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破城知县做开国女帝—— 作者:闲来听风雨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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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内,一间房子里?,苏太守面色沉重,紧紧盯着吴参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露出形迹,被谢知县追来了?”
吴参军左臂用布包裹着,脸上苍白:“没有,我绝对没露出形迹。”
“那谢知县来干什么?”苏太守心里?惶惶,“他平阳县正是要仔细清理的时候,不是极紧要重大?的事,不会?离开来府城。”
“是不是苏亮招出你了?”苏太守猜测。
魏从事在一旁道:“不会?,苏老爷不会?这么愚蠢,招出吴参军牵扯到太守对他没任何好处。再说吴参军没落下把柄,就?是苏老爷招出来,吴参军不认,谢知县也没办法。”
苏太守仔细一想,是这个理,心下稍安。
估摸着谢知县要来了,吴参军赶紧出门避开,魏从事陪着苏太守一起见客。
谢亦云手上提着两罐茶叶,跟着仆从走进房间,见里?面两个人,一个坐在上位,一个立在一旁,知道那坐着的肯定?是苏太守,连忙行礼。
苏太守很是和蔼,让她?坐下,询问她?路上是否顺利,可?辛劳,又大?大?表扬她?一番,说已经给?皇上上表,把她?的功劳都在奏章里?写明了。
魏从事也在一旁连连感叹,说谢知县所?立之功,必将载入史册。
最后两人问到谢亦云的来意。
“下官此来,有两件事。”
谢亦云拱手:“一为向太守禀报,平阳县苏亮攻打县衙,意图杀官,被我擒下,请问太守该如何处置?”
苏太守毫不迟疑:“自然是按律处置。”
谢亦云微微一笑:“听闻苏亮和太守出自同族……”
“国?法面前不论亲情。”苏太守挥手打断她?,“谢知县不必顾忌,该如何就?如何。”
“太守大?义。”谢亦云赞了一句,话锋一转,“苏亮实?在可?恶,经我细察,前几任知县竟被他所?胁,不得不让他插手平阳县事务。”
“太守如此明理,若是早知情,必然早就?惩办了他。”
苏太守和魏从事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惊疑。
谢知县手中?,莫非有他们纵容苏亮的证据?
两人忐忑不安,谢亦云却转了话题。
“下官来的第二件事,是给?太守送上三份大?礼。”

苏太守笑道:“确实是一份大礼。”
三人就铁矿的开采说了一会,谢亦云只提出一个要求,她和?容知?县打过交道, 已经熟悉,希望能由他全权负责开矿事宜,和她配合做事。
苏太守没有多想, 直接答应下来。
谢亦云接着拿出几页纸, 是关?于?农具制作、制作肥料和?杀虫剂等等的。
这些资料, 她曾给过容知?县一份, 现在拿给苏太守, 一是因为他身?为徐州太守,可以?把?这些办法?在徐州全范围推广, 惠及更?多百姓, 二也是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助他凭此获得更?多政绩。
她至少要在徐州待三年, 和?徐州太守打好?关?系,总是有?利无弊。
“那耧车果真一天能播种?几十亩?施肥后的土地果真一年能种?两季粮食?”苏太守屏着呼吸问。
“果真。”谢亦云肯定地点头。
苏太守一口气吐出来, 忍不住站起, 在屋里来回地走:“好?!好?!好?!”
先前?知?道平长县有?铁矿, 他也高兴, 但不像这样喜上眉梢,难耐激动。
提高粮产, 千世伟功啊!
只要谢知?县没说假话,他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凭此功劳, 不说调离徐州,就?是站到金銮殿上, 跻身?一品大员之中,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那么,谢知?县说的是真话吗?
他在第一张纸上就?看到了曲辕犁的图样,其效果有?目共睹,既然曲辕犁是真的,那么其它的也肯定是真的。
苏太守激动得满面潮红,把?纸张递给魏从事:“你好?好?看看,按这上面的行事。”
魏从事双手捧起,连声应是。
谢亦云最后指向放在桌上的两罐茶叶:“这是我给太守送的第三份礼。”
她进?门时提着两个罐子,苏太守和?魏从事两人当时就?好?奇,只是她没说起,两人也不好?问,这时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打量。
“谢知?县,这里面装的什么?”魏从事开口问。
“好?东西。”谢亦云微笑道,“聚宝盆,可聚来源源不绝的银钱。”
让下人拿来茶具,再烧好?滚水,片刻之后,三杯茶就?冲好?了,谢亦云伸手示意,请两人品用。
苏太守把?一杯茶喝完,感叹道:“果然是聚宝盆。”
茶叶的价值,他当然看得出来。
他看向谢亦云,眼中赞赏、感慨、羡慕、惋惜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谢知?县出身?的一枝虽然不是谢家嫡枝,但出了谢知?县这样一个能人,眼看这枝就?要起来了,将来的风头,压过嫡枝也未可知?。
先不说谢知?县立下的功劳,只凭这茶叶,就?像谢知?县说的,可聚来滚滚财源。
真让人羡慕啊,也让人恨不得抢夺过来。
这要是一个背景稍弱的人,都守不住这个聚宝盆,但谢知?县背靠顶级世家,即使皇上,也不能下手。
想到这里,苏太守不由得叹息。
可惜可惜,茶叶出在他徐州,他本可以?想法?分得几分利润,可惜是谢知?县拿出来的,他就?只能干看着了。
正在心里惋惜,听?得谢亦云问他:“太守可有?兴趣做茶叶生意?”
苏太守不敢置信:“你是说……”
“我可以?给太守提供茶叶,由太守卖出去,卖到哪里,定价多少,我都不管。”
这是谢亦云早就?想好?的,她想垄断全国的茶叶生意,但又不能贪心地想赚下所有?的钱。
一是人力和?精力有?限,到时候顾不过来,反而误事,二是招人眼红,即使她有?世家做靠山,但巨大的利润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倒不如把?利益分出去一些,大头还是在她这里,而所有?从茶叶上获得利益的人,都是她的同盟,必定和?她一起维护茶叶生意不被人破坏。
分出利益的方法?,她和?俞县丞商量之后,决定在每州指定一个人,自己管生产,那个人就?管卖。
这样自己能够全身?心投入生产,不用考虑其它,而那个人也不需要到处找货,货卖完后就?到固定地点去拿,如此两方都轻松许多。
她的茶叶不愁卖,每州指定的一个人,不亚于?是接到天上掉下的馅饼,并?且是大馅饼。
徐州的这个人,就?是苏太守了。
苏太守听?到谢亦云的话,喜出望外,谢知?县送的这第三份礼,真是泼天的富贵啊。
“三年。”谢亦云道,“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我们再谈。”
苏太守微微失望,他想做五年、八年呢,十年、二十年最好?,不过一转念,三年就?能赚到很多很多钱,或许比他前?几十年赚的都多,又高兴起来。
“依谢知?县所说,我们把?茶叶卖到别的州去,扬州、云州……也可以??”魏从事在一旁插言。
扬州和?云州紧靠徐州,他有?亲族在这两个州。
“可以?。”谢亦云干脆回答。
她在那两个州也要选出人来,只要魏从事干得过他们,当然可以?。良性竞争嘛,有?好?处,不必制止。
苏太守和?魏从事相视一眼,都是满面喜色。
“不过……”谢亦云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太守。”
两人听?到这一声“不过”,心都提起来,生怕茶叶的事有?变故,都紧紧地盯着她。
在两双灼灼的目光下,谢亦云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为防出现定下货又不要,致使生产出的茶叶浪费的情况,我这里都是要订货就?收钱的。”
原来是这个,两人心里一松,接着腹诽不已。
说什么定下货不要,有?哪个傻瓜会不要,这纯粹就?是想要先收钱的借口。
再说,就?是别人不要了,你的茶叶多的是人抢着要,怎么会浪费?
还有?,你怕别人定下货不要,别人更?怕你收了钱不给货吧?
即使先收钱,也应该只收一半,等交货后再收另外一半,可谢知?县没说,显然是要在交货之前?就?把?钱全部收去。
真是霸王条款。
但这样的霸王条款,他们还得欣然接受。
“这是当然。”苏太守满脸赞同,“我马上把?银子准备好?,谢知?县走时带上。”
于?是等谢亦云谢绝苏太守的宴请,由魏从事陪同着,走出府门的时候,手中就?提着沉甸甸的一袋银子。
有?这些银子,招收流民、建立军队这些事就?有?了前?期资金,而后面她的茶厂建立,就?再不缺钱了。
和?魏从事告别,四人上了马车,江护卫驾车,裴言指路,顺着街道行驶过去。
渐渐的,人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平整,两旁都是深宅大院。
走过一段,看到一堵围墙,两人多高,比别家的高出一截,长长的,他们的马车往前?行了好?一会儿都没到尽头。
“裴公子,这是哪家?”江护卫挥着鞭子,“这宅院可真大,在府城里占这样大的地方,一定是了不得的人家。”
裴言没有?应声。
江护卫也不在意,裴公子除了对少爷有?问必答,对其他人爱理不理的时候多着。
走到围墙尽头,眼前?出现一座红漆大门,门柱上雕刻吉祥花鸟,门楣上一块大匾,黑底金漆三个字——静王府。
大门敞开,裴言道:“进?去。”
“啊?”江护卫迟疑。
他没想到裴公子是王府的侍卫,住在王府里。
难怪裴公子的武艺那样高,这样的人,也只有?王爷才用得。
只是他们把?马车大刺刺地赶进?王府,不妥吧?
“进?去吧。”谢亦云开口,语气轻松。
江护卫不自觉地听?从,一挥鞭子,马车冲进?府门,他心里却有?些忐忑,恐怕有?人上来质问。
不过显然他多虑了,跟着裴言的指点向里行去,一路上都没见着人。
“奇怪,王府的下人去哪了?”江护卫喃喃,“守门的都没有?。”
裴言垂眸,抿了抿唇。
恐怕露馅,沿途的下人都被朱管家支开了。
他先要想一想,歇一歇,积攒勇气,到晚上,再和?大哥说。
谢亦云被府中的风光吸引,扒在车窗口欣赏。
院落规整,间有?鲜花青草,整个布局不是那种?精致的,而是显出一种?大气磅礴,花草都不是名贵品种?,却生机勃勃,看着喜人。
马车行到几间房前?停下,四人下车来。
一个中年人带着几个仆从迎上来:“王……主人,房间都准备好?了。”
谢亦云认出,这个中年人,就?是在平阳县的县衙门前?,曾现过一面的。
“大哥,你们先洗漱,歇息一会,再用晚膳。”
“行,你去忙吧。”谢亦云挥手,“出门这么久,赶紧去向王爷报个到。”
裴言:“……大哥,用过晚膳后,我有?话和?你说。”
谢亦云:“好?。”
晚膳很丰盛,很多谢亦云喜欢吃的菜,厨子的手艺也好?,她吃得很满意。
不一会儿,一个仆从前?来,带着她去裴言房间。

太?阳已经落山, 天色暗下来,但又还没到需要点灯的时候。
一个仆从来请谢亦云,说?奉命带她去?裴公子房间, 江护卫奇怪地问他:“裴公子怎么不来?”
这不像他认识的裴公子。
裴公子总是黏着少爷,围着少爷转,给少爷端茶倒水, 揉肩捏腿, 侍候得无比精心。他瞧裴公子那样子, 只恨不得取小玉而代之, 整日里贴身照顾少爷。
依裴公子的性子, 应该是主动来见少爷,而不是要少爷去?见他。
仆从垂着头:“奴才不知。”
王爷要见人, 当然?是把人召去?, 难道还?要王爷亲自前来?也是这些?人不知道王爷的身份, 才问出了这样的话。
他来之前被朱管家?叮嘱过, 不许多嘴,这人问起, 他又不敢随便编造理?由。
要是他编造的理?由和王爷他们说?的话对不上?怎么办?
所以只能回答“不知”。
江护卫皱着眉, 转向谢亦云:“少爷, 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谢亦云笑着问。
江护卫:“……”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他不相信少爷看不出来。
首先?,他们是从王府大门进来的, 可王府大门哪是那么轻易打开?的。
就是他们谢家?的大门,也只有非常贵重的客人来时?才打开?迎客,一般情况下人们都是从侧门出入。
王府的大门, 恐怕皇亲国戚来了才会开?吧。
可是裴公子就带着他们从大门进了王府,由此可见, 裴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还?有,那个中年人,他们第一次见到裴公子时?,随在裴公子身边的,他唤裴公子做“主人”,也说?明自己先?前猜想裴公子是王府侍卫,大错特错。
一个侍卫不会有自己的仆从,你都能使唤仆从了,还?来当什么侍卫?
如果是王府派给裴公子照顾起居的人,他的主人也还?是王爷,不应该叫裴公子做主人。
不是侍卫,那是王府的什么人?是和王爷沾亲带故的?或者是王府的客人?
江护卫左思右想,只觉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有点说?不通。
而且裴公子除了身份疑云重重,他今天的行?为也很反常。
不来见少爷,反而让少爷去?见他,从进了王府后?就一直没露面,用晚膳时?也没过来,完全不像平日里紧跟着少爷,围着少爷团团转的样子。
另外,整座王府都很奇怪,大门口没人守着,冷冷清清,路上?也没人,到了这里后?,也只见着五六个仆从,和他想象里王府中仆从如云的景象相去?甚远。
江护卫皱着眉,越想越是不明白,还?想要说?几?句,但看谢亦云不以为意,那仆从又站在一旁等?着,只得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相比起江护卫的百思不解,和玉却有所明悟。
在太?守府门前,江护卫排队的时?候,她和少爷、裴公子三人坐在马车里,裴公子开?口邀请少爷去?他家?,当时?他僵硬的姿态,历历在目,而后?就把他们带到了王府。
既然?王府是裴公子的家?,那么裴公子是什么人,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而且在那个中年人叫裴公子时?,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是“王”。
他是准备叫”王爷”吧?后?来又马上?改口叫“主人”了。
江护卫没听出来,是他没往那方面想。
仆从来请谢亦云,江护卫因为察觉到异常,心中升起警惕,和玉却隐约猜到,这是裴王爷要向少爷坦诚了。
凭女人的直觉,她感觉得到裴公子,哦,是王爷,他对少爷没有敌意,反而十分亲近,所以这时?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她给谢亦云理?了理?衣裳,稍稍叮嘱江护卫几?句,就放心地看着仆从带着两人走了。
一路上?,江护卫不时?地询问那仆从。
“你的主人也是裴公子?”
“是。”
“裴公子有多少仆从?”
“……奴才不知。”
“裴公子住在王府?”
“是。”
“他和王爷什么关系?”
“……奴才不知。”
江护卫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这你都不知道,骗谁呢?
那仆从心里暗暗叫苦,王爷到底为什么要对这些?人隐瞒身份啊?现在他们问起,自己又不能不答,好生为难。
谢大人是王府的贵客,朱管家?十分重视,亲自带人给他布置房间,家?具摆放、床上?用品、洗漱用具,俱都一一过问,选用最好的。
他当时?就是跟着朱管家?布置房间的,对此很清楚。
这样的贵客,他可不敢怠慢,只得一边抹汗,一边陪笑,把两人往王爷的住处引。
好在这段路不长,还?没等?江护卫问出什么,他们走过一条回廊,进到一座宫殿里。朱管家?等?在这儿,看到他们来,快步迎上?前来,那仆从赶紧见机悄悄地退下。
“谢大人。”朱管家?满面笑容,“主人在里面等?着。”伸手把谢亦云往房里请,却拦住江护卫,请他到旁边房间喝茶。
谢亦云一边走着,手向后?摆了摆,示意江护卫不必跟着。
江护卫这一个多月来,对少爷愈发敬佩,坚信不管什么事,都逃不过少爷的眼睛,任何难题,都难不倒少爷。
此时?见少爷神情轻松,不像有什么危险的样子,他心中安定下来,听从吩咐,没坚持要跟着进去?,但也不肯去?旁的地方,只在房门外站着。
朱管家?无奈,叫人搬来两把椅子,就放在王爷的寝殿前,陪他一起坐着。
谢亦云推开?房门,屋里昏暗,却没有点灯,她睁大眼,只辨出家?具的轮廓,一时?没找到裴言的人。
“言弟。”她试探唤道。
“大哥。”回声响起。
谢亦云循着声音往前走:“怎么不点灯?灯在哪里,我来点上?。”
“不要。”声音急切,又紧绷得像是一根细细的弦,稍一施力就会断裂,“不要点灯。”
裴言坐在昏暗里,这样的暗色他早已习惯,越是黑暗,越是让他觉得安全。
不要点灯,让他再?缓一缓。
谢亦云眉间微蹙,安抚道:“好,不点灯。”
走到近前,模糊看到裴言坐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他的对面还?有一把椅子,谢亦云摸索着坐下。
眼睛渐渐适应,她能够看到对面的少年坐着比她高出一个头,头上?没有戴着斗笠。
果然?是要坦白身份了。
在裴言邀请他们到他家?歇息的时?候,谢亦云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向自己坦白身份,不然?怎会主动把漏洞展开?在她的面前。
对于裴言的这一决定,她是很高兴的,虽然?自己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他能亲口坦诚,这是对自己的尊重和诚意。
她看得出,裴言很紧张。
也是,这个时?代的人想象不到,除了黑眼睛,世上?还?有其它的眼睛颜色,他们视其为妖魔,就是裴言自己心里,恐怕也认为自己是个怪物吧?
“你用过晚膳了吗?”谢亦云以闲聊的语气问道。
“……没有。”
“怎能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任何时?候都不能不吃饭。”谢亦云起身,“我去?让人给你备好饭菜,等?会儿你再?吃。”
裴言听到大哥走到门口,和朱管家?说?话,点了几?个菜,都是合他口味的,说?完后?又往这儿走过来。
他心中涌上?苦涩、悲伤、恐惧……种种滋味。
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大哥看到他的眼睛,还?会想起要他吃饭吗?会不会头也不回地走开?,离开?王府,和他再?不见面?
或许,这一会儿,此时?此刻,这就是他和大哥最后?的相处时?间了。
从此之后?,大哥再?不会这样温言问他吃饭没有,更不会去?给他张罗饭菜。
从此之后?,大哥对他只有厌恶,远远地避开?。
裴言又一次想要退缩了。
要不,算了吧,不说?了,就这样,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多一刻和大哥相处的时?间都是好的。
“好了,很快饭菜就好。”谢亦云坐回椅子上?。
没有时?间了,吃饭就要点灯,现在就要做决断。
裴言咬紧牙,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上?次云夫人那里侥幸没有揭穿,可是总有一日,这个秘密会被揭开?,他不能让大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份,更不能让大哥在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他的眼睛。
无论后?面会怎样,他要亲口告诉大哥。
他不想因为欺瞒,使得大哥在厌恶之上?,又添一层痛恨,他会受不了。
“大哥,我是六皇子。”
终于说?出来了。
他瞪大眼,要看清大哥脸上?的表情,集中耳力,捕捉来自大哥的每一点动静。
“哦。”声音平淡,身影纹丝未动。
是了,大哥出身世家?,皇子在他的眼里不是多么珍贵,而父皇封锁了他的绿眼睛的消息,外界的人并不知情,所以大哥反应平淡。
“大哥,我生下来就是绿眼睛。”
话音落地,眼中已浮出绝望。
要走了吧?大哥要躲开?他了。
“哦。”依旧是平淡的一声。
就这样?
裴言僵坐在椅子上?,怀疑大哥是不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门外传来动静,谢亦云探身过来,声音温和:“火折子呢?点灯吃饭吧。”
谢亦云按照裴言的指点,在桌子上?摸到火折子。
火光亮起,裴言紧紧地盯着谢亦云,但大哥并没有看他,专心地低着头点灯,灯火映着她的眉眼,沉静镇定。
点好灯,谢亦云抬眼看来。
这一刻,裴言滞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对准谢亦云。
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眸中的每一分情绪,都在他的眼里放大,看得清清楚楚。
惊讶,继而是惊艳,眸中燃起亮光,比那灯光更加耀目,他听见大哥喃喃道:“绿眼睛,好美。”

听到这句话,裴言先是难以置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一直紧盯着谢亦云, 眼?睛都没眨一下,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对人的?情绪一向敏感, 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别?人说?的?真话假话轻而易举就可以判断出来。
他的眼睛、他的心都告诉他, 大哥说?这话, 真心诚意。
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 他这才发觉,屏住呼吸太久, 胸口都发起?疼来。
他不明白人人都害怕的?绿眼?睛, 大哥为?什么?会觉得?美, 但大哥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
裴言松懈下来, 嘴角抿出笑意。
他觉得?,自己是飘在云里, 从未有过的?轻松, 眸中?碧光闪烁, 释然、欣喜满溢而出, 那双眼?越发神采湛然。
谢亦云没想到绿色的?眼?睛这样美。
像一弯碧波,又像一片绿色的?森林, 深邃而迷人,隐藏着神秘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无法抗拒。
但那色彩又是明亮的?,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 璀璨夺目,散发出灿灿的?光芒,直欲夺人心魄。
深邃又透彻,两种矛盾的?特质同时显现?在一双绿眸里,又完美地融合,使?人迷醉,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谢亦云细细瞧了一会儿,视线转到裴言的?脸上。
早就知道少年长得?好?看,她心中?有所准备,如今全貌露出来,还是远远超出她的?意料。
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五官精致,轮廓分明,皮肤白皙,在灯光下泛出瓷器般莹莹的?光泽。在那双绿眼?的?映衬下,愈发令人惊心夺目。
“眼?睛很漂亮。”谢亦云笑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眼?睛。”
上辈子在电视里倒是见过,到底不如当面?见到来得?震撼。
到朱管家带着人进来,在桌子上摆好?饭菜,裴言上桌吃饭时,他已然完全放松,吃着吃着,时而抬头看谢亦云一眼?,眼?中?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吃完饭,裴言送谢亦云出门,到门口,江护卫走过来,先喊了一声少爷,再?转向裴言,欲要行礼。
朱管家送完饭菜出来,就把裴公子的?真实身份讲给他听了。
他真是怎么?都想不到,裴公子竟然就是这座王府的?主人,当今六皇子,徐州的?静王。
一个王爷,隐瞒身份与他们结交,和他们到处奔走,还扛着锄头挖地,这谁想得?到啊?
江护卫面?向裴言,拱起?手,一声“王爷”将要出口,猛然触到一双绿眸,大惊之下,身体骤然绷紧,瞳孔缩成一条线。
谢亦云见势不对,连忙使?唤他,把这尴尬场面?混过去。
“去把灯笼提过来。”
“哦,哦。”江护卫恍然应道,接过仆从手中?的?灯。
那仆从莫名其妙,朱管家安排他提着灯送客人到住处,客人怎么?把灯抢过去啦?那他干什么?,还要跟着去吗?
几人往殿外走,江护卫的?心还在“砰砰”跳,面?色有点不自然,裴言瞥他一眼?,也没在意。
第一次见他的?人,除了大哥,都是战战兢兢,如见鬼魔,江护卫还算好?的?了,起?码没吓得?太过失态。
第二天,还是四人一辆车,返回平阳县。
不过谢亦云打算拐个弯,先去平长县,把云夫人请到平阳县去。
想起?许诺过两个小孩,下次给他们带好?吃的?,经过一个糕点店时,谢亦云让江护卫停车,与和玉两个人下车,进店挑选一些糕点,带去平长县哄小孩。
选好?糕点出来,两人上车,马车径直出了府城,往平长县而去。
平长县,云夫人正在埋怨司空烈。
“带着兵去杀贼,竟然不知会我。”她脸上含着不满,“把我蒙在鼓里,悄悄地就去了,太可恶。”
司空烈满脸无奈。
自从他帮谢知县除掉苏亮,从平阳县回来后,夫人得?知事情的?经过和原委,勃然大怒,他伏低做小好?几天,夫人才勉强平息怒气?,但每每想起?就要说?上几句。
司空烈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我要赶一百多里路去请救兵,来回三百多里,实在没时间回家来通知你。”
“那你派个人来不行吗?”
“这事要做得?隐秘,不能打草惊蛇,派人来也不放心啊。”
云夫人也知道怪不得?他,但就是不高?兴。好?不容易有一次练手的?机会啊,就这样失去了。
下一次机会,就看和谢大人相熟以后,能不能偶尔到平阳县给他训训民兵。
“谢大人说?要到我们县来的?,也不知道几时来。”云夫人口中?念着。
司空烈只是笑着,不答话。
上次宴请谢知县,他家夫人与谢知县相谈甚欢,离别?时约定,过些日子再?到平长县相聚,向他家夫人请教?建立民兵,这些他都听容知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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