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白月光失败后—— by宵时雨
宵时雨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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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丈夫和儿子,我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特意将他们带出来陪陪我。”
魔族向来百无禁忌,与人或妖结合都不稀奇,但与一朵连灵智都没开的花倒属实是少见。
池疏稍愣了片刻:“抱歉……”
女子听他语气便知他有所误会,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感染了化琉璃,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轻抚着花瓣,低眉敛目的神情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声音也轻柔了几分,“我们魔族死后什么也不会剩下,连点念想也没有。我在他们离开那年种了两颗山茶树,往后花期一年一次,每年花开的时候,便算是他们回来看我了。”
逝者已逝,花种代替肉/体长埋地底,结出思念的芽,往后花开年年,陪伴生者的余生。
这种说法在外人听来或许觉得浪漫,但个中滋味,离别之苦大概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姜屿转头与宁秋二人对上视线,默契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谢知予本该不关心这些,可女子的话落入耳中,竟让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花如何代替得了人?
这女子分明清楚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已经去世,却还是要自欺欺人。
谢知予想不太明白,也无法理解,他看着那几朵白山茶,神色淡淡,像是在发呆,浓长的睫羽低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几朵白山茶我是不卖的,你们若想买花,可以看看其他的。”女子将木盒捧在怀里,眼神在四人身上流转过一遍,忽而弯起眼眸。
她从竹篮里重新挑出一些花来,动作熟练,手指翻飞间已然编出了四串花环。
“你们来得赶巧,今天是我们魔域的逐月节,按照习俗,出门都是要戴花的。”
“我以前听去过魔域的几位师叔伯提到过。”宁秋顿了顿,“逐月节是不是人界的七夕差不多?”
女子点点头,说:“若你们不赶时间,可以顺路去前面河边放一盏河灯再走。我们魔族习俗不同,放灯的时候记得把祈福或者愿望内容说得清楚些,可别不好意思,否则不灵验的。”
“多谢提醒,我们会去看看的。”池疏付好银钱,从女子手里接过花环。
这花环大小戴在手腕上正巧合适,恰如女子所说,今日街上的行人果真都戴了花。
“魔渊一带都属于前线,不可贸然靠近。”池疏转过身,面向姜屿,“我已经和逍遥宗门内弟子联系上了,等他们安排好,到时你们先跟着我就行。”
谢知予如今身份稍微有些尴尬,他若出现在前线,很难不让其他人多想。但若是有池疏作为担保,旁人也不会过多追究。
姜屿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
“现下时辰尚早,我看河边人也不是很多,不如我们就去放一盏灯再走吧。”池疏顿了下,晃了晃手中的花环,蓦然笑道,“反正来都来了。”
入乡随俗,再说放一盏灯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姜屿本就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谢知予虽然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见姜屿开心,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四人走过街道,慢悠悠往河边去。
姜屿蹦跶着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将手背在身后,好奇凑到宁秋跟前。
“你和池疏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呀?”
话说当初明明是他们先一步确认了关系,有一段时间未见,也不知这两人进度如何了。
“什、什么成亲,你怎么知道的?”宁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说话结结巴巴,险些咬到舌头。
姜屿见她这副样子,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却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己猜中了事实。
“你之前都收了他娘留给儿媳的玉佩,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意思没错……”宁秋一时不察,顺着她的话说到一半,骤然反应过来,“但是你这么关心我干嘛。”
她顿了顿,面上不禁泛起些红晕,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忘记告诉你的。”
“那你要记得提早和我说,这样我才好给你准备一份超大的贺礼。”
“谁在乎你的贺礼了。”宁秋偏开脑袋,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我会记得第一个告诉你的。”
姜屿闪身到她右边,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似的:“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我成亲的消息的。”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我才没有很在意。”宁秋哼了声,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却被她强行压下,又将脑袋偏开了。
姜屿觉得她实在有趣,当即起了玩心,锲而不舍地又换到另一边。
池疏在后面看着她们,手按在剑鞘上,半开玩笑似的。
“她这样逗我的师姐,我可要生气了。”
“在你生气动手之前,我会先杀了你。”谢知予环臂抱着木剑,说话时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如同在说一个不值得在意的玩笑。
语气分明是轻飘飘的,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会这样做。
池疏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松了握剑的手,赶忙为自己解释道:“我这个人的脾气一直很好,平时基本上都不怎么生气的。”
他稍停了一下,又轻笑着道:“不过你说话还真是不客气,还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了,毕竟我们是姜姑娘的朋友,而你又是她的丈夫。”
或许是被“她的丈夫”四个字给取悦到了,谢知予柔了眉眼,眸中不似往日里的疏离,似乎含了几分笑意,看上去要比方才好说话得多。
“你挺适合当剑修的。”
池疏虚心求教:“为何这样说?”
这种在外人眼里他与姜屿是一体而密不可分的感觉很好,好到甚至让谢知予有心情真的和他开了个玩笑。
“因为他们一般都穷得比较能抗压,脸皮厚,心态好。”
池疏愣了愣,面上不禁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看来想和谢知予友好相处也不是很难,只要多在他面前提起姜屿就好了。
池疏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收回多余的表情,随后说起了正事。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魔域。”
当年扬州庄园里发生的所有事他已然听宁秋说过了,谢无咎的对错他无法简单断定,不予置评。
不过谢无咎到底还是心软,留了一点退路,未将谢知予身上“容器”的秘密说出去。否则,来或是不来魔域便由不得他了。
谢知予不喜欢和除姜屿之外的人闲聊,这只会让他觉得无趣和浪费时间。
但他也同样不想自己被误会,毕竟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听谢无咎的话。
“我来这里,只是想让姜屿开心而已。”
听他这么说,池疏心中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谢知予来不来魔域他都能理解,不过他难免有些好奇。
“那若是她开心,想让你跳下魔渊,你也会去吗?”
问题的答案只会有一个,谢知予没再回话,似乎是认为没有回答他的必要。
池疏微叹口气,说:“你对姜姑娘倒是足够上心,会这般在意她的心情想法,这点我自愧不如。”
谢知予顿住步子,偏头看向他,奇怪地说:“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能开心吗?”
在池疏看来,他很爱宁秋,但他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若事事都依照对方的心情而行,未免爱得太过卑微了。
“……你这话也没错,不过有时候也要在意一下自己的想法才好。如果这段感情让你变得不再像自己,失去了自我,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谢知予放下手,将剑柄上挂着的花环绕在指尖,微微笑了。
“爱是相互的。我爱她,所以希望她能开心,她开心了,便能多爱我一点,能得到她的爱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
池疏实是震惊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的人,现在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两人年纪上相差不大,但他此刻看着谢知予,却颇有一种老父亲看见孩子慢慢成长起来的欣慰感。
“受教了,在这方面我倒是不如你透彻了。”
“不是我透彻,这些是我从她身上学会的。”谢知予说。
池疏笑着附和道:“姜姑娘当真是功不可没。”
抛开其他的不谈,单在剑术上,同辈之中,池疏一直都很欣赏谢知予。只可惜他不太热衷于交朋友,难得一次找到共同话题,池疏正打算继续深入聊下去,忽而听得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你们两个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快过来放河灯!”
姜屿和宁秋已经到了河边,回过身朝着他们二人招了招手。
只停下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街上行人如织,不断从他们身旁经过,鱼龙灯降在低空浮游,丝竹和鸣,节日的气氛被烘托到了高潮。
河边已聚集了不少游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河灯,排好队等待放灯下水。
谢知予走过去时,姜屿正捧着两盏灯犹豫不决,干脆将难题抛给了他。
“你选一个。”
这两盏河灯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荷花,谢知予见她都很喜欢,便问道:
“不能一起放吗?”
“一个人只能放一盏,太贪心的话愿望是实现不了的。”姜屿看着他笑,猝不及防将两盏灯都凑到他眼前,“你更喜欢哪一个?”
谢知予想了一下,挑了那盏兔子的。
“为什么选这个?”姜屿对他做出的选择略微感到有些奇怪,她还以为他更喜欢样式简单的。
“因为很可爱。”谢知予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里侧带了些,避开了打闹嬉戏的孩童。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姜屿的意料。
她盯着谢知予看了好一会,忽然放下河灯,空出双手托住他的脸。
“那兔子可爱还是我可爱?”
金鱼灯笼从头顶游过,烛火煌煌,映照她的笑靥,灿烂明媚;也映在他的眉眼,散去清冷,似雪水融化一般温柔。
他轻轻笑了下,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脸,说:“师姐最可爱。”
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神垂下,俯首下来一点点贴近她。
“好多人……”姜屿往后躲了一下,抬手挡住脸,只被他蹭到了鼻尖。
她弯下腰,将地上那盏兔子河灯塞进他手里,自己又重新挑了一盏,也是只兔子,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这只兔子的脑门上被不小心蹭到了一点朱砂。
姜屿捧着这盏河灯左看看,又看看,忽地笑出声来,仰起头看着他,杏子眼里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这个像你。”
谢知予微怔,盯着那只兔子看了一会,被她的情绪感染,眼里泛起柔软的笑意。
放河灯前要先祈福许愿,姜屿观察了一圈,随后也有模有样的学起来,蹲在岸边,双手合拢放在胸前。
“希望谢知予天天开心,然后长命百岁。”
谢知予本是不信这些的,可此刻看着她认真祈愿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他睫毛颤动一下,学着她的样子,将河灯轻放在水面上。
“姜屿平安顺遂。”
另一边,池疏和宁秋也一同放下了河灯。
河水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漂浮的河灯点缀在水面上,火光闪烁,像一条璀璨的银河,暗色下静静流淌到天的另一头。
池疏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后面还有一长条的队伍等着放河灯,他们也不好久待在岸边占着位置。
姜屿扶着谢知予的手站起来,才转过身,步子还没迈开,身后“扑通”一声巨响,吓得她骤然一惊。
怔然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从天而降几盏破损的鱼龙灯砸入水中,烛火微弱地晃了两下后便熄灭了。水面上漆黑一片,刚放出的河灯被尽数掀翻,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大团模糊的黑影,依稀的轮廓似人影一般。

第104章 定风波(四)
落水声“扑通”, 节日奏乐戛然而止,气氛静了一瞬,岸边游人纷纷侧目, 伸长脑袋,好奇向水面上望去。
河水上方漂浮着黑影,模糊不清的一团, 却能依稀辨认出是个人形的轮廓。
“这是大魔……”姜屿曾在过去镜中见过大魔的样子, 不会出错。
但也许是身处魔域的缘故,反而感知不到它身上散发的“魔息”,混在魔族之中, 轻易便被掩盖住了。
“近期魔渊附近除了仙盟, 也有魔族的人把守,为什么还会有大魔跑出来?”
宁秋目光紧盯着水面上的黑影, 短短几息之内,竟如抽条的柳絮一般疯长,变得又瘦又长。
眼见它还有再继续长大的趋势,池疏立刻发出几道剑诀, 十数把手臂长度的白色气剑“嗖嗖”飞去, 在水面上环出一个小圈,将大魔包围其中。
他沉声说道:“先别管这些了, 抓紧时间疏散人群要紧。”
周围虽全是魔族,但眼下情况毕竟特殊, 对付大魔要紧,他们不能放任不管。
剑诀维持不了多久, 若不想因大魔受伤, 最好的办法便是趁它挣脱之前有多远跑多远。
池疏正要提醒,人群中忽然传出“哎呀”一声, 还不待众人找出这发声的人是谁,便又听得一声惊恐的高喝。
“天上,你们快看天上!”
魔域的天空本就是暗沉沉的,大团的乌云如鳞片一般覆盖在上空,一时竟也没人察觉。
直到云层中传出细微的孩童啼哭声,紧接着又有几团黑影从空中掉落,扑通砸入水中,溅起的水花足有一人高,翻出的大浪将河灯悉数冲刷到了岸边。河灯俱都被打湿,烛火早就熄了,蔫蔫地堆在一处。
“大家快散开,别在这里围着了!”池疏见势不妙,用了些灵力,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被每一个人听到。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声动静吓得惊魂未定,皆是愣愣地盯着黑影,面上渐渐显露出一种近乎入了迷的神情,如同被盗走了神智。而经池疏这么一提醒,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总算想起来了害怕要逃跑。
人群急哄哄的,顿作鸟兽散开。
“快走快走,前面的别挡路呀!”
“后面的谁推了我一把,还有没有点素质了!”
宁秋自知不是大魔的对手,留在这里只会让池疏分心,更何况眼下也不是该逞英雄、强调除魔卫道的时候。她没有迟疑,转身跟着人群一道撤离,在远处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想办法联系仙盟派人来支援。
几团黑影已然慢慢长成瘦长人形,池疏朝水面投去一眼,他用来画地为牢的剑诀也快要支撑到极限。
池疏略作沉吟,侧身看向谢知予。
两人目光相撞,谢知予神色始终淡然,池疏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便飞身而上,停在河水上空,骈指一点,长剑出鞘,自他身后化出几道分身一字排开,剑尖朝下对准大魔。
姜屿粗略地数了一下大魔的数量,少说也有七八只。都城与魔域入口相接,若是放任不管,万一跑到人界,届时只会更加麻烦。
但仅凭池疏一人,恐怕是打不过这几只大魔的。倒不是姜屿看轻了他,只是与大魔对战,安全起见,最好还不要与之靠得太近。
而池疏作为剑修,远战恰恰是他的短板。
姜屿正在心里思考着对策,谢知予垂眸看向她,主动开了口。
“师姐想要我去帮忙?”他弯眸笑了笑,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可以。”
姜屿怔了一下,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地写在脸上吗?
“……其实你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不用勉强去做你不愿意的事。”
都城是中心城市,人口众多,大魔来袭的消息过不了一会便会传遍魔域,很快会有专人来负责解决。
他们要做的,只用在魔族的人赶来之前拖住大魔即可,不是非要就地杀了大魔。
“不算勉强,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愿意去做。”谢知予保持着笑意,伸手替她往耳后拢了拢发丝。
姜屿愣愣地看着他,心情算不上是惊讶,只是面对着他这副百依百顺的样子,稍微有些感慨罢了。
她正要接话,河面的大魔彻底挣开了剑诀,它似乎是做了一个张大嘴的动作,刺耳的尖锐叫声陡然爆发出来,其余几只大魔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身形刹那间暴涨,已然比正常的成年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了。
这叫声对大魔来说是增益,对普通人来说却如魔音绕耳,搅乱了心智。
姜屿一时不察,怔了神,正游离间,腰身突然被揽住。她撞入谢知予的怀中,一点熟悉的清冽冷梅香将她魂飞天外的神思给唤了回来。
“师姐,别发呆。”他轻轻地笑起来,俯首贴在她耳边,热气和低沉的话语一起灌入她耳中,“抓紧我。”
姜屿下意识抱紧了他。
雪色衣摆一晃,若漱冰濯雪,谢知予带着她飞身而起,稳稳落在屋顶上。
“会用剑吗?”他偏过头问她。
姜屿抬眸看他,摇了摇头:“不怎么会。”
既然已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在这种事情上也没什么好骗他的。
谢知予很少见她用过剑,明明是剑宗弟子,她用符却更多一些。
先前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从来不在意这些。而现在想来,或许是她不太熟练,担心自己暴露,故而不常用剑。
谢知予慢慢勾起嘴角,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很兴奋。
他抽出离恨,交到她手中,又从后握住她的手,说:“我教你。”
今日出行的游人实在是太多,事发突然,尽管大家都自觉加快了撤离的速度,仍有少部分留在街上来不及离开。方才又听见大魔的叫声,这会儿更是直接呆在原地,忘了还要逃跑。
眼见大魔蠢蠢欲动,即将奔着这些行人而去,池疏丝毫没有犹豫地将剑发出,快如残影,斜斜插/入水中,激起一阵滔天巨浪。似一道幕布,将大魔与岸边隔离开来。
大魔行动受阻,只在原地短暂地停了一秒,随后不管不顾地撞向那道水幕,却被水中飞出的长剑穿过身体。
黑影晃了一晃,大魔发出的叫声刺耳频率提高,似乎被激怒了。它转向池疏,身后还跟了几只小弟,一心想着先把他解决了。
池疏被它们一起缠上,分不出神对付剩下的几只。
巨浪落下后,剩余的大魔立刻往岸上靠,分散开来,各自奔向稀疏的人群中。
见大魔朝自己靠近,方才还有序的队伍顷刻间乱成一团,逃窜的人群像一群蚂蚁,互相推搡辱骂,边喊叫着边奋力往前跑。
有小孩被慌忙逃跑的大人撞倒,趴在地上哭着喊救命,撕心裂肺,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他的哭声吸引了大魔注意,它很快将目标锁定,下身贴在地面上,像影子一样瞬间移动到他身前。
大魔张大的嘴像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正要将小孩吞吃入腹,忽而一道剑气逼来,银白剑光如雨,斜斜落下,将它淹没其中。大魔试着挣扎了几下,这剑光却如磐石一般牢固,将它钉死在地上。
小孩顿时止住哭声,抬头向着剑光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紫一白两道身影,衣袂随风翻飞,如流星坠影般从屋顶落至地面。
“你有哪里受伤了吗?”姜屿落地后匆忙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没有……”小孩摇了摇头,神情中还有几分迷糊,他看着姜屿,想起父母曾教过他出门在外要懂礼貌的话,“谢谢姐姐,还有哥哥。”
“没事就好。”姜屿弯下腰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回家去吧,这里很危险。”
小孩点点头,又认真向他们道了一声谢,随后便转身跑走了。
地上的大魔还在挣扎,剑光忽地晃动起来,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挣开。它没有面貌的脸直直地看向两人,叫声刺耳中还带了一丝怒意。
但有谢知予在,即使是近距离对上大魔,姜屿也不觉得有多害怕。
“接下来要怎么做?”
“剑给我。”谢知予从她手里接过离恨,丝毫没有手软地插/进了大魔的身体里。
离恨剑身忽而溢散出黑气,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大魔身上,如藤蔓一般,越缠越紧。
“死吧,死吧,都去死吧!”数道清脆的童音交叠响起,语调扭曲,听上去甚至有些怪异,畅快地大笑起来,“都是你的错,是因为你我们才被害成这样的,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看到这团黑气的反应,谢知予发出低沉的嗤笑,索性松开手,就这样让离恨插在大魔的身上。
大魔的叫声愈发凄厉,似孩童啼哭,听来痛苦万分。它的同伴们受到叫声的感染,似乎比方才更愤怒了,极大地激发了攻击性。
一时之间,形势急转而下,池疏顷刻落于下风,节节败退。被逼落地面,退无可退之时,不知从何飞来一道紫光,自他眼前爆开,竟开出一朵花似的屏障挡在他身前,替他抗下了大魔的攻击后裂成细小的碎块。
池疏怔然向远处望去,宁秋正在站在河对岸,眼瞳中闪烁着非人的紫光,头顶“噗”地冒出一对雪白狐耳,但在下一秒又缩了回去,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他的错觉。
“师姐,你怎么……”
震惊、疑惑,太多太多,可他此刻远顾不上这些。
趁着大魔被弹开的间隙,池疏重新持剑飞身回空中,拉开了与它们的距离。
岸上的几只大魔则发了狂般扑向人群,哀嚎一片,惨叫声连连。
痛苦,死亡,这二者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多美妙的声音。谢知予沉醉其中,如同在欣赏戏剧,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
若在从前,这已经足够让他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了,可是现在他有了其他更能令自己感受到欢愉的存在。
谢知予垂下眼眸,漠然地瞥了眼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大魔。
他微微笑了一下,握住离恨转动着剑柄,将它身体搅烂,随后拔出剑,动作干脆利落,眼神也没有多停留一秒。
明明是在做一件残忍的事,可他看起来就像是随手摘了一朵花一样轻松。
他看向姜屿,他压低自己的兴奋的声音,再次将离恨递过去:“继续吗?我教你。”
谢知予似乎对教会她用剑这件事很感兴趣,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她总不会拒绝。
姜屿点点头,接过离恨:“刚才——”
话未说完,忽见天空中出现一群人,各自踩在飞剑上,御剑而来。
队形在空中分散开,飞至不同方位熟练布阵,将大魔悉数封锁在阵中。剑气随后疾速射下,不偏不倚,恰从大魔身体穿行而过。
惨厉的叫声像刺破的耳膜的利箭,响彻空气,爆发过后复归于平静。
这群人中领头的是位青年男子,衣袂翩翩,气度不凡。
“辛苦你们了。”他目光从地面四人身上一一扫过,平静问道:“几位可有受伤?”
“多谢关心,我们无碍。”池疏先收剑行了一礼,而后才向他询问,“你们可是仙盟的人?”
青年点头,淡道:“正是。”
姜屿心下了然,难怪他们出场的方式这么独特。
大魔既除,她还拿着离恨也没了用处,便又还给了谢知予。
“刚才那招好厉害,本来想和你学学的,下次有机会你再教我吧。”
教学被打断,谢知予本生出了些微妙的不爽,但听见她这么说,那点被打扰到的烦躁感又荡然无存了。
“不用等下次有机会,你若有空,随时可以找我。”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现在毕竟还在魔域,总要先把正事办完才好。
姜屿眸子动了动,旋即露出一个笑来:“那等我们回南诏吧,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大魔死后会化为浊气消散,重新归于天地间。
姜屿看了眼地上大魔的尸体,死后不消片刻,果然飘起点点滴滴黑色的浊气。
这些浊气缓慢飘到空中,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消散,而是随着风一道飘来,环绕在谢知予身侧,一点点融进他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
姜屿瞪大眼睛,脑子里空白了两三秒,急忙将他好好检查了一番,睫毛慌乱地颤了颤。
“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谢知予也未料到情况会如此,但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摇了摇头,心脏却在这时陡然收缩,像被人握紧用力捏了一下。
他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沿着颈侧往上迅速浮起一层鳞片,几乎连整张面颊也遮盖住,已然看不出容貌了。
“谢知予……谢知予……”
女孩儿急切地喊了他好几句,可他无法开口回应,身形眩晕地晃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第105章 定风波(五)
“魔渊那边情况不太乐观, 渊底浊气趁着封印松动跑出来不少,大魔就藏在那些散出来的浊气中,防不胜防, 拦也拦不住。”
池疏望向漆黑模糊的天幕,片刻后又转眸回来,看向姜屿, 说:“初代魔尊设下的封印效力减弱, 再修补也是无济于事。仙盟和魔族翻遍古籍,想效仿他重新设下一个封印,可即使他们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书中记载去做了, 最多坚持一刻钟, 封印就会失效。”
新设的封印根本起不到作用,无法压制住浊气, 仍有大魔源源不断地被孕育,诞生,随着浊气跑出渊底。
姜屿沉吟一会,忽然记起什么, 低头从随身的芥子袋里找出一面镜子。
“或许可以用过去镜试试?”
他们当初不辞辛苦搜集齐过去镜的碎片, 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
完整的过去镜不仅能照出过去,也可以亲身参与其中, 与过去之人对话。若能见到那位早在千年前陨落的魔尊,向他请教封印之法, 说不准能延缓一些时间。
“我倒是差点把这个给忘了。”池疏接过镜子,小心收好, “等会我要去魔渊一趟, 正好把过去镜一起带去,交给他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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