几个游客连忙停下来围过?去,有人去喊人了,有人合力将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雪堆里扒拉出来。她脸上?、头?上?都沾满了雪,表情还有些懵,不住地打着哆嗦。
容凌低咒一声,捞起?大?衣就下了台阶,直奔事?发点过?去。
徐靳笑得不行,忙叫服务员去找医生。
真有够不省心的。
钟黎摔得不算严重, 但还是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做了个全面?检查。
用徐靳的话来说就是,死也?别死在他的剧组, 有没有毛病还是要提前检查清楚, 免得到时候拍戏时再出状况把责任甩到他头?上。
钟黎当时就躺在病床上,气得差点跳起来跟他吵。
容凌一个禁止的眼神瞥过来,她就噤声了,乖乖躺了回去。
“放心, 真受伤也?不赖你。”
徐靳呵呵笑:“那我得拿录音录下来, 免得你到时候反悔。”
钟黎默默翻了个白眼。
容凌把徐靳送到走廊外?面?才折返回来, 弯腰坐下, 将垃圾桶勾到脚边替她削一只?苹果。
他就安静地坐在那边慢条斯理地替她削着, 长腿岔开,头?颅微微低垂,果皮顺着锋利的刀刃一圈一圈从他素白的手指间?滑落, 滚入桶里。
钟黎盯着他平静的侧脸, 薄而利的唇线, 心底寂静无声。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给她:“怎么不说话?”
“摔坏了, 脑震荡。”她负气地说。
还为他刚才不让她跟徐靳吵架而置气呢。
容凌低低一笑, 不置可否。
钟黎觉得他这个笑容挺有深意的:“你笑什么啊?”
容凌抬起眉眼冲她一笑,语气挺不可思议的:“你觉得你吵得过徐靳?”
她瞬间?被戳中了软肋:“你凭什么说我吵不过他啊?!”
“你脑子没他灵活。”
她膝盖中了一箭。
这人有时候讲话真是……偏偏他一派云淡风轻的君子风度, 再自然不过,让人无可指摘。而他说的话,偏偏还蛮有道理。
钟黎心里怄极了。
原本没什么问题, 这会儿却忽然觉得腿有些疼了。
“生气了?”过一会儿, 他问她。
“没。”她嘴里这么说,却撇开了脸。
容凌笑一笑:“别生气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吧,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玻璃相框。
相框共有九格,每格隔断中都有一只?蝴蝶标本。
总体都是幽蓝色蓝白相间?的闪蝶,每只?的形状大小?一致,肉眼看不出区别,可细看每只?闪蝶上的纹理都不一样,都有细微的差别,在太阳下幽幽闪着华光,如宝石一般光彩熠熠,璀璨夺目。
钟黎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了,忍不住沿着玻璃框面?抚摸。
“喜欢?那我给你造一个标本屋,专门收集世界各地的各种昆虫蝶类。”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而且——
钟黎摇头?:“那不是要捕杀很多蝴蝶?”她总觉得他有时候做的一些事?情?,有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不是刻意伪装,而是真的不觉得。
他应该很幸福,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那种,太自信了,有时候还很自我为中心,徐靳、侯应祁、陆宴沉这些朋友其实都很迁就他的,一看就是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反正,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生得这么好?看,有时候的行事?作风却让人浑身发冷。
“就你不忍心。”容凌捏一下她的小?脸。
她恶形恶状地冲他龇牙,她之前就说过不喜欢别人捏她脸,他也?一样,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他也?就捏了一下,她忽然小?脸皱起,露出痛苦表情?。
“怎么了?”他忙松开手。
“不知道为什么,牙这两天有点疼。”她点了点后槽牙的位置。
“我看看。”
她一开始还不太乐意,见?他神色严肃,并没有转圜余地,只?好?乖乖张开了嘴巴。
他只?看了一下就做出了判断:“是智齿,早点拔掉吧。”
“……能不能不拔?”她怕疼。
“都快发炎了,还不拔?是想?烂光光吗?”
她垂下头?不说话了。
钟黎去拔智齿那天,容凌推了一个不太重要的例会,和谢平一道陪她去医院。
她全程都很紧张,还抱怨他为什么要给她开Vip,她可以等一下的,这么快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她嘴里说着害怕,小?手还掐他胳膊。
“喝点儿水。”谢平递来一瓶水,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也?解救了容凌。
容凌正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这一打岔实在及时,笑着跟他对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谢平也?在,钟黎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像是在拿乔撒娇。
很快轮到她,医生出来让她进去。
钟黎看了容凌一眼,双脚像是黏在了地上似的。
“别怕,我在这儿等着,一会儿的事?,不疼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钟黎后来还是腿脚发虚地走了进去,跟上死刑场似的。
都怪她之前为了缓解害怕的情?绪上网搜了不少视频,看拔智齿的过程,问拔智齿疼不疼之类。
结果,看了后更加害怕了。
其实给钟黎拔智齿的医生技术非常强,十几分钟就完工了。
钟黎出来时还蛮开心的,在他面?前跳了跳说:“不疼哎。”
因为麻药还没过去,她说话含含糊糊的。
容凌但笑不语,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回去了。”
她路上原本还想?跟他分享一些经验,被他勒令少说话,等好?了再说。
她撇撇嘴,只?好?闭上了嘴巴。
一开始还觉得他危言耸听,因为刚开始麻药还没过去,她真没觉得多疼,甚至觉得一点儿都不疼,很开心地洗了澡睡觉了。
她是半夜被疼醒的,醒来时去洗手间?照镜子时发现脸有些肿了。
容凌也?被她的动静惊醒了,安慰她:“这是正常情?况,医生跟我说了,你这颗智齿埋得不是很深,创面?不是很严重,过一两个礼拜就好?了。”
“真的?”她泪汪汪的,是真的害怕。
因为真的疼,撕心裂肺那种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容凌一早就让生活管家给她准备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喂她吃了两片,她终于趴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快凌晨的时候,她又疼醒了,说怎么会这么疼呢,呜呜哭起来。
是真的疼,她之前摔断肋骨时感觉都没这么疼,一种神经被吊起来的那种疼,连脑袋都疼,耳边都是嗡嗡的耳鸣声。
容凌只?好?坐起来,抱着她哄着睡觉,哄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